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她还是没能把她给救回来。
木兰正打算转身却听到轻微的动静,一股喜意迎上心头。
杜若兰意识重叠起来,发现自己还未死,眼前还有一团黑影,正欲呼救却被她捂住了嘴。
“嘘!是我。木兰!我是替张元来接你走的。”
元哥!
见杜若兰平静下来,点了点头,木兰松开了手。
“你莫要着急。记住我的话,沿着山路去上山,朝北走。槐树后有一个山洞。我在里面放了粮食。这几日你去那里避一避。待到风头过去,你便去找张元。那时你俩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那你呢?”杜若兰追问。
“我会想办法离开。放心!”木兰捏了捏她的指头。“不管遇到什么事,别再把你的命不当一回事。”
听着这熟悉的口吻,杜若兰突然反应过来。
“是你!”是那个上次在河边救下她的人!
杜若兰急忙跪了下来,眼睑一片绯红。
“若兰多谢姑娘相救!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木兰无奈,扶着她起来。
“换下这身衣裳,藏在床底下。等待明日我替你出嫁后,你便趁乱离开。”
又叮嘱了她几句,木兰便开始拿起一旁的嫁衣穿起来。
见她还怔愣着不动,木兰低声催促了声:“快点,愣什么?”
杜若兰掌心握紧,万般感激的话无从说出口,最后吐出两字。
“多谢。”
木兰一愣,唇角扬了扬。
“你若真要谢我,今后不要再去寻死了。逃出去后不论以后做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杜若兰眼睛发红,嗯了一声。
第二日迎亲的人便来了,杜府外一片喜庆,四周皆挂上了红色的绸缎灯笼。
外面一片锣鼓喧天,宾客纷纷迎了进来。
杜夫人也是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身材略微臃肿。
“恭喜啊,如今攀上了高枝可莫要忘了故人啊。”一方脸绿衫女子笑得满脸褶子。
杜夫人哎呦一声:“哪啊,这孟家嫁过去了也就是个二夫人。说白了还是个妾。倒时候不还是啥都没。”
“呦!这可不一定。我听说那孟公子还未有子嗣,若是你家若兰嫁过去,肚子争气。正夫人算个什么?”
杜夫人笑着瞪了她一眼。
“就你会说话。”
第10章
“若兰?”杜夫人站到门前唤了几声。
听着里面没动静,心底撩起火来。
这丫头是怎得了?到了这节骨眼上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又用力敲了敲门,还没动静。杜夫人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
正欲呼喊,门却被打开。
只见杜若兰一身红艳艳的嫁衣,头上顶着盖头,直直站在面前。
杜夫人心底松了口气,“你这丫头是要吓死娘啊,怎么不说话!”
见女儿转了身不语,以为还在生闷气。
杜夫人语气软化了些。“娘知道你生气,可是再过十几年,你再回头看,你会觉得娘是对的。”
“那张元要什么没什么,整天身上一股鱼腥味。这几年我听你爹说北边又要乱起来,那张家还是兵户,你若是真嫁过去了,没几年指不定就要守寡。你是娘的心头肉,娘怎么能让你去受那委屈呢?”
木兰感到掌心被她握紧,莫名让她想起自己的娘亲。
即便杜若兰对她的娘亲万般不满,她娘亲起码是真心对她的。
榻下逼仄的空间,杜若兰捂紧了嘴巴,泪水顺着两颊滑落。
娘,女儿对不起您了。她已经立过了誓言,此生非元哥不嫁。况且元哥因她被打成了那般模样,如今还不知生死。她又怎能负他!
