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查过黔城的天气,早晚温差挺大,我给时舟收了一件外套,早上出门体感冷的话,让她穿上。”
“一定一定要确保这家伙随身携带手机,她路感很好,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她心血来潮会逛到哪里……”
“箱子里有两本漫画书,舟舟到陌生的地方会失眠,晚上给她翻几页,不能超过12点,过了这个点儿她就睡不着了,会严重影响第二天的行程以及她本来就比平常人弱的判断力。”
“另外五本她的个人画集是送给评委的,劳烦你找到他们代为转赠。”
“这次除了舟舟之外的评委都是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画家,礼多人不怪吧。”
“稍后我会把那边的具体地址发给你,三餐住所包括出行,主办方都有安排……”
话到这里,于思洁眼色里凭生放心不下的复杂意味,旋即,变了个语调,对男人感谢道:“就当休假放松一下,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光是听她碎碎念这一堆,重霄都知道以前是谁在为时舟操心。
不过他还是没闹明白,他才刚来没几天,照顾时舟就变成了他的分内事?
“既然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让我去?”重霄不理解的问。
“没有不放心。”于思洁摆出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我还要合适。”
“比你?”重霄诧异地挑起眉,先做起自我怀疑。
“难道你没发现吗?”于思洁忽地笑了,肩膀忍不住一颤一颤的,“在对待舟舟的态度和举止上,你的觉悟真的很高,单是这一点,我谨代表‘明珠岛未来全部希望’发小群向你送上诚挚的敬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两人中间,穿着碎花裙、带着宽边大草帽,一身渡假休闲风的时舟照葫芦画瓢,对重霄认可的点点头,予以鼓励:“以后要加油喔。”
重霄几乎是忍无可忍地:“……别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话!”
*
新海市距离黔城一千两百多公里,属于内陆城市。
虽然在三线之外,但据说山水格外秀丽,是许多画家、摄影家心目中的最佳取景地。
这次举办的首届‘白马杯’全国青少年美术大奖赛,经过三个月的征稿、初选及两轮复选,上万画作轮番淘汰,最后剩下一百幅。
目前这些作品正在黔城美术馆进行展出。
包括时舟在内的六名评委会从这周六早上八点开始,截止下周二晚六点,分别对百幅作品进行鉴赏,从中选出十佳,发掘有艺术潜力的孩子,把他们送到中央美术学院开设的特别班进行培训。
以上信息都是坐上高铁后,重霄用手机在大赛官网上搜到的。
评委简介的页面里,年纪轻轻还长得很漂亮的时舟夹在几位中年画家里,格外引人注目。
而在这当中,重明钰老先生作为本次大赛的荣誉主.席,严重的拉高了评委们的平均年龄……
老爷子也会去,这是重霄没想到的。
*
四个多小时的高铁,时舟全程都很乖。
戴上耳机,靠在窗边看外面枯燥的景致,安安静静的听。
快到目的地时,她摘下耳机,看向重霄,湿.漉漉的瞳眸里就写着‘我准备好了,你去哪儿我跟哪儿’这么一行安宁顺从的字。
没有无礼要求,也没跟邻座试图与她搭讪的人放骚话……意外的让重霄省心。
出行的时舟仿佛开启了高冷模式,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话少,表情也不多,高不可攀的神秘感反而帮她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重霄在旁边暗暗观察着,那种不小心又发现她极少展现出的一面的心情,说不出的微妙。
他很愉悦。
并持续享受其中。
*
出了高铁站,大赛主办方派的车直接把他们送往预订的住所——紧挨着森林公园的星级酒店。
环境是真的没得说,尤其他们住的还是独门独户的林中小屋。
可以容下四世同堂大家庭来渡假的空间,供给重霄和时舟两个人使用,足够宽裕。
时间是下午四点,冰箱准备了新鲜丰富的食材,厨房里的厨具都是崭新的,有轻微洁癖的重霄决定自己动手。
时舟很久没有出远门,径自寻了间有大床的卧房,钻进去困个觉。
黔城气温不高,20度左右,整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的天光里仿佛藏了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忧郁的气质不停外放、外放……直至混淆着湿润的空气,将整座城市浸染。
一切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等到重霄把晚饭做好,天色已渐渐暗淡。
他找了三个房间,才在走廊尽头那间找到时舟。
推开半掩的房门,沉静的视线向内扫去,被旁侧落地窗外快要散尽的天光迎合着,造成朦胧的视觉效果。
两米八的双人床严丝合缝的嵌在木地板上,少女背对着他,侧身躺在其中,怀里抱着一只比她腰身还宽大蓬松的枕头,还用一只腿压着。
她换上纯白的吊带睡衣,乌黑的长发铺散在身后,与雪白的后颈形成碰撞。
那对隐藏在长发和睡衣之间的蝴蝶骨,因为她太过安逸舒适的睡姿,不经意的向外突起。
好似随时会长出一对或洁白或透明发光的翅膀……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重霄眼色微微发暗,呼吸凝滞了。
25、我撩得他呀 ...
