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太初山做了一些十分骇人甚至涉及到各大门派根本的事,那便是另一个局面了。
容芳苓活了那么多年,关于各大门派的一些事也知道不少,但有一件事,她在一名从太初山逃出来躲藏在魔山里的道修口中得知后,却是震惊不已,甚至令她至今都不敢相信。
此事关于太初山掌门濮阳子。
众人皆知濮阳子法力高强,修为在大乘期圆满,他年龄与夺舍前的容芳苓相当,按道理可以活数百万年,甚至数千万年,但谣传他从前为渡劫升阶突破了身体极限,肉身遭到重创,即便元神修炼得道,也无法在渡劫期之后飞升。
这种情况与夏洸有些类似,夏洸是双腿天生残疾,而濮阳子是后天升阶时出了问题,导致不日后无法飞升。
如此一来,他若要在这一世继续修炼,并且想要渡劫飞升的话,就必须更换躯体。
而这个更换的躯体,自然要能够承受他强大的元神。
那名从太初山逃出来的道修,因为触碰了太初山的禁忌,而导致被濮阳子追杀,在她逃入魔山后的第二天,就惨死在了魔山地界内,她口中所说的事也并没有交代的很清楚,只是旁人问起时简单说了一下,不敢多言。
后来她在死于魔山后,众人才想起她从前说的话,不过因为也没多少人信,便也就止步魔山,并没有流传出去。
这个传言,曾落在容芳苓的耳中。那名道修曾言,濮阳子为了日后更换躯体,而悄悄在太初山炼制了一个无主躯壳——镀金婴童。
那名死于魔山的道修亲眼所见,镀金婴童被锁于一口枯井底下,周围环绕着无数修仙者的血肉,以那些血肉滋养,婴童便能像活人一样修炼升阶,直到日后能够被濮阳子夺舍。
而要滋养这个镀金婴童,让它在无魂无魄的情况下修炼,便必须要同样灵根、同样修为的修仙者,拨除修仙者的灵血,融入阵法中,让镀金婴童吸收阵法里的灵血,来提高自身修为,并且突破升阶。
“我看到数千个,不,数万个金系单灵根的修仙者,他们被扒光了皮,投在血池里,惨叫,哭喊,直到修为被吞噬,彻底惨死……”
魔山中,偶尔还有人回想起当年那名逃出太初山的道修所说的话,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第90章 刺探情报
容芳苓一夜未眠,她辗转反侧,思考着关于濮阳子炼造镀金婴童的事。
若此事是真的,那么有多少名金系单灵根的弟子被他迫害了,万万年的时间之久,怕是那镀金婴童的脚下早已成了一片血海。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回忆了一下太初山现有的几名高修为的单灵根真人仙君,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没有一个金系单灵根的……除了濮阳子。濮阳子是金单灵根资质,所以她要炼造镀金婴童作为肉身载体,似乎是成立的。
容芳苓深吸了一口气,她推开门走出房间,看见天空的月亮十分皎洁明亮,颜色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将地面撒上了一层冰花。
她脚尖一点踩上屋檐,闻到空中有淡淡的芳香,这芳香从阁楼处传来,是祝华清修炼的地方。
祝华清已修炼到大乘期修为,他的实力应该在太初山排的上号了,濮阳子若真炼制了镀金婴童,他会不会也知道?想想以祝华清双灵根资质,却可以被濮阳子收为内室弟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想到此,她脚尖轻点朝阁楼方向去。
阁楼楼台上悬挂着一个青铜撞钟,微风吹过,钟散发出嗡嗡声响。容芳苓一跃就跃到了钟背后,她看到祝华清仍在盘膝打坐,听人说自从魔山归来,他就不问世事,一直闭关修行。
她抬脚刚要走上前,却听到背对着她的祝华清缓缓开口:“你说人若犯错,后悔弥补,是否还来得及?”
容芳苓一惊,脚连忙顿住,微风吹过祝华清的长发,他没有回头,容芳苓甚至不知道他是在问她,还是在他自己。
时间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容芳苓咳嗽了一下,暗示祝华清她在身后。
祝华清缓缓回过头,白皙的肌肤在月色下,仿若透着洁白的光:“你来了。”
“嗯,师父。”容芳苓为了降低祝华清戒心,这一声师父喊得十分顺口,她上前几步蹲到他旁边,“刚才师父说的‘人若犯错,后悔弥补’,是在问徒儿吗?”
祝华清摇了摇头:“我在自问。”
“师父遇到过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吗?”容芳苓微微睁大了一丝眼眸,这厮,莫非在对当初剿杀我一事感到后悔?哼,就算后悔,我也不会原谅的!
她还有些得意洋洋,结果祝华清却啪啪打她的脸:“未曾。”
“那师父你感慨什么。”丫的,这厮果然是个白眼狼!
