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是当初闵烈皇后那事吧?许京华拦住楚慧,道:“我大概想起来是什么事了,你回去同令尊说,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都是皇上圣明。”
楚慧答应一声,许京华想起楚询受伤的事,又问:“令尊的伤都好了吧?”
“已痊愈了。”说起这个,楚慧脸上露出后怕之色,“那天外面乱得很,爹爹却不在家,我们知道必是平乱去了,只好一家人聚在一起念佛,可是早上爹爹还是一身血地被送回来……”
她说着眼圈泛红、声音哽咽,许京华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都过去了。”
楚慧点点头:“好在伤得不重,我娘也不和我爹怄气了,”她微笑起来,“倒有点因祸得福的意思。”
许京华也笑着晃一晃她的手,宽慰道:“楚指挥使忠勇无双,你们家的福气以后还大着呢。”
楚慧不好意思地笑笑:“借郡主吉言。”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楚慧看看前面已经走得有点远的小姐妹,又偷偷瞧瞧许京华,“我听爹爹说,郡主八成要做太子妃了,是真的吗?”
她语气很小心,许京华瞧着她那样子,倒不觉得不好意思,点点头道:“八成……是吧。”
“恭喜郡主。”楚慧道贺的语气非常真诚,“上次远远看见你和殿下一起,我就觉得很相配了。”
许京华想了想上次是什么时候,惊诧道:“上次?你说七夕么?那次我穿的男装吧?”
楚慧捂着嘴笑:“男装也能看出是你啊。”
“那你眼神还挺好,以前我穿上男装,一般人都看不出来我是女孩。”许京华说完,出其不意问道,“令尊要给你定的亲事,是哪一家啊?”
楚慧脸又红起来,但许京华坦然承认了要做太子妃,她也不好再扭扭捏捏不说,便低头道:“是西安府尹的长子,他如今在京,准备考这一科进士科,考完就……”
“考完就下定?”许京华看她着实羞涩,也不敢开玩笑,直接道贺,“恭喜恭喜,能考进士的,一定是个大才子。”
楚慧抿着嘴微笑,许京华想起朱苒说的,又好奇:“是朱老夫人做的媒吗?西安府尹是文官吧?和朱家是亲戚?”
楚慧摇摇头:“不是亲戚。”她一时有些不知怎么称呼,斟酌了一下,才说,“原先刺史也都领兵作战,徐大人是收复西安府后,就地任命为府尹的,朱将军也参与了收复西安府之战。”
“原来如此,还是文武双全之家,好亲事。”
“我娘就是看中他家现今是文官,他……徐公子又要考进士,”楚慧脸微微红,“我娘说,这辈子为我爹担惊受怕,实在是够了,不想让我也……”
“放心吧,天下太平,以后再不会有战事了。”许京华安慰道。
楚慧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前面朱苒就叫她们过去,两人追上小姐妹们,高高兴兴玩了一天。
第二日进宫,许京华迫不及待和太后说了这个消息,太后听了也高兴:“是门好亲事。西安府尹,是叫徐耀辉吧?”
旁边郭楮接话:“回娘娘,正是。”
“以前先帝夸赞过他,说文能安民、武可平乱,两家门第也相当,卫国公很会做媒。”
“昨日婶娘也去了,我听婶娘说,朱家也给苗苗说亲呢,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不说给苗苗?”许京华好奇。
太后道:“八成是舍不得苗苗。出嫁从夫,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新科进士多数都要外放出去做县官,他家又不指望女婿多出息,多半是想挑个公侯府第的孩子,以后门荫入仕,一直留在京里。”
事情果如太后所料,一个月后,朱苒的婚事先于楚慧定下来,男方家长也是保先帝登基的五千勇士之一,国公府第。朱苒的未婚夫婿已入殿前司当值,先前侍卫司叛乱,还曾立功受赏。
之后进士科考完,徐、楚两家也正式下定。
许京华因为老爹周年祭日近在眼前,两家都没去道贺,只准备两份礼物,派人分别送了过去。
齐王提前请白马寺高僧,为许京华父母做了七七四十九日道场,又陪她一起去了北邙山墓地致祭,段弘英人在京中,自然也跟着去了。
刘琰为此,第一次觉得储君身份是他的劣势,等许京华回来后,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这样的日子,原该我陪着你的。”
“现在可还轮不到你陪我。”许京华微笑,“要说‘原该’,那也得是兄长才‘原该’,你想做我兄长么?”
