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湖有点苏——衣冉
时间:2019-09-17 07:35:50

  苏缨面上唰的一红,别过脸去。
  沉默半晌,又问:“那您知道,燕老二从前住在哪里么?”
  刘叔给她指了路。并且叮嘱她:“从前听说白玉京的人得了你的画像,有人花钱寻你,你可要小心。”
  苏缨应下,沿着梨花巷走到头,在最深的巷子里,是一间仿佛几十年没人住过了的荒屋。门前苍苔冷冷,一枝凌霄花攀在墙头,藤蔓翠色苍苍,盘绕着小小一块木牌,木牌上用凌厉笔锋,写着“燕然居”三个字。
  燕无恤是个习武之人,在苏缨的印象中,舞刀弄棒之人多不喜读书写字。然而他的房间虽然简素,却磊着满满一架子书,经史子集,各有涉猎,桌上半开半掩着一篇《五蠹》,像是才释卷不久。苏缨摸到书的边沿,厚厚的灰尘簌簌而下。
  她寻了一圈,整个房中只有一本书和武学相关,是一卷几乎要被翻烂的刀法。半个字也没有提到湛卢剑意。
  屋中除了书桌和书架,便只剩下一张床榻,干净齐整,上头残留着燕无恤的味道。
  那是人行走坐卧久了会留下的,非特别靠近过否则难以察觉的,让人生出那人便在眼前的错觉的味道。
  苏缨往后退了两步。
  拿着刀法,拍干净收入袖中。
  走出门去。
  想起什么又踱回来,狠狠在门槛上踢了两脚,方扬长而去。
  车马终于行至白玉京大门,有任命的文书,通行畅快,甚至还有两名玄甲兵对着车轿行礼道:“见过统领。”
  苏缨轻轻应了一声。
  车辙滚滚,将她送入了白玉京。
  “统领,清歌楼凤鸣堂在甲子位,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您先稍事休憩。”
  禀话的人是个男子,声音礼貌恭敬。
  苏缨“唔”了一声。又问“甲子?”
  那人娓娓道来。
  原来白玉京以天干地支为列排诸武家极各楼,横每隔一千丈便有两人高的石碑刻“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石牌,纵每隔一千丈同样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石牌。
  当中诸坊并列,街道纵横,非常齐整。
  马车均是直行,速度极快。
  其列道之大气恢宏,可见一斑。
  苏缨估摸着快要到清歌楼时,微微打开一个缝,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萧肃的江湖图景。
  一韶龄女子,身带蕙兰,腰悬金鞭,鲜衣怒马,疾驰而过。
  旁侧是一方高楼,其上有殊颜妙女,背倚圆月,身姿曼妙,笑声嘤咛,声如黄莺。
  不知是不是眼花,苏缨一个晃眼,看到在楼台上,分明站着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玄衣灰氅,衣中卷着自终南山吹下的浩浩之风。
  他长身而立,挺拔轩昂。
  与那婀娜多姿的女子并列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附;江湖小剧场】
  小剧场:
  江湖周刊:近日,《江湖周刊》于白玉京正式面世,俯瞰江湖,聚焦武家,上至沧海遗珠燕大侠心仪的小美人、白玉京云大公子的后宫、下至网红陈巴野店必打卡名菜、大侠的坐骑追风的型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包罗万象,欢迎订阅。
  作为首期重磅嘉宾,我们邀请到了青阳子传人,传说中的九十九级神级大侠燕无恤。
  此人自出场以来,别人菜鸡他虐菜,别人武侠他仙侠,女装靓绝西陵县,提刀强冠白玉京,陌刀出鞘,打架靠秒,虐杀沈丁,碾压偃回。实在是江湖第一大挂B。
  不过近日据路边社消息,开挂的燕大侠把他赖以生存的挂,送给心仪的小美人了。
  对此,跟随《江湖周刊》一起,深入了解一下。
  以下是采访实录。
  某甲:燕大侠,有人说你把自己的东西留在了十六岁少女的身体里,把人家弄晕了三天三夜,持续低烧一个月,对此,您怎么看?
  燕无恤:……………………………………
  某甲:请问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燕无恤:(横刀桌前)要不你先捋捋你的问题再和我说话?
  某甲提笔便写:”震惊!江湖大侠如此对待良家少女“最新回应来了:当事人表示,不作回应!