祝华清仰头望月:“我身边曾走过许多人,有些来了,有些去了,有些留下,有些走了。我想知道他们活了这样久,若遇到后悔莫及之事,是否曾去弥补,弥补之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做什么都恢复不到发生之前了。”容芳苓回答,“比如你断交了一个挚友,即便和好,两个人的心中仍会留下隔阂;比如你打碎了一件东西,即便用法力恢复了它,它也不再是你打碎之前的物件。有许多事情,即便去弥补,也早已与发生之前不同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弥补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祝华清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有些老气横秋的女孩,不期然笑了笑:“你才活几年,便懂这些?”
容芳苓见他笑了,便知道打破了尴尬的隔阂,她立刻凑上前:“我虽然没活几年,但我听到多,看到的多。师父,我想问你一个事儿,你知道我们门派的掌门,长什么模样吗?我听说他已经活了数百万年,甚至千万年啦。”
她话题转得太快,祝华清有些没反应过来:“掌门?”
掌门……他见濮阳子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虽然拜入他的门下,但更多的修炼全靠他自己,身为太初山掌门的徒弟,他得到最多的就是这个称号,以及称号背后的便利,灵丹灵药,灵兽法器,因为是掌门之徒,所以拥有的也比旁人多。
濮阳子似乎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他在大乘期后期已经一百多万年了,似乎从来没有要升阶渡劫的迹象。
“你怎的忽然问起掌门来?”
“是门派的其他弟子说的。他们说掌门年轻的时候是修仙界第一美人,说他白发如雪,俊美不凡。”
容芳苓装出一副沉迷美色的样子。祝华清脑海回忆了一下他见濮阳子时的情形,或许是因为同为男子,又或者两人只有师徒关系,他并没有过多记忆濮阳子的容貌,如今容芳苓一说,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好似她说的确实是对的,濮阳子常年白发,容貌也确实上乘:“你若想知道,改日我带你亲去见一见。不过掌门这些年一直在闭关修炼,待他出关时,我再带你见他。”
祝华清虽然很少见到濮阳子,但毕竟是徒弟,要面见他也不难,只要濮阳子出关。
容芳苓眼眸微微一暗:“原来掌门一直在闭关啊……师父,我听说掌门是单灵根,属金。不过好奇怪,我们门派金灵根的修士好少。”
听到这句话,祝华清的神色忽然变化,他目光一冽,看向容芳苓的瞬间,竟释放出了一股强大的灵压。容芳苓被这股灵压一下子压制住,她原本能够抵抗,但现下她扮演的角色不过炼气期,便立刻动作浮夸的跪倒在地,佯装痛苦。
祝华清眯了眯眼睛,收回了灵压:“你如何知道太初山金灵根修士很少?”
“是……是夏庄主,夏庄主在我们入太初山门派之前,一路给我们讲解太初山里的人际关系,让我们多多记住,日后要派上用处。”容芳苓脑筋转得飞快,“我听说太初山单灵根修士和双灵根修士非常多……便想看看有没有和我灵根接近的,结果发现除了掌门,并没有一个金灵根的弟子。”
祝华清缓和了下来:“太初山修行者,拥有单灵根资质的弟子也并不多,没有金灵根也实属正常。”
非常不正常!太初山单灵根弟子的数量几乎囊括了整个修仙界的一大半,这么一大半的数据量,里面居然只有掌门一个单灵根?容芳苓脑海百转千回,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哦哦,也是。”
祝华清的情绪是反常的,容芳苓太明白了,他从前以徒弟身份在她座下那么久,就刚才那样的表情,她还是一清二楚。
只是此刻若再问,恐怕祝华清会真的怀疑她的用意,便不再开口。
整个阁楼楼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撞钟,传来轻微嗡鸣。
祝华清仰起头,天空的星辰距离楼台非常近,仿佛触手可得。他忽然想起从前在魔山山巅,魔尊容芳苓的洞府屋顶上,他也曾这样近距离看过星辰。
修仙界万般变迁,但唯有这片星空始终如一。
“师父,你喜欢看星星啊?”见祝华清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容芳苓便开口。祝华清并未回头,他只是在听到她这一声“师父”时,从前在魔山的种种,又仿若沉浮,在脑海回荡。
「师父,屋顶冷,请您回屋。」
「哎,你这小子,我想在哪儿在哪儿,你管那么多。」
那个时候最爱看星辰之人,是魔尊容芳苓。她性子冲,脾气暴躁,又阴谋诡谲,但唯有在星辰之下,会变得格外安静。她会坐在洞府最高处的屋顶上,被靠着屋脊梁,就这样躺着,看天空的星辰。
有时候还会与年幼的白秋素开玩笑,骗她说只要数出天上总共有多少颗星星,她就会送她出魔山,让她拜入那些漂亮的仙门下。
白秋素可爱单纯,伸着一双小小稚嫩的手,在天空比划着数:一颗,两颗,三颗……但没有一次是数的清的。后来长大了,她便不再数星星,而是开始在魔山里栽花,想要把魔山整得和外面其他仙派一样漂亮。
人就是这样,未长大时,思念长大;长大后,思念过去。
夜空轻悄悄的,无半点声音。容芳苓因为是妖丹体质,早就有些犯困了,她打着哈气呆坐祝华清边上,忽然空中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她一下子意识清醒!
