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便觉着他是个官宦世家的子弟,她倒是看的准。
秦漠和孙毅聊完,就看见宋玉笙那多了个清秀的少年郎,那背影,看着还有几分的熟悉。
他皱着眉,快步的走回她身边,“怎么不听话?”
宋玉笙面前突然站着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面前的光影,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嗯?”
她不是没有乱走动吗。
秦漠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显然是不愿意在开口说了。
秦绪从小就是个机灵的,打量一番也认出秦漠的身份,“给皇兄请安。”
宋玉笙眸子轻眨。
皇兄?
四殿下?
秦漠转过身,对上少年郎的眸。秦绪像他的母妃,秦漠要更像秦景帝一些,二人站在一起倒看不出是兄弟模样。
他离京都那年,秦绪还是个只知玩闹的小孩童,一转眼长大了不少。
他对秦绪的兄弟情算不上亲厚,但若非要比,是要比秦诺和情绪亲近许多的。从小时候秦绪就是个嘴甜的,行为做事又毫无心眼,最是讨人喜欢的性子。
秦漠薄唇轻启,轻吐出几个字,“长大了。”
秦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许久未见皇兄,不曾想是这滑稽场面,让皇兄见笑了。”
秦漠,“你性子如此,不必多想。”
秦绪在某种程度上可说,他是这皇宫里过的最恣意潇洒的人了。
秦绪想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自知是无法和这位皇兄比较的,聪明的绕开了话题,“美人姐姐,见过两面,还未自我介绍过,我是秦绪。”
秦绪,皇四子,今日生辰宴的主角。
宋玉笙屈膝,算是给他的回礼,“宋玉笙。”
秦绪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原来美人姐姐就是京都的第一美人啊,那日见过美人姐姐后,我还一直与他人讨论,说京都第一美人一定非姐姐莫属,他们都不相信我。”
秦绪嘿嘿一笑,“原来是我,闹了个大乌龙,美人姐姐确实漂亮。”
为了参加宫宴,宋玉笙确实是被拉着打扮了一番。
芙蓉面上薄施粉黛,双颊绯红,似带上了这雪地里所有的清雅的颜色。灵动的杏眸,长睫轻眨着,眼神对视上的那一刻,宛若会被吸引进去了一般。身上披着雪白的斗篷,露出了几缕青丝在风里飘荡,真真是,美人带着头发丝都是美的。
秦绪的眸子是未经过世间恶意沾染的眸,那眼神里的纯净若透明的水滴,能看穿其中内在。少年郎,喜欢与否,一举一动都是在面上表现出来的。
没有多余的勾心斗角。
宋玉笙轻笑,“多谢四殿下赞赏了。”
秦绪是喜欢宋玉笙的,美人谁不喜欢,更何况是个善解人意的美人。
“美人姐姐担得起,不必谢我。”秦绪面颊上染了红。
秦漠眸光深邃,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何时见过?”
秦绪未被封王,一直都是待在皇宫里的。宋玉笙到皇宫里,也一直是都是有他陪同的。
他怎么不知两人是何时见过的面?
“游戏人间初营业那天,我借着周齐的面子,卖了个人情给四殿下。”宋玉笙开口解释。
这话若是由着秦绪说,让秦景帝知道他又偷跑出了宫,责罚倒是不会,但责骂是肯定少不了的。今日是他的生辰,还是过的快乐些好。
秦绪朝着宋玉笙眨了眼,是在对她方才的帮忙感谢,“还要多谢美人姐姐。”
“四殿下客气了。”
后面匆匆忙忙跟上来几个宫女太监,嘴里不断的念着,四殿下四殿下。在这雪夜里,额头上还跑出了一头汗,可见是找了这四殿下多久。
大太监抓住秦绪衣袖的一角,紧紧的不松手,“四殿下,你可让奴才好找啊!”
秦绪方想顶两句嘴,又想着秦漠这个长兄如父的存在,讪讪的又闭上了。
大太监看向两人,立刻屈身行礼,“奴才见过三殿下,见过长乐郡主。”
“行了。”秦漠睨了一眼情绪,淡声道,“人找到了,带走。”
大太监得了令,这秦漠说话可要比他们这些奴才管用多了,一张老脸笑的可开心了,“四殿下,快跟奴才走吧,不然晚些要赶不上宴席了。”
秦绪撇了撇嘴,只挥了挥手和宋玉笙告别,“那……美人姐姐晚点见。”
他有了小情绪,只和了宋玉笙告别,显然是要晾着秦漠的。
人被太监宫女们带着走了,路上的欢笑打趣声不断,很少见过宫里这么轻松的氛围了。
秦漠冷哼了一声,语调里显然的不满。
宋玉笙拉住秦漠衣袖一角,以为他是在与秦绪置气,“殿下莫气,四殿下年轻气盛,又是性情中人,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必放在心上。”
秦漠动作快,反握她的手,逐渐收拢,望向她的杏眸,带着几分的逼问,“我难道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漠:我可能需要身体力行的证明一下,我年轻得很!
