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神,她强笑着安抚清荷:“我没事,回府吧。”
随后的几天,林染笙再也没有去找过沉珏,日日都想起沉珏对她那独此一份的温柔,但闭上眼睛却又都是那午夜里的血腥还有那个男子的断肢残臂。
这种想要靠近又害怕的纠结日日缠绕在心里,一寸寸的缩紧,折磨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得逃避。
沉珏日日待在自己院中,期盼着她来,一刻都未曾出去过,夜里觉也睡的极浅,一点儿动静就能惊醒,一日复一日,过了有大半月,林染笙还是没有出现过。
沉珏眼中那点儿细碎的光慢慢的灭了。
那喷涌而出的失落感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一口将他吞下。
罢了……
这肮脏的尘世,埋葬了他也就罢了,怎么能沾染了她。
他不舍得,哪怕这肮脏是他自己。
这副身体实在太弱,林染笙才胡思乱想了几天,便因为思虑过重而病倒了,所以就没去找沉珏。
这些日子在病床上她想了很多,最终都得出一个结论:要她远离大反派,她心里就难受!根本做不到!
所以被大夫准许可以下床了,林染笙便马不停蹄的去沉珏的院子里了。
沉珏不在,林染笙便坐在阶梯处等了等。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院儿门口,看到一抹藏青色的修长身影,她面上一喜,着着急急的站起身子。
跑着迎了过去。
沉珏也看到林染笙了,眼睛闪了闪,想无视她。
刚越过她走了一步,便被她抓住了衣襟。
林染笙看他面色实在是不好,眼尖的看到他背在后面的手臂上的片片血迹,她着急的上前一步,想抓过他的手臂查看一番:“你受伤了?”
大反派在权势滔天前每天过的可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啊,大伤小伤加起来比那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头都要多。
沉珏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急急的退后了一步,没让她碰到。
别再靠近了!沉珏在心中大喊着。
可内心深处已经凝化成执念的希冀在心中叫嚣,这些日子那想将她禁锢在怀里的念头日益强烈,放肆的很。
你别再靠近了!他费了好大气力才将那心头汹涌死死压下,她倒好,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便将他这些日子筑起的铜墙铁壁击了个溃不成军。
他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便想着落荒而逃,越过她便想进屋。
林染笙皱起眉头,紧跟一步,着急的想将他的手臂从背后拿出来。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她冰冰凉凉的小手轻轻的抓在他的手臂上,怕碰到他的伤口,根本就没用力气,却是沉珏挣脱不开的紧。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转过头,看到她满是担心的小脸儿。
她……在担心他么。
沉珏闪了闪眼睛,心像是漏了一个大窟窿,什么复杂的心绪都往里面涌,最终填满后,变本加厉似的只留下一个念头:“他,想要她。”
林染笙抓着他的手,将他带进屋子,沉珏乖乖的任由她拉着他,眼里带着贪恋。
林染笙将他按在凳子上,自发的找到了那瓶金疮药。
血肉和衣服已经粘在一起,轻轻一扯便是连血带肉的撕下来,林染笙“嘶……”了一声,凑近他,轻轻的吹了几口气,心疼的紧。
待衣服和伤口分开,露出衣服底下的伤口,一道狰狞的伤疤,足足有三尺长,深可见骨,看着就触目惊心。
再看沉珏,好像伤的不是他一般,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那天看到那个中年男子的断肢残臂只是觉得恐怖恶心,可大反派的伤,她却有一种心疼和晕眩的感觉。
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像晕他的血一般。
沉珏开口:“我自己来罢。”
便想从她手中拿过来东西,林染笙赶紧制止他:“哎哎哎,别动别动!”
随即心疼的说了句:“看!让你乱动,又流血的吧!”
沉珏乖乖的伸出手让她上药,不乱动了,一动不动的的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眼睛好像长在她身上了一般。
林染笙上好药,给他缠绷带,动作十分温柔,絮絮叨叨的对着沉珏唠叨,还像哄小孩子一般吓唬他:“上好药了,不要乱动啊……要不然伤口又裂开了疼得可是你自己!”
林染笙把东西放回原处,刚放下,后背便撞开一具温热的身体,她身子一僵。
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声:“……非辞?”