整个出嫁的过程,木兰听到杜夫人压抑的啜泣声,以及杜父的几句嘱咐。
因着这边的习俗,凡娶二房的新郎官皆不能来迎娶。且新娘到了夫家只能从后门进去。
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坎坷。
从头到尾木兰没出过一声,最后终于坐在了婚房的榻上。
听到外面丫鬟的恭敬的声音。
“少爷。”
木兰紧了紧拳头,红盖头下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双做功精良的黑靴。
那步子有些怪,在她面前踱了几步,又离开坐在不远处的圆木凳上。
“我本是不想娶你。可我娘硬要把你塞过来。怪我那正房肚子不争气。今后你若是听话,本少爷便好好对你。”
他缓缓倒了杯酒,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木兰闭了闭眸,她并不知晓孟公子是否见过杜若兰的真容,下意识攥紧了袖子。
倏然盖头被掀开,刺眼的视线惹得她眼睛眯起来。
下巴被他捏住,木兰感觉到一股耻辱感,她厌恶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
又听到一声嗤笑,下巴猛然一松。
木兰睁眼,只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
孟庭捏着玉瓷酒杯,讥笑着:“我还以为杜家的姑娘有多好看,不过如此。”
木兰不动声色,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并未见过杜若兰,如此便不用麻烦了。
见他转过身来,木兰看清了他的长相,样貌倒也算的上英俊,只是那面色惨白,下盘浮虚。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留恋青楼之辈。
倏然面前递上一杯酒。
木兰抬眼。
“怎么?连合卺酒都不喝了?”
孟庭勾着笑。
木兰一手夺过,仰头一饮而下,脸色有些发冷。
这男子也是奇怪,哪里有新郎官入了洞房是这番模样。
木兰心底闪过一丝疑虑。
孟庭见她喝下,揉了揉肩膀,踏着步子又懒懒靠在桌上。
“你不是杜若兰,对吧?”
耳边轻飘飘一句话把木兰惊住。
镇定下心神,木兰睨着他。
“你怎知我不是?”
“切,装什么装。就算我没见过杜若兰。你瞧你那手上的茧子,比男人的还厚。这附近不打耳洞的女子也没几个吧。让我想想,东边的刘禾,西边的木兰。你说你是哪个?”
木兰身子彻底僵住,掌心握成了拳头,指节凸起。
看来,这公子哥知道的倒还真挺多。
孟庭笑得轻浮。
“我还听说,那木兰家最近来个了什么表妹。听人说那模样堪比西施,也不知在床上又是何等模样?”
一股怒气从心头窜起来。这等宵小竟敢妄想思思!
木兰两眼冒火,正想抡着拳头砸过去却察觉四肢开始无力起来。
那杯酒!他竟敢下药!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的脸在面前变得扭曲,四周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昏暗。
只是他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
***
幽夜寂静无比,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衣角被风摇曳吹起。
月华洒落在肩上,白瓷的面容依旧惊艳无比。
木思仰躺在屋顶上,摩挲着掌心的玉佩。
隔着瓦片听到屋内的声响。
“娘,木兰姐怎么样了?”
“这...我..”
“咳咳,娘你快说啊!”
“我听孟府的人说,新娘被人替换了,如今假新娘被抓到牢里去了!你说这木兰丫头怎么这么傻!竟想到拿自己来开玩笑!”
木思起了身,捏着玉佩,一缕青丝落在胸前。
“清河郡..桃花县.。”
天空万里无云,四周一片草茵,不时有风拂过。
“小姐..小姐您慢点。”
一青衣婢子小跑着朝前喊道。
只见不远处是一粉衫流苏裙姑娘,手里拿着牵着风筝欢快跑着。
脸上尽是快意,眼底一片皎洁。
“小荷,你快点!”
她放长了线,想着让风筝飞得更高些。
倏然身后撞到一堵温墙,粉衣姑娘愣住,转身看去。
花瓣被风吹散,随着他的墨发在风中飞舞。一袭白衣映着出尘惊艳的容颜。
他静静站着,低头看着她,唇角带着笑意。
她看直了眼,竟不小心松了手中的线。
“好玩么?”他勾了勾唇。
“好..好玩。”粉衫姑娘猛然回神,倏然看到风筝不知何时断了线,那燕尾风筝已是越飞越远。
“我的风筝!”
木思笑了笑,衬得眉眼愈发动人。
“我陪你去找好么?”
“好!”
又一阵风吹过,青草被随着风被斜到一旁。露出一人的青色的衣角,只见那人依旧睁着眼,喉间隐约露出一条细细的红线,鲜血顺着红线晕染开来。
厢房内烛火摇曳,山水泼墨画屏风,檀木桌椅,摆设透出一股典雅的气息。
“老爷,你这是怎得了?”一墨衣女子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身姿丰腴,妆容娇艳。
男子着了身青黑官袍,头上的乌纱帽还未去下,从眼角可见蔓延出来的细细纹路。
“还不是我那侄子,听说去二房的时候出了乱子。被娶的那女子给狠收拾了一顿。”
女子惊讶一声,掩住了樱唇。
“竟还有女子能把孟少爷给揍了?”
