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知道今日,她定不会捡回一个祸害,害了何大娘一家。
拓跋嗣听侍女说木兰不吃不喝,便过来走到门前听到里面隐忍的哽咽,顿住了脚步。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起。
刚才他在处斩的名单上的确看到了何氏一家。
此事的确不大对劲,已是派青枫去探查。
只是此刻怕是她对他早已恨之入骨。
拓跋嗣推开门,便感到两道充斥着恨意的视线投向自己,看到一旁已是凉透的饭菜,又吩咐外面的人再去拿一份来。
“你若是要杀我,起码也要有力气。”
侍女把粥放在了一旁,退下关上了门。
木兰闭眸,不想去看他。
拓跋嗣又走近了一步,见她的发散在身后,伸手欲替她整理却被她嫌恶躲过。
木兰紧抿着唇,眼底的恨意如熊熊烈火。
拓跋嗣冷笑,倏然捏紧了她的下巴。
“对,没错。是我杀了他们。但凡参与叛乱之人都要被斩首。谁让哪张元倒霉牵涉进了其中,若是怨,只能怨他的命不好。”
木兰胸口起伏起来,眼眶霎时因愤怒红了一片。
“滚!别碰我!”
拓跋嗣眼神沉冷,指腹顺着她的脸颊滑过,“我不止要杀他们,若是你与我为敌,我也会杀了你。”
木兰听着一番话,倏然想起那一夜他亲口对她说的,在敌城里那夜,他眼底的柔情。
突然笑了起来,木兰红着眼,讥讽:“殿下演技精湛,木兰自愧不如。若不是今日您这一番话,木兰还差点被您之前骗了过去。”
拓跋嗣余光看到窗后的那片阴影离开后,心底冷笑,看着木兰这番模样,垂下了眼,轻声覆在她耳侧道:“阿兰,你要信我。”
第50章
木兰冷着脸不再言语。
拓跋嗣低低叹了一声,趁着木兰不注意啄了一口她的唇。
木兰惊怒,立刻发了很欲咬他恨不得撕咬下来他的肉,下一刻他又快速离开。
拓跋嗣低声道:“先委屈你这两日,待我查清一切,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木兰心底直直冷笑,这副模样又是演给谁看。
屋内一片寂静。
拓跋嗣起身,看了她片刻转身缓缓离开。
“拓跋嗣!”
听到呼唤,他的脚步顿住。
“有朝一日,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她的声音里绞着浓烈的恨意。
拓跋嗣眸色怔然,低低笑了声:“好啊,我等着。”
话落,便提步离开。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只听咔嚓一声,木兰捏着脱臼的手腕,终于从挣脱了那铁环。
木兰趁着外面无人,快速翻过窗。
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
“主子,您为何不把此事告知木兰姑娘?”
青枫立于一旁,有些不解。
分明此事是他人故意挑拨木兰与主子的关系,主子却不解释任由木兰误会。
拓跋嗣垂眸,摩挲着圆润的棋子。
“不知反而安全。”
若是真如猜想那般,此事的主导者真的是那人。若是木兰得知之后,未能如事情发展那般进行。怕是那人会对木兰起了杀意。
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青枫低眉叹气。
刚才看到主子脖子上的血迹,不用多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苦了主子了。
“之前属下去查,动乱者的名单上张氏几人的名字的确来的蹊跷。再者此事是您下的命令。怕是木兰会对您误会颇深。”
拓跋嗣扯了扯唇角,却也为多说。
如今之计,便是看好那女人,莫要再生出别的事端才好。
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叩门声。
婢女慌张入内,道:“殿下,姑娘姑娘不见了!”
拓跋嗣眼睫微动,倏然起身朝那处偏殿去。
青枫紧随其后。
殿内窗户大开,那铁锁依旧完好无损,此时却孤零零散在榻上。
夜中有风吹动,撩起他额间的发丝。
拓跋嗣眼神冷沉,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那女人定是靠着自残才摆脱了这铁锁。
若是再遇上他的人..
