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安倏地转眸不远处的钟嬷嬷,眼神意味深长,“钟嬷嬷,你说是不是?”
冷不丁被提到,钟嬷嬷老身颤颤,不知该如何回答顾城安,她当然得回答“是”,可若这般回答了,那岂不是拿自己与流云那小蹄子相提并论了?
“殿、殿下说得是,若皇后娘娘遇到危险,老奴定是第一个冲上前保护娘娘的。”
顾城安那眼神怕人得很,钟嬷嬷哪敢犹豫了,再多犹豫,怕是皇后都要误会她了。
被顾城安哄了这么几句,皇后气真就消了一大半去,想着顾城安现在还好生生的,若执意要打死一条命,未免脏了手,也脏了东宫,皇后也不想为了这事再浪费顾城安的时间,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很忙的,未来要登基做皇帝能不忙吗,忙一点才好!更何况顾城安眉眼那般弯弯、心情甚好的模样,实在太难得了,她岂能执意做顾城安不认同的事而耽搁了他的笑容呢。
于是皇后念叨了顾城安和曲柚几句就离开了,也不管顾城安会不会真赏赐流云,走之前让顾城安劳逸结合,别累坏了身子。
“……”
看着皇后那般气势汹汹地来,不久前还那般怒气冲冲地喊罚喊杀,这没一会功夫就和颜悦色地走了,曲柚眨眨眼,有点……懵。
殿内诡异的安静,众人脸上的错愕不比曲柚少。
“丫头,到孤怀里来。”
少倾,那浑厚的男音响在空旷的大殿中,那一身华贵黑色锦袍的男人翘着唇角盯着少女的小脸,欣赏着她小脸上的反应,对她拍拍他怀前的地方。
第26章 他有病...
曲柚走过去,乖乖坐回顾城安怀里,再次投身那大火炉中,曲柚身子又僵□□来。
大火炉一只大掌抱到她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捏上她的下颌,将她的小脸转过去,男人压过来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而后说:“孤方才在皇后面前保了你那小宫女,可有什么奖励?”
“……”
心里虽是还不能接受这样不正经的太子,但曲柚明白顾城安的意思,她小手抬起来抱上顾城安的脖子,把自己的小嘴贴到男人的面颊上,停留了一小会才离开。
这一次轮到顾城安颤神了,女孩的每次乖软都让他犹若置身梦境,因为前世怎么也得不到,这一世就抱在怀里。
男人突然走神,是曲柚没有料到的,她唤了一声:“太子?”
顾城安这才回过神来,手伸进曲柚的暖裘里将她的小手捏出来,然后掀开她的袖子,女孩的手腕上那只蓝色蝴蝶栩栩如生,看得顾城安惑了眼。
曲柚微微皱眉,昨晚顾城安给她喂完药后,也掀了她的袖子,然后还亲到了她的手腕上,尤其是对着那只蓝色蝴蝶的位置。
今天早上也是,当时她还以为顾城安没咬掉她的耳朵会啃掉她的手来着。
男人摸着她手腕上的蝴蝶,浑厚的嗓音突然说:“钟嬷嬷,你上前来。”
曲柚不知顾城安为何突然唤钟嬷嬷,疑惑抬眸。
钟嬷嬷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走上前福下老身:“殿下,老奴在。”
顾城安抚摸着曲柚手腕上那只蓝色蝴蝶,眼睛也盯着看,眼皮都没抬一下,发出来的声音见冷,“你,将绿蓉掌嘴二十。”
“……”
大殿内再次陷入针落可闻的寂静中,绿蓉吓得跪到地上,“殿下,奴、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饶了奴婢吧。”
“知错了?知什么错?”顾城安眼皮依旧没抬,只是唇角勾了笑意,那笑意看得曲柚脊梁发寒,她身子颤了颤,顾城安将她抱得更紧了。
绿蓉眸子憋红,抖着声音说:“奴、奴婢不该跑去银徽宫朝皇后娘娘禀报殿下被流云用花瓶砸伤之事,可……可是奴婢担心殿下,怕殿下延误了伤势,只能去见了皇后娘娘,而且……”
绿蓉抬起头看了钟嬷嬷一眼才继续说:“而且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有什么事情,务、务必去给她禀报的,殿下您受伤了,奴婢实在不可能瞒着皇后娘娘啊!”
