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慧心看笑了,觉得古代人真好玩,将信收起来,把单子还给掌柜:“这事你等我回去再告诉我就行了,怎么自己赶来了?是不是有旁的事?”
掌柜尴尬:“是……这不是又过了一个月了吗?本来不想打扰东家,但过了二十日,很多人都来问富贵闲人的新书了。”
“哦?”余慧心睁着大眼睛打胡乱说,“我走之前告诉了他丫鬟,让他将新的手稿送到书肆,他没去么?”
“没有呀。”
“那等我回去再说吧。我身子已经大好了,过两天就能回去。”
第53章
余慧心在家门口下车,一不注意,豆腐跳下车跑了。
她呆住。
红梅叫道:“快拦住它!”
两个小厮马上去追,豆腐跑到路口来了个漂移,擦着墙朝后头巷子里跑了。
余慧心道:“追不上它的,越追越跑,等下再去找,不定躲在哪里舔毛呢。”
众人答应,先送她回屋。等将箱笼归置好,才分了一半的人去找猫。
余慧心自己动手整理书稿,看到几张图,问外面的人:“斤丫在吗?”
“外头寻猫去了。”
“那另派人去将她爹叫来。”
不一会,余旺到来,余慧心将画稿给他,仔细吩咐:“你去找工匠给我做点东西。这几张上头的图案,用做骨牌的东西做,大概这么大;这些用做叶子戏的东西做……”
交代完,她就开始整理《金玉传》。
……
下午,裴义淳给圆圆放了学,离开郑家。
上马车时,他扭头问郑家的下人:“余家三娘从寺里回来了?”
“是呀。”那小厮弓着身笑,“刚刚她的丫头还过来寻猫呢,那猫可真会跑。”
裴义淳一笑,将车帘抬高,指着车内道:“在这里不是?”
他车里铺了皮毛,座位下还烧了碳,可暖和了,它睡得正香呢。
那小厮惊道:“我们竟然没看到!六少爷恕罪,我这就去叫余家的人来!”
余慧心正在写肉戏——半夜三更,玉娘给金郎搭了个梯子,将金郎接进自己家里,两人就在后院一角偷情。玉娘的丈夫晚归,还在前头叫她呢,可把金郎给刺激死了。
红梅突然来报:“豆腐找到了。”
余慧心的思路被打断,一阵暴躁:“找到了就找到了,将它关到房里就是,怎么又来打扰我?不是说了我写字的时候不让打扰吗?”
红梅怯怯地道:“在、在郑家呢,说是钻进了裴公子的马车。”
余慧心马上搁笔起身,将稿子锁上,快步往外走:“抱回来了吗?”
红梅摇头:“郑家的小厮过来告诉门房,他们听说是裴公子的车,都不敢去,我就来告诉小姐。”
“那我自己去,总要给裴公子道声歉。”
余慧心偷偷一笑,觉得自己好假。但是帅哥就在那里,不看多浪费!
到了郑家,进了大门,见裴义淳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捧砚、圆圆的小厮和郑家的下人都在马车旁。
捧砚忙对车里说了一声:“少爷,三娘来了。”
余慧心心里有鬼,觉得这声“三娘”不是普通的三娘,而是亲切的三娘,脸上就有些发热。
她走过去,见裴义淳坐在车内,正在撸猫,圆圆竟也趴在旁边用指头戳猫屁股。
“姑姑!”圆圆马上坐正。
余慧心点头,向裴义淳问好。
裴义淳抱起猫递出来,她伸手去接,一不小心碰到了他指尖。
裴义淳吓得赶紧缩回手,脸颊滚烫。
余慧心怔了一下,感觉指尖上有点特别的温度,脸更热了,为此不敢抬头去看他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裴公子总不至于那么纯情,因碰到她的手指就慌了?
裴义淳顿了顿,尽量平静地问:“三娘身子大好了?”
余慧心抱着猫福身:“多谢裴公子惦记,已经好多了。”
裴义淳:“…………”我我我……我才没惦记。
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就那样坐了回去。
圆圆看着他道:“师父,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嗯。”裴义淳看着他,板起脸道,“认真温习,明日我要检查。”
“哦……”圆圆有点害怕,紧张地让自己的小厮抱下了车。
余慧心和他退到一边,准备让裴义淳先走。
裴义淳终于回过神来,忙说:“三娘先请。”
这声三娘听起来也好亲切……余慧心憋住一脸姨母笑,垂头道:“裴公子再会。”然后抱着猫转身,拿猫挡着半边脸偷笑起来。
片刻后,进了余家后门,圆圆吐出一口气,对余慧心道:“姑姑,师父今天好严肃,我从没见他这样,一定是不高兴豆腐将他的垫子弄脏了。”
余慧心一僵,快乐的小鸟从心里飞走了,伸手在豆腐脑袋上一拍:“都怪你!”
