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郡主——岚月夜
时间:2019-09-22 09:00:52

  许京华觉得这主意好,就交代给青梅,很快找了个花匠来,商量房前屋后种什么花木,室内窗下摆什么盆景。
  这事定了,许俊又去买了两大一小三条狗,大狗放前院看门,小狗给许京华养着玩。
  于是不过七八日,府里就花团锦簇、欢声笑语地热闹起来,瞧着有几分兴旺之家的意思了。
  不过春夏之交的天气,总是多变,眼见又到休沐日,夜里忽然刮起大风,早上起来,不但新栽的树给吹倒了,人也冻得直哆嗦,不得不穿回夹衣。
  这样忽热忽冷的,连许京华都流鼻涕,许俊更不用说,又裹着被子发起烧来。
  有上次的经历,府中上下都没太当回事,如常请医问药,许俊吃了药很快退热,但总是一到晚间就又烧起来。
  他肠胃又不好,退热的药吃下去,还会腹泻,太医也不敢多给他吃。
  几日过去,眼看着人都消瘦了,许京华难免着急,催问太医:“病根找到了吗?这么反反复复发热,总不可能还是风寒入体吧?”
  太医看一眼旁边赵嬷嬷,似有些为难道:“侯爷原较常人体弱,病情反复也……”
  “我问的是,你们找到病根没有?”许京华不耐烦听他那些套话,直接打断问道。
  “病根……”太医沉吟,眼睛又看赵嬷嬷。
  许京华上前一步,挡在中间,“不用看了,跟我只管实话实说。”
  赵嬷嬷跟上前来,轻轻扶住许京华,劝道:“姑娘别急,病去如抽丝……”
  “我可以不急,但我要听一句实话,我爹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赵嬷嬷听她语气坚决,不给个说法,今日是过不去了,就沉吟着说:“侯爷……”
  许京华又加一句:“您不跟我说实话,我就进宫问娘娘去。”
  赵嬷嬷叹口气,道:“其实我不说,姑娘心里大概也有数,侯爷这些年劳累困苦,身体底子……,人一旦底子不成,难免百病缠身,到这样逢季节变幻的时候,缠绵病榻,也是常事。先头太医还同我说,这次突然变天,京中不少老大人都病了,也是反反复复,不得痊愈。”
  老大人,老爹的身体,难道已同一个真正的老人一样,半点经不起风吹雨打了吗?
  “若只是这样,你们为何又吞吞吐吐,不直接同我说?”许京华还有些狐疑。
  “娘娘是担心姑娘年纪小,存不住心事,让侯爷看出来。这种病全靠放宽心调养,万一侯爷也当回事,自己闷在心里,郁郁不乐,于病情无益。”
  “他才不会,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许京华想起那日老爹说的话,总觉不祥,又叮嘱,“以后不管病情怎么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你们千万同我说,我心里有个准备,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赵嬷嬷连忙答应下来,刚要再哄许京华几句,就有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禀报:“姑娘,嬷嬷,侯爷刚吃下药,就吐出来了!”
  许京华、赵嬷嬷和太医匆匆赶过去,赵嬷嬷先拦了许京华,没让她进屋,“姑娘且等等,让太医看过呕吐物,奴婢们收拾好了,您再进去。”
  许京华没那些忌讳,但看下人忙忙碌碌,自己进去可能碍事,只得候在门口,等收拾完了才快步进房。
  “爹,你觉着怎样?”
  许俊半坐着靠在床头,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声音也十分虚弱,说的却是:“没事,吐了反而舒服。”
  “是不是那药太冲了?”许京华问太医。
  太医道:“先给侯爷喝点清粥,别空着胃,下官得回一趟太医院,和其他同仁讨教讨教。”
  他说着就往外走,许京华走近老爹,想再问两句,赵嬷嬷却突然伸手拉住她:“姑娘,太医还有话交代。”
  许京华跟她出去,太医果然在院子里等着,“姑娘,下官闻过侯爷呕吐过后的气味——您没出门,还不知道,京中近日流行时疫,患者多头痛发热,伴有呕吐之症,先前下官还庆幸……”
  “时疫?什么意思?”