双更的我来了,掌声和表扬在哪里!
么么么!
第74章
“谁老了?”宋玉笙眨着眼眸,不太能理解他想问的是什么。
啊, 秦漠的年纪。
秦漠长她五岁, 长秦绪六岁。
秦漠眸光沉沉的凝视着她, 大有她不说话,他就不移开话题的势头。
宋玉笙安慰似的拍了一下秦漠的肩,“殿下不年轻了。”
秦漠脸色一黑, 微微用力, 捏紧了她的手指, 又怕她疼了, 只能松开了些, “阿笙,再说说?”
相处了段日子, 宋玉笙算是把秦漠的性子摸透了,假模假样的哼唧了一声, 其实一点都不疼, “我还没有说完, 殿下莫急。”
秦漠挑眉,眸子里带了几分的戏谑, 示意她说下去。
宋玉笙的声音又柔又甜, “四殿下是少年郎, 殿下是翩翩公子,不一样的。”
秦漠的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角, “阿笙倒是会哄人开心。”
宋玉笙娇柔一笑,“说的是实话。”
——
宫宴。
秦景帝满面笑意的坐在首位,手里拿着金樽,眼尾的皱纹都弯到了一处去,看来今日确实是十分开心的。
秦绪还是那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但发丝和面容都重新经过了一番整理。少年面上带着几分不满,眸光里都是恹恹的情绪。
他喜动,这宴会的要守的规矩太多,难免提不起兴趣来。
秦越坐在秦绪的身边的,举起酒杯敬酒,动作潇洒利落,却是话里有话,“祝四弟生辰过后,明事理,也能在朝堂上祝父皇一臂之力。”
谁人不知,大秦的四殿下,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心思从未在江山社稷上。
秦越这话,是在暗中膈应秦绪。
宋玉笙轻皱了眉,就算大秦现下太子之位悬空,秦绪也无那个心思能于他相争,又何必对个少年如此出言。
秦绪弯起好看的眉眼,也跟随者举起了酒杯,“借皇兄吉言,愿绪儿也像皇兄一样,为朝廷效力。”
两人碰杯,秦越眼底的冷,隐匿在了金樽之下。
秦景帝注意到这边,似瞧不见这里的风起云涌,转头慰问宋玉笙,“笙儿,几月未见,倒是越发的漂亮了。”
“多谢父皇夸奖。”宋玉笙站起身,对秦景帝回礼,“笙儿也觉得,几月未见,父皇越发的少年了。”
秦景帝哈哈大笑,朝堂上的都是一些政事烦忧,后宫里又都是看着脸色说话的,能这么直言夸奖的人,寥寥无几。
宋玉笙重新落了座,方才出了一番风头,场上大半的目光都转移了过来,那些目光里包含着的审视和打量,一点都未稍加掩盖。
她今日确实是美极了的,哪怕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女子里,她也是最亮眼的那一个。秦漠近日又得了帝王的赏识,太子之位悬空,大家都在察言观色,力求站个正确的队伍,一飞冲天。
可惜的是,秦漠不若秦越那般,暗地里已开始拉拢朝臣。秦漠更像似不知晓向线下的近况,日日上朝下朝,瞧不出一点的异常。
秦漠给宋玉笙布菜,挑选了几道适合她口味的,轻声道,“不用理会。”
他在说那些平白无故的人。
宋玉笙笑意盈盈的颔首,她早已习惯了这日子,看一眼于她而言,并不会损失了什么,爱看就让他们看去。
这边的夫妻恩爱,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秦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的红,一句话未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完全是在泄愤一般。
宋婉柔猜出他的情绪,转眸去瞪了一眼宋玉笙,而后不动声色的在他身旁说话,“殿下少饮些。”
宋婉柔方想按住秦越的手,阻挡住他的动作。
秦越动作更快些,躲开了。
宋婉柔的手落在了半空中,偏的还说不出什么的,只能讪讪的收了回来。
她一直都知晓,秦越对宋玉笙的意思。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时的迷了眼,可自他们成婚以来,秦越从未入过她房门一步,甚至府内都未曾纳过妾。
他这么做是为了谁,不必多言。
宴会过半,外面落了几年的第一场大雪,白雪皑皑落在地上,装点了绿树竹柏的枝叶,红梅初盛,又借着这一室的金碧,好看极了。
有人提议,到外头赏雪。
大秦今年也算是多灾多难,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秦景帝应了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起身道外头去赏雪。
不比室内的暖炉照着,秦漠给宋玉笙披上了斗篷,衣领系的紧紧的,柔声嘱咐,“在我身后,别去凑热闹,知晓了?”
