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嬷嬷却用上了太子的名义。
安娴一等人不懂,但王嬷嬷懂,十里檀香,与寻常檀香不同,熏上一块,飘香十里而得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本就难得,更何况还是一大盒子,要不是齐荀发话,王嬷嬷也断不能做这个主,全都拿来给安娴。
刘嬷嬷接过盒子,留王嬷嬷进屋喝了杯茶,借着过年的气息,兴致高涨便聊了聊香洲一路上的景致,王嬷嬷说,香洲离吴国不远,几天的路程就到,沿途没有落雪,暖和的就跟春季一般。
刘嬷嬷和铃铛觉得稀奇,叹了一声,“同一片天底下,竟然还能有如此大的差别。”
安娴自己啃着枣儿,没接话,世上稀奇事远不止眼前这一件,稀奇的还有齐荀的态度,清早自己从东暖阁回来,齐荀又是赏枣儿,又是赏檀香的,莫不是又窝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心思,要谋害她?
如此一想,安娴嘴里的冬枣再也咬不下去了。
齐荀小心眼儿,特别擅长秋后算账,事后记仇,昨夜自己好像确实又没守规矩,亲虽然是他主动的,但是自个儿先投怀送抱的。
以齐荀那不讲道理的呆板样,保不准又说她勾引了他。
王嬷嬷人一走,安娴甩了手里的枣儿,一头扑进屋子里的胭脂水粉中,净找了粉底使劲儿的往脸上涂,涂好了一转身把刘嬷嬷和铃铛吓了一跳,铃铛颤抖地说,“娘娘你这样也太可怕了,像只鬼一样。”
正在这当头,正殿顺才过来传话,刘嬷嬷忙着走出去,站在门口替安娴接话,顺庆说今儿殿下那头就不用安娘娘过去了,安娘娘好好歇息一夜,明儿白日再到正殿伺候殿下。
顺才站在刘嬷嬷跟前时,双腿还时不时的颤两下,就跟站不稳似的,刘嬷嬷瞧出了端倪,关心的问了一声,“顺才这是怎么了?”
顺才有苦说不出来。
昨儿他听了殿下的话,特意在窗子外面扮鬼,事前殿下交代一定要逼真,不能穿帮,后来他也确实听到屋里安娘娘恐怖的惊呼声,本以为今儿早上会得到殿下的夸奖,谁知道殿下一看到他,脸色就沉成了乌云,让他去站了一个时辰的板凳。
一条板凳就五指宽,站一个时辰,腿不抖才怪。
殿下若要罚他,他无怨言,可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殿下了?难道是昨夜自己没演到位?
顺才哭丧着脸,憋着声音对刘嬷嬷说了句,“没事。”
说完,正准备要走,脚步来没来得及调转,屋里的安娴恰好就出来了,安娴适才将一盒子粉末全都倒在了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脸色卡白如纸,原本打算是今儿装病,说什么也不去东暖阁了,结果听顺才刚才的意思,太子那边倒是先来了话,让她不用去了。
安娴也是一时激动才出来的。
可没想到却生了事端,顺才在瞧见安娴的脸之后,惊呼了一声,“有鬼!”眼珠子挺白,直接就倒了下去。
人吓人,吓死人。
顺才也没想到自己扮了一晚上的鬼,到头来,还真就遇上鬼了,今日清晨起来□□上被齐荀折磨了一回,如今还没缓过来,精神上又受到了重创,顺才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晕了过去。
安娴懵了!
若是昨儿夜里,安娴知道游荡在窗前的那只‘鬼’,就是躺在自己跟前的顺才,定不会心生同情,内疚自责,只会叹息,报应来的太快。
这会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娴看到顺才,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手忙脚乱的一顿指挥,让人将顺才抬回了正殿,又忙着找人通知顺庆,去替顺才找太医,乱归乱,但安娴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一双脚就是没挪出过听雪居的小院子。
回去的就只有刘嬷嬷和铃铛。
等到刘嬷嬷和铃铛安顿好了顺才,安娴已经洗好了脸,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整整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安娴都在睡觉,睡的舒坦了,可第二日起来,藏在她身体里的火气就爆发了出来,眉心处就生了一颗红艳艳的痘痘。
个头不大但也不小,恰好生在眉心处,犹如特意点的一颗美人痣。
安娴愁苦了好一阵,用粉底涂了一层又一层,就是遮不住,无法子,只好将额前的几缕发丝盖下遮挡住,去东暖阁的路上,安娴一路都在用手拨弄发丝,生怕露了出来被人瞧见。
到了东暖阁,是顺庆出来接应的安娴,顺庆对安娴指了指大堂的方向,做出了禁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跟前才说道,“殿下正在会几位将军,娘娘先在此候一阵子。”
安娴并非迫切想见他,更甚,如果可以不见,她还真就不想来了,顺庆说完,安娴也不急,坐在外面的板凳上,心不在焉的等着。
齐荀训人的本事,安娴见识过,福寿宫醉酒之后,安娴都快被他数落到不想活了,今儿坐在外面,又见识了一回,只不过这回对象不是自己,就能放松了心态,揣着看热闹的心情去听墙根。
里面的声音太过于杂乱,一番争论下来,不外乎就是关于年后春季的那场仗打底该打还是不该打。
反对出征的理由大致是,年前陈国与吴国的两场仗,刚结束不到两月,如今不仅仅是粮草,还有将士的状态,都未恢复过来,来年春季就出征,太过于仓促,而陈吴两国刚被齐国吞并,归顺之意还有待考证,此去西北,两国是必经的落脚点,倘若两国再生了异心,那就是一场持久性的硬仗。
安娴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就拿便宜爹爹陈国皇帝来说,说不定如今已经有了二心。
“百年前,先祖为保基业退避汤州,身边臣子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却能只手翻天,建立了第一个十万大军,十五年前,齐国城池被割,陷入六国混战,天下百姓深陷苦战水深火热之时,又是谁大呼要天下统一,逼迫父皇亲自率军应战!如今我齐国国富民强,尔等过了几天的好日子,莫非就忘了昔日的苦楚?”