“喵~”豆腐一脸无辜。
……
余慧心花了几天时间,将《金玉传》写完,然后修改、誊抄,给王掌柜送去。
搞定《金玉传》,她开始整理另一本书。
她在寺中待了这么久,一本《金玉传》没有肉的部分哪够她写呢?她就展望未来,将后续几本规划好了。
接下来,她会再写两本小黄文,然后换笔名转型。这两本,当然要来点不一样的!
写《金玉传》的时候,她已经对写肉没什么激情了,想写撕逼、狗血!最好看起来有揭露人性和社会阴暗面的感觉。但是,她当然没那么大的情操和抱负,她一个写狗血网文的也做不到啊!
她就是想写点有剧情的故事。
之前的小黄文,她不敢将故事写复杂了,都只有男女主勾勾搭搭的那一条线。她上辈子写文,可是有明线、暗线、爱情线、事业线的。但考虑到小说在古代还是新生事物,她害怕太复杂了给读者增加阅读负担,都是精简了又精简,有剧情任务的配角加起来不超过五个。
新书她打算写复杂点,有了故事,还能将写肉的激情调动起来。之前那种一直男女主对手戏的套路,她是真的写不下去了,太腻。
而她最初想写的马震还没写——之前几本都没找到机会。接下来这本,还得为了马震设计情节,不然留下一个遗憾,她以后天天惦记。
提到马震,自然想到前世的某部电影,她之所以想到马震,也是因为那部电影,余慧心便决定写杨贵妃的故事。
但是,皇帝、妃子、谋反等等是肯定不能写的,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言情小说的男主,本质都是总裁!不管是古代的皇帝、王爷、庄主、盟主、恶少,还是现代的总裁、律师、法官、医生、花少……都是总裁!
所以,只需给唐明皇换个身份,将大唐皇宫搬到别处,故事就一样地进行。
余慧心深思熟虑一番,决定让他当山大王,怎么说也是个“王”不是?占个山头,就叫马嵬山好了,山大王在自己的山上就是土皇帝,整个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剧情都很好套了。
首先,杨贵妃本来是唐玄宗的儿媳。余慧心觉得,自己写下来就不能如实照搬了,公公强占儿媳的戏码太考验人的神经,也就皇帝那一家子做得出来,普通人是不敢的,这个关系得改!
上辈子她写惯了套路文,人物关系的转换手到擒来。比如说,女主被闺蜜三了,透过现象看本质,就是被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女性三了,变作亲姐妹、表姐妹,甚至是亲妈都可以照样写。又比如女主喝醉酒走错房间和总裁一夜情了,本质是和完全陌生的男主突飞猛进地产生了亲密关系、难以撇清,变成半路捡个男人闪婚,一样勾动读者蠢蠢欲动的心。
李隆基看上了儿子的女人,换做是兄弟、好友的也差不多。虽然不够劲爆,但古代的读者看了不容易疯。
于是,故事就变成了这样——
马嵬山山寨的寨主李郎看中了义弟王冒的媳妇杨氏,先撩拨发生关系,然后害死义弟,将杨氏纳为妾。他的得力助手安郎觉得他不仁不义,暗中勾结了大半寨众想反他,还扬言要砍了杨氏这个红颜祸水以慰王冒在天之灵!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了安郎,李郎有点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了,他的心腹高老头建议他主动将杨氏杀了,好赢得部下信任。李大王一阵犹豫,为了自己的山头,听了他的话,准备当众斩杀杨氏。杨氏已经料到自己的命运,先一步在山寨里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李郎一看,竟然哭了一把,然后砍下她的头,拿去向部下表决心。有一半的部下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便带着人和安大王一通好打,最后他赢了、继续当山大王,为了表示自己的悔过之心,居然将杨氏与王冒合葬了。
余慧心将之命名为《马嵬山旧事》。
古人写故事,一般有个引子:某年某月某日,我去某地做某事,遇到了某人,那人跟我说了一个故事,我觉得故事很精彩……呃,很让人感叹,于是把它记下来。末了可能还总结评价一番,在结构上也是首尾呼应、有始有终。
这个故事,就是用的这种格式写,不然何以叫“旧事”呢?
