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京华一个,他难道还不知足?他怎么会不知足?他非常知足!
似她这般的姑娘,世上绝没有第二个;能这样牵动刘琰一喜一忧、走进他心里就不出来的姑娘,也绝没有第二个!
那他还烦难什么呢?
刘琰只觉浑身轻松,他把信纸放到一旁,先让杨静剥了两个菱角,自己吃了,又让杨静研墨,他重新看一遍信,才开始给他的如曜妹妹回信。
“如曜妹妹芳鉴
接获手书,如见故人,反复读之,不胜欣慰。”
写完这句,太子殿下忽然有点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写得太一本正经了?”原先许京华就说他假正经、无趣,他要是这么一板一眼把信回了,她还不定怎么说呢!
也不等杨静开口,刘琰就把纸一团,扔到一边,重新写。
钱永芳进来,瞧见太子殿下奋笔疾书,先给杨静打眼色,问他怎么回事。
杨静就做了个口型:“郡主。”
钱永芳遂放心大胆开口:“殿下,皇上召您过去用晚膳,说是有神都苑来的加菜。”
“是野猪肉吧?”太子殿下满面春风抬起头,“就去。”
反正这信一时半会是写不好了,还是先去吃肉要紧!
刘琰换了衣服,兴致勃勃去到乾元殿,却发现老二刘瑜和老三刘琦都已经在了,不但如此,皇上还要打发他们明日去给太后问安。
“你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都可以让你弟弟们捎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但不许去。
刘琰:……
--------------是的,又没全勤了,唉,晚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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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往来
许京华第一次和人真正通信,特别期待收到回信,所以当二皇子、三皇子到来,拿出刘琰的回信以后,她立刻就跑回自己房里看信去了。
撕开信封,取出信来,许京华迫不及待展开信笺,刚看见顶头写的“如曜妹妹芳鉴”,门口春雨就回报说:“齐王殿下来了。”
许京华忙把信折回去,一脸警惕地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齐王。
“这么看我干嘛?”齐王自己走到许京华旁边椅子上坐下,“叔父是怕你有不识得的字,想来帮你看看。”
“呵呵,不用不用,”许京华干笑,“我要真有不懂的,就问娘娘了,叔父去忙吧,这两位殿下难得过来,您也带着他们四处瞧瞧。”
齐王对他们两个通信这事,充满警惕,但太后娘娘认为京华性情刚强,他们如果硬拦着,只怕会适得其反。而且太后问过许京华,知道她正觉得新奇,且信中只写些日常琐事,便干脆通过自己的手送过去,明说宜阳郡主初学写信,同太子殿下写着玩而已。
但齐王还有点不放心刘琰那边,忍不住想探听他回信写什么,这会儿被侄女一口回绝,他只得半真不假地抱怨:“有事问娘娘,写信只给刘琰写,叔父就排第三了是不是?”
许京华失笑:“您就在这儿,天天和我一块玩儿,我还给您写信?”
“我不带着你玩的时候,你也没给我写信。”
“我那时不是不会写吗?”
齐王哼一声,站起来往外走,“总之就是叔父排最末!”
许京华当然不肯承认,“没有没有,叔父肯定排在太子殿下前面。您先过去,我看完信,就去找你们!”
齐王这才满意地走了。
“呼……”许京华看着他走远,长出口气,抄起信封信笺,干脆躲进内室去看。
重新打开信笺,“如曜妹妹芳鉴”几个字再次映入眼帘,许京华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还真会顺杆儿爬!”
昨天署名的时候,她其实有些犹豫——给宋先生写信,署名自然是“学生如曜拜上”,但给刘琰,虽然先生提醒过,刘琰还是习惯叫她“京华”,几乎没叫过“如曜”,就这么署名,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可要署本名吧,先生又经常提醒她,女孩家的闺名,不能随便示人;至于说郡主封号,她自己都不觉得是自己,就更不能写了。
最为难的是自称,论起来,他们算是拐着弯的兄妹,但许京华心里从没真觉得他们有兄妹这层关系。要按她自己那套标准呢,她虽然叫过刘琰一次“哥”,却还没自称过“妹”。
许京华从小就听说书的讲传奇故事,在故事里,不是亲人却以哥妹相称的,多半都是有情人,所以她轻易不肯叫别人哥哥,连段弘英都只肯玩笑似地叫一声“华哥”。
如此犹豫半天,到实在没时间,送东西的人要走了,她才匆忙写下“妹如曜”那几个字,哪想到今日收到回信,太子殿下就实实在在叫她“如曜妹妹”了……。
“行吧,比京华妹妹强点儿。”她嘀咕着,展信往下看。
“收到你的信真是太好了。这几日诸事繁杂,天也燠热难耐,我正觉郁郁难舒,你的信一到,好似清凉微风,徐徐吹入五脏六腑,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读信得知你们在神都苑住得高兴,我虽然身在东宫,亦觉欣悦。不过我倒没想到第一件困扰你们的,会是蛙声,我每晚临睡听到远处蛙声,都只觉宁静,更增睡意,大约重重宫墙消减了蛙声的扰人,才没有你们的烦恼吧。
对我来说,现在最恼人的声音是蝉噪。蝉鸣不分早晚,且天越是燥热,它们叫得越响,实在恼人极了。内侍们虽时时去粘,仍无法禁绝,不知你们那里可有此患?