“比苦楚,尔等能比得过死去之人?”
齐荀话音一落,堂内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那场混战之中,贵妃娘娘牺牲了,而当初要皇帝亲征呼声最高的人,却还活着。
安娴实属无聊,里面的话他听的仔细,突然又觉得齐荀说的话很有道理了。
齐荀的话,大致也就是,遇刚则怂,遇怂则刚的道理,能欺负对方的时候不下手,莫非还要等到对方壮大了之后再找上门来?
到时候的损失,谁又能估算。
有时候或许小心眼的人,真的就能成大事,齐荀除了心眼好,记性也好,曾经吃过了亏,受过的欺负,一直铭记在心,逮着机会就报复,一个都没落下。
如此一想,安娴内心又有些恐慌,也不知道对于自己做的那些事,齐荀到底报复完了没有。
等到里面议论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众臣散去,齐荀最后才从里面出来,安娴因着又怕遭暗算,起身背靠着朱红圆柱,站的规规矩矩,额前那一缕发丝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拨开,美人痣的痘痘暴露在外,特别显眼。
大年三十新年初一一过,齐荀就已经恢复政务,今日一身正装,配上一张威严的面孔,无形之中又有了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但唯一败就败在下颚的一颗红点上。
今早太医就来过了,说太子这几日大概是心火太重,才生了一颗痘出来,不偏不倚地,也正好在下额的中心点。
与安娴的美人痣,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就似是天生一对,互相呼应。
两人视线触及到对方时,都被对方脸上的那颗痘吸引了注意力,齐荀适才在堂内的怒气,瞬间一扫而光,比安娴要反应的快,脚步跨过门槛,转身就进了屋。
太医说他是心火旺才生了痘,莫不成她也是?
她额前的那颗痘,看个头比自己的还大,难不成比他更饥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太子太不要脸了,跃跃都忍不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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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安娴紧跟在齐荀身后,脑子里还在想着齐荀的小心眼,断不成想自己在齐荀心里,已然成了好色之徒。
眉心的那颗殷红痘痘她已无心再去顾及,这会子走起路来,随着发丝儿的摆动若隐若现,安娴昨日睡了个饱足,今日精神头好,眼里的神采亮堂了许多。
特别是看到齐荀脸上也生了一颗痘之后,心情敞亮,心里也平衡了。
屋子里唯一有可能嫌弃她丑的人,与她作了伴,如今那颗痘痘就不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上夜之前,安娴都是负责伺候齐荀一日三餐,外加伺候小点,今日她赶过来,也是掐着齐荀快用小点的时辰过来的。
屋外奴才端盘进来,到了安娴身边,却并没有交给她,安娴正纳闷着,顺庆就在她身旁轻声说道,“殿下说,娘娘以后不用伺候三餐了,往后就伴在殿下左右,端个茶,递个水就成。”
安娴第一反应是,齐荀又没安好心,这便朝着齐荀看过去的眼光,也带了防备。
娇娇弱弱的模样儿,仿佛对方就是只大灰狼。
还好,齐荀正坐在榻前,没看她。
新年过完,东宫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今日清晨一早齐荀已经召集臣子忙碌了一波,午膳之后还得过去皇上那里继续商谈要事。
当普通人不易,太子更不容易,要想当个盖世英雄的太子,怕是更不容易的,东暖阁内榻上的竹简一夜之间堆积如山,沉甸甸地压在榻上,安娴瞅上一眼就头晕,就别说去看,看完了还要自个儿动脑子想其中的意思。
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儿。
安娴自来懒,一直也有资本给她懒,懒散习惯了,懒就刻进了骨髓里,不愿意想的,从来不会费神去想。
