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慎笑,又给她加了一只鸡腿:“吃你的饭吧。”
芷荞笑着垂下头,把剩下的鸡翅都吃了。
隔日有个交流活动,北华大医学部和首都医科大主办的,一起参加的还有海淀这边的很多高校。
作为受邀之列之末,N大的运气算是不错的。
这次活动,名额很有限。李欣和周静凭着优秀的成绩和在日前的考试中脱颖而出,都被选中了。
带队的程老师给她们每人发了一张号牌,千叮万嘱不要弄丢,不然到了会场进不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几人就乘坐大巴到了目的地——北华大东校区。下了车后,每人在回字形的通道里依次排队、刷牌进入。
外面拥挤,里面就宽敞了。
北华大医学院资金充足,建筑和绿化都很好。没来这儿前,李欣觉得N大的环境还可以,可今天到了这儿后,她真觉得N大的环境就跟乡村似的。
“能来这儿念书就好了。”李欣感慨。
旁边一女同学嗤笑:“别做梦了,咱们高考就500多,要进这儿,你分数往上加个100分都不够看的。”
徐南最近压根不理她,李欣心情本来就很糟糕,被这么一讽刺,脸色更加难看了:“你怎么说话的呢?”
“我就这么说话的呀,怎么我说错了吗?”
李欣脸色涨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脸色难看极了。
她正要跟这人吵起来,目光却在远处定格住了,有点惊疑不定地皱起眉。
周静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脖子上戴着受邀的卡牌,显然也是这次交流的学生。
她身边还有一个相貌俊朗的男人,有点眼熟,一直紧贴着她,似乎是在献殷勤。
周静皱眉想了会儿,忽然一拍脑袋,这不就是那日送李欣回来的那个“二代”吗?怎么这会儿又在这儿讨好别女孩子了?
她看向李欣,果然看见,李欣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几天,徐南压根不理她,态度也很敷衍。之前,他分明是有撩她的意思的,可最近的一次聊天和通话中,却隐隐有撇清关系的感觉。
李欣有点慌了,可又无可奈何。
她想,肯定是因为上次那个女生的原因,那个据说是他发笑的女生。
那个,长得很美丽、总是跟另一个咋咋呼呼的女生说笑的姑娘。
人就是这么奇怪,哪怕她没有嘲笑过自己,李欣却觉得,她肯定暗暗在心里面笑话自己。
说到底,是自卑心作祟。
她心里也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地讨厌她。
遑论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和徐南在一起,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的徐南,这会儿跟个狗腿子似的在她跟前鞍前马后。
李欣咬了咬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去就拦住了他们:“师父,我有话跟你说。”
徐南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脸色不大好看,连敷衍都不想敷衍:“对不起,我很忙,回头再聊吧。”
李欣却没有走的打算,仍是拦在前面。
芷荞却是松了口气,对徐南道:“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说着就越过了他们。
擦肩而过时,李欣抬了一下头,正好瞥见她被风吹到反面的卡牌,分明印刻着北华大医学部的字样。
她愣在了那儿,难以置信,耳中又想起了周静的话“那都是些靠家里的富二代,纨绔,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也是正经考上大学的大学生,靠着自己努力,自己出去打工赚钱,有什么丢人的?别看她们日天日地的,没准就是哪个野鸡大学的,还不如你呢。”。
那会儿,她还深以为然,心里甚至阴暗地觉得,周静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貌、家世与成绩并存的女孩。那不是老天爷的宠儿吗?
现在她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而后天的努力也不比她少。人家不是不跟她撕,是压根就懒得搭理她。
李欣一颗心,难受得紧。
而此刻,徐南又说道:“对不起,李欣,如果之前我的行为让你感到误会的话,我很抱歉,我只是把你当徒弟。我喜欢的是芷荞,从来都是她。”
李欣从恍惚中回神,就听见了他最后一句,忽然很想笑,又有点恶心。
她瞪着徐南,几乎是带着哭腔,声嘶力竭道:“你是未来激她,才找的我吧?徐南,你这个混蛋!”