五叔在显庆宫遗址教你的诗,定是怀古诗,我猜,要么是‘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要么是‘台倾鳷鹊观,宫没凤凰楼’,然否?”
许京华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说:“狡猾。”哪有一猜猜两个的?
“不过我倒觉得在那里,没必要学诗人发思古之幽情,冯贼与金陵六朝无丝毫可比之处。显庆宫是冯贼用搜刮抢掠来的不义之财建成的,他自取灭亡,显庆宫拆了用作正途,原址平整了给你们跑马,不是正得其所吗?
等我下次过去,若是天气好,你也带我去跑马采野花,可好?”
许京华:“好是好,就不知道花儿还开不开了。”
这一次她念叨出了声,守在门口的翠娥疑惑:“郡主问哪个花?”
“啊?啊,我是说上次那野花。你不用管我,对了,殿下不是捎了新茶么?你帮我沏一杯来。”
翠娥应声去了,许京华吐吐舌头,继续看信。
“最近东宫也换了新花,有一盆嫩黄色的碗莲格外娇艳,走近观赏时,还有股淡雅清香。我看见你说要同五叔学画,也突然起了兴致,想把这盆碗莲画下来,要是画得好,就拿给你看。
要是过了很久还没拿给你,你也不用问。
不是没画好,就是没画完。”
许京华扑哧笑出声,太子殿下写信,可比平时放得开多了。
“我最近没什么胃口,想不起自己吃过什么,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你们送来的野猪肉。父皇把我们都叫过去,令御厨挑最嫩的一块肉腌好,用炭火烤熟后,切成薄片,蘸以酱汁。
因御厨是在大殿之中,当面以炭火炙烤,油脂味先飘了满殿,我闻着颇觉油腻,无甚食欲,哪知切好的肉片佐以酱汁,竟鲜美非常,令人食指大动。
配着黄瓜汁冷淘,我吃了足足一碟,还喝了半碗野猪骨汤,份外满足。”
许京华给他这短短一段文字馋的口水泛滥,到末尾,他却只吃了这么一点,忍不住摇头:“吃这么一点儿就满足了,怎么跟娘娘似的?”
翠娥送茶来,听见这句,搭话道:“郡主说太子殿下吗?殿下一向苦夏,每到这个时节都吃不下饭,以前娘娘总要想着法儿换新鲜开胃的菜,让做给殿下吃。”
许京华闻着茶汤清香,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那现在东宫是有自己的厨子,还是?”