小丫头身子娇,怕她冷着,顾城安没舍得再摸下去,捏到唇边亲了亲,重新将她的袖子捋下来盖好,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把玩,“虽然你是皇后拨过来的,但既入了东宫,就是东宫的奴才,就是太子妃的奴才,打小报告这种习惯,实在不好,还害得皇后为孤担心伤神。”
绿蓉泪簌簌的流下来,“奴婢知错了……”
“带出去,在外面掌嘴,免得吵到孤的太子妃。”顾城安冷声。
绿蓉被托了出去,钟嬷嬷老身颤颤地跟在后面,脸色很不好看。
就这样还不算结束,男人那冷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青葇护主不力,行事笨拙,罚俸一月,紫蔓接连两次指认流云,半点没有袒护同友之心,关节时刻胳膊肘往外拐,罚俸三月。”
众人:“……”
“殿下,这……”青葇不敢反驳,吓得跪了地,紫蔓却是瞪大了眼,错愕地看着顾城安。
“这件事上,主仆不齐心,奴才也不齐心,孤很生气。”
顾城安对曲柚一副不正经的嘴脸,可此时俊容上只有严肃,抱着曲柚的手是温柔的、有温度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寒咧的。
这就是这二十四年来,他最真实的样子,东宫除了像紫蔓这类怀有“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之野心的奴婢,大多数人见了顾城安,从来都是胆寒的,能避多远就避得有多远。
他后面一句话落,紫蔓不敢再有任何怨言和不甘,跪下地老老实实领了罚,袖中的手指甲钳进肉里。
绿蓉被钟嬷嬷抽巴掌的声音响进殿来,曲柚听着小脸淡漠,她手刚缩回暖裘里,又被男人捏了回去。
紧接着,她听见男人浑厚的嗓音唤了一声“流云。”
流云愣愣地走上前来。
顾城安发出来的声音明显变了个调,没那么严肃和冷冽了,“你虽伤了孤,但孤不怪你,因为若怪了你,太子妃会心疼。太子妃心疼了,孤就心疼。你能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太子妃,孤欣赏你这点胆量,孤得赏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
流云赶紧摆摆手,“奴、奴婢怎么敢要什么赏赐,殿下能饶奴婢一命,已是大恩大德,奴婢只想好生伺候娘娘!”
顾城安最后还是赏了流云,让李明德去库房里拿了两只翡翠手镯给她,流云差点惊掉下巴,曲柚摸摸自己的脸。
“方才孤之所以最后才站出来替你解围,是想让母后先训够了,母后的性子就是那般,她生气的时候你随她多威风多训几句便是,不然孤一开始就站出来,母后那股气是压不下去的。”
之后顾城安将殿内伺候的人都挥退了下去,含上曲柚的粉耳说。
曲柚微愣了愣,对顾城安点点头:“臣妾知道了,害殿下费心了。”
“那再来点赏赐。”顾城安顿时没脸没皮起来,又是那不正经的模样。
“……”
寒风乍起,外面又飞起鹅毛大雪,顾城安让人给殿内的炭炉加了炭,嘱咐了好几遍流云记得及时给曲柚换暖手炉,随后便披了貂裘带着两个侍卫骑了马儿出了宫,似乎去办什么要紧的差事。
顾城安刚离开,曲柚强撑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娘娘!”流云瞬间白了脸跑上前。
方才顾城安在对曲柚搂搂抱抱、说一些调情的话的时候,曲柚胃就开始绞痛了,只是她怕扫了顾城安的兴致,也怕耽误了顾城安去做正事就一直忍着,此时肚子里愈发像是有虫蚁在爬,她又开始泛恶心,似刚怀了孕的那些孕妇一般。
流云只能给曲柚抱来一只木桶,让青葇去请太医。
洪太医给顾城安瞧完病之后,就被皇后宣去了银徽宫,于是此次一听曲柚胃疾再犯,也没人拦着,段延风就立马赶来了东宫。
紫蔓杵在一旁,认真盯着段延风给曲柚瞧病,认真捕捉着段延风脸上那细微的表情。
本来因为顾城安对曲柚遽然而来的宠爱而有所动摇的决心,忽的又重新燃烧起来。
她暗暗勾唇,心里在笑,姜贵妃调查过了,段太医跟太子妃的老家都是惠州尾云县,段太医曾是太子妃的私塾老师,家中放了好几幅太子妃的画像,以及好几幅带有太子妃亲笔落款和印章的花鸟画。
此时他还紧张担心成那样,即便再努力的掩藏,她还是能从他时不时拧紧的眉头,和他眸底的流光捕捉到什么。
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点小心思和情绪,旁人只要用点心观察,根本不难瞧出来。
段太医离开不久,柳韫若冒着飞落个不停的大雪、踩着那厚厚的积雪步到主殿门口。
她身后的宫女收下伞,抖了抖伞上的雪,将伞落到殿门口的小石台上,步进殿中对守在长帷外的宫女说:“太子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柳昭训可否进去看望一眼。”
那负责守殿的宫女说了一声“姐姐稍等”,掀开长帷走进去。
不多时紫蔓走了出来,对柳韫若福了个身,“不好意思柳昭训,太子妃娘娘她刚喝下药,没力气得紧,卧到榻上修养着,不便见客。”
“这么严重吗?”柳韫若睨着紫蔓那张对自己充满敌意和不屑的小脸,唇角勾起笑意嚼了兴味。
紫蔓淡漠着脸回:“柳昭训说的什么话,娘娘吉人天相,就算再严重,好好修养,且有太子殿下好生呵护着,定会好起来。”
“听闻太子妃时常感染风寒,身子娇弱,我养在若水居中,每每听见太子妃宣太医,心都跟着揪起来,可是前两日我被人下毒,身子也弱得很,身上还有晦气,怕来看望太子妃,会将晦气沾染给太子妃,今日见太子妃还是不见好,我也时不时因为体内残留的毒素作祟,身子不舒服,想来,还是去道观祈福一番心里踏实些,本来想邀请太子妃一同前去,可此时见太子妃还卧病在床,看来只能自己前去了。”
柳韫若单手捂住胸口,脸上见憔悴,声音含满遗憾。
紫蔓心想:你去就去吧,来这说这么一大通做什么?太子妃那病恹恹的模样,出来沾点冷气就染病,她哪还敢出去晃悠啊,更别说去道观了!