拓跋嗣眼底犹如暗井,见不得一丝光亮。
青枫拱手:“属下这就去派人找。”
“不必。”
拓跋嗣道。
看着窗外的方向,若从这里出去,必得越过这墙,墙后便是一片竹林那一处偏僻很少有人去。
看样子,她不过离开有半个时辰,竹林之大,一般人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未再多想,拓跋嗣抬步便转身离开。
——
木兰忍痛把手腕复位后,越过那片墙的时候又崴伤了脚,行路就慢了些。未想墙后竟是一片竹林。
茂密的竹林把月色掩盖,除了耳边细细的流水声,木兰摸不清方向,只能凭借着声音朝着水流处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水中的水阁。
隐约有低低的琴声从那处散出。
轻薄透明的帘幕虽风摇晃,月色打落其上勾勒出一抹细细的人影来。
木兰已是疲惫不堪,动一下脚踝便是无比刺痛。
看道眼前的人,下意识便要转身离开。
“来者便是客,不若歇息片刻再走。”
一种格外清淡的声音传入耳畔。
木兰身形僵了有一会,此人是谁,为何又在此弹琴。
“你的脚似是受了伤,近几日外面都有重兵把守,不若先在此处歇息片刻。”
木兰头皮有些发麻,站了有一会,却还是转身朝着那方走去。
掀开帘幕,只见一个墨发高束,面容俊雅的男子坐在琴后,深色的长袍上绣着细细的金色纹路。
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莫名这副面容让木兰有些恍惚,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水阁之上,摆设也是极具风雅。
一旁的泼墨山水屏风,不远处还有一方坐塌,圆木案几上摆设着一精致紫砂壶。
男子见木兰眼含警惕,垂眸唇角微翘,指尖也停下了动作。
“夜里寒凉,不若去榻上歇息着。”
木兰收回了打量他的视线,也未动只是站着。
“多谢。”
拓跋虞瞧她有些肿起来的手腕,道:“你身上的伤倒是不少。”
木兰眼神有些发凉,靠着一旁的庭柱,朝着天际一轮的残月望去,眼底隐约渗出了些红意,缓缓阖上了眼。
她此生最珍爱的人惨死他人之手,而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她拼了命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以血报国。而她的国家竟这般对她!
浓钰的苦涩悲痛如潮渐渐将她淹没。
倏然眼前感到一股阴影覆上来,木兰睁眼下意识将他的手臂反撇至身后,清脆的一声响起。
木兰注意到摔落在地上的一块玉佩。
那熟悉的形状纹路映入眼帘。
男子似是不会习武,被她紧紧掣肘无力反抗。
木兰惊喝:“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她分明是把这玉给买了。又怎么到了这人的手里。
他似是苦笑了两声:“这原本就是我的玉佩,刚才我只是看道你肩膀上落了片叶子。并未有它意。”
说罢摊开手掌,果然一片竹叶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木兰倏然放开了他的肩膀,有些怔然。
此人难道...是河清王!渐渐他的模样与印象中的那人重合。
“是你!”
木兰惊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拓跋虞重新整肃了衣衫抬眼道:“何意?”
木兰咬唇,心中又惊又喜。
竟未能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曾经她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也对,他应当是不认识自己的。
“我..”木兰欲解释却顿住。或许师傅并未向他提及自己,若是那师傅来说却也不大好。
“小人已是仰慕王爷许久。不想今日能得一见。”
木兰无奈一笑,语气也松了下来。
河清王在百姓口中是十足的善人,待人宽厚,治理有方。人人称赞不绝。
拓跋虞勾唇,儒雅的面容上荡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伏身将那块玉佩捡了起来。
“曾经我把一块同样的玉佩赠与一个故人,许诺可凭此物可满足其心愿。后来..我的属下却在乡间的当铺中意外得到。我竟未想到这世上会有这样轻视这块玉的人。”
拓跋虞自嘲笑道。
木兰听得脸有些躁红,的确那时的她身无长物,只得把那玉佩给当了。
倏然寒风吹过,木兰打了个喷嚏,不禁裹紧了衣衫。
