蒋池州抽空瞄了她一眼,冷下语气:“说。”
他冷不丁拔高音量,阮软颤了一下,接而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奈的恼怒。
蒋池州左手曲拳掩住笑容,眼尾明显笑出了痕迹。
那点微弱的恼怒就在他的闷笑声中,拨云见日般消散。
阮软小声说:“你无不无聊啊。”
“怎么会无聊呢,”蒋池州单手打方向盘,动作利落帅气,“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不无聊。”
又来了,蒋池州词库里的甜言蜜语。
阮软只当没听见,沉默几秒,突然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蒋池州笑声稍微一收,随后自然应道:“没问题,听宝贝儿的。”
亲昵的称呼听久了本该习惯,但阮软次次听到这三个字,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膈应感。
像是频繁提醒她,她不过是蒋池州万千宝贝儿中的其中一个。
甚至,连个专属于她的称呼都没有。
思绪飘回不久的从前,他曾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她失去兴趣。
那么,多久是多久呢?
阮软看着车外艳阳天,雀跃的心情沾染了点点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22章 温柔
轻柔的音乐,缓缓在空间里流淌。
角落里灯光调到合适的亮度,洒在翠绿盆栽上,泛出泠泠一层幽光。
店主十分注重情调,每一处细节都精心设计过,氛围透着股静谧安好的感觉。
音乐抒情,连同光线也恰到好处,蒋池州垂眸时,能看到他长睫在下眼睑投下了一片阴翳。
睫毛根根分明,细密而长翘。
阮软偷偷地、安静无声看着他。
服务员很快上齐食材,汤底是麻辣口味,一口下去所有毛孔都辣得舒展。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阮软才发现蒋池州竟是不能吃辣的。
倒不是他的表情见得有多扭曲,只是双唇受了刺激,变得异常嫣红,他小声地吸着气,一副被辣到不能言语的模样。
和他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失去了游刃有余的风流表象,原来他也是会像个孩子一样,因为辣,微微吐了下舌尖。
阮软低头,搅拌着配料,嘴里止不住地往上扬。
脑海一遍遍回忆他方才的微表情。
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加猖狂,阮软咬住下唇,忍笑忍得努力。
突然,蒋池州发出一声叹气,他搁下筷子,碗碟清脆碰撞,他无奈地说:“想笑就笑吧,忍着不难受吗?”
阮软偷偷抬高视线,笑眼弯弯,眼里如同碧水洗过的蓝天,万里无云,只有单纯的笑意。
她咬着唇,不敢笑得太过火,借着手掌,掩起半边脸,笑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蒋池州的腿在桌下碰了下她,自暴自弃道:“把手拿开,想笑就笑出声。”
阮软是真忍不住了,望向他,笑容温软隽永,熠熠生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只看着他,只属于他。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尖,就让蒋池州口干舌燥起来,喉结微动,他猛地站起身。
阮软还以为惹恼了他,怔愣一秒。
一秒后,蒋池州单手拉开她捂脸的手,另手抬高她下颌,带着麻辣的吻贴了上来。
那点辣度阮软本不该受不了,可不知道是由蒋池州舌尖传递过来还是怎么的,她突然就有些燥热。
“笑了那么久,收点利息。”他坐回去,无事人一样。
阮软静了几秒,双颊渐渐渡上红晕。
“你刚才怎么不说,你不能吃辣?”锅里红油翻滚,单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蒋池州叹气:“我也没想到你那么能吃辣。”外表那么软妹,口味却如此重。
心生歉意,阮软提议:“要不换成鸳鸯锅吧?”
然而蒋池州莫名其妙又犯了别扭,坚决不换汤底,说是有损他形象。
阮软涮着毛肚,暗暗在心里吐槽,一个爱面子的小孩儿。
蒋池州帮她固定着漏勺,眼尾危险眯起:“是不是又在笑话我?”
这次真没有,于是阮软果断抬起脸,唇线抿着,并没有上勾的迹象:“我才没有。”
沙哑尾音里,蒋池州听出了暗藏的洋洋得意。
像抓到他言语上的小漏洞,克制不住女孩子专属的娇嗔。
他支着脸,眼神旁若无人地盯着她,连筷子都不动了,只打算靠小姑娘下饭。
他眼神太过滚烫,氤氲热气也挡不住,阮软吃得面红耳赤。
“为什么低头不看我了?刚才不还在笑话我吗?”
“现在怎么不笑了?”
