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你在不在呀!开门!!!”
她听见是于晓晓的声音,慢腾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清了清喉咙应声:“来了。”一开口,喉咙如同被锯子拉朽过一般,发出陈旧的声音。
粗粝,沙哑。
她摸了摸喉咙,发现自己哑的厉害。
一开门,站在门外的于晓晓猛地扑进来,然后像一只八抓鱼一样,把她从头至尾地抱住。
“你吓死我了!”
李苒不明:“怎么了?”
于晓晓听她声音:“感冒啦?”
“嗯,有点儿。”
于晓晓摸了摸她的脑袋,发现有点热:“发热了你。”
李苒摸了摸自己脑门,是有点低热:“你找我什么事儿?”
于晓晓一脸“你有没有搞错”的表情:“是你自己电话不接,还问我什么事儿?”
她抬手摁在李苒的脑袋上:“脑子没烧坏吧你?”
李苒莫名其妙,她不就是睡了一觉嘛,打了个哈气,准备去喝口水。
于晓晓把自己的手表怼到她跟前:“你看看,这都下午三点了。”
李苒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大:“三点了?我睡了这么久?”
于晓晓给她一个白眼!
“你昨晚几点休息的,怎么一觉睡到三点?”她跟在李苒的后面,一边在小公寓里张望。
“昨晚贺南方来过了。”
于晓晓正翘着二郎腿,吃着茶几上的小零食,听闻立刻放下小零食,双眼燃烧着八卦之魂。
“然后呢?”
李苒喝了口润润嗓子,但是依旧很干:“没有然后,我把他赶跑了。”
于晓晓“吁~”的一声,明显不信:“你没跟他回去?”
李苒:“当然没有,我给他臭骂了一顿,告诉他,我要跟他分手,让他哪来的滚哪去~”
于晓晓先是不相信,然后见李苒说的一本正经,随后吓得面色一白,瓜子都掉到地上。
“你……你真骂他了?”
李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于晓晓抖着手指头,宛如一个帕金森。
“苒苒,咱们逃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抓起李苒的手机,收拾她的包:“你把贺南方给骂了,他们贺家指不定怎么报复你呢。”
“你说说你,分手就分手,怎么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越想越气,她戳了一下李苒脑门:“你是不是傻,这种事多危险呀!万一贺南方恼羞成怒,给你先那啥,再后那啥,你怎么办?”
李苒抓住了重点:“先什么,后什么?”
于晓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骂了他叫他滚,他不得先那啥,后那啥嘛!”
李苒真是佩服她的脑洞:“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太可惜了!”
于晓晓:“你先去我家避两天,要是没事了,咱们就重新找个房子住。我家那儿天天都有门卫守着,贺南方肯定不敢乱来。”
李苒见她一个人就撑起了这部逃亡大戏,幽幽道:“其实,我刚才跟你说的——”
“都是我昨晚做的梦。”
于晓晓手一顿,随后在她脑门上爆了个栗:“你……你!我还真以为你骂了,连逃生路线都给你搜好了,结果是个梦?”
“靠!吓死我了。”
李苒笑了笑,眼睛里却满是伤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要是得罪了贺南方,得罪了贺家,就是死路一条。”
于晓晓嘟囔了一句:“那还用说嘛?”
李苒失神:“如果……我非要鱼死网破呢?”
于晓晓吓得花容失色:“宝贝儿,咱可以好好谈呀,没必要鱼死网破是不是。”
“你想想,你如果离开贺南方,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肯定会有点恼怒是不是?”
“但咱这时候千万不要冲动,男人嘛就是好面子,他肯定是介意你主动提分手,觉得自己被甩了,拉不下面子来。”
李苒想着贺南方昨晚的话,那些字字戳心的话,真是因为拉不下面子吗?
于晓晓怕她走极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宝贝儿,咱可以慢慢来,等到贺南方差不多接受你跟他提分手这件事了,贺家就不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到时候他们也不会逼你太狠,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于晓晓说这话时,一直很小心翼翼,她其实没想到李苒真的会有胆子跟贺南方提分手。
但现在李苒既然提了,那么自然生出一个问题,贺家报复她怎么办?
