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十分柔和,目光也很慈悲,但跪在下面的人却抖得十分厉害。
王府众人看到这种情形,心里哪能不害怕。虽然王妃的做派跟他们打听到的不一样。但是看那管事抖得像筛糠,怕极了的模样,不知道坐上那娇弱美艳的娘子,到底有多心狠手辣,才会把他吓成这样啊!
众人一时都不敢再抬头,垂首立在一边,没有人敢走了。
苏雪遥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院里的众人说:“还有谁跟他一起,都站出来罢。”
她话音一落,她的陪嫁里有几个人不由面如土色,直接便软倒在了地上。
苏雪遥看他们那般惊恐,心中也颇为不解。她前世傲慢,从未曾将下人看在眼里,更不曾故意磋磨他们,何至于一句话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她细细思量了一番,才明白过来。果然木鱼敲多了,世事人情皆有些钝了。
她和谢衡月是御赐婚姻,他们竟然敢里勾外联,为外男传递消息,这可是欺君大罪。如今大小姐眼见要反悔,这是要拿他们做筏子,将他们推出来顶缸,东窗事发他们又怎么能不害怕?
苏雪遥心里念了一句佛,她能重生到此时此刻,真是上天保佑。趁大错皆未铸成,趁一切都能挽回。
苏雪遥见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不禁叹了口气说:“每人拿一串佛珠,我这里不需这么多人伺候。不要忘了我的话,做人当心存善念。你们自去我的陪嫁庄子上吧。过些时日我得闲,也要去庄子上走走。你们且仔细伺候庄稼罢。”
他们一听居然还有一线生机,立刻跪倒谢恩。东西都不敢收拾,就仓皇而去。出东门往苏雪遥的陪嫁田庄子上去了,唯恐跑得慢点儿,大小姐又改了主意。
以前大小姐眼高于顶,但她的脾气秉性极好揣摩。现在她不打不骂温温柔柔起来,倒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书房里谢衡月听了罗振康的话,不由脸沉了下来。罗振康倒是脸上笑嘻嘻的,娶妻娶贤,他的主子被美色所迷,非要娶个花架子回来,还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架子,以后有可他受得了。
忽然门开了,侍卫头领袁腾义道:“那几个人要走。”
罗振康冷笑一声:“他们把我们王府当做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袁腾义看着王爷迟疑道:“是王妃刚才突然打发他们走。”
谢衡月心里却一松,罕见的笑了起来,他本来就风姿卓越,这一笑几乎要耀花了大家的眼睛:“本王可是新婚。鸡毛蒜皮的事儿,你们俩相机行事便可。莫要再擅闯内宅!”
最后一句谢衡月说得十分严厉,狠狠瞪了罗振康一眼。
掌灯时分,苏雪遥歪在塌上,正闭目细思她结婚前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只希望她不要遗漏什么重要关节。却觉鼻尖一阵清雅的男子味道,紧接着她的唇就被含住了。
“王妃可曾想我?”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一个热吻之后,她便娇喘细细,白皙的脸上都是红晕,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连忙轻轻推着他的胸膛说:“不成了,我真不成了。”
谢衡月看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喜爱更深,他捏着她的鼻子说:“你要懂得换气。”
说着不由分说,将她压在塌上,便又吻了上去。
苏雪遥懂了换气,这个吻便变得极为缠满悱恻。
灯下看美人,更比平常美几分。谢衡月望着云鬓散乱,双唇被他吻得有点微肿,红润可口,直觉平生所见美景,莫过于此时。
躺在榻上的苏雪遥却望着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心中暖洋洋的。
谢衡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红烛烨烨,铜镜模糊地映出两个远远的人影,虽看不真切,影影绰绰,却十分相配,端是一对璧人。
谢衡月扭头看娇妻,脸上似笑非笑地说:“今日方知娘子说若想看美色,为何不揽镜自照的真意。”
苏雪遥一听只觉得要糟糕。谢衡月一直没提,她只当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这是要跟她秋后算账啦。
第8章 秋后算账
说话间,谢衡月已经欺身上来,他按着苏雪遥的肩,将她牢牢按在塌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苏雪遥脸上红晕更深,她只觉得他的目光越发灼热,而他在红烛下也越发显得眉目深邃,英俊无比,她不由心下一热,低声恳求道:“郎君,且饶恕妾身则个。妾身年幼无知,坐井观天,竟不知道世上有王爷这般美男子,才敢说那番大话。”