……
难得的交流日,遇上了这么糟心的事情,芷荞也是无语。
心情不好,晚上杨曦邀她一起吃饭,她都没应,宿舍也没待,怏怏不乐地回了出租屋。
这地方距离校区不远,是个高档公寓小区。她现在住的这层,一共有四户人家,她在最里面,出了电梯就开始掏钥匙。
过道里暗,往里走了两步,却见白色的瓷砖地上,分明倒映着一个人影。
芷荞吓了一跳,“啊”一声,手里的钥匙失手就往地上掉去。
一双手动作很快,往下一捞就给接住了,又拎起来,两根手指捏着银色的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
声音太熟悉了。
芷荞抬头,果然看到穿着衬衣西裤的白谦慎,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他转身用那钥匙开了门。
回头,见她还愣在那,推了一下门道:“进来啊。”
芷荞这才回神,不大好意思地跟进去。
屋子不大,80平稍微多一点,中间客厅、餐厅是共通的,一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左边连着厨房、卫生间和阳台,右边并列一个主卧和次卧,书房比较小。
白谦慎过去,直接把窗帘升了起来:“这么好的采光,下着帘子浪费了。”
芷荞到厨房给他烧水:“白天太阳大。”
白谦慎说:“我看这两天还可以啊,这边日头很大吗?”
芷荞想了想说:“还好吧。”她格外不喜欢太阳。
她有点颓丧的模样,半句多余话不想说,灌了水就插上了插头,站窗口发呆。
过了会儿,白谦慎过来,低头一瞧,插头是插上了,可按钮没按下去,灯光都没亮。水怎么可能滚?
他手指一动,给按下了。
厨房本就窄,他一进来,空间分明更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天关着窗的原因,燠热又闷窒。
芷荞不觉往后退了一下,离他远了点:“大哥,你怎么进来了?”
他食指扣在那水壶上:“应该是我问你吧,怎么烧水都不按开关?有心事?”
芷荞没想到他一眼就看出来:“……”
“跟我还瞒着?”
倒不是瞒着,只不过,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说起来真有点难以启齿。
不过,他这么好整以暇看着她,关心的模样,倒让她不说都不好意思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徐南他……”
白谦慎倒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看了她会儿:“你喜欢他?”
“不不不。”她忙摆手,“但我们还是朋友。”
做朋友这人是挺好的,特仗义,可做情侣……还是算了吧,王八羔子一个。她是真不想把他的蠢相摊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白谦慎隐约明白了,却只是笑,也没应这茬。
她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大吐苦水。
他也知道她需要宣泄,到底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没有太多的情感经验。她说的时候,他也适当安慰。
等她把这些黑泥都吐完了,舒服多了,他才说:“你确实是挺倒霉的。”
不过,他好像不大乐意在这种事情上多聊。
芷荞也是赧颜,又是懊悔。
一时情绪上来,怎么把这种事儿跟他说了?
“对了,你跟以安怎么样了?处得还可以吗?她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了。”
“那就好,换导师不大可能,没有哪个导师会为了你一个学生去得罪一个资深教授。”
“我明白。”
“也别垂头丧气的了。”白谦慎笑着说,拍拍她肩膀,给她鼓励:“过两天不是程院士生日了吗?你准备一点礼物,我跟你一块儿去。我想,她还是乐意给我找个面子的。”
芷荞的眼睛亮了。就算不靠脸他的身份背景,就他为人处世的能力和手段,大多时候也能化干戈为玉帛。
她嘴巴很甜:“谢谢大哥!”
“别,我可不接受口头上的‘谢谢’。”他把那苹果放嘴里咬了口,“嘎嘣”一声,很是清脆。
芷荞说:“那我请你吃饭,行了吧?”
“不是你自己做吗?”
她一怔,有点赧颜:“我不会做饭啊。”
“跟你开玩笑的。”她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指望她做饭,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得实际点。
芷荞看他眼中的调侃,心里不大服气:“不是我不会做,我只是忙于学习,没有时间去鼓捣这个。”
“这话说给你自己听,你信不?”