他看出来了,这丫头是真心想玩雪,又难得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宋玉笙眸光真挚,里面是隐藏不住希冀,“知晓了。”
一出大门,面前就迎来了一股强劲冷风,似要透过衣裳,将寒意透到控骨血离去。
宋玉笙轻忽出一口气,化作了一小团白色的烟雾,飘散在空中。她唇边带上了一个满足的笑,关是看着这,她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还未行到不远处的看台,一行人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秦越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个冲在了秦景帝的面前,“何人再此,胆敢惊扰圣驾!”
秦绪走在宋玉笙的身边,不屑的哼唧了一声,可还是站在了宋玉笙的前端,“美人姐姐,等下若是真有什么,你躲在我后面。”
不等宋玉笙说话,秦绪又飞快的补上,“虽然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事。”
若真要有什么事,就秦越那三脚猫的功夫,站到前排去才真是出了事。
“知晓了,多谢四殿下。”
宋玉笙失笑,还真是个孩子,他们二人不过是两面之缘分,他在她这什么都敢说。
秦漠快秦绪一步,把宋玉笙护到了身后,什么都没说,但是保护却是做到了十成十。
去查探的侍卫回来来,拱手,“启禀皇上,是雅贵妃在前方赏雪,在……在哭。”
秦景帝脸色暗了下来,“她在这干什么?!”
秦诺被贬为流民的那一天,雅贵妃就是过来又哭又闹的,怎么说都坚信自己的孩子没有做错过事情。
秦景帝一怒之下,关了她的禁闭。若不是念在雅贵妃是个老人,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个苦劳。
单单是太子这件事,他就能把他们母子俩一起当流民发配了。
今日是秦绪的生辰,雅贵妃遣人来报,身子有恙,不能过来。
身子有恙,大雪夜里又出来做什么!
人群行到看台口,雅贵妃正闭着眼,两行清泪在不断的从眼旁滑落,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能让人听的清楚。
“吾儿做了错事,子不教母之过,我愿在这雪地里跪上几日几夜,不敢奢求能原谅吾儿的过错。只恳请各路神佛,能换得那些无辜的性命,一个好的轮回路,来世在也不受此等苦楚。”
雅贵妃说的情真意切,在这大冷天里,她竟是连着大氅都未披,不过是几件薄薄的衣袖。这几日来她的骤然清减,身形本就纤细。再加上这不断吹刮过来的大风,她那副残破的身子仿佛能被吹走了一般,让人心生不忍。
雅贵妃像是完全不知道来了人,唇色已被冻的惨白,只是嘴上还在不断的重复着方才的那句话。
秦景帝暗下的脸色,似是有了触动。他立在那处,紧紧看了半刻有余。
秦景帝不发令,他们也是只能再一旁看着。
宋玉笙眸光然然,透过前面重重叠叠的人影,她分明就瞧见了,雅贵妃偷掀开的眼帘。只是一下,又飞快的阖上了。
似是在故意引人前来。
苦肉计。
宋玉笙杏眸里逐渐起了笑意,又迅速的隐藏在了眼底下。
这破烂招数,都是她幼时玩腻了的。
也是难为雅贵妃这么骄纵的一人,能被逼迫到路痴境界,怕真是走投无路了。不过雅贵妃也能算是聪慧,这骄纵的人乖巧了,效果要更好上一番。
果然,秦景帝被触动了,“还愣着干什么!去把贵妃扶起来!”
几个宫女连忙过去,把雅贵妃从冻人的雪地里扶了起来,雪地里还留下了她跪着的印子。
雅贵妃恍然大悟一般,仓惶的向秦景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处,惊扰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秦景帝方才是把雅贵妃嘴里念叨的,听的一清二楚。知晓她是为何会在这里。
这天降了大雪,与他们赏雪,是机缘巧合的事件。往常的雅贵妃又是最肆意的主,断是不会做次行径,还让这么多人瞧见了。
想必是在真心悔过。
秦景帝阖上了双眼,又慢慢的睁开来,“扶着贵妃起来。”
雅贵妃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冷漠神情,那隐藏在眼神下的阴鸷和冷漠,只有她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