拓跋虞见此,不禁浅笑,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了木兰。
“不若喝一杯暖暖身体。”
木兰见他眼神清澈纯粹,神情坦然,念起刚才她那般对他,他不仅未责怪,反而这般。
不禁心底有一丝愧意。
还是不能以恶意来揣测别人。
手里的茶很暖,茶水甘甜可口,不似是一般的苦涩。
木兰虽是胸口依旧沉闷,却比刚才好了许多,困意却慢慢袭了上来,打了个哈欠。
“你若是累了,可在一旁歇息着。”
拓跋虞道。
木兰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在不远处的榻上坐了会,却没想刚一碰上塌,便沉沉睡了过去。
手中的茶盏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拓跋虞眉眼沉沉,神情渐渐模糊了起来。
第51章
拓跋嗣追来之时,正是夜幕之下月色沉沉,湖面波光淼淼。
听到琴声,蹙眉。
帘幕被风吹开,榻上之人衣衫微敞开露出一片细腻的脖颈,脸颊上带着几分的酡红,发丝凌乱。
拓跋虞在一侧,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神色温柔缱绻,像是对待情人那般。
拓跋嗣眸色沉沉,直步上前掀开衣摆落座,看到已是凉的茶水。
“不想,皇叔与这女人倒是认识。”
拓跋虞未看他,唇角浅笑。
“此女品行极好。”
“怕是要辜负皇叔的喜欢了,她早已是侄子的人了。不过若是皇叔若是强求的话,侄子自然是可以成人之美。”
拓跋嗣摩挲着光滑的玉瓷杯,眸黑沉无波。
闻声拓跋虞抽回了手,神情淡淡。
“如此我又怎能夺人所爱。”
拓跋嗣眸落于不远处的木琴上,倏得挑眉直步走上前,紧捏了榻上女子的下巴,用了十足的力气。
木兰被疼痛惊醒,睁眼便看到拓跋嗣脸色沉冷,眼底夹杂着锋利的冰棱。
顿时困意散去,恨意涌现,欲挣脱他又送了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语气讥讽。
“快些起来,莫脏了皇叔的塌。”
木兰暗咬牙关,起身怒瞪着河清王。
原来他们是一丘之貉!
看到桌面上的茶杯,倏然心头烧起怒火。
她喝下之后便这般快睡过去,定是那茶水有问题。
怕是他们早已是串通一气。
“怎么,还不走?”
拓跋嗣声音冷厉,紧箍着她的手腕,扯着她完全不顾她脚下的痛。
“侄子这便离开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木兰脚下疼的厉害,腰上环着手的如铁般,令她无法挣脱。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拓跋虞拾起桌面上的茶杯,眸色深了几分。
——
终于走了远,木兰感到手腕被松开,下一秒却见他弯下了腰来,掌心握住了她红肿起来的脚踝,慢慢揉捏着。
“那么高的墙跳下来,怎么没摔断你的腿?”
拓跋嗣声音很冷,掌心却很热。
木兰挣开了他的手,丝毫未理睬他,忍痛朝前走。
如今她没法杀了他,迟早有一日她会为何大娘他们报仇雪恨。
若说张元叛乱,打死她也不信!
未走几步,身子却一轻,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抄在怀中。
木兰瞪目,欲怒却听他冷声道。
“怎么,想让外面的将士看看平日威风凛凛的木将军如今被太子抱在怀里是个什么样子?”
木兰胸口翻涌着恨与怒火,费了全力也没能挣开。
他的心跳在侧耳很清晰。
风吹过竹林响起飒飒之声。
月色打落在他的眉眼上,拓跋嗣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脸上。
木兰蹙眉闭眼不再去看他。
“若要杀我,不如养好了身子也不迟。我等着你。”
闻声,木兰倏然睁眼,却见他神色似是有几分自嘲。
刚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分明前一刻还对她嫌恶至深,到了这边却是另一份嘴脸。
冷笑:“殿下的这张嘴脸变得可真实够快的,不必再虚情假意。自今日起你我之间除了恨再无别他!”
拓跋嗣倏然怔然,在她腰上的手臂倏然失了力。
木兰察觉立刻挣了开来,超前走去再也未回过头。
一道细长的影子被勾勒在地上,他兀自站了良久。
今夜是格外的漫长。
——
殿内又传来了阵阵的低咳声。
张和田退了出殿外,正巧遇见来的太子殿下。
叹声道:“如今圣上的身体是越发差了。”
拓跋嗣低眉:“可是派御医瞧过了?”
自上次逆贼拓跋绍被监押,从皇子降为庶人。父皇的性子也越发令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