“嗯?笑一个?”
“笑一个嘛宝贝儿?”
蒋池州自己不吃就算了,还非得不依不饶地骚扰别人,实在恼人得很。
阮软放下筷子,鼓着腮帮子看他,模样似乎有话要说。
蒋池州歪了下脑袋,挑眉:“宝贝儿想说什么?”
这个称呼勾起了阮软适才低落心绪,她没来由有些恼怒,语气不免显得恶劣:“你好烦呀。”
蒋池州噗嗤笑了出声,嗓音沉沉,犹如大提琴的音色,一瞬间捕获对方全副心神。
沉醉于他罕见的明朗笑容,阮软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朝他发脾气了吗?
不经思考,第一反应便是拿怯怯的目光观察他的反应。
可蒋池州不见生气,反而五官舒展,一副相当愉悦的模样。
不同浮于表面的浪荡笑意,他似乎真的心情不错,嘴角的笑窝都深深陷了进去。
“对了,上次在仓山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了。”
蒋池州见她不欲再吃,抽了张湿纸巾,一点一点擦拭她的手。
“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愿意的事不用逼着自己将就,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喜欢就拒绝,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偶尔使使性子、发发脾气,都没有问题,别老是憋在心里。”
“每个人天生该受宠爱,不用委屈自己,去讨好旁人。”
他的动作轻柔,有几分生疏在里面,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往常见他,他总是以风流姿态现身,半真不假的笑容,隔绝了别人试探的真心。
如今在朦胧的光线里,他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恍若一场她幻想中的梦。
可手指间传来的触动,却无时不刻地提醒她,这个男人就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在她面前。
阮软垂眼盖住眼中情绪,她抖了下手,试图抽回。
青春期以来她活得小心翼翼,强行把自己修整成一个不起眼的存在,生怕一开口就惹人厌烦。异于常人的沙哑女声,让她受到了太多非议和校园冷暴力。
只要安静,只要顺从,就不需要讲话。
不要撒娇,不要闹别扭,就不会再有人说她做作。
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对邻家哥哥动了心,却也因为卑微的暗恋,愈加拙言敏感。
她渐渐封闭自己,那点小任性小脾气随着时光流逝,藏在了她不见天日的蚌壳里。
他这些话,像一束光,灼热的温度,炽烤着她□□的肉身。
陌生而疼痛的惧怕,让她第一反应想要逃。
蒋池州轻柔又不失强硬地拉着她的手,湿巾仔细擦过最后一节指骨,她的手很小,肉不多,可捏起来又十分绵软,蒋池州情不自禁揉捏了两下,随后低头,在她指尖轻轻亲了一口。
“不怕,你闹,我宠着。”
*
人或许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
明明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是不过真心的情话,阮软的心还是不可自拔地悸动起来。
蒋池州是个完美的情人,这点阮软早有先见之明。
他说完宠着阮软之后果然多花了心思,再不见以往忽冷忽热的态度。
有时候,阮软注视他的深邃眼眸,会有种错觉,好似蒋池州对她竟是真心的。
她一面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一面又情不自禁沉迷其中。
自欺欺人地,追寻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蒋池州此人,恶趣味众多。
尤其见过她笑以后,蒋池州就跟魔怔了一样,逼着缠着,非得人家笑给他看。
他那样惹眼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购物街,伏低身子,逗猫似的,凑近,只为了看她唇边有没有笑意。
阮软脸皮终究没他厚,察觉路人打量,越发地害臊,使劲推他。
这时候往往是蒋池州最恶趣味的时候,他暗自发力,和小姑娘较着劲儿。
阮软越推脸越红,小声急道:“别人看着呢,你别凑这么近。”
蒋池州勾着坏笑,痞得没边了:“这么近怎么了,还不许小情侣谈情说爱了?”
