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不怀好意地看着姜毓,自己刚刚还让皇后娘娘捉住了痛脚踩,这会儿倒是一点儿都不记仇。
姜毓看了一眼齐王妃,差点给笑出来。看来这人着实脑子不大灵光,看穿了她的把戏却同时上赶着给她递话柄,真是顾头不顾尾。
姜毓没客气,迅疾就抓了她话里的漏洞道:“齐王妃此言差矣,王爷乃一家之主,一切事宜自然皆由王爷定夺,哪里容得上我这一届妇人插嘴。难道齐王府当家做主的是齐王妃不成?”
说完,也不等齐王妃竖起眉毛开始争辩,姜毓头一转就对上了皇后:
“儿臣进门的晚,前头已经有过两个姐姐,只是天妒红颜,两位姐姐都走得早,才致府中正妃之位空悬,无人料理府中庶务。王爷早些年亦常常不在京中驻留,使得整个王府都没有一个能理事的主子,想来当初将府务托付给一个妾室也是无奈之举。”
所谓先下手为强,皇后今儿个是铁了心的要寻她的不痛快,她就不能真让皇后牵着她的鼻子走,不管怎么着她都先开口,打乱了皇后的节奏,再慢慢寻出路。
太子妃不慌不忙地接了话,“可眼下禄王府里已经有了正妃,莫不是那府务还是要交托在一个妾侍的手里?这传出去岂非是贻笑大方?就连母后的圣明都让你们给连累了。”
“太子妃言重了,儿臣岂敢带累母后的圣明,只是那个妾侍虽然位份只是一个妾室,却已掌理府中庶务七八年有余,从未犯过大错,可谓劳苦功高。外人不知道,王爷和府内众人却是都知道的。”
“王爷虽然不曾提起,可是儿臣心中却是感激不尽。我虽居正妃之位,可到底还未经过王府的事,甫一进门就忙着夺过王府庶务,惹人非议禄王府忘恩负义不说,要是再有些不足之处难免遭人细究,届时恐怕更是会败了皇室的名声。”
“儿臣已细细想过了,”姜毓说话柔柔的,却想连珠炮一般一口不带停歇,“等庄姨娘诞下男嗣,便劝王爷上书陛下,为姨娘请封侧妃之位,待上了皇家玉牒,也没有什么妾室掌家的说法了。”
“升侧妃?”齐王妃嘲讽道:“侧妃之位岂是一个贱妾能随随便便就爬上去的?”
“齐王妃怕是不知,庄姨娘虽是姨娘,但身家清白,也是良家子,她代王爷掌管府中庶务多年,要是再诞下男嗣便是实实在在有功与王府,怎么就不能请封侧妃了?”
姜毓据理力争,仿佛是真的很回护看中庄慧娘要升她做侧妃的样子,很认真地跟人前编着瞎话。
庄慧娘眼下在府中的地位,要是祁衡哪天真要为她请封侧妃姜毓恐怕管不上他,但心中是绝对不愿的。
一个妾侍,祁衡让她掌家就掌家了,到底连个真主子都不算,但若升了侧妃就难免不一样了。要是再生下庶长子,祁衡不要脸她肃国公府还要脸呢。
话好像一下子就让姜毓给说死了,齐王妃哼哼了一声接不下茬了,侧妃掌家还真没什么说头的,想当初当今陛下在潜邸的时候不就是朱皇后这个侧妃掌家的吗?后来还协理六宫。瞧姜毓这番话说的,殿里坐着的谁敢再随意拿妾侍掌家说事儿,万一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头那位的忌讳。
殿里很短的一阵寂静,齐王妃和太子妃都聪明地没再开口,其他王妃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竖着耳朵听好戏。皇后端起茶盏来轻轻吹了一口,瞧着那氤氲的茗烟,道:
“禄王妃,你到底是肃国公府的嫡出姑娘,禄王府的正经王妃,比起其他王妃,你年纪是小了点儿,可也及笄了,不该这样不知事。”
皇后的口气不咸不淡的,甚至没什么波澜,仿佛信口而道,可就是这样,才使姜毓心头一凛。
前头都是虚闹的小把戏,真章儿的在这儿呢。
怎么说禄王府妾室掌家都没事儿,毕竟这老早的事情都七八年了,当年秦妃不就没争过庄慧娘么?还不都是祁衡纵的。
这没有什么不足以与外人道的,就祁衡这个臭名声,也没人会主动往是不是姜毓无能想,潜意识反应都是祁衡欺压她这续弦,宠妾灭妻。总之凡事骂名都由祁衡顶着。
但皇后这一句可就不一样了,不仅仅暗指了姜毓无能,还点出了肃国公府,说她不知事,不就是说肃国公府不知道怎么教嫡女吗?
