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一会儿还是宫宴,得装夫妻和睦,想想上回祁衡在宫里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的样子,她觉不能这会儿把祁衡惹毛了,不然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给她作妖。
宫里不比王府里,在王府里的事儿还能捂着,要是在宫里没半天就能传进肃国公府的耳朵里。不为别的,张氏已经够为她这桩婚事唉声叹气的了,她到底得做的让娘家人放心。
姜毓垂着眼儿挤了个笑,“妾身无能,让王爷笑话了。”
祁衡睨了小丫头两眼,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哼哼了两声,没再找姜毓的事情。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前,姜毓和祁衡进了宫,御书房还在议政,虽然祁衡闲人一个不怎么上朝,但是进了宫还是得去拜见皇帝,姜毓则得去拜见皇后,便分开了。
坤宁宫还是一样的繁华气派,殿里头早已等候了其他几位王妃,姜毓进去,认识她们,却又不认识。
认识是因为一早就知道她们的身份,不认识是因为真没有什么交情。
“大皇嫂来了。”
第一个说话的是六皇子穆王祁烨的王妃荀氏,她提了一句,难免屋里的几个王妃都要站起来,毕竟祁衡的身份再尬尴,也是长子,见到长嫂自然是要行礼。
姜毓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年纪摆在哪儿,连最小的六皇子妃都比她大上两岁,姜毓脸皮再厚那一声“妹妹们好”也说不出口。
几个王妃站起来又坐下,只有坐在最前头的那个一下没动,那是太子妃。
“见过太子妃。”
姜毓走到太子妃林氏的跟前,规规矩矩的一个礼。林氏的神色淡淡的,可以看出并不大乐意,但还是站起来还了姜毓一个,“大皇嫂客气了。”
姜毓笑了笑,走开找位子坐下。皇室论尊卑,也重长幼,太子只是二子,其实论礼该太子妃先给她这个长嫂行礼,姜毓再给她还一礼才对。
可揪这些细枝末节的也没什么意思,祁衡跟太子的过节,私底下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林氏没直接不搭理她就算是给面子的。
“嫂嫂这些日子一切可好,大皇兄可有欺负嫂嫂。”
六皇子妃林氏就坐在姜毓的旁边,自然免不了拉上一两句家常。
姜毓道:“都好,有劳穆王妃挂心了。”
“禄王的脾气是出了名儿的不好,不知怜香惜玉,要是有什么,大皇嫂可要多担待。”
坐在斜对头的齐王妃听见了,远远的飘过来一句,那语调口气,多是有几分嘲弄在里面。
要是有什么,有什么?祁衡性子骄矜嚣张,外头多有暴戾传言,是打她,骂她还是磋磨她?
很不巧,这些都没有。
姜毓抬眼看向齐王妃,眼里冷冷的,带着几分咄咄锐气,可偏偏出口的话却是柔柔的,“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待的,王爷待我宽厚,便是我有哪里不好的也多有怜惜。倒是我以前再府里散漫惯了,常常需要王爷包涵,真是叫我惭愧。”
话很恶心,而且全是假的,姜毓几乎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说出了这番话。道是家丑不可外扬,纵使她每回见祁衡都恨不得掐死他,但她是祁衡的正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在皇家,在外人面前说祁衡不好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当她的位置摆在禄王妃和肃国公嫡女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自怜自哀的,她要说对她这个身份的人应该说的话,而不是姜毓想说的话。
“呵。”
齐王妃的眸光微缩,避开姜毓的眸子,果然叫姜毓这么出乎意料的一句堵得有点说不上来话。凉凉地笑了一声,酸道:“倒是想不到禄王殿下忽然转了性儿了,果然还是大皇嫂有手段。”
对,她就是有手段。
姜毓笑眯眯的不说话,算是默认下了这句话,却更叫人无从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祁衡:老子才不是那些猫猫狗狗呢!哼!