成吧,端茶倒水,也总比伺候沐浴更衣要强,如此安娴便干站着,等齐荀什么时候口渴了她再过去。
几盘子小点端进来,结果齐荀一口都没尝,过了点儿,奴才们又重新端了出去,齐荀一直坐在榻前查阅了半座小山的竹简,才缓缓地站起身。
此时已经快到午膳了。
“殿下,要传膳吗?”顺庆问了一声,适才的小点殿下一口都没吃,担忧这会子殿下正饿着。
齐荀却没示意,脚步从榻边绕过来,目光平淡地看了一眼那个确实不懂得规矩为何物的人,安娴占了他的一小块塌的位置,神魂游离的正打着瞌睡。
适才齐荀瞧起竹简子,一瞧就是足足一个时辰,谁能站得住,安娴就算再好的精神头也经不起这番干熬,平日里自己看书时,催眠效果就特好,殊不知今日又才发现,瞧着别人看书,也能催眠。
瞌睡一上来,安娴就站的东倒西歪,后来她借着给齐荀倒茶的机会,俯下身子就再也没有起来,手撑着下巴,就在齐荀的对面,正经地打起了瞌睡。
并非她是想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是这屋里除了这张榻,没有一处可以给她拿来挨着靠着。
实属没地儿给她选择。
齐荀站在跟前,瞧着她的时候,安娴撑在脸上的手,正摇摇晃晃地画着圈儿,眼瞧着头越来越低,要搁在榻沿边上,齐荀终究没有袖手旁观,及时地伸出了手,一把捏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脸。
本是个英雄救美的桥段,顺庆还没来得及老怀安慰,齐荀内里的那股骄傲劲儿又犯了。
“给孤更衣。”
安娴睁开眼就懵的不知今日是何夕,此处为何处,小脸儿被齐荀捏在掌心里握着,安娴只能伸长了脖子,跟着那只手走。
直到等她站稳当了,齐荀才松开了手。
“殿下适才说什么?”安娴清醒了一半。
顺庆最会懂得看眼色,安娴问的时候,挂在屋里的那件大氅已经被他拿到了齐荀跟前。
不等齐荀开口,顺庆便将大氅递给了安娴,“有劳娘娘了。”
这回安娴懂了,接了大氅过来,就往齐荀身上套,但这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儿,齐荀比安娴要高出十五厘米,倘若安娴踮起脚尖动作娴熟,或许也能做到,可安娴从来就没有伺候过人穿衣服,更何况刚睡的懵懵的,睁眼就让她干活儿,哪里能顺遂。
刚踮脚重心不稳就往齐荀怀里扑,如此扑了三五回,扑的她脸红脖子粗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你能低一点吗?”腰杆挺那么直,她怎么够的到?
顺庆差点就冲上来说,娘娘,还是奴才来吧。谁见过伺候主子更衣,要让主子低头的?
但顺庆又遇上了活久见,殿下的扑克脸尽管冷若冰霜,迟疑了一瞬,还就当真低下头了,安娴喜滋滋地将双手穿过齐荀的脖子,再绕回来,两人就跟抱在一起,没啥区别了。
顺庆惊的错不开眼,半点尴尬的觉悟都没。
他从不懂男女之事,也不明白这前头还掐的你死我活的,转个眼就能好上了?到底是何原因,顺庆自来自认为不是个八卦的人,却头一回生了八卦之心。
“孤去会父皇,这几日你无须再过来伺候,等孤传话。”
最后那大氅的带子还是齐荀自个儿系上的,安娴倒腾了半天,倒腾的脸色涨红,也没见她将结打出来,齐荀只得亲自动手。
就算再急,那也得等他去会过父皇,与礼部一同造册,才能满足了她,今日他一番紧赶,也就是为了抽出来时间,去忙太子妃造册之事。
安娴听了这话,醉红的脸蛋乐了个满开怀,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想着的却是,明日之后的天空,终于可以自由翱翔。
最好以后都别传了,放她回袭香殿,过她的逍遥日子,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或许安娴笑的太过于媚,齐荀人都走出去了,又回头退了回来,立在安娴跟前,一本正经地说教,“不该想的事情,就别乱想,越想越是想。”
啥?
这一堆绕口令将安娴彻底绕晕。
她想什么了?
什么不该想?
愣了片刻,安娴傻眼了,他到底是人是鬼,怎的还会读心术?
“你,你怎么知道?”安娴颇为慌乱,毕竟连系统那另类的东西她都见过,万一齐荀真会个后脑勺长眼睛,能读人心,那她这好日子恐怕就很难有盼头了。
齐荀没回答,回头给顺庆吩咐了一声,“让太医过来一趟,给太子妃也降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