孟贤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那混小子整日不干好事,竟惹出些乱子。”
女子娇笑一声,手下用了些力揉捏。
“老爷,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那些糟心的事儿了,不如多陪陪墨儿呢。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在牢里找人收拾一顿给少爷出口气不就行了。”
孟贤叹了口气,将她那葱嫩玉指捏在掌心摩挲着,皱了皱眉:“今日回来,怎么没见涟儿?”
女子愣住,“我听下人说是跟着小荷去放风筝了。”
“放风筝!?”孟贤提高了声音。
“都这个时辰了,放什么风筝!你个姨娘是怎么当的!”
女子一下被他吓红了眼,“老爷,我...”
孟贤发妻去的早,膝下唯独一个女儿无其他子嗣。
孟贤对这个女儿也是格外疼爱。
外面突然有小厮通报。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孟贤脸色一变,甩开她的手,推门而出。
只见两个小厮用架子抬着一具尸体缓缓进来。
“大人,今日随着小姐的便是小荷。我们去寻了好久,在一处发现了小荷的尸体。小姐……不知下落。”
一奴婢跪在地上,啜泣说道。
孟贤有些不稳,扶着胸口气息有些不稳。
终于上前翻开了那白布,赫然入目的正是小荷的那副面容,此刻透着股死气的惨白,脖子上满是鲜血。
身后的林墨看到,惊恐呼了声。
孟贤气的发颤。
“给我找!快去给我找!”
林墨上前欲扶他的身体却被推开。
“别碰我!我让你打理府邸上上下下,没想你竟连我的女儿也看不住!给我滚!”
林墨委屈哭起来:“老爷,我本以为小姐是贪玩晚归了些,谁知竟出了这事。”
倏然一枚箭矢射入房檐上,铮然作响。
众人皆是一惊。
孟贤眼底一颤,只见那箭杆上穿着一张纸,手颤着把它取下来。
“放出近三日内所有收押囚犯,明日子时十里坡领人。少一个便用你女儿一根手指来抵。”纸面还残了几丝干涸的血迹。
孟贤攥紧了纸,身子慢慢佝偻下去。
他的女儿啊!
林墨眼睑发红。
“老爷,怎么办?小姐如今生死不明,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到底是哪里来的绑匪,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明知这孟贤是桃花县的县长,竟吃了熊心豹子胆绑了县长的女儿!
“放人!放人!”孟贤捏着眉心。近几日收押的不过是几个犯了偷窃罪的平民,还有那个刚收押进来的女人。
林墨满是疑惑,放人?放什么人!
孟贤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几名小厮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夫人,这小荷怎么安置?”
林墨瞥了一眼,捏着鼻子走远了些。
“找个乱葬岗埋了去。快抬走。别放这里晦气。”
“是。”
第11章
外面的风声像是幽魂的嚎叫。
暗处隐约传来老鼠吱吱的声响,走道里亮着盏灯火。
木兰坐在干草堆上,闭眼神色痛苦。
掌心上还残余着干涸的血迹。
还是闹成了这种境地。木兰神色有些挫败。师傅曾经就对她说过,做事要给自己退路。更要动脑子。
她最后还是把自己逼到了这种绝境。
真蠢!木兰狠狠锤了下脑袋。
那孟庭在酒里下了药,她捡起剪刀便朝着手臂划了几道,硬是逼着自己清醒起来。
最后她只记得孟庭面色惊恐,脸上全是鲜血。只是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了。
木兰看着手上的伤痕,叹了口气。
醒过来便来到这狱里,也不知道明天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也不知思思到了鹿邑没有。张元有没有好好养伤,杜姑娘在山洞里怎么样了。杜家人若是发现了女儿被掉包会不会来找麻烦。
罢了,就算找麻烦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她从十四岁起便是一个人。就算以后死了,也不会殃及他人。
木兰唇角无声勾起,抱紧了双膝,整个人紧紧蜷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