谢衡月眸子一沉,没想到他的小娇妻,此时此刻,还不忘调侃他。既然如此,不给她个教训,怎么能振夫纲。
他俯身压了上去,只淡淡在她耳边说:“这是王妃自找的。莫怪本王无情。”
到第二天清晨,她嗓子都差一点失声。她无论如何娇喘求饶,而他却始终冷静自持不为所动。
天蒙蒙亮,谢衡月看着她在他臂弯里睡得那么沉,心里也是一叹。
昨夜他竟有些癫狂,他竟不知自己胸中爱意居然已经如此深。
而她即使对他哭泣求饶时候,也依然对他全心信任,总不忘抱着他的臂膀不放,端是可怜可爱。
他不由轻轻吻上她的唇,浅尝辄止,便觉心情激荡难以自抑。
他叹了口气,看来那清心诀也救不了他了,圆房之前,为了她好,也为了自己好,他还是搬去书房吧。
苏雪遥两世为人,也未曾经过这样的阵仗,她这一觉便又睡到了晌午过后。她再睁眼时候,却看到她的郎君,坐在书桌前批阅案牍。
秋日的阳光,如碎金点点,从窗外映进来,照在书案前的地上,树影晃动,满室安宁。
阳光下他的侧脸越发显得他姿容秀雅,举世无双,坐在那里,提笔疾书,看去也身姿挺拔,仪态潇洒。
她不由看得一呆,又不禁回忆起昨夜来,她一时羞不自已。
谢衡月是习武之人,她刚醒来就察觉到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苏雪遥却急忙拿袖子掩面,柔声哀求道:“夫君,妾身再也不敢了。”
谢衡月脸上微笑说:“如此便不敢了么?娘子你夸自己丈夫颜色好,乃天经地义之事。娘子以后务必要时时夸,日日夸才好。”
苏雪遥不想前世不是冷冷清清就是对她一脸不屑的丈夫,温柔起来,居然这般难以消受。她啐了一口,便翻转过脸不去理他。
谢衡月见她又要入睡,知道她这是体弱不胜,但也不可这般一味贪睡。他斟了杯茶走到床前,且哄她起来。她便就着他的手,低头饮了一口。
他见她一脸困倦,眼皮眼看又困得抬不起来了,心里也是有几分后悔,昨夜不该一时忘情。
他还是连哄带吓地将她从床上弄了起来。
苏雪遥只觉得十分困倦,却不胜其扰,只能一边打呵欠,一边从被窝里伸出一双雪白的足来。
谢衡月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中爱极,照例传膳之后就将人都赶了出去。她一应起居,都由他亲手照料。虽然他动作生疏,难免笨手笨脚,但是自有一番小心翼翼的温柔。
而半睡半醒之间的苏雪遥,也眯着眼睛,半打着盹儿,由着他折腾。
王妃两日都是如此作息,别人不敢说什么,却惹急了她的陪嫁乳母冯妈妈。她听得里面传膳之后,又将人全部都打发了,她便不管不顾地要进来。
自从昨日罗振康差一点直闯内室之后,谢衡月就加强了此处的守卫。
未经传唤,冯妈妈便想硬闯,立时被拦在了门口。几个高大的武婢,手往她腋下一插,便把她提了起来。冯妈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差一点被吓晕了过去。
墨染看她们闹得不像话,急忙上前制止。王妃虽然看上去脾气不错,可是这么快便将她们王爷迷得晕头转向,哪里是个好相与的。她们戆直,万一惹怒了王妃,大家可都吃不消。
她将冯妈妈领进内堂,正要好言安慰,却见冯妈妈趁她不备一头便掀了水晶帘子,闯了进去,大喊道:“姑爷,你可不能这样!”
内室里的谢衡月早就听到了嘈杂,他并没放在心上,自有人替他挡驾。没想到居然是一群废物,连个老妈妈都拦不住。
冯妈妈总以为会看到什么凄惨景象,哪里知道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小姐一双莹白的玉足踩在姑爷的膝盖上,她家姑爷正在给她穿袜子,一脸温柔缱绻。
冯妈妈愣了一愣,看着苏雪遥那浑身的痕迹,依然“嗷”得一声就扑了过去,立刻眼泪掉了下来:“小姐,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谢衡月略一迟疑,便已经被冯妈妈一屁股挤到了一边。
苏雪遥望着她的乳母老妈妈,冯妈妈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对她极好,可怜她前世混账,竟连累冯妈妈也老境凄凉,死时只有草席一领。
此时乍见冯妈妈,苏雪遥心中一痛,泪珠也忍不住滚滚而下,一声:“冯妈妈!”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冯妈妈抱着苏雪遥,对谢衡月怒目道:“姑爷!我们小姐身子娇弱,可不能这样了!从今以后,老身要在外间值夜!姑爷你要知轻重!”
苏雪遥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不由含羞拉拉她的袖子,低声说:“妈妈你莫要如此。这里是王府,他是王爷,你要有规矩,不可鲁莽”
冯妈妈眼睛睁大了,不由又“嗷”地一声:“小姐何曾讲过什么规矩,你来了王府才两日,便变得这样胆怯?”她怒视着谢衡月:“明日三朝回门,老身定要将这一切秉明老爷!让老爷为小姐做主!”