 
 
第42章 对月影今夕何夕
  苏缨敲敲马车壁, 车轮停了下来。
  她跃下马车,再朝高楼上看去, 却只见凭栏的女子回过头来, 露出了了半张脸。
  她一身与旁边男子同色的玄衣,青丝束作一把, 几缕碎发垂在脸侧,勾勒出细细长长的轮廓。凤眸半睁,鼻廓临月, 眼风里带着丝丝清淡浅薄的笑,整个人透出令人窒息的艳丽。
  似有意似无意的,视线与苏缨自下而上的观望撞在一处。
  清风徐来,吹去她颊侧的发,露出底下唇角之畔, 带着嘲弄的笑意。
  苏缨头戴帷帽, 粉黛浓重, 额贴花钿,脸颊边还用胭脂和金粉勾勒出莲瓣,画的一张脸叫人认不分明。唯有一双眼睛, 干干净净,又圆又亮又大, 清澈的, 直直的,和她对视。
  “嗤——”
  玄衣女子微微启口,一声冷笑。
  她面露兴味, 姿态慵懒,缓缓抬起手扶在了身侧男子的肩头。
  苏缨的眼波猝不及防震动,似被她所惑一般,不由自主的挪到了她身侧的男子身上。
  他只留了一个侧影,微微低着头,像在思索,黑发之下,隆准唇角皆被月光照的微微发白。
  那……分明就是燕无恤。
  这个神态苏缨再熟悉不过,在她和燕无恤静默相对的大半个月,一直到莫川的小舟上,他时常都会出现这个陷入深思,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苏缨微微蹙眉,视线凝到玄衣女子搁在他肩头的手上。
  燕无恤半点要躲开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站着,任由她又贴又抚,甚至将脸颊靠在肩头轻蹭。
  他没有迎合,却也没有抗拒,悠然抱臂,姿态坦然,无半点不适,显得熟稔至极。
  这还不止,玄衣女子姿态缠绵,与他依偎片刻,凤眸微眯,还朝苏缨抛来一个挑衅的目光。
  十分刺眼。
  苏缨顿时感到怒气横冲直撞,怒意拍脑门,击得自己一阵一阵的发懵。
  她站在那里,兀自疑惑愤怒,再看楼上的二人,一身被明月所罩,姿态亲密,若外人看来,只当是一对儿神仙侠侣,断不疑有他。
  恐怕这世上没有人会忍心打扰这样缠绵静美的一幕。
  除了苏缨。
  苏缨来不及细嚼满腔意难平究竟从何而来,又将去向哪里。
  手指微微颤抖,手腕上玉镯儿、金臂环似被烈风所卷,叮叮铛铛,金玉相撞。
  没有人察觉,就连苏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袖中一张柔软的丝缎手帕,竟不知何时,被袖中凛冽的风所带,凝成了一道小小的剑形。
  ……
  不久之后。
  白玉京中,明月依旧。
  甲子方向,轰隆一声——
  一重高高楼台,轰然倒塌。
  震惊全城。
  ……
  子初时分,数百玄甲军将清歌楼围了起来,封了好几条道口。
  抚顺司六品都尉郝渊身披玄甲,领着亲卫,策马过市坊,引起背后议论阵阵不休。
  “今天什么日子,为何封道了?”
  “听说是甲子坊出事了。”
  “甲子坊?清歌楼?不是最近才上任新统领么?”
  “好像是新统领不满武家慢待,让人拆了一栋楼。“
  “拆楼?!”
  “拆楼。”
  满座皆惊!
  虽然没有律法规定,不能在白玉京拆楼。
  但是这里可是陛下倾注心血修筑的“天上宫阙”,十年来,没人敢动这里的一花一草一兽一木。更勿论是做下拆楼这样胆大包天的事了。
  众人心中,无不为她掬了一捧伤心泪。
  ……
  就在此时,刚刚来到白玉京,就轰动了整个城池的清歌楼统领苏缨,正手足无措站在废墟旁。
  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将她和她的马车、阿曼、驭夫等数十人围在了一起。
  抚顺司都尉郝渊面沉如铁,虽然他是为了缉捕破坏高楼的人来,但按着规矩和品级,他还需要向已经纳了任书,验明正身,正式任职三品武勋的苏缨行礼。
  于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极度滑稽的一幕。
  抚顺司长官策行、止马、下马、一气呵成。气势汹汹走到“嫌犯”之前,抱拳弯腰:“见过统领。”
  而后,又用千分小心,万分头疼的语气说:“统领您……您怎么把楼拆了?”
  苏缨面色尴尬,讪讪的,指指那楼,一言不发。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看到燕无恤与一女子缠绵楼上,一时气急,气海翻腾,经脉流转,突突乱跳,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这栋高楼就一声烈响,轰然倒塌,玄衣女子和燕无恤也飘然无踪。
  当是湛卢剑意无疑。
  然,旁人的湛卢剑意很听话。
  她的有自己的想法。
  幸而无人撞见,连护送她来清歌楼的从属都说:“没有人拆楼,我们睁眼看着,是楼年久失修,自己塌的。”
  郝渊额上青筋直跳:“这栋抚仙楼才修好不到三载,就年久失修塌了?早不塌、晚不塌、偏偏新统领一到就塌?你们唬谁呢?”
