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郡主——岚月夜
时间:2019-09-22 09:00:52

  两人迎到门口,许京华却没过来,而是跟着许俊往正房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你得叫人看啊,你不叫人看,自己又看不着,光伸手抓能行吗?抓烂了,难受的还不是你?”
  “你少罗嗦,不用你管!”
  青梅忙快步过去,问:“侯爷怎么了?”
  “他后背痒,早上上车就忍不住抓,回来又抓,我说叫人看看,他还不乐意!”
  青梅道:“奴婢叫人去请太医吧。”
  许俊已经进到堂屋,听见这句,立刻回身道:“不用,就起了几个包,可能是虫子咬的。哪用得着请太医?”
  “这时节有虫子吗?”许京华问青梅。
  “有虫子……也不咬人吧?”青梅也不确定,“要不奴婢叫个小厮进来,先看一眼是什么样的包?”
  “行,叫人吧。”许京华决定忽略老爹的意见。
  许俊骂了她一句“多事”,但也没再拒绝,青梅就叫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进去,帮着许俊脱衣察看。
  这时赵嬷嬷也听说侯爷回府,从后院过来了,见许京华和青梅站在廊下,问清怎么回事后,果断道:“去把太医请来,叫个口齿伶俐的去,把事情说清楚。”
  青梅更无二话,答应一声,转身就去办了。
  许京华见她们这么紧张,反而有点惊讶,“嬷嬷,这么点儿事需要请太医看吗?”
  “早上吃药的时候,侯爷还没说身上痒,老奴是怕侯爷酒意没过,同药性冲撞了。早知如此,早上的药就不吃了,但老奴又怕……”
  “不至于吧?他不是说一共也没喝两杯?”
  赵嬷嬷道:“也可能是老奴多想了,但稳妥起见,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就算不是这个缘故,晚上的药还能不能吃,也得问问。”
  这倒是,“果然还是您老想得周到。”许京华赞了一声,堂屋里面也有了动静。
  小厮快步出来,回道:“姑娘,侯爷背上起了两片红疹子,”他两只手对在一起比了个圆,“肩膀上也有一小圈。”
  “不是一颗一颗,是一片一片的吗?没起疹子的地方红不红?”赵嬷嬷追问。
  “也有一颗的,少,大都成片。别的地方不红。”
  赵嬷嬷又问了几句细节,才让他出去,许京华抬脚进屋,问老爹:“你除了痒,还有别的地方难受吗?”
  “刺痒已经够难受了,你还想我怎么难受?”许俊没好气。
  赵嬷嬷跟着问:“侯爷发不发热?”
  对她,许俊就客气多了,“没有,没什么事,春天么,在北边时,也起红疙瘩什么的。”
  许京华却知道光听他说不行,径自走过去,上手在老爹脑门摸了一把,“好像有点热。”
  “你这手欠的,我看你是想挨揍!”
  许俊刚骂一句,赵嬷嬷也快步过来,说了句:“冒犯侯爷了。”就拿手背贴住他额头,说,“是热,侯爷没觉得身上冷么?”
  “真没有,我还觉着有点热呢!”许俊说着,手不自觉地伸向后背,抓了几把。
  赵嬷嬷和许京华一起阻止:“侯爷当心抓破了。”“你小心点,别抓破了。”
  许俊无奈:“好,不抓不抓,你们别当多大个事儿似的,没事。”
  许京华跟赵嬷嬷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提太医,并在太医来到之后,直接把人请到了正房。
  人都来了,许俊没办法,只得又把衣裳脱掉,让太医诊视一番。
  太医看过许俊后背,又把了脉,看了舌苔和眼睛,赵嬷嬷最后把许俊昨天喝过酒的事一说,太医道:“难怪呢。酒气没散,药性才被激得返了上来,不碍事,我调一调方子,晚上换新药吃就好了。”
  “那背上痒,不用管吗?”许京华问。
  “下官带着外用止痒的药膏,一会儿拿来,叫人给侯爷擦上就好。”
  许京华道了谢,赵嬷嬷请太医去前面厅中开方子,堂屋中很快只剩他们父女俩。
  “这一通折腾,又脱衣服又穿衣服的,没事儿都折腾得着凉了。”许俊悻悻地裹紧袍子,“你就不知道拦着点儿?这么大点儿事,请什么太医?”
  许京华道:“人家嬷嬷就是娘娘派来看着你调养身体的,当然万事小心为上,而且你就是喝了酒,换个药方,既不冲撞,又不耽搁治病,不是挺好么?”