她这是把他和段弘英区分开了,一个还没正名、现在是外人,另一个是邻家兄长、以后将是外人。
刘琰心里熨帖,握紧许京华的手,“不了,改天我亲自谢谢你那位兄长。”
许京华:“……不用了不用了,他现在在国子监挺好的。”
“前阵子幽州来消息,说段文振有两个多月没露面了,几个儿子都有异动,说不定段弘英很快就要回去了。”
“这就回去,有把握吗?”
“看情势吧,先让段文振几个儿子闹一闹。”
刘琰也只是随口一说,他还有正事没说呢,“册立太子妃的诏命已经拟好了,过几日就昭告天下,到时会有些繁琐礼仪,须得有父系长辈出面,五叔毕竟也是我叔父,不姓许,父皇就在朝中找了一位洛阳籍姓许的……”
“娘娘和我说过,颍川侯是不是?”
许家实在找不到族人,齐王来主持又不合适,容易引人疑惑,所以太后和皇上商量之后,便在朝中找了同姓许、且是洛阳籍的颍川侯与许家连宗。
颍川侯名叫许恭,爵位源于父荫——他父亲是石重义手下有名有姓的副将,五千勇士里数得上名号,可惜北伐时年事已高,没有领兵出战。
后来收复神都,老将军听说喜讯,高兴之下饮酒过度,一醉去了,先帝闻讯,颇为感怀,就让许恭袭了爵位。
“对,颍川侯如今任太仆少卿,为官虽无什么政绩,却也没犯过错,与上官下属处得都不错,父皇觉得很合适,左右只是连宗罢了。”
许京华笑着点点头:“嗯,我听娘娘说,这位侯爷相貌堂堂,借来履行一应礼仪,倒也能充个门面。”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天上掉下一门太子妃族亲,颍川侯府自是求之不得,两家很快连宗,接着选定许京华为太子妃的诏命也颁告天下,从此许京华就是准太子妃了。
然而名分已定,两人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除了未婚夫妻要避嫌之外,许京华不方便再像从前那样,时常去太后宫中小住——毕竟怎么算都是婆家。至于太子殿下,要重新跟着皇上听政,也轻易不能出宫来。
两个人经常十天半月才能见一次,每次还都只是在太后那里打个招呼,没有说悄悄话的机会,幸好太后没禁着他们通信,至少还可以鸿雁往来、互通有无。
如此,许京华就知道了今年新法推行,果然顺利很多,但是之前刘琰担心的高穆去庐州会生乱,也不幸应验——此人急于求成,以便尽早返回中枢,但庐州民心本就不稳,被他这么一逼,又闹起来,围了刺史衙门。
高穆不是沈维,见闹起来,不但不肯缓和态度、稳住民心,反而调集亲卫,将带头的乱民全抓了,还要从重治罪、株连家人。
当地仕绅联名上告,说高穆残虐百姓,庐州监牢人满为患。不久又有消息传来,说庐州学子结伴上京告御状,没走多远就被高穆抓回去了,还被革了举人功名。
至此事情彻底闹大,皇上恼恨高穆办事急躁,懒得再查问,就地免了他的官职,另派大臣接任庐州刺史,处置后续事宜。
国家大事常常牵一发而动全身,令人烦恼不已,刘琰每日都是靠着读许京华的信,才能真正展颜一笑,从心里快活起来。
准太子妃写信一贯随心所欲,从跟着老嬷嬷学宫中规矩到宋怀信教授《列女传》、《女则》,想到哪里写哪里,也不讲究遣词用句,却每每逗得太子殿下发笑。
比如:“自从嬷嬷们来了之后,宋先生绝口不提武则天,只叫我以长孙皇后为榜样,说长孙皇后贤良大度、母仪天下,所以青史留名,可我自己回来一翻史书,原来长孙皇后三十多岁就死啦!这贤良大度有什么用啊?我可不要学她!
宋先生听了我的感想,气的跳脚,骂我没出息,说人活着碌碌无为,活一百岁也没意思。我说我不管那些,我只要自己活得高兴,不干坏事不害人就行了。至于那种给丈夫照顾小妾的贤良大度事儿,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做。
宋先生吓了一跳,问我是不是想学隋文帝独孤皇后,我回来一查独孤皇后事迹,登时拍案叫好:有这样的榜样,谁要学长孙皇后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太子妃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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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齐王有子
太子殿下开怀大笑之余,心领神会,回信中便效仿隋文帝“誓无异生之子”,还教许京华,这种事心中有数就好,不必说出来跟师长们争个高下,免得师长以为你屡教不改,还要再想办法纠正你。
许京华回信:“你说晚啦,宋先生已经把隋朝怎么灭亡,给我细细讲了一遍啦!我只好承认独孤皇后不该干预朝政、行事太过霸道,并且保证不跟她学了。”
这信读来活泼生动,彷佛她在耳边说的一样,刘琰读完信,相思之苦不但没得到缓解,反而又更浓烈了。
他坐在案前发了会儿呆,杨谧端着一盘切好的甜瓜送过来,劝道:“眼看又夏至了,殿下吃点瓜消消暑吧,也开开胃,晚膳多用一些,免得太子妃娘娘挂念。”
“就你话多。”刘琰斜他一眼,指指旁边小几,“放那儿吧。”
杨谧憨笑着过去放下,太子殿下收好书信,走过去吃了两块,想起来问:“你方才说,快夏至了是吗?”