“……”她竟无法反驳。
第17章 爱意
两人走了段路,在离东门不远的一家面馆里坐了。
老店了,招牌熟悉,似乎以前来过。芷荞拄着头看路边来往的人群,那些熙熙攘攘的热闹,好像都与她无关。
女孩侧身而坐,微微躬身模样,像一只俯卧在那边、兀自出神的猫咪,神态慵懒。
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有几绺滑下,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黑与白,如此分明。
路边不少路过的人,过去了还会回头,看向她。
有男生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谦慎抬头,就见一个微胖的男生怔在那儿,望着她发呆,然后,被身边黑着脸的女朋友拧着耳朵拉走了。
他笑一下,抽出一双筷子:“干挑还是湿面?”
芷荞怔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
“……干挑吧。”
“好。”白谦慎跟过来询问的老板娘说,“两碗牛肉面,干挑,谢谢。”
他生得好看,又有礼貌,老板娘都多看了他一眼。面很快上来了,他那碗,分明上面盖着的牛肉要多些。
芷荞抗议,跟那老板娘说:“他的牛肉怎么比我这碗多啊?”
“有吗?”老板娘低头看一眼,有点心虚的模样。
当然,嘴里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没有啊,你再看看。”
芷荞不依不饶,声音清脆响亮:“我看很多遍了,他这份的牛肉,比我这碗要多好多。”
老板娘有点烦了:“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胡搅蛮缠呢?”
芷荞说:“是你偏心眼,说,是不是见色起意?”
老板娘恼羞成怒了,把碗一端:“不吃拉倒。”
芷荞连忙给夺过来:“我钱都付了。”说完就低头喝了口汤,砸吧了一下嘴巴。
这下,碗可收不回去了。
老板娘气急,踱着步子走了。
芷荞捧着面碗坐下,不忘朝店里面喊:“老板娘,记得给我加勺牛肉啊——”
回头,白谦慎正望着她微笑。
她脸上一红,不觉把目光转开了。可是,依稀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人,如今倒是安分下来。
在他的注视下,安安静静地吃着面,一句话不说了。
白谦慎也安静吃着,没有说话。
直到这碗面吃完,他放下了筷子,状似无意问了句:“刚回来那会儿,感觉你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了。”
芷荞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就翻起旧账了:“……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
“曾经熟悉的人,几年不见,就生疏了?”
芷荞被他难住。
白谦慎施施然笑了一下:“荞荞,你太没良心了,记得你小时候很黏我的。”现在,她倒是跟徐南、白靳他们打成一片了。
刚回来那几天,他感觉自己就跟个局外人似的。
偏偏以他的性格,不是说出来那种人。
她脸色赧红。
不知怎么,想起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又想起初遇他时,那个寡言的少年,一瞬间思绪飘得很远。
沉默了好久,后来终于鼓起勇气,看他一眼。
面前这个人,白面孔,黑眼睛,说话斯文、从容。
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一切的一切,好像真是她的错觉似的。
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白谦慎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记忆确实很久远了,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还是在自己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好像只有八九岁吧。以至于后来,她父母双亡,他跟霍南齐去苏州接她的时候,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
年少时的白谦慎,还不是眼前这副沉稳的模样。
那会儿,他父母正闹离婚,他那个从事科研的科学家母亲一怒之下,搬来了苏州小住。
一个是正值盛年的军方高层,一个是出身名门、孤傲清高的天之骄女,谁也不让谁。
因为被年幼无知的同大院臭小子奚落,白谦慎和对方大打出手,打断了对方六根肋骨。在父亲问责前,他偷了六百块,买了张火车票就去了苏州。
找他的妈妈。
不过,沈清辞正在气头上,拒不见他。
加上这段婚姻早就岌岌可危,恨屋及屋,她对这个儿子也是两看生厌,门都没开。
大年三十,少年的白谦慎就站在她的楼底下,看着她和新的男朋友,给对方带来的儿子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