“奴婢不知,郡主要不问问娘娘吧。”
许京华点点头,记下来,喝着茶继续看信。
“如此难得美味,全赖郡主箭术高超,否则再技艺超群的厨子,也难为无米之炊。言语难表刘琰谢意于万一,特将御厨调酱秘方附录于后。郡主若欲尝试,可如法炮制。”
看到这里,许京华忍不住拍了一下坐榻,赞道:“够意思!”哗啦啦翻到最后,果然有个调酱汁的方子,她立刻抽出来,让翠娥拿去找人誊抄,“抄完把这张送回来,另一张拿去给厨子。”
又接着往后看——许京华那封信,一共四张信笺,太子殿下也洋洋洒洒回了四张纸,但她写字有大有小,根本没规矩,有的信笺还空了一半,太子殿下却是再端正不过的簪花小楷,满满写了四页。
他几乎回应了许京华那封信所有写到的事情,赞扬她离了先生也不偷懒,勉励她只要坚持练字,假以时日一定能写一笔好字,还说特别喜欢她这种写信的方式,让读信的人感觉和她一起做了那些事一样,看完有种亲历其境的快活。
又问秋千够不够坚固,能不能承得住他,“我最喜欢站着荡秋千,到高处像飞起来一样,但十三岁以后,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再也没有玩过。”
“对了,你没写采菱角的经过,是急着送信来不及了吗?下次记得写啊。
我应该是休沐日随父皇一同过去,这几日三司正审一桩大案,我每日都要随父皇听政,宋先生也每日都来,这案子内情超乎我们所料,新法在州县面临的情势颇为严峻……说远了,本来不想同你说这些烦心的事的……。
我是想说,原本我也想求父皇,同二皇弟他们一起去神都苑,但这几日案情逐渐明朗,我还是应该随侍父皇左右,多听多看多学,只能等休沐日再见了。
行笔至此,已该道别,我却仍觉有千言万语还未写尽,奈何夜色已深,只好等下次见面,再当面同你说。不过你若是方便,倒还可以再送一封信来,琰翘首以待。
代我问娘娘安,等这一阵忙过,我也去陪娘娘早晚散步,彩衣娱亲、承欢膝下。
顺便也问候五叔,不问他肯定不乐意——我说笑的,这句别告诉他。代我问五叔五婶安,暑湿正盛,请诸位长辈保重身体,你也一样,别顶着大太阳出门去,当心晒蔫。
好了,真不能写了。
盼复。
兄琰书于东宫灯下”
读完最后一句,许京华若有所失,久久不能回神,且突然有些想念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的回信好难写……
PS:那两句诗都是李白大大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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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横生枝节
二皇子刘瑜一进长乐宫,脸就拉下来,见到母亲胡贵妃,礼也不行一个,先抱怨:“我就说没用,母妃偏不信,非得要我去!这下您高兴了?我们数伏天奔波一回,到了只是个信使,呵!”
胡贵妃见儿子满脸怒气,额头挂着汗珠,脸颊也泛了红,忙叫人打水投帕子给他擦脸,又问:“这是怎么了?什么信使?”
刘瑜气哼哼坐下:“还能是什么信使?太子和宜阳郡主的信使!给我倒点冷水喝,渴死了!”
“你刚从外面进来,别喝冷的,当心激着,喝点温的吧。”胡贵妃一边劝,一边接过宫女投好的帕子,要亲自给儿子擦脸。
刘瑜却不肯,伸手夺过来,自己在脸上随便抹了几把,又丢回给宫女,说:“水不够冷,不让我喝,擦擦脸还不行?”
胡贵妃忙让换冷水,自己也坐下来,问:“你是说,太子和那丫头在通信,还是你们给传递的?是太子私下求你,还是……”
“不是!他怎么会私下求我?是父皇交代的。回来时,太后娘娘又让我们带了个宜阳郡主的字条给太子,说是宜阳郡主刚学会写信,觉得新鲜,和太子写着玩,呵呵,哄谁呢?”
“字条上写了什么?你没看看?”
“我怎么看?老三还在呢!”刘瑜接过宫女送上来的水一口喝下去,“您啊,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今日我们过去,宜阳郡主接了信就回房了,五叔说要带我们去游湖,她都不出来,一直到我们要走,才露了个脸,还是为了给太子传字条!”
胡贵妃听到这里,也不高兴:“一个野丫头,架子还挺大。”
边上侍立的内侍出声道:“娘娘慎言。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让那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呢?”
刘瑜眼睛扫过去,却不认得,“你是谁?谁许你插嘴的?”
那内侍忙上前两步,在刘瑜面前跪下,回禀道:“小的贺贵儿,刚到娘娘身边服侍,还未见过二殿下,给二殿下磕头了。”
刘瑜看向胡贵妃,胡贵妃笑道:“他虽刚到我身边,却甚是得力,你且听他一言。”
“听他说什么?升天吗?”刘瑜没好气,“可不升天了吗?太子殿下都得哄着!”
他没叫起,贺贵儿就跪着回:“殿下稍安勿躁,就算太子殿下有纳宜阳郡主之意,也只是一厢情愿,毕竟太后娘娘若有此意,前番实在不必大张旗鼓地给东宫选妃。”
胡贵妃帮腔:“是啊,你父皇你还不知道吗?只要太后娘娘开口,从来没有个不字。依我看,皇上还巴不得把那丫头娶回家来呢!既然没提这话,还叫了很多闺秀来看,那就是太后没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