  “就是能互相传染的疫病,此病有轻有重,侯爷的药方得重新斟酌。最要紧的是,姑娘不能再贴身服侍侯爷了,最好连那屋子也别进,这段时日,是谁服侍侯爷饮食,先单独隔起来,看看有无发病之兆。还要严守门户……”
  终于听懂的许京华,脑子嗡一声,拉住太医问:“你是说,我爹染了春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看着这一更要写完了,把上一章定时发出来的,没想到修修改改,还是晚了20多分钟
  第三更得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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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死
  怀戎是苦寒之地,冬天又冷又长,年老体弱者,往往熬不过去。就算侥幸熬过,若是前一年冬没存下雪,春天很可能来一场春瘟,给人间再添几桩丧事。
  不过许京华问出口以后,也反应过来,怀戎那边染了春瘟的人,好像并不呕吐,多半都是发热加咳症。
  老爹并没有咳嗽,也许事情没有那么坏,她振作起来,送走太医,和赵嬷嬷商量伺候老爹的人选。
  “就我和张嬷嬷就行,伺候饮食的,原就是张嬷嬷,和她身边带的两个小丫头。我们在耳房起个炉子,煮粥熬药自己动手,那俩丫头先隔在耳房里瞧着。姑娘和其他人就别进正房了。”
  “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那也不成,这事不能掉以轻心,姑娘要是也头疼脑热了,侯爷岂不跟着着急?”
  “那我不靠近他呗,我远远坐着,跟他说说话还不成?”
  赵嬷嬷待要再劝,张嬷嬷身边小丫头跑过来说:“姑娘,侯爷叫您。”
  许京华一按赵嬷嬷手臂,“我要是不去见他,他不得多想么?行了,您先安排着。”
  她说完快步进了正房,却刚进里间,就被许俊喊了停,“你就站那儿听我说吧。”
  “啊?”许京华一愣。
  “不许插嘴,站那儿好好听着。”许俊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但仍有些虚弱,“生死有命……”
  “你停吧,怎么张嘴就生啊死的?”
  许俊:“……我叫你别插嘴。都这会儿了,就不能听话一些,叫我省省心吗?”
  许京华本来都抬脚想往里走了,叫他这话一说,又默默放回去,说:“你别说那种话,我就听你的。”
  “趁我现在还能说,你且听着吧。”许俊缓了缓,接着说,“我身子骨怎么样,我自己清楚,你也心中有数,太医再高明,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许京华想反驳,但瞧着老爹那样,又憋回去,默默听他说。
  “人得知足。当初咱们下决心离开怀戎,带你娘回京城时,想的不过是叶落归根,如今不但回来了,还找到了娘娘,我怎么想,这一辈子,我都值了。”
  许俊脸上浮起浅淡笑意,那些深刻在肌肤上的沟壑,随之聚集到眼角唇边,“能娶到你娘那样好的女子,生了你这么个鬼丫头,到了还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娘和一个兄弟,就算不提这富贵,也没几个人比得过我了。”
  “你既然知道,更该好好吃药养病……”
  “我得说几遍?你给我好好听着,别插嘴!”
  “你要是说丧气话,我就不想听。”
  许俊叹口气:“不听你就走吧,我自个对着门说。”
  “……”
  “你净说些废话!哪个人不想活着?可是又有哪个人长命不死?”许俊压低声音,“皇上称为万岁,又如何?你知道先帝去世时多大年纪?四十八岁。那还是皇帝!好吃好穿,有人伺候,既不缺医也不少药。”
  他说着拍拍自己那条伤腿,“我拖着一条残废的腿,能一个人把你养这么大,实话说,我都想不到。”
  许京华鼻子发酸,低下头不吭声。
  “我能撑,自然会撑,要是实在不成……总得先交代你几件事。第一个,皇上已经派人去怀戎接你娘遗骨了,到时候若是我走了,你就把我们埋在一起。”
  “第二个,替我在娘娘跟前多尽孝心,别叫她太伤心。你别看娘娘如今富贵尊荣,那些年吃的苦,不比我们少。”
  “第三个,皇家是皇家,咱家是咱家,皇家同咱们有干系的,只有娘娘和你叔父,旁人,能远着就远着。将来你要议亲,有喜欢的,就和娘娘说,娘娘必会成全,要是没有,就让娘娘帮着选选。也不用想着传什么许家香火,你自己活得好了就行。”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许京华伸手一抹,抬头问:“说完了?”