回答她的只有越来越紧的拥抱还有沉默。
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
他才闷闷的说道,声音沙哑,带着不可自抑的祈求:“不要厌恶我……”
他对她极尽克制隐忍,生怕她感到不适,从而逃离,可私心里却是想禁锢住她的身体,乃至于灵魂,让她整个世界里都只有他一人。
他已经给过她逃离的机会了,可是她又回来了,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林染笙将他拥紧的手掰开,再放下,沉珏还未来的及失落,身前便又埋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林染笙回抱他,抱紧他的腰肢,给了他一个价值一生的承诺:“永远不会。”
听到怀中人的话语,沉珏眼睛都亮了,眼睛微微一弯,那沉静的古画终于填充了一丝鲜活。
林染笙呼吸一置,瞪大眼睛,被大反派的美貌迷惑了双眼。
林染笙眼中满是惊艳,忍不住道:“你生的这样好看,要多笑笑。”
沉珏又冲她微微笑了笑,心中病态的想将她的整个人都藏起来,只能看他一人:我可以一直对你笑,那你只看我好不好。
第16章 一波又起
今日,林染笙穿了一身雪白的素绢裙衫,无环无配,头发也只用一根玉簪束起,眉目微敛,面上风轻云淡,整身都没有一件能惹人眼的配饰,却是十分的飘逸出尘,所到之处仍是惹人惊羡万分。
林衣裳嫉妒的看着林染笙那副什么都不做就美好的像一幅素画的样子,原先她安安静静的,从来不出门,更遑论能与她相较?
没想到她竟然出落的如此绝色?自己站在她面前就好像珍珠上面的一粒灰尘,永远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似的。
林染笙看到林衣裳在不远处站着,本想绕道而去,却没想到她一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实在没法子了,便去打了个招呼:“三姐姐。”
林染笙越走越近,林衣裳眼里的妒意也就越来越明显,开口说出的话实在是刺耳:“四妹妹身子本来就不好,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剩的让别人沾染了你的病气,那可别提有多晦气了。”
没想到林染笙只是轻轻一笑,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妹妹身子已经好多了,谢姐姐挂怀。”
林衣裳心头一梗,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可这软绵绵的棉花里还藏着密密麻麻的针,林染笙又道:“姐姐可是还再介怀上次二皇子之事?妹妹也不想抛头露面,可爹爹却指名让我去相陪二皇子一同赏梅,妹妹这是不得已才应下的,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姐姐也不必太过介怀了,若是有下次,妹妹一定让给姐姐。”
林衣裳一听,心中愤恨倾泻而出,脸都微微扭曲了:“你别得意!一个死了娘的孤女,日日领着我娘给你发的那点儿打发叫花子用的银钱苟活,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给二皇子当暖床的都不配!”
这话本意是让林染笙觉得羞耻,从而打消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念头,却没想到她四两拨千斤的给顶了回来。
林染笙面上却一点儿羞臊都没有,一片风轻云淡,她微微一笑,眼中闪着调皮的笑意:“那还得麻烦你娘以后给我多发点儿例银,要不然林家四小姐还不如一个叫花子有钱,这话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吧?”
林衣裳恨不得撕碎她那张犹如小人得志一般的嘴脸,刚上前一步,准备好好教训教训她。
“你这个贱人!”
便见一个丫鬟急冲冲的跑来。
冲林衣裳道:“三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林衣裳睁大眼睛,面上十分惊喜:“你说二哥哥回来了?”
林衣裳的同胞哥哥林韶泽在朝中当着一个六品文官,刚跟随大理寺少卿体察民情完毕,今日红红火火的回京了。
陈姨娘对这个儿子可是给予了厚望,可林韶泽还真是不争气,日日泡在温柔乡里不说,还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把酒言欢,属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这一官半职还是林墨亭卖了个面子得来的。
林衣裳一听她哥哥回来了,立马提起裙摆,准备前去迎接,也忘了要教训林染笙,临走前还不忘高傲的瞥了林染笙一眼,冷哼道:“我兄长在朝中担任的可是朝议郎,以后必将前途无量,你一介孤女拿什么和我相较?”
林染笙露出了一个假笑,面上嗯嗯啊啊的敷衍道:“您说的是。”
心中想着:你别把我当敌人了……二皇子以后娶的可是女主,不是我更不会是你,你这个炮灰,现在这么嚣张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非辞砍了脑袋?
