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老人忽然想起来,“他爱抽烟,他也爱抽烟,他抽皖烟!”
终于得到新的消息,裴州很快开车回公司,在电话里安排袁津:“帮我查一下南城区所有售卖老式皖烟的门市。”
老人刚才说,带他去找那对夫妻的男人是个很爱抽烟的,说话一股烟味,路上提到过二厂的皖烟最好抽。
很快,裴州得到了黎平二厂的信息。这家制烟厂几经风雨,如今扩厂后几乎只接名牌香烟的制作,皖烟这种老式的外省地方烟在本市已经很不好卖,但因为在黎平仍有一批老烟民喜欢它的味道和价格,还是会有两家代理商下单,每季度都有小批量的生产。
裴州很快亲自查到这些皖烟的销售渠道,望着名单上的进货店址锁定出一片区域。
两个小时后,这片区域的小卖部和便利超市全接到一个电话:裴英雄想找一个爱抽皖烟,认识外地一对药商夫妻,二十七年前带一个中年男人去求药的男性,现年龄在60-70岁左右。
各家店里都开始留心这则寻人消息。
回到公司,裴州从风雨里进入暖气十足的室内,不适应地咳了几声。
袁津帮他倒来一杯水:“裴总,这样寻找起来能有线索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咱们想找的这个老人现在早就不爱抽皖烟,或者……”或者已经不在世上。
裴州却很有信心:“真正的烟鬼哪个容易戒烟?”并且一个当年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事业几乎已经定性,很难说突然暴富已经不抽皖烟了。
裴州感觉看见了希望。
夜里,他告诉景一:我找了一些线索,等我。
*
景一没想到山中雨会下得这么大。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水柱粗如瓢泼,平坝操场上的五星红旗紧贴着旗杆在风雨里紧成一汪鲜艳的红。下课铃《兰花草》响起,瞬间,窗外多出不少孩子们的欢笑声。
办公室里开着一个小太阳取暖扇,景一在村中的屋里很无聊,这两天都在子山小学呆着。
这里所有人都很欢迎她,没有她就没有现在那栋四层高的教学楼,学生们现在都拿她跟裴叔叔相提并论。
门口,白玫拿着语文课本回来,陆时远跟在她身后,笑眯眯地说“白老师你口渴不渴”。
景一有些想笑,这两天陆时远似乎总跟着白玫,他好像对白玫很感兴趣。
“景一。”白玫没搭理陆时远,回到座位上端起保温杯喝水,“走,一起去食堂,你都饿了吧。”
“我还好。”景一看向陆时远,“时远你一上午都干嘛了?”
“我坐在教室后排旁听啊,熊孩子们一个个都不敢再开小差……”
白玫反驳他:“我们学校的孩子不熊,我们学校的孩子也都不开小差好吗。”
“你是班主任,当然你说了算。”陆时远挽起景一手臂,“走了舅妈。”他故意嘀咕,“在山区里教书久了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幽默感,都落伍了。”
“时远……”景一制止他。
陆时远没再说。
学校食堂也是刚刚修建的,开辟了教室后山一处高地修的平房,有了这座食堂孩子们就不用再带冷饭吃。
学生窗口排满长队,陆时远拿来两个餐盘递给景一和白玫去教师窗口排队。
景一问白玫:“时远他是不是打扰你上课了?”
“还好,他坐后面孩子们学习更带劲了,以为是市里专门派人过来检查他们学习情况的。”
景一想了想:“白玫,时远他应该是喜欢你。”
白玫沉默了下,笑起来:“他跟我表白了,他说带我去市里教书。”
景一怔住:“他跟你表白了?”简直神速。她问,“那你怎么说?”
“我把他骂了一顿。”
陆时远挥手喊她们:“上来啊,愣着干什么,再晚一点今天唯一的荤菜红烧肉都凉了。”
白玫道:“他不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你也不用劝我。”
景一说:“我知道,他从小生活的圈子跟我们不一样,我但相信他不坏,如果有心他会坚持。”
白玫笑:“不说了,去打饭吧!”