余慧心在最后也点评了一番,不说大家看得见的东西,而是说通篇男人都极其虚伪。杨氏本是被拐卖的苦命女子,王冒打劫到人贩子,见她漂亮,将她掳回山寨当妻,还对外表现夫妻恩爱;安郎自己想当老大,却拿杨氏做幌子;李郎占了杨氏数年,王冒死前也知,最后不留她全尸,还将她与王冒合葬,是希望二人在地府缠斗、免得去找他索命么?只可怜了杨氏,怕还要被世人说她不是贞节烈女,否则她不在被王冒掳走时自裁,也该在被李郎强占时自裁。
余慧心写完,再次对自己感到满意,回头看时,去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身为一本小黄文,它居然只有马震那一片肉!而且马震之前好歹还有点肉渣,后面居然完全没有了!
妈的,写剧情写嗨了!
余慧心赶紧添肉,却又犹豫了。
她觉得……她可以把马震删掉,变成一本纯粹的剧情文。搞成小黄文,有点可惜了。
可是,她的初衷是写小黄文啊!而且这本是马震定制文,删掉了不是还要定制?
第54章
余慧心犹豫半天,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富贵闲人必须得写一本清水文出来,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可是马震她真的不想删啊!
最后她一咬牙,决定搞有肉的和没肉的两个版本!有肉的将以前没写过的姿势一股脑儿塞进去,没肉的将马震和肉渣都删掉!
……
余慧心回家不到半个月,豆腐又跑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找猫的下人特地去裴义淳的马车里找了找,当然没找到。
事后捧砚告诉裴义淳:“豆腐又跑了,刚刚余三娘的人还来看少爷的马车呢。”
“找到了吗?”
捧砚摇头。
裴义淳倍感遗憾。
回家时,在府门内下车,忽听喵地一声,裴义淳猛地转身,掀开车帘看了看,将里面的垫子、靠枕翻开,一根毛都没看见,却又听到一声猫叫。
好像在头上……
裴义淳抬头看了眼,赶忙从马车上下来,往车顶看去,就见豆腐趴在车顶上。
“喵——”豆腐盯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凄惨。
裴义淳:“……”
“少爷。”捧砚也在旁边望着脑袋,“我给余三娘送回去?”
“我看它是隔段时间就要换个家,送回去也要跑!罢了,今天开始让它姓裴吧。”
捧砚:“……”
裴义淳摇头叹息,想回书房将自己的宝贝收起来。这猫祖宗他可惹不起,讲道理它听不懂,打它他又舍不得。
走了两步,他倒回来,伸出手对它道:“还不下来?”
豆腐轻巧地跳进他怀里,他感觉手上一沉,叹道:“你主子将你养得挺好呀,重了不少。”
回到院中,它想往地上跑,裴义淳想到房中的东西,一把将它搂紧,对捧砚道:“快!将房中的东西藏起来!”
捧砚飞跑进去,看见什么拿什么,悉数往抽屉里、柜子里塞。
裴义淳道:“被褥也都收起来,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它要抓坏的。”
捧砚想,什么都收起来,这房中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念及少爷的性子,他还是照办。
待豆腐下地,房中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家具,床上连张席子都没有、只剩个架子,好像主人家举家搬迁了似的。
豆腐跳上桌,桌上光秃秃的,它来回走了两圈,趴下了,看着四周的眼神满是惆怅。
裴义淳松口气,去书房,想做点什么,但入目所及之处空无一物。拉开抽屉、打开柜子,倒是满满当当,只是看起来颇为杂乱,原本他用得顺手的东西突然之间变得陌生了。
他犹豫一阵,拿出画来欣赏。正看得入迷,有东西在他脚上蹭了一下。
他赶紧将画收起来,塞回柜子里。
“喵?”豆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将他望着,突然就往上跳,想扒柜子。
裴义淳作势要打它,它转身就跑,缩到椅子下躲起来。
裴义淳一叹:“你就会做这个样子叫我心软!”然后拿了刻印的工具出来,朝书桌走去。
豆腐马上离开椅子,跑到外面去了。
不一会儿,裴义淳听到了激动的鸟叫声。他一怔,放下印石跑出去,见豆腐站在鸟笼下,伸着爪子想去抓鸟。两只鸟疯了一样扑腾,没命地叫,豆腐便也喵呜喵呜地疯叫起来。
裴义淳揉揉额,叫捧砚:“先把鸟送到鸟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