阮软说不过他,颠来倒去从来只一句:“你好烦呀。”
似嗔似怒的抱怨,由她说出,总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蒋池州的嗓音低低的哑,贴在她鬓边,勾魂般蛊惑着:“笑一下嘛。”
性感又惑人。
果然,二十几岁的男人,心里依旧住着个幼稚的小屁孩。
阮软睁大眼睛瞪他,瞪着瞪着,目光悄然变得柔和,她弯起眼角,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偏头的瞬间,唇边不期然泄露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浅,映着斜阳熹微的余晖,有些许朦胧。
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线条,连同脸颊细微的绒毛,一并照得温柔。
可这到底是真实的。
蒋池州终于心满意足。
两人并肩上扶手电梯,突然间,阮软快了几步,站在离蒋池州几层高的地方,转身,抿着嘴朝他笑。
视线由上而下垂着,落在蒋池州身上。
周围景色从视野两边倒退,她伫立在正中间,不由分说地,强占了他所有注意力。
她笑得并不张扬,犹带有她固有的羞怯,可眉眼间跃动的小得意,清晰明显。
耍了点小心机,作为他方才捉弄她的报复。
从来他弯腰,终有一次,她也能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
看呀,我比你高了哟。
只是这样,就能让她沾沾自喜。
曾何几时,他见她的笑容只为顾星源一人私有,不是没动过“她朝我笑一笑,命都可以给她”的念头。
只可惜,那个人只能回报她以黯然,以泪水。
她总是卑怯,总是沉默,他想让她,笑起来鲜妍又生动。
心脏逐渐软化,仿佛裹了层棉花糖,又轻又软,又甜得不像话,是人世间所有美好的总和。
不需缘由,单为了这抹笑,蒋池州也该怦然心动一回。
身后是否有人看着,蒋池州已经无力顾及,他上前一步,身高差骤然缩短。
一触即离的吻,偷走她这一刻明媚笑意。
然后在心里,再悄然地醉上几百回。
秋日的风,似乎也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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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宠坏
蒋池州纵横情场,出手向来阔绰,可从来没陪谁逛过街。
更从来没和谁拉着手逛过街。
牵住小姑娘手时,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怕她走丢,怕她跟错了人,怕一转头她就不见。
自然而然把人扣在身边,拇指抵在她虎口,细细摩挲。
阮软亦步亦趋跟着他,两人漫无目的地一层楼一层楼闲逛着,打发晚间时光。
阮软同样,很少和人这样逛过街,大多独来独往,遇到喜欢的物品,却连讨论的对象都没有。
蒋池州兴许是从中挖掘出了乐趣,每每见了新鲜的事物,总爱拿阮软试一试。
他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柜架上的粉色兔子发箍。
阮软还在自顾自摆弄沙漏,倏然两鬓一紧,她抬眸,撞入镜中,眼见自己须臾间便长了双兔子耳朵。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抿起唇,有些微的不好意思。
镜子里,蒋池州眸底笑意一闪而过,他瞳仁极黑,专注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不免会让对方产生他渴求深情对望的错觉。
蒋池州轻轻碰了下发箍的耳朵尖,声音浸满了惬意:“果然,宝贝儿怎么样都好看。”
他戴着面具太久,久到信手拈来的调情仿佛刻在骨子里。
阮软目光一凝,忽然拿过柜架上另一个米老鼠发箍,一脸期许地看向蒋池州。
蒋池州嘴角有些僵:“宝贝儿,你不会是想......”
让他堂堂一米九男子汉戴如此少女心的发箍,蒋池州单是脑补,便一阵恶寒。
“这真不行。”蒋池州态度坚决。
阮软眸底闪过一丝失望,本欲收回的手,下一秒却再次往前伸了伸。
怕什么,反正他说了,她使劲闹,有他宠着。
阮软微仰着脸,眼瞳静悄悄地,专注望向他,抿紧的唇线蕴含着浅淡笑意。
或许真的有传说中的男友视角吧,蒋池州所能看见的她,每个表情都透着无与伦比的可爱。
阮软始终一声不吭,两手高举发箍,伸到蒋池州面前。
表情十分坚定,仿佛蒋池州不戴上她就绝不罢休。
难得她的一次忤逆,蒋池州没有生气,心口反倒漫上了切切甜蜜。
蒋池州在她眼神中败下阵来,却忍不住想捉弄她。
他挑了下眉,开口道:“想要我戴这个?可以啊,你帮我戴。”
他眯着眼,笑得很坏。
阮软登时愤愤然,心想他高她那么多,她怎么样,也够不着他的头顶呀。
蒋池州一手插兜,看她怒气昂然的双眸,笑纹愈深:“怎么了,难道宝贝儿不想我戴吗?”
她瞳仁一转,带了点娇俏,命令道:“你低头。”
“嗯?”蒋池州像是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扬起眉毛。
阮软耳后皮肤浮现出朦胧红晕,她面无表情地,用沙哑的女声催促道:“你低头啊。”
从来听惯黏腻蚀魂的尾调,如今偶见少女不甚熟练的撒娇,倒也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