屋外, 滴滴答答的雨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隔着封闭的落地窗,漂浮在卧房里, 活泼的擦过男人的耳畔,仿佛精灵在低语。
听不清它们在说些什么,反而更容易发挥想象力。
是煽.动抑或克制, 全凭他自己做主。
不过眨眼工夫,光线又比之前进来时低了两个度。
随着无数的光粒向下沉淀,重霄的视线被划分为黑暗和纯白两个部分。
近乎要隐没在黑色阴影里的,是周围的布景、摆设、朴质的原木家具, 包括贴了暗色调墙纸的墙壁……
而跳脱出来的纯白, 是那张宽绰的双人床,还有躺在中央、睡得格外安宁的中二少女。
在纯白的部分中, 还可以提取出名为‘纯洁’的精髓所在。
它们属于少女细腻的肌肤、圆润的肩头、白皙的藕臂, 堆叠着睡裙褶皱的柔软腰肢, 以及那双修长匀称美腿……连带着, 可爱的脚指头都富有玉脂般的质感。
重霄打量熟睡中的时舟。
从整体到细节, 再由细节扩展向周边,目光完整而反复……
像个变态。
等他从如是沉默中挣扎着抽离出来, 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气,上身随之往后轻轻扬了下,像是受到了一记重击, 险些崩溃。
而当那本能的呼吸发生,他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宛如被岩浆侵袭过,只留下寸草不生的荒芜与龟裂……急需绵延的雨霖救命。
“……”
重霄稳了稳身形, 还有气息,站在门口未曾往里踏进半步,扬声道:“时舟,起来吃饭了。”
比平时冰冷的声音,倒是跟他酷酷外形更加契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压根没听见。
男人默了两秒,依旧站在原地,拔高语调:“时舟?”
莫名严肃的调调在卧房中扩散开,快要消失得无从寻起时,时舟以一种折磨人心的迟缓,先是脑袋动了动,接着,勉强支起前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坐了起来。
天……
她坐起来了!
太子爷想为她欢呼鼓掌,如果手里有两朵啦啦队花球,他甚至能来个抛空表演!
然而还没等重霄说出那句‘起来把饭吃了再睡’,时舟扭过脑袋,因为困倦而眯起的眼虚虚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将脖子一歪,那软得没骨头似的身体跟着栽倒,再度陷进她贪恋的区域。
“时舟???”男人咬紧后槽牙,严厉得像个下定决心这次绝不宠溺女儿的老父亲。
“起不来,不吃了,遵从命运的安排。”少女的回答轻灵且淡定。
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可以说是非常命运了。
重霄耐心已到极限,几步跨过去,俯身把她捞起来,用手稳住她的肩膀,勉强帮她恢复背对他的、摇摇欲坠的坐姿。
下一秒,时舟发出遗憾地叹息,好像她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拿他没办法。
她转过身,朝他胸口贴靠过去,同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就……又倒下了……
非常自然的连串举动,当下弄得男人无所适从,绅士的把手抬到半空,尽量不碰到她睡衣之外没有遮盖到的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毕竟她就穿了短得刚好盖过大腿中间的睡裙!
还是吊带的!
那两根松松垮垮的带子能顶什么事?