谢衡月早已脸黑得不像样子,听到这句话,他和苏雪遥一起焦急道:“万万不可!”
谢衡月积威甚重,他不传唤,墨染就不敢进来。眼见里面闹得厉害了,她着实也顾不得了,一头闯了进去。
只见王妃抱着冯妈妈,目中带泪。而冯妈妈则一边怒视着王爷,一边像母鸡护着鸡仔一般,将王妃护在身前。
而平时无所不能不苟言笑杀伐决断的王爷,却一脸无奈地拿着一双雪白的女子布袜,站在床脚,颇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
若只看当下的光景,这明明是登徒子偷香窃玉,忠勇老妈妈奋力救主。
墨染呆了一呆,虽然极想多看几眼王爷窘迫的样子,但是王爷的目光已经冷冷地朝她扫了过来。
她只好将满腔笑意,全数皆吞回了肚子里,上来款款劝开了冯妈妈。
而王妃见状,也顾不得垂泪,忙一力对冯妈妈柔声相慰。
王妃看了一眼王爷,含羞用极微细的声音对冯妈妈说:“他待我很好,并无不周之处,妈妈这次是你太莽撞了。”
她这一眼,眼波流转,明明十分羞涩,却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媚意,加上她的倾城之色,剩下的三个人都不由看呆了。
墨染纵是女子都不免心中一跳,心中只道,今日才知什么叫倾国倾城,什么叫绝色尤物。
不怪乎王爷无论如何都要将人娶到手。我家王爷真是英明神武,眼光太好了。
好不容易她们才连哄带劝地安抚住了这老妈妈,将这尊大神送走。
苏雪遥羞涩地低眉向夫君求情:“冯妈妈年老性情犟。夫君你,大人有大量,且宽恕则个。”
谢衡月还沉醉在她刚才那一眼的风情里,见她垂头,只恨他的小娇妻着实太过羞涩。
顿了顿,才回过神来,他的王妃到底在求他什么事情。
不管是在皇宫还是王府,谢衡月所见的下人们,都对他十分肃穆恭敬。即使墨染有点小调皮,也不敢公然这么呵斥他。
他的幕僚们也从未有这样跟他说话的。他其实对冯妈妈的态度,是新奇多过恼怒。
虽然他并未动怒,但见他小娇妻这样含羞告饶,岂能不抓住这大好良机。
谢衡月故意将脸一板,冷冷道:“岂有此理,这般冲撞,怎能轻易饶恕!”
苏雪遥见他动气,不禁有些着急。
她坐在床前,伸出小手,轻轻拽着他的外衣长袖,微微摇一摇,柔声道:“夫君,且宽宥则个。”
谢衡月被她这一晃一摇,早晃得心都要化了。
他不由就势坐到了床前,伸臂搂着她,心中一阵满足,却依然装出冰冷的模样道:“王妃要赔罪,得有赔罪的模样。”
苏雪遥被他搂在怀中,只觉得他臂膀坚实,气息好闻,她也不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轻轻蹭着他的月白色冰纨便袍说:“夫君若待如何,才肯原宥无礼呢?”
谢衡月一时心里一热,他再也绷不住脸色,低头吻上了怀里的娇妻软软的唇,在唇间含糊地说:“我这便告诉王妃,你该如何向你夫君赔礼。这可是王妃自己求来的,莫要后悔。”
苏雪遥见他目光灼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刻她还真有些后悔了。
她急忙告饶道:“夫君,妾身着实不能再……”
谢衡月看她当真着急了,知她着实娇弱。他心下怜惜,也不由放软了声音安慰她道:“莫要害怕。是我不好。今夜我便搬去书房。王妃且好好将养身子吧。”
说着谢衡月却依然不放松她,似乎为了之后的离别,这一个吻,变得更加深情起来。
第9章 许诺
一吻过后,苏雪遥好不容易才从晕眩中醒了过来。
她听到书房两个字,想到前生他们变成怨偶,就是从他住书房开始的。虽然明知道他这般行事,也是为了她好,可这书房两个字,却不免让她谈虎色变,疑虑重重。
然而要出言留下他,又着实有些踌躇。她哪里知道即使不圆房,他也照样有许多说不出口的刁钻法子。
当下她一面害羞,一面心内又拿不定主意。
谢衡月看苏雪遥在他怀里默然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虽然他很想告诉自己,定然是她此时舍不得他,不愿他去住书房。可是知晓一切的他,并不敢如此自矜。
这两日,她能待他如此柔顺温情,又跟他琴瑟和谐,已经大出他的意料。至于旁的,现下他并不敢多想。
谢衡月心中微叹,便俯身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说:“王妃针黹如何?”
苏雪遥不曾想他会问出这样的话,不由脸上一红,有点期期艾艾地说:“妾身不善针黹。”
谢衡月看她有点扭捏的模样,觉得此时的她,端是十分可爱,又不由追问道:“那么骑射呢?王妃可通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