  他头又转向苏缨,凶巴巴的:“统领您说是不是蹊跷?”
  苏缨忙道:“不、不蹊跷,我们是赶上了。”
  郝渊喉间一噎,涨的面红:“您不能自己偏袒自己。”
  “……”
  郝渊还没有摸清楚朝廷对于这六个新任统领的态度。很显然他并不能代表这个态度,所以就算是苏缨让人拆了楼,他也不敢一声令下,让人直接把她拿下。
  若如此,六楼统领赴任首日即有一位沦为阶下囚一事,一旦传了出去,就会成为朝中态度定调之惊天大事。
  苏缨此时并不代表她自己,而是代表陛下新政之下得冠以武勋的靖国商贾巨富,郝渊作为朝廷命官,炙手可热的抚顺司廷尉,一举一动都会落人话柄。
  郝渊投鼠忌器,苏缨死不认账,气氛逐渐凝滞。
  眼见四周的人越围越多,郝渊脚步焦灼,在原地徘徊,不时出言与苏缨交涉,以图找到这个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云公子来了。”
  郝渊当即浑身一僵,急推身侧副将,列阵相迎。
  阿曼重回到苏缨身边,喘着气,小声的说:“我才让人去找,老爷说在京中的靠山,小姐叔公的好友的妹夫的顶头上司……‘云大人’……就、就是此人。咱们运气好,他今晚正好在白玉京听曲儿。”
  苏缨抬眼看去,只见众人都主动分出一条道,让那“云公子”出来,就连眼睛看到天上的抚顺司玄甲军,亦是屏息而待,大气也不敢出。
  作者有话要说:  某甲:燕爷,看架势,一场围绕您的四角恋正在轰轰烈烈展开。
  燕无恤:啥玩意儿??????
 
 
第43章 览仙踪云来云去
  提起“云”, 多数白玉京人,会念及武家“云氏”.
  尤其是其子孙中佼佼者云未晏, 其人年纪轻轻已武冠白玉京, 嫌逢敌手。
  云未晏深得天子圣心,不但钦点其为十二楼之首“太初楼”的统领, 还破格升其武勋为二品,兼领平西将军。虽是没有实际军权的虚职,其荣耀也令所有武家侧目, 得不少名门闺秀倾心。
  然而只有白玉京上层武家嫡系,抚顺司都尉以上的职位,才知道白玉京其实有“二云”。
  白玉京,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作“云公子”,却并不是大名鼎鼎的云未晏。
  这位云公子, 行踪极是隐秘, 神龙见首不见尾, 甚少出现在白玉京中,即便出现了,外表也毫不起眼, 像是茫茫沧海中的涓滴细流。
  他大多时候只着一身不起眼的落拓青衫,随从简素。
  或饮酒垆畔。
  或观武斗于台中。
  或骑瘦瘦一驴, 执着干枯老梅, 穿市过巷。
  或会二三文士,在白玉京闻名的“太虚十二景”中饮酒作乐,吟诗作对。
  他的大名鲜为人知, 然闻之者,无不惧怕退避,内心战栗,如鬼魅攫息,如轰雷过耳。
  无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唯一可露端倪的是,据闻前些年负责建造白玉京的司造台上卿在太玄宫选址上、与这位云公子并列而行、最后司造台上卿竟如奴仆一般,弓背曲腰,以双手托着云公子的足,送他上马。
  其身份贵重若斯,以至于话到嘴边,皆成避讳。
  西陵苏氏为豪富之家,自免不得与朝官互通有无。
  十年前,自天子起白玉京,北方临强虏,时局愈发飘忽不定,苏缨的父亲凭借商人的敏感嗅觉,这些年更是一箱一箱的金子往朝中送,寻到最大的靠山,据说顶头上司是云公子。
  疏通关系后,云公子允诺庇护苏缨,给了一云纹玉佩为信。
  带到的话是:万金买楼乃天子亲策,不能为君免。然独女入京,可护其周全。
  此时,那块云纹玉佩缀在一个青衣青年腰间,随着他闲适缓慢的脚步,锦穗轻摇。是一个萧萧肃肃的清矍身影,他较常人高、而瘦。身后只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童子。
  他衣袍轻简,青帻淡玉,一支竹萧斜插腰间,负手在后,闲庭信步,如游园见偶得一妙景,兴起探头来观。
  抚顺司诸人对他行了一个大礼。郝渊更是头与背绷成一线,几要埋到腰下。唯唯诺诺:“……云公子,不知您来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云公子走过他身前,行至已成一片废墟的远抚仙楼遗址前站定,啧啧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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