打人不打脸,这可比直接打姜毓一巴掌还阴险。
姜毓暗自挺直了脊背,刚想着反驳,皇后连着一句话就道,“也是,王府这么偌大一个摊子,你年纪小难免力有不逮,若是支应不住,不如便给自己找个帮手,正好禄王府的两个侧妃之位还都悬着,本宫倒是有几个好的人选……”
“母后挂心了。”
姜毓的心中凛起,瞅着皇后说话的一个空隙就径直把话给接上了,决不让皇后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儿臣虽然年纪小,可也是幼承庭训,三从四德,莫敢不从。有道是出嫁从夫,王爷既然属意庄姨娘掌家,儿臣便不好违背。正如母后所说,儿臣乃是一府正妃,当以维护家宅安宁,妻妾和睦才是正道。
儿臣还未出阁时常听祖母教导,家和万事兴,倘若为了区区掌家之权便违拗夫君,与妾室起争端,使得后宅不睦,妻妾不和,不仅是失了正妃的身份,也是真真的不知轻重。”
姜毓笑盈盈地抬头,“母后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后的手里还拿着茶盏,就这么抬着眼皮俯视着姜毓,袅袅升起的薄薄茗烟模糊了她的眼底的高深莫测,就这么和姜毓眼对眼地看着,那一瞬间朝姜毓压下来的气场便是所谓一朝中宫的威仪。
深沉的,凛冽的,透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道,那是朱皇后这么些年来力压后宫威慑朝纲横行霸道积累下来的威势,仿佛能摧枯拉朽,粉碎一切试图反抗的苗头。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还有一点点小尾巴,婆媳争霸姜毓胜~
第31章 喜欢的类型
“至于侧妃之事,不知母后还记不记得府中的芷柔。”
姜毓的眼里一点儿都不带怵,就这么看着皇后的眼睛。
朱皇后是厉害,朱家外戚的势力在那已仙逝的朱太后之时便一路走高荣极一时,朱皇后可谓是从小照着皇后的路子培养的,这一路走来也可见她的手段。
可是再厉害又怎么样?肃国公府姜氏百年世家大族可不怕她区区几十年的外戚之势。
何况朱皇后今日已触了姜毓的底线,姜毓就这么径直正面怼她:
“芷柔原也该是侧妃之位的,只是尚未诞下子嗣才先暂居妾室,待将来请封侧妃之时,儿臣一定带她进宫谢恩。”
皇后娘娘,您当年送进来的叶芷柔到现在肚子里可没一点动静呢,可见您堂堂皇后看中的人也不怎么样。
姜毓丝毫不避讳地直接拿叶芷柔的事儿堵皇后的嘴,她可不是会轻易就范了的李妃,也不是傻不愣登的秦妃,想要随便拿捏她也得看够不够手段。庄慧娘来见过她后她就传信张氏查府里这几个姨娘的底细,虽然才几日还没挖出什么深层的东西,一些浅显的东西却好查。
叶芷柔是秦妃当年选的侧妃不错,可叶芷柔却是从小被充入教坊司的罪臣之女,后来虽然平反了,但全家上下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也不知秦妃是怎么看上她做侧妃的,只知道祁衡刚开始是拒绝,还把人送出去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事情闹进了宫,皇后亲下懿旨要册封侧妃。
要不是祁衡够离经叛道,做事也够绝,直接进宫把懿旨堵在了宫里没发出去,叶芷柔现在已是成了侧妃。
姜毓和皇后远远对视着,下颌微微收紧,看上去还是那么恭敬端庄的模样,却话里话外前前后后都把路堵得死死的一步不让。
皇后的眼底愈冷,却一句话没说,一旁的太子妃见势帮腔道:
“谁说就要选侧妃,不过是找两个得力的丫鬟在身边帮帮忙罢了,也好早日帮禄王妃熟悉府中庶务,毕竟你是正妃。”
“太子妃说的在理,只是我身边的丫鬟俱是从小出自宫里的老嬷嬷调\\\\教,便是曾经伺候过先帝,甚得嘉奖的赵嬷嬷,要说办事得力,还是行事气度,我身边的人也是一等一的。”
姜毓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翠袖翠盈是被宫里来的嬷嬷□□过,不过只调\\\\\\\\教了三个月,都是些浅显的功夫,和宫里出来的人比根本算不上有什么本事。
“纵使将来要为王爷择选妾室……”
姜毓的话音轻顿,状似羞赧地掩唇轻笑,“王爷曾有嘱咐,说是将来要选妾室,需得先过了他的眼,要是敢随意搪塞几个他不喜欢的,就直接丢出府去。”
两三句话,不仅驳了太子妃话里要塞丫鬟的意思,更是将她想塞妾室的深意也给直接翻出来回绝了,所有的话都明晃晃□□\\\\裸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可谓是真将所有的口都给堵死了。
总之一句话,想找茬的不给你把柄,想塞人更是不给你门路。话都到这份儿上了,有本事直接撕破脸来硬的啊。
除非肃国公府今天倒了。
气氛很僵硬,场面很尬尴。皇后和姜毓,加上太子妃和齐王妃,四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半天,三个人盯着姜毓一个人轮番上阵,却叫姜毓一个个连消带打,一点甜头都没尝到还轮番败阵。里子输光了,面子也要挂不住了。