“回殿下,三日后就是夏至。”
刘琰琢磨一阵,第二日和皇上说:“夏至将至,太后娘娘不耐暑热,儿臣觉得,今年不如早些奉娘娘去西苑避暑,也免得似去岁那般遭罪。”
皇上笑眯眯看他一眼,道:“你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正好西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夏至休朝,索性大家都过去住上三天。”
大家都去,那许京华就不能去了,刘琰心里苦笑,面上还得说:“还是父皇想得周到。”
皇上当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但亲事都定了,若再像以前一样成全他和京华时时见面,倒恐怕他不知珍惜,便不肯提及许京华,之后得了空去见太后,也只说大家一起去避暑。
太后却不太想去,“老五媳妇还没生,我心里不踏实。”
“太医不是看过,说无事么?大约也就这几日了。”皇上劝慰过,见太后还是不展眉,想了想又说,“娘娘若是实在不放心,要不,您去老五那儿住两日?”
太后愣了愣:“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不摆仪仗、轻车简从,小住上几日,不碍事。”皇上看出太后意动,心里就决定了,“也是我疏忽了,他们毕竟是第一胎,娘娘心里哪有不惦记的?”
当下就要命人去齐王府传令,叫齐王给太后收拾住处,太后听了,立即反悔:“算了算了,我要是去了,老五媳妇哪里还能安心待产?倒要反过来忙活我。老五说了,一有动静,便会去请卫国公夫人,我还是安心在庆寿宫等消息吧。”
又叫皇上自去西苑,“这一向你也忙得很了,该去散散心,带着贵妃他们去住上几日吧。”
皇上哪肯留太后在宫中,他带着妃子们去西苑快活?便将此事暂时搁置。
谁料夏至那日一早,齐王就亲自进宫报喜,说齐王妃已于清晨生下一子,“六斤一两,是个大胖小子。”
“好好好。瑟瑟怎么样?什么时辰发动的,生了多久?”太后连声追问。
“瑟瑟还好,就是累,我出门时睡得正香。稳婆说她第一胎,算生得快的,三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你进宫来,家里谁守着呢?卫国公夫人去了吗?”
齐王笑道:“岳母夜里就给请来了,瑟瑟的嫂嫂们也在,母后放心。”
“母子平安我就放心了,你快回去吧,妇人产后虚弱,你多陪陪瑟瑟,别让她自个闷着,多说些外面趣事给她听。”太后叮嘱了一串,又要打发女官去探望齐王妃。
齐王一一答应,最后问:“皇上昨晚在哪儿歇的?我也去给皇上报个喜。”
太后打发人去问,不一会儿回来禀道:“皇上在永宁宫。”
齐王不方便进后宫,太后就让郭楮去见皇上,郭楮去了一阵儿,回来禀道:“皇上听见喜讯,很是高兴,说一会儿亲来向娘娘道贺,还要给小世子亲自赐名。贵妃娘娘也给娘娘和齐王殿下道喜,并问候王妃。”
“行了,那你先回去吧。”太后催着齐王出宫,“以后有甚事,打发个人来传话就成。”
齐王摸摸鼻子:“果然有了孙子,母后就不待见我了。您什么时候去瞧瞧孩子?或者等满月了,我抱过来给您瞧瞧?”
“别胡闹!天这么热,那么点儿的孩子,怎么能抱出来?你甭管我,先回去把他们母子照顾好,比什么都强。”
齐王本来想当面求皇上,同意太后出宫去王府,看看刚出生的小孙子,但皇上在后宫没见着,太后看起来也不愿多事,他只好先告退出宫。
回到王府时,许京华已经来了,正和朱苒围在齐王妃床边,牵着手看小娃娃睡觉。
齐王妃躺在床上,看见太后身边女官跟在齐王身后,就要起身,齐王先过去按住:“好好躺着,母后说了,妇人产后虚弱,叫你只管好好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