  “治什么治?半辈子累出来的病,除非大罗神仙,否则谁能治好?”
  “呸呸呸!你再说这话,我告诉娘娘去!”
  父女两个怒目对视,谁也不让步,直到另一位张嬷嬷拿着药膏进来,要给许俊擦药,许京华才气呼呼地出去,站在院子里等。
  这会儿已近正午,太阳照下来,还晒得人挺热,赵嬷嬷从前面回来,看见她站那儿,惊讶道:“姑娘怎么站在日头底下?”
  许京华迎上去,扶住赵嬷嬷手臂,低声问:“嬷嬷,太医还说没说别的?”
  “说什么别的?”
  “我爹的病,”许京华看着赵嬷嬷眼睛,“到底要不要紧?”
  赵嬷嬷笑道:“太医不是说了么?不要紧的。姑娘吓着了?”
  “太医真的再没跟您说别的?”
  “没有,只是换了药方,还说明日要再来瞧瞧侯爷。”
  “说起来,我一直忘了问,我爹每日吃的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赵嬷嬷耐心道:“侯爷多年劳累,饮食又跟不上,难免气血两虚,脾胃失调。太医开的药是调理脾胃的,我们每日给侯爷做的药膳,则主要给侯爷滋补气血。不过这两样都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见效,得花上些功夫,好好调养。”
  许京华虽然不太明白气血两虚、脾胃失调到底是什么病,但听起来似乎不怎么严重,赵嬷嬷的语气又特别安抚人,刚才因为老爹那话而生的不安,很快消散。
  许俊那边擦过药,痒意确实解了许多,晚上吃了新药,也没再发疹子。许京华更加放心,踏踏实实睡下,却没等到天亮,就被翠娥叫醒。
  “姑娘,侯爷突然发起高烧,嬷嬷已打发人去请太医,您快去看看吧。”
  许京华慌忙穿好衣裳,一路跑去正房,青梅先迎上来说:“姑娘别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烧起来了?现在怎样了?”许京华不等她说完,就一路问一路进了内室。
  因为家里没有女主人,青梅一向不进许俊内室,便停在门口答:“兴许是着凉了。侯爷看昨日天热,没让烧火炕,但夜里下了点儿雨,侯爷不惯睡床,还是睡在炕上,大约……”
  许京华已走到床前,眼见老爹满脸通红、双眼紧闭,嘴里还呜噜呜噜地,说着辨认不清的梦话。
  赵嬷嬷正叫小丫头投湿帕子,给许俊擦额头脖颈和手心,“姑娘先坐一坐,太医住得稍有些远,可能得一会儿才能到。”
  许京华哪里坐得住,“是着凉么?身上那是疹子还是包的,怎么样了?”
  “老奴刚刚看过,好像肿高了一些,”白日擦药的张嬷嬷说,“也更红了,但侯爷现在烧得,没起疹子的地方也红。”
  “那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再起疹子、红疙瘩什么的?”许京华又问。
  “侯爷不惯让人贴身伺候,别处……”
  赵嬷嬷接话:“还是等太医来了,一总看吧,咱们看了也不明白,又掀被子、又拉衣裳的,别再着凉,烧得更厉害了。”
  这话有道理,许京华只得耐着性子把太医等来,再让太医和嬷嬷们一同察看。
  她自己退到外间,翠娥迎上来,给她披上外袍,又倒了杯热茶送到手里,说:“姑娘坐下等。”
  许京华茫然坐下,眼睛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忽然想起娘走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个天都没亮起来的冷夜。
  “娘,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老爹好起来,他才找到亲娘,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她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祈祷。
 
 
第24章 反复
  保定侯突发高热病倒的消息,是天亮之后、宫门开了,才传到庆寿宫的。
  当时刘琰刚吃过早饭,准备去学堂,听说此事,忙去见太后:“孙儿替娘娘去瞧瞧吧?”
  太后却道:“不用,已经退热了,你五叔也又带了两个太医去了。你去也帮不上忙,白耽误工夫,有什么消息,他们自然会来报。”
  “保定侯到底为何发热?”
  这次进宫回报的,是齐王身边亲信内侍崔铠,同刘琰也相熟,便主动答道:“还是因为宫宴上喝的那几杯酒,冲撞药性,发了疹子。昨日先找的那太医虽然换了更温和的方子,却管不到疹子,他想让疹子自己消下去,没想到侯爷虚火旺,疹子不但没消,夜里还又在双腿发起来,连带着烧了起来。”
  “那新请去的太医怎么说?”