景一这几天在食堂每顿只打一荤一素两个菜。陆时远是能有的菜全都打上,也不管吃不吃得完,每道菜都要尝一口。
景一第一次提醒过他,后面便没有再说。她知道陆时远改不了,索性他们逗留的时间不长,不会浪费学校太多食物。
陆时远将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景一:“舅妈多吃点。”
“我够了,你自己吃吧。”
陆时远夹给白玫,白玫飞快抬起餐盘:“我不要你的。”
“我哪里得罪你了?”陆时远瞪着白玫,想不明白。
“你有洁癖,我也有,我不吃别人筷子夹过来的食物。”
“我这个筷子还没放进我嘴巴里,我有洁癖又没影响到你,也不影响我人格魅力,我舅妈就能理解我怎么你不能。”
两个人怼得热火朝天。
景一:“你们别说了,好好吃饭,这里有学生。”
“阿姨!”一声甜甜的脆响传过来,宋暖暖小跑到他们桌前,朝景一露出笑脸。
孩子自从那天收到戒指感动得抽噎好久,景一安慰了半个小时才把她哄好。宋暖暖那天抱着景一,说“阿姨我好喜欢你”。这两天她每次放学都要围着景一转,不是托腮笑眯眯地瞅着景一,就是求景一教她画画。
“暖暖,你吃中午饭了吗?”景一笑着问孩子。
“我吃过了。”宋暖暖举起洗得干干净净饭盒,“我的饭盒都洗干净啦。”
“那回教室睡午觉吧。”景一摸摸孩子的脑袋,“下午的体育课如果没有别的老师来上我就去把你领过来教你画画?”
“好!”
打发走孩子,景一留意到陆时远跟白玫还在互相冷淡着对方。
白玫朝她说:“景一,那下午的体育课你就去上吧,直接在教室里教大家画画,不用单独把宋暖暖叫到办公室去教。”
“这样好吗?”
“没事啊,反正大家都很喜欢你,学校没有美术课,你就随便教教大家简单点的东西。”
景一也很喜欢这群孩子,她笑:“那我试试,你也去听课吧,我怕我教不好。”
陆时远:“我去给你加油打气!”
他们吃完离开食堂,陆时远挨着白玫走一直跟她提一些很闲的问题。
白玫恼道:“你都快把我挤到电线下面了。”
景一看了眼,墙头电闸下的确垂下一根电线,墙上架起梯子,应该是在维修。
她喊陆时远:“你过来一点。”
这两个人互相较真起来还真让她头疼。
下午的第二堂课,景一在讲台上用她亲切的笑脸与新鲜的讲课方式吸引了孩子们。这是大家的第一堂美术课,因为这个贫穷偏远的村子教师资源原本就已经非常稀缺,根本没再开设美术课。
陆时远在最后一排跟学生们打成一片,脸上一直在笑。时不时被几个熊孩子踩到鞋才板起脸训斥几句,拿出湿巾擦鞋上的脚印子。
白玫坐在旁边冷笑他:“你融入不了就别强行融入,学生都是无心的,你这样做很伤他们自尊心。”
两个人又压制着声音互相怼起来。
景一在讲台上安排下去任务,回办公室去找彩色粉笔时听到抽屉里的手机响起一声短讯声。
她点开,是裴州给她发的消息。
裴州:还好吗?
裴州:我很想你。
景一回复:我也很想你。
……
总裁办公室里,裴州回复消息,让景一注意身体。放下手机,他又拿起一支烟点燃。
他好想线索快点出现。
两天后,他终于有了便利店的消息。
城南藕田一家小卖部打来电话,说有个老头子很符合他要找的人。
裴州正在开会,得到消息抽身离开会议室,换上一件羊绒大衣开车赶去之前的老人家里,接上老人再去了南城。
他一路开得很快,心里燃起希望,也祈求不要再让他失去这个线索。
到了小卖部,老板娘第一次见到裴州,很开心地询问他是不是裴英雄,裴州点头说是。
店里坐着一个穿棉服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但还精神,起身来跟裴州打招呼。
“裴英雄,你是那个建了好多学校的裴英雄啊?”