第29章 妯娌风云
殿里的气氛一时间便有些诡异,齐王妃在素来也是个能挑事儿的辣子,之前仗着齐王投靠了太子,自己娘家和朱家又是表亲,很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好像比太子妃还能嚣张似的。
可也不想想,齐王投靠了太子也终是为他人做嫁衣登不上那九五至尊,齐王妃这么一副狐假虎威帮着太子妃打压其他王妃的模样,简直谄媚做派令人不齿。
今儿个倒是很好,自告奋勇地想替太子妃还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嘴痛快,往姜毓这块阵地里冲锋陷阵地打头阵,结果却踢到了铁板,实实在在吃了姜毓一颗软钉子,真是叫旁人看了心里暗自痛快。
“大皇嫂正是青春少艾,咱们女人家最水嫩的年纪,换哪个男人不喜欢?大皇兄娶了这样一位小娇妻,自然是要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
说话的少妇坐在齐王妃的旁边,是冀王的王妃岑氏。是不是敌人,有时候只听着他们同祁衡的称呼就能瞧出亲疏远近,如死敌太子一党的,多半直呼祁衡禄王,倘若不是忌惮姜毓的背后是肃国公府,估计也懒得称她那一声皇嫂。若关系还缓和些的,大多还是会称祁衡一声大皇兄。
“冀王妃真是羞煞我了。”姜毓掩唇低笑,还是那样贤淑端庄的样子。别人敬她一分,她也不介意好好说几句好听的话叫别人长长脸。
“我虽年少,但难免青涩,有的地方做的不大尽如人意,倒是冀王妃长我几岁,嫁入冀王府的日子也久,想是府中诸事都信手拈来,处事应对也比我游刃有余。这成熟稳重才是一府主母该有的风范,想必平日里在王府里冀王也是极倚重信任冀王妃,一日都舍不得离开的。”
姜毓这话说的,含蓄隐约里就是对冀王妃一通吹捧,夸她又能干又得倚重,把她夸得跟朵香花儿似的,叫冀王妃听了,喜色都忍不住上了眉梢。
现下皇室的皇子早已都过了二十,连成亲最晚的穆王也已娶亲三年了,哪个府里现在没有好几个虎视眈眈年轻美貌的小贱人?
几个王妃的年纪虽然还不能说老,但成亲这么些年各种府务缠身,暗地里早已身心俱疲,再看看那些新进门的那些水灵灵的姑娘,更觉得年华老去。
前世的姜毓也到过这个年纪,深知这些后宅妇人的心思,夸她美貌天仙倾国倾城都不一定受用,都是虚的,谁都不是猪油蒙心的蠢货,心里怎么能对自己的样貌年纪没点数的。要奉承不如就挑点实际的,直夸进人的心坎里。这样纵使人家同你只是场面交情,也没法掩盖住那从心里涌出来的高兴。
比如现在的冀王妃。
“大皇嫂可是会说,能娶了大皇嫂这样的王妃真是大皇兄的福气。”
冀王妃的唇角高高扬起,心里想压都压不住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勉强拿帕子掩了唇,看着姜毓的神色登时就善意了不少。
“会说话的人可真是会说话。”
姜毓那里三两句就哄得冀王妃眉开眼笑,旁边的齐王妃自然是瞧不下去,假意端了茶盏起来
嘴里冷嘲热讽,“瞧大皇嫂把老五媳妇给夸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冀王妃掩着唇凉凉瞥了齐王妃一眼,嘴角的笑意一点儿不带少,“也不是人人都像四皇嫂这样不会说话。”
“咳咳。”
冀王妃的话音落下,还没等齐王妃发作,太子妃哪里就适时干咳了两下,淡淡道:“母后就要来了,你们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
冀王妃暗地里同齐王妃对着剜了一眼,到底抗不过太子妃的面子,两方偃旗息鼓扭开了头。
姜毓的眉梢几乎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别人的好戏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说来冀王做了两件好功绩,最近正在皇帝面前热乎着,那劲儿头,都快赶上一直让皇帝暗暗提携的逸王了。
姜毓不由瞧了一眼逸王妃的位置,果然是和太子妃一路不对付过来的,人家在这种时候就是拿得住不掺和,从始至终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姜毓低了头,还没在心里想些别的有的没的,余光就瞥见有人影晃动,一个嬷嬷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到。”
得,来的果然是时候。姜毓暗自在心里偷偷翻了一个白眼,跟着站起来规矩行礼,
“儿臣恭请母后凤安。”
皇后是从后殿出来的,前后看不见后头,后头却能听得见前头,姜毓真是怀疑皇后是不是已经在后头听了一会儿,不然怎么太子妃说她来就麻溜出来的。
“平身。”皇后扶着嬷嬷的手坐下。
“谢母后。”
重新落座,没有人再敢大喇喇地坐下,照着规矩得挺直了背斜着身子朝皇后坐着,屁股只能挨着一点椅子的沿,很是考验功夫。
姜毓也是大家闺秀里头练出来的,这个时候最好就是低着头少说话保存体力,否则没过一会儿就得坐得觉得支应不住。
“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中秋,这去年中秋的事情还仿佛在昨天。本宫还真是老了。”
一开场,难免的都是些场面话,按制今儿姜毓这些王妃可得在宫里待到晚上,一会儿还有其他郡王妃朝臣命妇过来请安,具是些繁文缛节的场面事儿,能折腾一早上,下午倒是轻松,只是得听一个下午的戏看一个下午的杂耍,挨到晚上揽月台宫宴赏月才算是完。
这些事情,光想想姜毓都觉着累。
“母后春秋正盛,哪里能谈得上老。”
皇后一句感慨,马上跟上去恭维的就是太子妃,言辞还算得上得体含蓄,完了紧跟上去谄媚的就是齐王妃:
“太子妃说的是,娘娘乃一国之母,华贵雍容风华绝代,儿臣们都及不上娘娘一半的风姿呢。”
这话说的……若说姜毓方才夸冀王妃的那些算是寻常发挥,那眼下齐王妃说的这一句简直就是反面例子,贻笑大方。
什么叫做跪舔,大概就是齐王妃这样的。
果然,皇后听完之后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波澜不惊地瞥了齐王妃一眼,然后道:
“算着日子,老五媳妇府中的侧妃肚子月份也大了,什么时候临盆?”