如果传出去,李苒主动提的分手,贺南方被李苒甩了,到时候贺家恼羞成怒,报复李苒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个,于晓晓难免担忧起来:“要不,咱们雇几个保镖吧?24小时贴身保护。”
李苒舀了一勺柚子茶,慢慢搅拌开来:“贺南方手里有一支专门替他处理那些事情的队伍,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狙击,搏斗,散打,拳击。”
于晓晓冷汗差点流下来:“真……真的吗?”
李苒:“真的。”
于晓晓:“要不……咱……逃吧?!”
李苒粲然一笑:“有道理。”
——
当于晓晓回过神来时,她还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被李苒忽悠到“出国”这条路上的。
两人到机场准备买票时,工作人员突微笑提示:“李小姐,您的护照已经到期了。”
于晓晓:“这么巧?”
她伸手接过李苒的护照,发现护照上个月就已经到期了。
出国两人是出不了了,但是出省应该还行。
两人在机场重新规划路线,李苒拿着地图百度:“晓晓,你还记得咱们两大学毕业旅行嘛?”
于晓晓:“记得,当时咱们打算游川藏青藏新藏大环线的,后来因为你私自出去玩没有报备,那天在机场被贺南方逮住了。”
遗憾道:“咱们毕业旅行也就泡汤了。”
李苒也还记得那件事,大学毕业那会儿,李苒和于晓晓两人密谋了许久,打算来一场轰轰烈烈不羁爱自由的毕业旅行。
她为了这次旅行,先是偷偷存了很久的钱,等钱存够了,她又偷偷地把到期身份证翻新。
网上买了票,定了酒店,就在万事大吉,第二天出门开溜时,在机场被贺南方逮了个正着。
那时候她还很单纯,死活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回去的路上她正惹得贺南方不高兴,所以也不敢问。
等到人被抓回去,贺南方欺压着她狠狠地要了一回时,她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她要出去玩。
贺南方躺在床上搂着她,两个人的身体连在一起,似乎心情不错,笑了一声,他捻着李苒的耳朵说——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知道。
把李苒吓得,以为贺南方派人跟踪她,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
过了很久之后,贺南方才告诉她,她用来存钱的那张卡,早已经绑定了贺南方的身份信息,从卡里转出来的每一笔钱,贺南方都知道用途。
李苒第一次买票,再是订酒店。
贺南方都在暗处,气定神闲地看着李苒。
她一边偷偷做坏事,一边又害怕他知道,紧张又刺激的心情一直维系到机场。
然后贺南方从天而降,像天神一样,将那只出逃的猫,拎着耳朵提了回去。
并再三恐吓,让她再也不敢随便出去。
于晓晓还是忘不了那次的经历,心有余悸:“你说咱们这次,不会又被捉回去了吧?”
李苒看着飞机票:“不会。”
于晓晓:“嗯?”
李苒淡淡道:“我是用现金买票的。”
于晓晓竖了个大拇指:“姐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
李苒:“应该是,魔高一丈,道阻且长!”
于晓晓愣了半天:“???成语还能这样用?”
第10章
滇川藏黄金环线,是中国最美的一个圈,这条集聚了云南,西藏,四川所有美丽风景的旅游路线,成为了这次逃亡的首先。
李苒经过很慎重的考虑后,征求于晓晓的同意。
于晓晓是个路痴,以前上学时就喜欢跟李苒一起玩,期末学校组织大家出去采风写生,班级路线都是李苒制定的,所以于晓晓没什么异议地跟在她后面。
买的下午六点十五的飞机票,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
李苒此刻的心情十分慌乱,从决定开始逃离,到现在坐在机场候机,总共不过三个小时。
等内心的激情像潮落一样退却后,那些担忧,不安,赤裸裸地留在了沙滩上,容不得她忽略。
她咬着手指不说话,精神绷得很紧。
李苒一直有个坏习惯,一紧张时就喜欢咬手指,身边跟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毛病。
于晓晓一见她咬手指,便安慰她:“你别太紧张,咱们就当是出去散散心。”
李苒看了于晓晓一眼,随后她把自己随身的行李箱拿过来。
“你打开看看。”
于晓晓不解,她看着行李箱问:“怎么,忘东西了?”