有血?而且是人血的气息!
她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有血腥味!”
祝华清蹙了一下眉头,他感官不如容芳苓灵敏,但能够感觉到周围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股杀机。
什么人竟然敢在太初山下手?
祝华清更快一步,几乎是直接一跃而下,朝着那股杀机处冲去。容芳苓抬袖祭出乘器,也快速跟了上去。
那股血腥味是从后山涌出来的,祝华清有所察觉,在快进入后山时一下子停住了脚,抬手拦下了跟随来的容芳苓:“后山有阵法结界,你留在此地。”
他说完,便立刻隐入了林中。
容芳苓脸上的表情缓缓淡去,她手腕一转,乘器便收入了掌心。
其实后山的血腥味是她设下的陷阱,祝华清在入后山时明显迟疑,并且阻止她一同前往,这就代表这后山必有玄机。至于这玄机是什么,她很想跟上去看一看,但祝华清未必会上钩,而且此刻也不是最好时机。
第91章 弟子大选
容芳苓沐浴月光,等候在后山山林外,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祝华清归来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身上还沾有血迹。容芳苓惊呼一声,冲上前去:“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后山出人命了吗?”
祝华清只是一遮袖子:“没什么,只是一只被困的妖兽。”
容芳苓眼眸压了压。那里具体是什么,容芳苓其实最清楚。她在后山提前设立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齐聚设计,是专门用来诱骗祝华清的障眼之法。天时,便是夜黑之时;地利,林中迷雾瘴气,看不清真实和虚假;人和,掌门濮阳子自身设立的精神攻击法术,可以让祝华清瞬间产生悖论感,将虚实和脑海的构象叠加在了一起。
只是为了这个法术,容芳苓耗了不少灵血,若不是伤口用灵丹修复,怕是祝华清很快能察觉那血腥味与她身上的血味相同。
祝华清脸色不佳,带着容芳苓直接返回洞府,然后一言不发的闭门调息。将容芳苓丢在了院中。
郎茂和郎黛被归来的二人吵醒,他们出来相迎,却只看见容芳苓一人。
“师姐,这么晚了,你和祝仙君去哪儿了?”郎茂好心询问。
容芳苓看了他一眼:“我和师父闻到风中有一股血腥味,就朝着后山方向追了过去。但我没有进后山,师父自己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郎茂听后着实吃了一惊:“其实我以前在后山玩耍的时候,也碰到过山内有一大片的血,就在一口井里。”
“郎茂!”郎黛要阻止,可惜他话已说出口。
这件事情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发生的,当时是一个连绵阴雨的季节,郎黛忽然病倒,因为杂役弟子的资源配机非常少,郎茂便去后山给她想法子采草药。当时大雨已经连下了三十多天,后山泥面湿滑,且溪水倒灌,溢出了两侧。
郎茂在寻找草药时,便发现了一口井。那井里能听到水声,而且空气中有一股诡异的血腥味,郎茂便探头下去看,发现井下居然是一片血水,那血水好像自井底相连的一处因为雨季积水太多而溢了出来,浓重的血味还引来了周围许多妖兽,那些妖兽为了舔食井底的血水,竟互相厮打了起来,甚至引发了一场兽战。
郎茂那时年纪尚小,甚至还没有引体入体,根本不敢招惹这些妖兽,他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告知了弟子堂掌事关于后山井底冒血一事。
怎料当掌事前往查看时,井底却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水波在荡漾,那水波也是透明的,根本没有血水。
因为造谣生事,郎茂被罚跪了整整三日,后来他又去过一次后山,也找到了那口井,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了,连打斗的妖兽留下的尸骨都没有看到。
众人都觉得这是他的幻觉,他却斩钉截铁,认定当时他并没有看错。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后来郎茂连续去了几个真人和仙君门下做杂役弟子,都被退送了回来。因为他总是说关于后山井底的事儿,让人生厌。郎黛或许是怕他连累二人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被弄没了,才屡次阻止。
井底有血水,而且妖兽在舔食?这就说明那些血水饱含了许多灵力,是高修为的灵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