  “说得忌口,让疹子自己消,再就是得退热,侯爷吃了退热的药,不再烧了,清淡饮食,慢慢就好了。”
  “那药是不是也得停一停?”
  “这个还没定,小的进宫时,太医们还在商议。”
  刘琰皱眉,停了停,又问:“许姑娘怎么样?没吓着吧?”
  “姑娘开始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王爷去了以后,还安慰王爷呢,又叫小的们好好跟太后娘娘回禀,别让娘娘担忧。”
  太后叹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京华没事,琰儿快去上课吧,别晚了。”
  听着是不太要紧,刘琰只得起身告退,如常去学堂上课,想着要不就等下午下课,再去探望许俊父女。
  却不料上午的课刚上完,皇上就把他和刘瑜叫去,让他们带些药材,替皇上去探望保定侯。
  刘琰心情一时很是微妙——探个病,要兄弟两人同去么?
  但他再微妙,也得领命,带着刘瑜一起去。
  在家刚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的许京华,听说两位皇子奉命来探病,心情同样很微妙——这怎么还俩一起来的?皇上是显摆他儿子多么?这种小事,就不能和太后娘娘一样,打发个内侍来看?
  她又躺了回去——幸好齐王叔父还没走。
  “怎么还惊动皇上了?”齐王瞧见两个侄儿,先问了一句,又说,“没什么大事,退热了,就是又有点腹泻,好容易睡着,就别惊动他了。”
  刘琰问:“不是说虚火旺吗?怎么还会腹泻?”
  “他原本肠胃就不好,昨日太医没让忌口,他吃了几口鱼,后面又起疹子,可能也同这事有关。”
  刘琰皱眉:“这太医也太不像样,忌口都不提醒么?”
  齐王点点头:“谁不说是呢?我已把他换了。不过太医院全是庸医,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回事。”
  刘瑜道:“五叔辛苦半日了,要不您先回去歇着,让侄儿两个守着……”
  齐王失笑,连连摆手:“那可使不得。你们学业要紧,早点回去跟皇上复命吧,我们这里可不管饭。”
  “京华呢?她怎么样?”刘琰稳稳坐着不动,问起始终没露面的许京华。
  “她没事,就是后半夜被闹起来,没睡足,现在回去补觉了。对了,你回去也跟娘娘说一声,让她别惦记,等保定侯好了,就让京华进宫去给娘娘问安。”
  话说到这里,刘琰再没有理由多留,何况旁边还有个碍事的刘瑜,只得起身告辞,回宫复命。
  齐王送走两个侄儿,回后院问侄女:“我那两个侄儿怎么惹你了,你连见都不想见?”
  “没惹我啊,就是我爹说,我也大了,得讲男女大防。”许京华一本正经道。
  齐王一点她脑门:“我信你才有鬼!快点传膳,你叔父我饿了!”
  叔侄俩吃过午饭,许俊醒来,果然精神好了很多,齐王看着他吃了饭,想着太后那边可能还惦记呢,就说:“我先进宫同娘娘说一声,叫她放心,晚点再过来。”
  “不用不用。”许俊忙阻止,“我就没什么大事,你还来回跑什么?看完娘娘就直接回去吧。”
  许京华也说:“叔父放心回去吧,真有事,我再去找您。”
  许俊瞪她一眼:“能有什么事?”
  齐王笑道:“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大哥好好休养,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许京华送了他出去,回来坐到老爹床边,同他说:“这次可是我娘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许俊一愣:“什么?”
  “我求我娘保佑你啊!”许京华笑嘻嘻道。
  许俊沉默片刻,才问:“你还记得你娘临去前,说了什么吗?”
  “记得啊,让我们好好活着,将来收复故都,要带她回来。”
  “记得就好。我再睡一觉,你也跟着折腾了半宿,回去歇着吧。”
  许京华眨眨眼,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不对,就给老爹掖掖被子,起身走了。
  许俊卧床休养一天,没再发热,疹子也渐渐消了,就是还有些腹泻。但他从小遭罪习惯了,并不把这种小毛病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起来,自己出门溜达一圈,回来还说要在后院种树。
  “我看人家种的桑树就挺好,桑叶能养蚕,结了桑葚还能吃,栽在后院,夏日也多片阴凉。”
  许京华无所谓:“你想种就种呗。”
  “别光我想,你那屋外头,要不要种一片丁香?”
  赵嬷嬷看侯爷挺有兴致,就建议道:“丁香似乎招虫儿,要不让人找个花匠来问问,正好天也热了,买些花草,一总把府里妆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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