姜毓继续和皇后比着眼力劲儿,一点都没有主动给两个台阶帮皇后挽挽尊的意思。关键的时候,是穆王妃出了声儿,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道:
“大皇兄果真是与众不同独树一帜,连选妾室的事都提早跟大皇嫂说了。”
穆王妃这一句话出。姜毓便顺势一笑,瞥开眼移开了目光。
到底人家是皇后,见好就收。
皇后也转开了眼,状似感慨实则嘲讽,道:“禄王府里的事情本宫是管不着了,原还担忧禄王新婚娶了个小王妃年少不经事,今日才知道,也是个极有主意的,是本宫多虑了。”
这是暗骂姜毓违逆不孝呢。
姜毓听出来了,但是不想反驳,赢了大面儿的,这一点点指头尖的就松开手,让皇后过过这个嘴瘾。
“老六媳妇,你府中近来可好,听说悦儿前两日着了风寒。”
皇后继续问其他王妃,在逸王妃和姜毓这里接连碰了一鼻子灰,以至于到后来问到冀王妃的时候都没有为难,轻轻就揭过了。
又一盏茶下,朝廷命妇进宫向皇后请安,早上的较量到此为止。
……
一日时光过去的很快,下午看戏的时候逸王的生母崔贵妃也来了,皇后疲于应对自己的死敌就没再顾上找姜毓的麻烦,倒是叫姜毓安安静静过完了剩下的半天,晚上揽月台宫宴的时候,姜毓终于见着了那个一整天连个影子都没有的祁衡。
“一日不见,王妃辛苦。”
鼓瑟吹笙歌舞升平里,祁衡同姜毓忽然来了以这么一句。
姜毓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王爷何出此言,妾身在宫里陪皇后娘娘喝茶听戏,哪里来什么辛苦?”
中午的时候,几个王妃大多和各自的夫君回了她们母妃的殿里休息,就只有祁衡影子都没有一个。先皇后的旧居乃是坤宁宫,她总不能在坤宁宫里待一下午,皇后也故意晾着她,是以姜毓只好在御花园里干坐了一个中午。简直见着祁衡这个人就来气。
祁衡主动拿壶给姜毓添了杯酒,他大概能知道姜毓这会儿心中在气什么,可有些很多事情他也的确无法和姜毓说。
瞧着小丫头从见着他起就一直冷着的脸,祁衡觉着自己一点都不冤,只想纵纵这个丫头,权当是补偿了。
“今日你在坤宁宫里一人支应不易,改明儿想要什么就和本王说一声,就当是欠你的人情了。”
姜毓在坤宁宫里做的说的一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头,说实在的祁衡觉着挺高兴的,姜毓和皇后据理力争的这一出既在情理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肃国公府的态度就是姜毓的态度,姜毓虽然被迫嫁给了他,但心依然在肃国公府里。肃国公府素来中立不参与朝中的党争,那么姜毓也不会轻易表态倒向他和皇后之间的任何一方,绝不会帮着皇后转头对付他。
意料之外的,是姜毓竟和皇后抗争的这样激烈,不仅挡住了她往府里塞人,甚至回护了庄慧娘。言辞激烈一点儿都不留情面,将皇后,太子妃和齐王妃狠狠得罪了。
怎么说,不论她心里是为了肃国公府还是他禄王府,他都承了她这份情。
“王爷今日……还真是客气。”
这回倒是姜毓不自在了,奇怪地看了祁衡一眼。祁衡突然这样客气,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这人有时候还真是皮子贱,祁衡平日里对她不管不顾的她虽然生气,但一点都不觉着奇怪,这忽然这么客气起来,她还真是有点不大好意思了。
想想今天在坤宁宫里,其实她也没有多少为了祁衡的意思,她要是任由朱皇后往她身边塞人,不仅很落她一府主母的威风,而且不是给自己身边找奸细吗?再说朱皇后还敢拉踩肃国公府下水,她要是不一回就狠狠怼回去以后还不是任由拿捏了?
只是她身在其位,为了自己好的时候,难免让人看起来以为是为了祁衡,大概祁衡自己也是这么误会的。
“都是妾身分内的事情,王爷不必如此挂怀。”姜毓打算凭良心讲话。
祁衡觉着这小丫头大概是还有戒心,放缓了心和善道:“本王一言既出,王妃便不用和本王客气。”
姜毓不说话了,既然祁衡这样诚心诚意地说了,她便勉为其难地放下她的良心,应承了。
宫宴上的菜色极好,有几道上来颇合姜毓的心意。姜毓低着头吃了几口,一颗丸子刚刚入口,就听祁衡在她耳边道:“王妃以为,本王选妾室的时候喜欢什么样儿的?”
咳。
姜毓一个没留神,直接将丸子囫囵个地吞了进去,想到了白天在坤宁宫和皇后胡扯的话。
她一点都不惊讶祁衡会知道她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话,当了这多年死对头要是每个奸细也才奇怪了。
她这话的初衷是为了祁衡好没错,可深究起来其实可以往里头想各种内涵,喜欢什么样的?温柔娴淑?显然大多数人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姜毓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仗着祁衡的名声够臭,不介意再臭那么一点点。
祁衡不会要和她算账吧?刚才不还夸她来着。
姜毓端起酒盏来嘬了一口压压惊,幸好丸子小,直接吞下去也没噎死他。
“王爷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