林衣裳看好像是震慑住了林染笙,这才偃旗息鼓,欢喜的跑去迎接她的二哥哥了。
刚刚前来报信的丫鬟转过头来对她和清荷道,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敷衍,根本不似刚刚对林衣裳的恭敬:“四小姐,老爷也让您移步去前厅。”
林染笙也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了。”
到了前厅,正好看到林衣裳抱着林韶泽的胳膊撒娇,旁边还站着一个华服公子。
林染笙向林墨亭和陈姨娘行礼后,便乖巧的站在原地,微微打量了一下林韶泽。
不得不说林家的基因真是不错,一个两个的都是好相貌,林韶泽身高七尺有余,面若冠玉,眼睛随了陈姨娘微微上挑,是一双邪魅的狐狸眼,只不过眼里装的是让人不舒服的轻佻笑意,一身紫色锦服,黑色虎皮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看到林染笙进来后,林韶泽和那位华服公子的眼睛都亮了亮,眼里满是惊艳,林韶泽问了句:“这位姑娘是?”
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林染笙,显然一副被她的脸勾了魂儿的样子。
林墨亭看到了他掩饰不住的眼神,皱了眉头,林衣裳也发现了兄长的愣神,气呼呼的拽了一下他。
陈姨娘赶紧开口,语气中带着责怪:“瞎叫什么呢!这是你四妹妹染笙!”
林染笙适时的开口道,微微屈膝行礼,面上一片乖巧恬静:“问二哥哥安。”
林韶泽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蔫蔫的回了句:“四妹妹好。”
林韶泽旁边的华服公子穿着也是十分讲究,他霎时开口道,双手交叠在一起向林墨亭鞠了一个躬:“见过林大人。”
随后直起身子冲陈姨娘道了句:“夫人。”
一般富贵人家的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他的这声夫人真是给足了陈姨娘面子。
陈姨娘面上都笑开了花儿:“好好好,你是世安吧?常听韶泽提起,果真是一表人才!快快上座,喜鹊愣着干嘛,还不给客人上茶。”
华服男子名为苏世安,当朝户部侍郎的独子,户部侍郎苏远老来得子,快五十了才得来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也替他兜着,舍不得打骂一句,才养成了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苏世安眼睛都快黏到林染笙的身上去了,眼底的淫,邪都要掩藏不住。
苏世安与林韶泽交好,也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后院儿的女人不计其数,最是爱美人,□□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女人被他玩儿死。
陈姨娘看到了他眼里的淫~邪之意,眼睛微微一动,看了一眼正低着头安安静静喝着茶的林染笙。
随即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杯盏挡住了浮起的冷笑。
第17章 不放心你
陈姨娘前些日子就得了林墨亭的准许,准备三日后去清禅寺上香,祈祷林宅家宅安宁,也保佑男丁们仕途顺利。
听说在清禅寺许愿十分灵验,所以清禅寺常年香火十分旺盛,很多名门望族都不远千里的前来求一柱香。
虽说清禅寺里汴京城路途不算遥远,可也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到,所以此行只由陈姨娘带着林衣裳和林染笙两个姑娘前去,还带了一个粗使嬷嬷还有各自的贴身婢女,两个侍卫随行,一行人很是低调,十分不打眼。
到了清禅寺,天儿已经蒙蒙黑了,最近虽已经入了春,可夜里还是十分寒凉,林染笙紧了紧披风率先下了马车。
这才呼出了一口压在心里的气,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陈姨娘一路上对她好的十分不正常,一会儿差人来送个湿帕子,一会儿又差人来送个水果的,让林染笙十分不自在。
不知道她又打着什么主意,上次那种给黄花大闺女下药这种事情她都能做的出来,林染笙想起来就想骂娘:真的是没有下限的坏!
自己暗暗的留了心眼儿。
清禅寺坐落在汴京城外的一座高山之上,环境清幽,山头上种满了树,只不过最近正直春寒料峭之时,草木只露出了一点儿枝丫。
不过清禅寺真不愧是香火茂盛之地,还未下了马车,便闻到一阵阵香火气,还有车轮吱吱呀呀滚过的声响交相呼应。
一看就不止她们一家前来供奉。
陈姨娘下了车后便走了几步来到林染笙旁边,自顾自的说道:“这地方香火旺盛,幸好打好了招呼,还留着三间禅房,看这一路上颠簸的,笙儿的脸色都差了这么多,一会儿进去之后便赶紧歇息下。”
面上还带着关心,但一举一动都是掩盖不住的惺惺作态。
林染笙应了句是。
一路上只有陈姨娘在说话:“这求愿啊最重要的是心诚,心诚则灵,笙儿的身体不好,此次可要好好求求佛祖。”
林染笙在旁边应着:“是,谢姨娘挂怀。”
一行人进了寺庙,便有小沙弥前来相迎,像是再等她们似的,道了句:“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
陈姨娘一行人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