齐王妃笑答道:“劳皇后娘娘挂心,倩儿妹妹眼下已有六个月身孕了,这么算,应该还有四个月。”
侧妃。姜毓的眼睫默默低下看向地上的地毯,皇后倒是挂记得挺多,连齐王府侧妃生孩子的事情都记得,还当面与齐王妃问起。看着齐王妃的神色还挺开心的,这谄媚的模样真是刻在脸上了一样。姜毓觉着其中有些怪怪的,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皇后看也没看齐王妃,只是道:“好好将养着,老五府里也该再多添一个将来能担事的子嗣了。”
“母后说的是,儿臣定尽心尽力。”
齐王妃低头应承下来,垂眼间脸上的笑终究没先前那样灿烂了。
齐王嫡子先天不足,从生下来就汤药不断,这副身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成年,始终是齐王妃心中的痛。
姜毓不由暗自唏嘘,这么尽心的谄媚依附,可显然只是自轻自贱了,皇后这么不留情地当众戳齐王妃的痛处,显然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还有老三府里。”皇后的话锋一转,就到了逸王妃的身上,“听说前些日子老三府里的殷侧妃早产,孩子夭折了?”
“回母后的话,殷侧妃孕后多有不适,身体孱弱,突然早产怕也是咱们逸王府和那个男孩没有缘分吧。”
逸王妃的神色淡淡的,可谓不卑不亢,叫皇后点名问了这样一件糟心事儿脸色也照常不动,想是早已预料。
“什么话!”皇后肃着脸斥道:“既然知道殷侧妃的身子孱弱,就该好生照应着,老三府里的子嗣本来就稀薄,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呢!”
这话说的,好像逸王妃的母妃一样。姜毓听着皇后的口气,只觉着这戏演得好,谁不知道逸王和逸王身后的崔家是太子最大的敌手,宫里的崔贵妃简直就是先皇后薨后朱皇后最想弄死的人,皇后怕是恨不得逸王府断子绝孙,还关心起人家的子嗣来了,明显找茬。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也已经重重罚过殷侧妃身边服侍的嬷嬷,眼下殷侧妃最重要的便是休养好身体。太医也说了,殷侧妃的身子着实太过孱弱原该好好调养几年再生育子嗣的,只是殷侧妃求子心切,难免操之过急忘了自己的身子,也是儿臣的疏忽,儿臣回去定好好开导殷侧妃,令她下回再不可行这样鲁莽之事。”
漂亮。
几句话不急不缓,从头到尾都把事儿赖在侧妃自己身上,自己再顺嘴认个不痛不痒的错,皇后想借机问责都没地方下嘴。姜毓真想给逸王妃鼓个掌。
“你上心就好。”
皇后果然让逸王妃给堵住了嘴,悻悻移开眼就把眼神落在了姜毓的头上。
“禄王妃。”
姜毓的头皮一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通篇宅斗,太不阳光了……
第30章 婆媳争霸
有道是人生在世,是福不一定接得住,是祸肯定躲不过,看着皇后跟逸王妃哪儿找完茬,轮也得轮到姜毓头上了,毕竟东宫两大死敌,逸王府和禄王府,即使在一头吃了颗软钉子,也不能放弃继续找下一个的麻烦。
“禄王妃,”皇后看着姜毓,那目光灼灼的样子,就像一把磨好的刀,随时准备着一刀刀把姜毓给片了,“要说起府务来,怕是最不像话的就是你们禄王府了。”
姜毓弯起一抹柔顺的笑来,低眉顺眼,好似待宰的羔羊。
“堂堂王府,竟任由一个妾侍执掌中馈一手包揽王府内务,简直是闻所未闻不成体统。”
比起神色,皇后的嗓音淡淡,并不似方训斥逸王妃时候的疾言厉色,只是那音调,听着就叫人觉着毛骨悚然,“禄王妃你嫁进禄王府也有些时日了,不知现在府里当家作主的是何人?”
“回母后的话,王府里当家做主的人自然是王爷了。”
姜毓笑眯眯的,开头先和皇后玩两句抠字眼的游戏,“儿臣虽然为禄王府的正妃,可也不敢越过王爷,道是夫为妻纲,王爷才是一家之主,儿臣不过只是辅佐而已。”
插科打诨转移视线,多幼稚的小把戏以为谁看不穿似的。姜毓的话下,果然有人在皇后开口就忙着跳了起来彰显自己的智慧:
“禄王妃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懂,母后说的是你们禄王府让妾侍主持中馈的事儿,与禄王是不是一家之主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