李苒没答,蹲下来,长裙铺散在地上,她将行李箱里的拉链打开,然后摊给于晓晓看。
于晓晓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等将视线落在行李箱上,端详了片刻后,她眼神惊讶地移开视线,试探地问:“你……不打算回来了?”
李苒点点头,不想骗她。
行李箱是她早几天就收拾好的,里面包含了她所有的身份证件,银行卡,驾照,不得不带的随身品,这么大的箱子反而没几件衣物。
于晓晓后知后觉:“我……我真的以为,你是出去避避风头。”
她一想到李苒这一走,可能再也不会回N市了,于晓晓眼圈渐渐变红。
李苒把于晓晓的那张机票重新递给她:“你不能跟我一起走,假如我走了,贺家不放过我的话。”
李苒心里舍不得的东西太多,她抱住于晓晓:“我考虑了一下,你跟我一起走不安全。”
于晓晓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俩在一块玩了八年,从来没分开过,红着眼:“我不怕。”她抹了把眼泪,鼻子红红的,“你也知道我们家在N市,虽然说不上只手遮天,但护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够的。”
说着她就要拿出手机打电话:“我给我爸还有我哥打电话,他肯定有办法护你。”
李苒笑笑,其实她一开始想的特别简单,只要能出国,那她就自由了,贺家的势力不可能伸到国外。
偏偏现在出了这样的纰漏,她的护照过期了,她不得不把路线转移到国内。
可只要在国内,贺南方就一定会找到她,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她伸手将于晓晓的电话盖住,摇摇头,笑着说:“晓晓,我知道你待我好,我若求助到你家,想保护我没有问题。可是晓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动用你父亲,你哥那么多的资源人脉,就是为了做这样一件小事,我以后还怎么跟你做朋友。”
这样一家社会地位和身份都不普通的家庭,但待李苒却是非常好。
如果用这样一件事叨扰于家,李苒会觉得很羞愧。
于晓晓还是有点不甘心,她家里的事情却是不是她能做主,可心里又很担心李苒。
哑着声音问:“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
她这么多年她从未跟李苒分开过,现在说走就走,实在太突然。
李苒点头:“昨天贺南方来找我,说三天之后会来接我回贺家。”
“可这次,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她满身倦怠地说。
以贺南方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说不想回,他肯定不会罢休。
到时候一旦撕破脸皮,贺南方不知道会拿什么法子治她,这种事并不是没有过先例。
大二那年因为暑期实践没有和贺南方报备要出门,虽然只在外面住了两晚。可回来后,贺南方关了她整整一个暑假,就连她父亲来N市看她,贺南方都硬着态度,不许她见面。
李苒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摸清了楚贺南方的脾气,也知道哪些是他的逆鳞。
譬如独自离家不汇报这件事,是不能踩的高压线。
于晓晓:“要不,我找我哥,让他跟贺南方谈谈?”
贺南方和于鸿霄不是一个圈子的,贺南方从商,于鸿霄从政,两人年纪相仿。各自都是圈子里的佼佼者,平时并不来往,但也有些交情。
李苒坚决不肯:“让你哥出面说这种事,我会很难堪。”
她跟贺南方这点破事,留给当事人解决最好。不想让任何外人牵扯进来。
于晓晓被她说了这么半会儿,见李苒坚决要一个人走。
她终于动摇了,“那你一个人走……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打电话,我想我爸还有我哥他们还是能护住你的。”
李苒点头,重新抱住了她:“我先出去避一避,这段时间先不联系你了。”
“等我稳定一段时间,我再打电话给你。”
于晓晓抱着她哭出声:“你一定打电话给我!”
李苒哄哄她:“别哭,又不是见不到了。”
于晓晓哭完了,又开始大骂贺南方:“贺南方那个王八蛋,他这样逼你干什么!”
“下次见面,我要踢爆他的狗头。”
李苒笑问:“你能打得过他?”
于晓晓理直气壮:“我让我哥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