“那拜托柳昭训祈福的时候顺带上太子妃,望三清道人能保佑柳昭训能快些好起来,也保佑太子妃娘娘早日痊愈。”紫蔓说。
词不达意地寒暄了几句,柳韫若离开,紫蔓收敛掉那嫉妒又不屑的目光,钻回长帷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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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可以在街道上随便寻一家茶楼饭店用了晚膳,但顾城安还是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东宫,正好赶上小厨房刚刚出炉今夜的晚膳。
即便知晓他可能不会回宫用膳,小厨房还是备了他好吃的几样。
走到主殿门口,小厨房的端膳太监正好端着盘子过来,顾城安让他们停住,一道道揭开检查,把油腥味浓的都给打退了回去。
带着端膳太监步进殿中,顾城安走过长帷,再掀开珠帘,却发现那团水蓝色暖裘搭在架子上,小姑娘不见人影。
绕过屏风去看,才知道小姑娘竟然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地在揉眼睛,似乎刚睡醒,脸色有些苍白。
顾城安立马皱了眉头,“太子妃睡了多久?”
流云迟疑着,没有上前回答,顾城安直接点了名,“紫蔓,你说。”
紫蔓佯做出犹豫为难状半天,才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顾城安听。
听见他没离开多久,曲柚又吐了,请来太医诊治过后,就躺到床上去一直躺到现在,顾城安脸色瞬间不好了,手上的青筋凸了凸,他解掉身上的貂裘随手丢给身后的宫女,走上前落坐到床边。
“你这丫头!”顾城安使劲搓自己的双掌,把手搓热乎了才敢伸过去碰曲柚的身子。
曲柚是被顾城安从被窝里抱出来的,刚被抱出来,流云早准备好在手里的暖裘就朝她裹过来。
第27章 他有病...
冬雪一片一片,在窗外随着寒风肆意,入了夜也不见雪有停下来的迹象,殿内那白铜炭炉内的炭火烧成血红色,顾城安将曲柚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给她喂饭,像怀里窝了只小猫,这只小猫听话得很,却也娇弱得很,似乎他下手重一点就能将这只小猫弄断了气。
那紫薯山药粥喂到半碗,曲柚就皱紧眉头把小嘴闭得紧紧的,任顾城安怎么喂她都不肯吃了。
顾城安握着勺的大掌发抖,这人又不是铁做的,每顿饭还没兔子吃得多,这长久下去怎么可以,但怕硬喂进曲柚小嘴里到时候这丫头又吐又呕的,顾城安只能落了勺,将流云叫过来,“太子妃平日里可有什么贪嘴的吃食?”
他记得上一世长孙梨儿爱极了梨花酥还有街边烤的那种小串串,这一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一样。
“回殿下,娘娘没得胃疾之前贪嘴的吃食还……挺多的。”流云一笑,“只不过被胃疾缠了身后,大夫嘱咐娘娘很多东西都吃不得了,只是有一样,还是吃得的。”
顾城安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猫,抬眸,不等流云说完,他开口道:“梨花酥?”
“……”
曲柚昏昏沉沉的意志清醒了一些,有气无力耷拉着的眼皮掀开,仰头去看男人,她是窝在顾城安怀前的,而且缩在厚厚的暖裘里,仰起头来只能看见男人冒了胡渣的下颌。
她几分疑惑,顾城安竟然知道她的喜好。
流云也微惊,因为之前顾城安从未朝她以及其他宫女打听过曲柚的喜好,这会子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说出来,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是的殿下,就是梨花酥。”
顾城安这才想起来昨日刑部侍中来同他汇报柳韫若中毒一事调查情况时,说过曲柚曾派两个小太监出宫买梨花酥。
如今是冬季,梨花只在春末夏初开,宫中养不出梨花来,自然是没有梨花给小丫头做她爱吃的梨花酥,怪不得要派人去外头买。
不等他开口,流云又说道:“不瞒殿下说,为了能在这寒冬腊月吃上梨花酥,娘娘还派过两个小太监去宫外买,就在前几日。城中北街王记能在这大冬日里弄到梨花,他家做的梨花酥是一等一的好吃,而且一年四季不断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