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踯躅了一下说:“李师兄,你对容芷荞也太好了吧?她都这样下你的脸了?”
李成奚不理她。
她又说:“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说?我看她那副不自知又不领情的模样就来气,我跟你说……”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了她,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跳。
心里的隐秘这么被人直白地剖露出来,让一向高傲内敛的李成奚有点受不了。他瞟了她一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一天天的不做事,整天就知道唯恐天下不乱。你除了嚼舌根还会干什么?”
说完撇下她径直走了。
他这人就这直脾气,看谁不顺眼就会直说,而且,何夏这咋咋呼呼还自以为聪明的样子,是他最为讨厌的。
见他不理睬自己还吼自己,何夏颇有种一腔热血痴心错付的感觉,难受极了。
隐隐还增生出一股怨恨来。
她想起了闻音说的那件事,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暗暗点头,算是下定了决心。
……
白谦慎离开后,芷荞就去了急诊室帮忙。
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里面做紧急处理,手术都很快,处理一个就用担架抬走,送到相对应的部门做进一步检查。
这时,护士长过来找到容芷荞,说:“有个病人,这边有点麻烦,你去帮忙处理一下吧。”、
“啊?”芷荞愣住,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其余实习生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哪怕是忙到这种地步,实习生也是没有上手资格的,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帮忙递递工具而已。
护士长居然让她单独去处理病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这病人还真是个奇葩。”护士长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旁边的二号贵宾室走,路上还在抱怨,“她就手上划了一下,破了那么一点点,都不到5毫米,结果呢,她又哭又喊,非要找人来缝。好不容易李医生抽出空了,去给她缝了,好的,她嫌李医生是男的,不要。我们好说歹说,没效果,没办法,只能又给她换了个女医生。可是你知道不,她又嫌人太老,非要年纪在30岁以下的医生给她缝。这叫什么事儿啊?又要年纪小,又要医术精湛,她怎么不上天哪?”
然后,又说了好一通话。
光是这么听,芷荞都可以感觉出这个女病人有多么奇葩了。可是,偏偏这个女病人还挺有背景,不能得罪。
护士长没办法,只能找她来救援了。
芷荞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
而且,现在医患关系也很紧张。这么奇葩的病人,要是不满意她,还故意找她的茬怎么办哪?
可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她退缩了。
好不容易,跟着护士长到了2号贵宾室,在门口深呼吸,她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推门进去一瞧,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个中年美妇好整以暇地坐在病床上,身后靠着靠垫,脸上还有些不耐烦。长得是很漂亮,也保养得不错,珠光宝气的,但是,那双吊梢眼往这边一看,就让人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
芷荞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打退堂鼓。
这个伤了手非要年轻医生给她缝线的,居然是沈怡?
芷荞觉得这事儿有点巧,心道,她不会是故意来找茬的吧?开心了两天的心情,顿时就有些微妙了。
她皱了皱眉,看向对方,下意识带了几分警惕。
沈怡原本四处张望,眼中不耐烦的意思很明显,可看到她之后,眼神顿了一下,似乎亮了亮。
好像,隐隐有些兴奋的模样。
芷荞背脊僵硬,不明白她兴奋在什么地方?
难不成,还在真是来恶整她的?为了整她,还把自己手指给弄破?这金尊玉贵的贵妇,为了她这个小喽啰牺牲还真是大啊。
她按下心里的不爽,冷淡地走过去,心道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好让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受伤了?”她拉了张椅子坐了,口罩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拿那双漂亮的眸子非常淡定地扫了沈怡一眼。
怎么形容那种淡定的?
大概就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隐隐带着装逼感的淡定吧。
那一刻,芷荞非常佩服自己的演技,感觉气场上,自己瞬间从一个实习生升华成了一室主任,李成奚附体了!
沈怡原本一脸开心,看到她这副模样,怔了怔。
在她的想象中,容芷荞见到她,无非是愤怒、厌恶等情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表情。
她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她不讨厌她了?
可是,她之前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心肝宝贝干了这种事,她就浑身不舒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
所以,哪怕这会儿容芷荞骂她、抽回她一个耳光,她都不会意外,反而会释然一些。
可是,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沈怡茫然了。
看到她的表情,芷荞心里有些满意,心道,好家伙,果然是来捣乱的,看她怎么整死她!
“手伤了是吧?”芷荞朝她的患处看了一眼。
沈怡回神,连忙点头,把破了一个小口子的手指举起来,拿到她面前,还晃了晃。
“行了行了,别晃了,就这么点儿伤口,再晃它也不会变大的。”芷荞鄙夷道。
心道,贵妇就是贵妇,矫情!
沈怡被她说得有些尴尬,难得安静地坐了下来,坐姿也端正了,就像是回到了小学,面对班主任时的模样。
“忍着点儿。”芷荞抽出了针线,下意识翻了翻盒子,惊呼道,“咦?怎么没有麻药了?哎,只能硬缝了。”
“啊?”沈怡愣怔。
这也是她第一次伤这么严重,她从小娇生惯养,连皮都没有擦破一下,这次为了接近容芷荞,才咬牙给自己划出了这么一道伤口。
心道,缝一下而已,又不痛,而且还有麻药。
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没麻药了?
沈怡身体僵硬,难以想象那种痛。
这时看着容芷荞,感觉就像看着屠夫似的。
容芷荞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忍着点儿,不会很痛的。”然后,抓过她的手就直接动起手来。
沈怡浑身僵住。
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她都快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没有伤得这么严重过。为了接近女儿,她也是操碎了心,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好不容易等容芷荞缝完,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牙关紧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好了。”芷荞把针线放回包里,看了她一眼,心道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会吧,多大的人了呀?