于思洁是怎么帮她收拾的行李?
不知道她这次外出是和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起?
重霄持续混乱,对于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不敢碰更不敢打。
那一团毫无自觉,甚至发出邀请:“一起睡吧。”
重霄眉头一皱,眼神警告:“???”
时舟安逸的闭着眼,窝在他怀里:“要相信命运。”
好了,重霄昂起头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脑袋里那股很想把她揍一顿的……冲动。
真情实感的想揍她!
危机感什么的,在时舟那里根本不存在。
她丝毫不担心重霄会对自己做点儿什么。
情况恰恰相反,此刻她正对他做着类似挑战男人底线的作死行为。
重霄保持半坐在床边双手悬空的姿势,死死盯着时舟看,半响,没有等来她自觉的‘脱离’,他也……他能怎么样?
窗外还在下雨,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外,还有客厅里也是。
先前那阵折腾的热闹气褪去,耳边又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声。
视线沉浸在黑暗中,继而,适应了黑暗,描摹出这间房里家具摆设的轮廓。
重霄放下手臂,缓缓靠在床头,控制着呼吸放松整张背,使自己的身躯不要那么僵硬,然后,任由怀里那家伙睡个够。
他认输。
“你身上,挺香的。”抱了一会儿,时舟忽然慢吞吞的开了口,猜测的问:“红烧茄子吗?”
重霄自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哭笑不得地:“鼻子很灵。”
“饿了……”
“那就起来吃饭!”
“好喔。”
好个屁!喔个屁!
再‘喔’一下你试试!
揍你信不信?!
*
晚餐是丰富的三菜一汤。
水煮肉片、糖醋莲花白、鲫鱼豆腐汤,以及中二少女从男人身上闻出来的红烧茄子。
时舟在重霄那句超长不喘气地‘如果待会儿你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着装让我感到不完整那么今天你就别吃饭了’的威胁下,默默感叹着他还不错的肺活量,乖乖换上中袖上衣和七分裤的居家服。
来到厨房,隔着餐桌,两人先来了个对视——
重霄双臂撑开,支在桌面上,以着绝对苛刻的目光把她扫视了一遍。
时舟就很懂地告诉他:“穿了内衣的。”
重霄忍不住强调:“这种情况不穿内衣才是不对的。”
我和你很熟吗,你出来吃个饭不穿内衣在我勉强晃?
“嗯,你对。”时舟不跟他多做纠缠,猝不及防的问:“满意吗?”
重霄对她有歧义的话避而不答,更加严厉的反问:“明明带了居家服,刚才为什么不穿?”
时舟看着他,眼色有些冷淡,语色也是:“不知道你会进来。”
“所以是怪我咯?”他又凶起来了。
时舟可不敢怪他,垂眸看了看桌上颇具卖相的食物,幽幽的叹出一口气:“说吧,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停止无理取闹,嗯?”
重霄愣住,很快发现这是她转移话题的招数。
时舟睡了一觉,此时那颗清醒的小脑袋转得极快,不给他做出任何反应,接道:“算了,看在你用心做了晚饭的份上,下不为例。”
说完拉开椅子,入座,拿起碗筷。
动筷前,她特地停下来,示意还站在对面的男人,“快坐下来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还容易得胃病。”
——我谢谢你关心我啊!
——菜凉了是谁贪睡造成的?
——你也知道吃凉的容易得胃病?
——还有你刚才嗯什么嗯?霸总小说看多了?!!
重霄内心咆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完败。
*
晚饭结束后,重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电视也不想开,没心情看。
他只想安静会儿。
虽然今天一整天都挺安静的,可来自心灵深处的闹腾……无休无止。
饭后,时舟留下一句‘味道不错我很喜欢’的评价,还有一句‘吃好了,谢谢’的结束语,离开厨房就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重霄懒得找她,瘫在沙发,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这才是出行的第一天,他已然有种心力交瘁的疲惫感。
孩子真难带!
就这样大概过去小二十分钟,他听到身后某间房门被打开,接着,时舟走了出来,从他身后经过,对他道:“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重霄脑中警铃大作,跟着直起上半身,转首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