“是我,老人家,我找的这个人就是您?”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找我,我二十多年前是带过一个……”他看到裴州后头跟来的老人。
两个老人眯起眼睛打量好一会儿,试探着询问了几句后都认出了对方。
裴州终于松了口气。
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爱抽皖烟的这个老头跟那对夫妻相处过半个月,他说他们应该是Z市或者海市人,有个独子是老师,儿媳非常漂亮,但一直没有生育,在话剧社团当演员。
老头吸着手上刚买到的皖烟,一边说:“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儿媳妇漂亮,因为他们夫妻两口子也很标致啊,又有气度又长得俊,他们儿子儿媳哪会差。我是没记住他名字,他就说大家都喊他老宪,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认识宪这个字,我以为是王字旁的现。”
老头继续吐出一口烟雾:“那两口子是真的心善,家里一根独苗,儿媳妇不能生养也一点都没嫌弃,还亲自到各地找偏方找药材。他老婆还跟我讲她儿媳演过一部很有名气的话剧,全社团就只选了她儿媳去演,因为儿媳妇是全社团最漂亮的。”
裴州问话剧叫什么名字。
老头字正腔圆吐出:“《蔡文姬》。我记得忒清楚了,他老婆给我看过画报,我好歹识字。”
裴州如释重负露出笑容。
老头递给他一支皖烟:“裴英雄,你抽吗?”
裴州接过,在老人烟头借火点燃说谢谢。
老头问他:“跟好烟比起来怎么样?”
“一点都不逊色。”他在烟雾里笑了起来。
回到公司,裴州动用关系联系起两个城市的话剧社团打听哪位中年女演员家里的公公外号老宪,再了解起《蔡文姬》这部剧。
电话那头,两边城市的负责人都按照他想找的那段年份将这部剧的演出记录发给他。
裴州打开剧照和视频,二十多年前的画质不算高清,那段年份里,二十多场《蔡文姬》有六对不一样的主演。他自己看完剧甄筛选出三个最漂亮的女主演。
他喊袁津:“你觉得哪个最漂亮?”他把他认为最漂亮的那位放在了中间。
袁津看完说:“我个人喜欢中间这个,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裴州颔首:“我也这么认为。”虽然这是他想尽快解决完好撇清关系的恩人,但他竟觉得莫名有股亲切感。他盯着照片许久,在这组色调泛黄的照片里才明白是这位演员的梨涡跟景一很像。
他很快拨通海市艺术大剧院负责人的电话。
了解完信息,裴州打算亲自赴海市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可能还有一更,是可能啊,不是肯定呀!
第57章
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出发的列车上,裴州在车上接到景一的来电。
电话里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景一在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前天我在这边上了一节美术课,没想到孩子们都好喜欢。”景一跟他说起课堂上的事,又有些担心,“等我走了这边招不到美术老师,孩子们到时候怎么办?”
“画画这种东西培养他们有欣赏美的能力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买一批美术工具分给每个学生,他们自己琢磨。或者给他们招个老师。”他说,“我才不会把你留给他们。”
景一微笑:“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裴州没来得及吃,他打算在列车上解决。
景一似乎听到动车出发的播音提示,诧异地问他:“你在高铁上吗,你要去海市?”
“是的,我去一趟海市。伊伊,我似乎找到线索了,这次应该错不了。”这是这几天里裴州笑得最高兴的一次,“我找到消息就告诉你。”
景一很兴奋:“真的吗?我等你的消息!”
“好。”裴州听到学校的上课铃声打响,也听见听筒里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他说,“辛苦你了,如果想回来就先回来,没人会为难你。我会很快把事情解决完。”
“嗯,我不会辛苦,我知道你才是最辛苦的。”
裴州忽然顿了片刻:“山里一直都在下雨?”
“是啊,这几天都没怎么停过。”
裴州沉默几秒:“你注意身体,不行就早点回来,我有事先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裴州拨给袁津:“你打电话问问水利局,最近平海和千川河有没有堤坝溃口等问题。”
袁津愣了下,笑他:“裴总,您有点关心则乱了。我这就去问问。”
很快,袁津回复裴州:“没有问题,只是最近雨季太勤,您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裴州这才松口气。
他坐的最早一趟列车,到海市时才十点。没有通知分公司的人来接,他自己打车去了大剧院。
找到管委办公室,裴州打听起他查到的这个话剧演员的信息。
“你说宋老师啊,她这几天不在。”
“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