她也没对她怎么样吧?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她这副表情,还不知道她把她怎么样了呢。
可是,看着她这种表情,她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这人不记仇,不过,虽然恶感减了,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起身道:“你可以走了,沈女士。下次这种小伤,自己楼下小卖部缝一下就好了,不用上医院来抢占原本就宝贵的资源。”
沈怡被她说得赧颜,可眼见她要走了,立刻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连忙站起来。
“容小姐!”
芷荞回头,不解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沈怡踯躅了一下,尴尬地舔了下嘴唇,说:“上次的事情,是我没有搞清楚,对不起啊,我在这儿跟你道歉了,希望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芷荞挑了下眉。
这人,居然会道歉?
顿了下,她才道:“没事儿,我不打算计较了。”她又要走,沈怡又急了,忙道,“那怎么行?我能不能请你吃饭,好好跟你道个歉?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芷荞这下,是真的纳罕了。
吃错药了吧,这女人?
她越是这样反常,她心里的警惕心就越强,一口回绝:“不了。”说完,没等沈怡再说,她转身离开。
徒留在那儿黯然的沈怡。
沈怡找到白谦慎这里的试时间,比他预料的还要早。
“坐。”白谦慎亲自招待她,专门腾出了会客室给她,把人都给摒退了。
沈怡犹豫了会儿才坐下,有点坐立难安的模样。这次来这儿找他,她也是花了很多的心里斗争的。
不过,鉴于容芷荞现在对她的态度,她真的按捺不住了。
“您坐。”白谦慎微微弯腰,给她倒了杯茶,端放到她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了。
他待人总是这样如沐春风的,很成熟,从不意气用事,所以,哪怕之前沈怡找过他的茬,他也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静心听着她说。
态度平和,适当表现出一点儿诧异,也像是之前从不知道她和容芷荞的关系似的。
沈怡踯躅了很久,终于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我很糊涂,我很混蛋,我之前还……”
她感觉心有点痛,一阵阵纠痛,恨自己的糊涂,“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让她这样在外面受苦。”
“谁说她在外面受苦?她在我们家待的挺好的。”白谦慎抿了口咖啡。
这一句,就把沈怡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
她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只觉得喉咙无比干涩。
是的,对比她之前的荒唐行为,容芷荞确实在白家待得不错。
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她想要弥补……
然而,白谦慎表情平淡,似乎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沈怡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原本以为,她放下面子说出一切,他看在容芷荞的面子上回帮她,谁知,他居然像是无所谓似的。
她的阵脚顿时乱了。
“我是真的对不起,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白谦慎笑了一下:“对不起,你就只会嘴上说说吗?这些年,你们在闻音身上花费的,这都是荞荞应该有的。”
沈怡顿时明白了。
他这是为容芷荞鸣不平。
倒不是在意那些东西,就是心疼她,感觉她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原本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别人给抢走了。
沈怡说:“我肯定会补偿她的。”
就算他不提,她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
“荞荞,晚上出去吃饭吧。”白谦慎忽然道。
芷荞一怔,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裙子比划,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忽然想要出去吃了?”
白谦慎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没什么,就是不想忙活了。”
“好吧。”
去的是楼下不远的一家中餐厅,不算多么高档,但是很干净。沈怡早在包厢里等着了,看见他们,立刻笑着站起来:“你们来了?快坐。”
芷荞怔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白谦慎。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白谦慎怎么都不可能害她的。芷荞想了想,还是挨着他坐下,只是皱着眉,望着对面的女人。
在白谦慎的建议下,沈怡今天穿得很朴素。
沈怡表现得也很热情,和之前对她冷嘲热讽、剑拔弩张的样子完全不同,像是一个长辈似的,问冬问西,有些过于热情了。
芷荞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些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们聊吧。”
白谦慎倒也没有拉她,起身跟她一块儿告辞:“伯母,回见吧。”
沈怡失落,更是不舍,但也没有办法。
到了外面,容芷荞有些气愤地问他:“你还不说实话?”
“什么实话?”
“别装傻!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白谦慎有些沉默,真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说。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他看一眼,给掐了,然后回了个“在忙”。
可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芷荞看一眼,是闻音,她呵了一声:“接吧。”
他苦笑:“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她拉黑就是了。”以他的性格,从不跟人过分亲近,但也不会做出太过激烈的事情。
能这样说,确实是例外了。
芷荞说:“我还没那么小气,接吧,没准是什么要紧事呢。”
白谦慎接了:“什么事儿?”
跟以往不一样,闻音没有跟他话家常,而是急切地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说吧。”
“是关于我、容芷荞和闻家的事情。”
为了不让容芷荞担心,他放了扩音,听到这话,芷荞皱起了眉。可这时,白谦慎已经组织不了了,就听得闻音直白地说:“容芷荞才是我妈的女儿。”
芷荞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都愣住了,随即哭笑不得,拿过白谦慎手里的电话,对那头说:“你是得了失心疯吗?闻小姐。而且,以后请你不要给我老公打电话了,他不想做得太难看才没拉黑你,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闻音愣住。
显然,没想到容芷荞也在。
她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她就想着自己主动挑破这件事,总比被人揭穿要来得好。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容芷荞会在白谦慎身边。
这就像是脱光了,到情敌面前去展览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这会儿,她也只能隐忍,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芷荞想了想,给她报了个地址。
她想,这件事总得有个圆满的解决。
而且,她心里也渐渐升起了疑团。原本很荒谬的事情,结合沈怡这段时间来的表现,竟然让她有些不妙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