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敛下心惊,高霓的指甲刺在她手背,痛得她愈加清醒。
她为难地道:“妾身身份低微,不敢奢求良多,王爷何等精明的人,若是他怪罪下来,切身恐怕性命不保。”
高霓拍拍她手背,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你父亲是宣平侯,他还能杀了你不成?男人嘛,不过有没有感情,尝过了女人的滋味便会惦记,何况他还待你不同寻常。退一万步讲,还有哀家给你撑腰呢。”
高霓看她神色惶恐,心里暗骂一句不争气,顿了顿后,嘴角划过诡异的笑,“你生下子嗣,日后宣平侯府因你而蒸蒸日上,倘若真有错处,湛王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与计较,反之……你可想清楚了?”
傅明月深吸一口气,当着高霓的面将瓷瓶收了起来,颔首道:“谢太后恩典。”
高霓的话是在提醒傅明月,如果不按她说的做,恐怕将来宣平侯府有血光之灾。傅明月虽然对侯府没有感情,但也不会让上百性命因她而不保,只好先答应下来。
“望太后多给我一些时日,王爷并不常去我那里……”她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明白。”
傅明月心中微颤,怀里的瓷瓶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刃,只有她知道,那里面的药物虽然会让男人为之癫狂,但也会让人……断子绝孙。
——
回到湛王府,傅明月将东西递给知书,特意交代了句,“千万要收好了,以免引来祸事。”
知书赶紧应下来。
接下来便无事可扰,然而傅明月心中藏事,晚间睡觉也不安稳,辗转难眠。
后半夜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傅明月被吵醒,披了件衣服,神色萎靡的走了出去。
一股偌大的酒味扑面而来,只见金晟搀扶着烂醉如泥的萧湛,低着头说:“吵醒侧妃了,今天军中庆功,王爷从午时喝到现在,醉了过去。”
傅明月不明所以,“那你带他去休息啊。”来她这里做甚。
金晟没敢说,沈西洲和萧湛打赌,谁先喝醉便答应对方一件事,然则自己偷偷喝了解酒药,又联合军中将士,灌醉了萧湛。
饶是湛王千杯不醉,这百年佳酿喝了一天,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听闻王爷还未在府中姬妾处安歇过,今晚臣便不为难您,好好去歇一歇可好?”
萧湛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对金晟说,去蘅芜苑。
金晟咽了口水,面对傅明月不解的目光说:“王爷说今晚歇在这里。”
话落,不由分说将萧湛扶在了傅明月刚刚起身的床榻上。
然后脚踩风火轮离开。
傅明月头疼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半响无奈地让知书端水,然后亲自给他擦脸。
这一打搅便没了睡意,直到天微亮,才趴在床边昏沉睡过去。
萧湛醒来时,感觉手边是软软的微凉细腻,他无意识地捏了捏。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轻哼。
他彻底醒了过来。
傅明月歪着头睡着,白嫩的脸颊多了两道指印,萧湛神思还不大清明,瞧了一会,回想起指间的感觉,又伸手掐了一把。
直接把傅明月弄醒了。
她捂着脸,茫然地抬起头,“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解锁捏脸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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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萧湛收回手,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咳了两声道:“有虫子,帮你弄掉了。”
傅明月心里纳闷,环顾四周干干净净,哪里来的虫子?
脸颊上泛疼,她又拿手揉了揉。意识清醒过来,傅明月觉得浑身都僵硬酸疼,尤其是趴在床边睡了一觉,脖颈处难受极了。她眉头轻蹙,有些抱怨地说:“臣妾这里庙小,王爷下次喝醉,就别来蘅芜苑了。”
萧湛回想起沈西洲昨晚坑他的事,又看了看眼前这女人状似撒娇的样子,脸上难免挂不住,板着脸说:“这是王府,本王哪里不能睡?”
傅明月一顿,虽然想不出萧湛来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火,慢吞吞地应付了声。
萧湛瞥见她脸上泛红的印子,心里舒爽,也不在意她的态度。
他的外衣在昨天晚上已经傅明月脱掉,于是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边穿衣一边问:“昨天见宫里,太后可有什么交代?”