  许俊喘口气,“就这些吧,多了,我也管不了。”
  “这些你也管不了!”许京华红着眼睛,气势汹汹,“除非你活着,自己管我,不然我一个字都不听!你要是抛下我,我就也什么都抛下,京城是你死活要回来的,我可不愿意留在这儿!”
  “不留这儿,你去哪?”
  “我回怀戎!”
  “你回什么怀戎?怀戎有什么?那几间破屋子?”
  “破屋子也比这儿强!”
  许俊一时有点急,脱口问道:“你是想破屋子,还是想段弘英那个兔崽子?”
  许京华一愣,许俊以为自己说中了,气道:“那兔崽子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成亲了,你回去有什么用?”
  “什……你说什么呢?”许京华又气又羞,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胡搅蛮缠!”
  她气得扭头就跑,之后不用赵嬷嬷拦着,也不往正房进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齐王带着两个太医赶来,许京华迎上去说:“叔父别进去了。”
  太医也这么说,齐王便停在院子里,看着太医进去,然后问许京华:“你爹怎么样?”
  “还行,吐完还有力气骂我呢。”她话是这么说,脸上神色却郁郁不乐。
  齐王劝道:“就算是时疫,也不怕,这次时疫并不重,只要吃得下药,就能好。七十多岁的李相都好转了。”
  “李相也染了时疫?就是那个,和大殿下有亲戚的李相吗?”
  “对。皇上刚打发人去探视过,说是已经不吐,还能吃得下饭了。对了,你爹吐了之后,能吃下东西吗?”
  “刚刚喝了半碗粥。”
  “能吃一点就行。”齐王拉着许京华到廊下坐,继续劝解她,“当着你爹,你可别闷闷不乐的,病人看不得这个。”
  许京华哼道:“他和一般病人不一样,刚刚跟我交代后事呢。”
  齐王皱眉:“哪就到那一步了?”
  “我也这么说,可拦不住,他非得说。您别告诉娘娘啊,她该着急了。”
  “我知道。不过时疫这事儿,太医院直接报到庆寿宫去了,我还是后知道的,娘娘很有些忧急,琰儿也惦记你们父女,想亲自来探望,被我拦住了。”
  “可别叫大殿下来,万一真染上了,我们可承担不起。”
  叔侄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会儿话,许京华心情才好了一点,两位太医就出来,确诊许俊是染了时疫。
  时疫原有相对应的方子,但这方子药性有点强,伤肠胃,许俊本就肠胃不好,容易腹泻,太医们只能给他减药量。
  减了药量,药效自然就差一些,许俊很快又发热,烧得昏昏沉沉。
  齐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陪着,瞧着眼下没事,便留了一个太医,先去跟太后回报。
  剩下许京华无事可做——老爹有嬷嬷们照顾,还不让她进房,她只能逗一逗老爹买来的小狗,打发时间。
  之后两天,她都是这么过的。许俊醒着的时候不多,勉强只够吃饭吃药和吐,太医眼见着药效上不来,只得加量,到第三天终于不吐了,又开始腹泻。
  许京华忍不住开始想,要是他们今年没选回京,还留在怀戎,是不是老爹就不会病这么重、遭这个罪了?
  对,就是这样!要不是上京路上,他累得太过,又不肯吭声,把身体糟践得更差,才不至于这样!明明在怀戎,也只是偶有小病,都能撑过去的……等等,他不会是觉得,现在到了京城,有人可以托付,就……。
  许京华腾地一下站起来,往正房走了几步,正要进去,下人就匆匆来禀:“姑娘,齐王殿下和大殿下来了。”
  她回头看看正房紧闭的门,又看看前院,终于还是转过身,先去前厅见人。
  刘琰一袭黑袍,多日不见,似乎更英俊挺拔了。
  许京华却没心情欣赏,只说:“殿下怎么来了?时疫过人,您……”
  “我来瞧瞧你。”
  齐王后面拆台:“偷着来的。”
  刘琰:“……”
  “偷着来的,更不行了!叔父你也是,怎么不拦着把他送回去?”
  齐王:“呃……”他叹口气,“反正他也去过李府了,不差这几步,在这厅里见见你,不碍事。”
  “去李府?探望李相吗?”许京华左右看看,觉得两人神色都不对,“你们怎么都穿的黑衣服?”
  刘琰低声道:“李相昨晚病故了。父皇令我上门致祭,顺便见见李相夫人。”
  许京华心里咯噔一声:“不是说好转了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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