傅明月心里惊了惊,垂下头道:“也没什么,臣妾跟随王妃一起,太后娘娘就简单问了两句。”
萧湛睨她,两人站的极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傅明月只到他肩膀处,因为低着头,有了两分弱不禁风的感觉,尤其是露出的那截细长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掐就会断。
他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没有就好。”
出了蘅芜苑,金晟已经在旁等候多时,“王爷。”
萧湛想起昨晚,道:“本王却不曾想,你这么听沈西洲的话。”
不紧不慢的腔调,金晟却听得头皮发麻,“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昨晚也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那你跑什么?早上怎不见你?”
金晟内心叫苦不迭,虽然平日里萧湛的衣食起居是他照料,但主子跟女人睡觉,他总不能站一边看着吧?这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他的小命还能保?下次这等苦差事,他一定得推给霍霄,让他也尝尝这等滋味。
他硬着头皮说:“侧妃照顾您呢,属下在多不方便。”
萧湛道:“想的还不少……太后那儿怎么样?”
见萧湛没有追究,金晟松口气,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萧湛听,当然也包括那瓶断子绝孙逍遥散。末了问了句:“侧妃应该不会对王爷不利吧?”
“本王也希望她不会自作聪明。”萧湛想起早上傅明月三缄其语的模样道。
这边傅明月用了早膳,知书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脸上带着喜色,“小姐,侯府那边差人把房契送过来了。”
傅明月本以为邱语琴会阻拦,没想到这么顺利,拿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三张房契和钥匙。
傅明月露出一个舒心的笑,王府每月发放的例银有限,只够日常开支和打赏,有了手上的房契,只要好好经营,赚足银两,日后就算在湛王府有了意外,她也可有个容身之地和立身之本。
左右无事,傅明月吩咐知书,“你去给玉容递个信儿,说下午我约她去一趟西街。”
知书应是,退了出去。
屋里只余傅明月一人,她看着摊在桌上的房契,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
午后,傅明月和李玉容一起去了西街,这三个铺子两个挨在一起,还有一个稍远一点,好的是都在西街。
李玉容迟疑地问:“她真的就把这铺子拱手让你了,也没争一争?”
傅明月也想不通,“大概是我爹爹给了她别的补偿吧,邱语琴的性子不像会安分吞下这口恶气的。”
李玉容走着,瞧见路边卖冰糖葫芦,一时嘴馋买了三串,知书和傅明月一人一串。
她一口咬掉一个,到嘴里的滋味酸酸甜甜,一边嚼着一边模糊不清地说:“应该是,你爹……不像是会处理后宅的人……我估摸着赏了她好东西吧。”
傅明月瞧她的样子无奈,“你咽下去再说话。”
李玉容瞪圆了眼睛,气咻咻地又咬掉一颗,“陪你出来还话多。”
傅明月摇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知书不确定地问:“小姐,真的是这里吗?”
傅明月核对了一下房契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仰入眼帘的两个房屋,蓦地气笑了。
这里原本是两个绸缎铺子,店里的掌柜是宣平侯府旧人,生意红火,一年能挣不少钱,现在好了,牌匾也没了,门也没上锁,里面的桌木东倒西歪,黑漆漆的屋子连块残余的布料都没有。
傅明月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一看就是邱语琴的手笔,人和东西一个不留。
李玉容也目瞪口呆,“你这如夫人,做事了真是绝了,她就不怕你回侯府告她一状?”
傅明月定了定心神道:“她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有了万全的打算,倘若我真的去找爹爹,说不定还会被她倒打一耙,如此得不偿失。”
李玉容不屑道:“在我府上,谁要敢这么做,我爹肯定把她扫地出门……这口恶气你就忍了?”
傅明月好笑地看她一眼,“初来有些愤怒,现在静下来想想也许这样也有好处。这些年铺子都是她经营的,里面全是邱语琴的心腹,即便我真的用这些人,也会担心有人给我使绊子。”
李玉容咬掉最后一个冰糖葫芦,鼓着腮帮道:“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反正王府不缺人,你差几个人半日就收拾好了。”
“你想的也太天真了,就我在王府的地位,使唤丫鬟还成,别的就别想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大张旗鼓,私下找人就是了。”
李玉容眨眨眼,听傅明月这样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脑袋凑近她问:“你们有没有,嗯?同床共枕……”
傅明月推开她的头,没好气地道:“你成天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李玉容没了兴趣,“切,真没劲,放着个大美人不要,你说这湛王到底是榆木脑袋还是那方面有问题?”
傅明月不知怎的想起前世,她清楚地知道萧湛没有问题,但是这话她也说不出口,敷衍了句,又岔开话题,“我怎么知道,咱们去另一个铺子看看吧。”
李玉容哼一声,不再说话。
根据傅明月的了解,最后一个是卖金银首饰的,但不用管经营,到期收租金即可。
然而,这家店也不能幸免,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李玉容双手环在胸前,“啧啧,真的是一点也不留啊。”
这个地段相对好一点,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出来的早,现在太阳依然挂在天上,照得人暖洋洋的,不时有三两稚童路过,互相追逐,嬉闹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傅明月的耳朵里。
旁边有位摆摊卖荷包的小妇人,见她们驻足许久,以为是经常来买首饰的,细声细语地跟李玉容说:“姑娘们别找了,这家店的掌柜,前天好好的,忽然就被东家撵了出去,现在已经回老家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李玉容道了声谢,回头看了眼傅明月,“咱们走吧,光秃秃的有甚可看,还是回去商议商议再来吧。”
傅明月这时回过神来,打量了李玉容一番,凝神想了想问:“你,对这铺子有想法吗?”
李玉容一下就知道傅明月想干什么,连忙摆手,“别,你还不知道我,若是交给我,非把你铺子给搞砸了,你要是缺银子,我可以给你支援一些。。”
李玉容对这个没兴趣,一方面确实粗心大意,另一方面她不缺钱花,每月除了零花,还有从哥哥们手里剥削的值钱玩意儿。
傅明月也明白过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在这时,比邻的铺子出来一人,看到傅明月愣了一下,带着疑问,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了声:“傅小姐?”
傅明月和李玉容同时看过去。
竟然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周鸿光。
打了声招呼,傅明月视线放在周鸿光手上,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一个布满疤痕的断指。
周鸿光见状豁达地笑了笑,“我这手已经没有大碍,还要多谢傅小姐赠银,那日我说报恩的话不变,周某任凭差遣。”
傅明月颔首,“周公子客气了。”
李玉容看了看他,没好脸色地说:“叫什么小姐,不知道明月已经嫁人了吗?”
周鸿光瘦而不弱,面上温润,如果周家没有破败,现在也是姑娘家竞相追逐的翩翩公子。而如今经历许多事情,傅明月竟然从他鬓角发现了一小撮白发。
思及此,傅明月道:“周公子不必介怀,您在此处是?”
周鸿光自觉唤了句夫人,“父亲病重已经去世,我料理完后事,就用剩余银钱盘下了这家店,打算从头开始,重振我周家。”
这句话惹来傅明月另眼相看,经过短暂的相处,她能看出来周鸿光品温和有礼,品行不凡,虽然落魄,但周身正气。她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想了想又按下去。
“那我先祝周公子马到成功。”
周鸿光笑了笑,“不知夫人在此处是?可有我帮得上忙的?”
傅明月觉得此人信得过,隐去一些事情,简单跟他说了铺子的事。
周鸿光立马道:“如果夫人信得过,周某愿意帮您收拾这店铺,正好离得近,十分方便。”
李玉容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一句有用的,赶紧道:“那真是太好了。”说完还将傅明月袖中的钥匙递给周鸿光。
傅明月小声说:“这不太好吧?”
李玉容拉了下她,“反正他还欠你人情呢,再说了,你这铺子一日不收拾还影响他开门做生意,估计他找不到东家正着急,你也算是解他燃眉之急。”
话虽这么说,傅明月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周鸿光再三恳求,她才同意。
“那就有劳周公子了。”
第17章
铺子的事急不得,有了周鸿光帮忙,傅明月也轻松不少。没聊多少时间,几个人分开。
傅明月和知书到湛王府时,天还没黑,她刚要进去,便看见沈西洲迎面走过来,似是正准备出府。
见到傅明月,沈西洲挑了下眉,端正地打了声招呼。
傅明月回过礼,正想离开,沈西洲忽然道:“侧妃似乎经常外出?”
没明白他的用意,傅明月站定,抬头看过去,反问:“沈少卿有何指教?”
沈西洲道:“唔,侧妃误会了,下官只是想起每次见您不是在外面,就是刚回来,好奇问了下罢了,您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