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姐姐弟弟都歇在外婆家,钟亦心占据一楼主卧,钟亦声睡在侧间,互相道过晚安,各自进房。
钟亦心辗转难眠。
昨天她答应过陈嚣,每天会给他打一通电话,等到了十一点,她又忽然别扭起来,他是下午五点的飞机,这会儿早该到了,可他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报平安啊。
她干嘛要那么主动。
钟亦心想起亲吻时的感觉,她失神地咬住嘴唇,越想越脸红,又将自己包进被子里,左滚一圈右滚一圈,把自己裹成蚕宝宝。
正别扭着,手机突然亮起,一条微信进来,是CX。
早上分开的时候,他们互换了微信,说来好笑,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连对方微信都没有,说出去都没人信。
她点开屏幕,陈嚣给她发了一个软件自带的猪猪表情包,两只翘耳朵,两个大鼻孔,圆乎乎的脸,萌中带憨。
行啊,电话不给她打一个,反倒发表情羞辱她,钟亦心眯着眼,眼疾手快地给他回了一个,同样是软件自带的撅嘴表情,那叫一个傲娇。
半分钟后,陈嚣又回了一个猪猪表情,跟上一个一模一样。
呵呵,还跟她杠上了是吧,钟亦心不甘示弱,再回一个傲娇表情,他发,她也发,不知不觉,四十多分钟过去了,一来二去,俩人聊了近两百条消息。
这俩表情都快被玩坏了。
“陈总,你老捧着手机干嘛?那手机里有花啊?”猴子晃着手里的酒杯,大摇大摆地走到陈嚣身边,眯着醉眼看了看他的屏幕,没备注名字,他却一眼瞧出他在和钟亦心聊天,聊天背景图那张蓝天白云绿水美人的照片清楚着呢,不是陈太太还能是谁?
“跟你老婆聊天呢,聊什么呢?”
陈嚣晚上九点落地,今天没安排工作,直接去下榻酒店休息,却在酒店大堂遇到周世尧,他最近被迫收心,跟着周董事长一起过来洽谈业务,两人就近在酒店一楼的bar坐下小酌几杯。
猴子酒量浅,却爱喝,此时已经醉了,他也不跟陈嚣见外,直接上手,扒拉着屏幕朝上滑动,陈嚣眉心一动,却没拦着。
“这都什么鬼……”猴子扒拉了几下,匪夷所思地吐槽,“你俩聊这么久,就发这?”
陈嚣轻轻弹了弹袖口,锁上手机,乜斜着眼看他,“就聊这,有意见?”
猴子咽了咽口水,“你不是吧,要斗图也不是这么个斗法啊,缺表情包跟我说,我这儿多着呢,别整得这么寒碜。”
陈嚣扯起嘴唇笑了笑,“不需要,她喜欢得很。”
看猴子不信,他发过去一条消息:好玩吗?还玩不玩?
那边消息很快回过来了:好玩,继续~
陈嚣交叠双腿,朝后愉悦的一靠,状若无意地轻触嘴角,眼底都是笑意。
猴子一脸见鬼的表情,由衷感叹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俩蛇精病凑一块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氏夫妇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第35章
昨晚没有互道晚安,钟亦心先陈嚣一步睡着。
醒来的时候,手机还松松的捏在手里,她解锁屏幕,瞄一眼昨晚的对话框,在互发表情超过一个半小时后,她睡着了,没再回复。
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两条消息上。
CX:?
过了五分钟,他又发:睡了?
她甚至能从那个问号里,解读出他的不满情绪。
钟亦心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拨通了陈嚣的电话,现在已经八点半了,按照他正常的作息时间,他肯定已经起来了。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略耳熟的声音,”夫人您好,我是陈总的助理……”
“杨升是吗?我记得你,”钟亦心悠哉悠哉地拨弄着窗边的纱帘,漫不经心道,“上次给我送粉钻戒指的就是你吧?”
那边短暂的停顿了三秒,“……是的,夫人,抱歉,这个是我工作失误,我以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杨升紧张兮兮,却仍要努力维持职业严谨态度,钟亦心暗自好笑,她清了清嗓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陈嚣现在是否起来了。
“陈总已经起来了,正在健身房,夫人稍等,我进去把电话给陈总。”
钟亦心低低的“嗯”了一声,在手机到达陈嚣手里之前,她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儿呆,这男人每天精神怎么这么好?前天晚上才陪她熬了通宵,昨晚上他睡得也挺迟,这会儿才八点半,他又爬起来健身,这份自律,和她从前学琴的那时的作息很像。
从确定要走职业演奏的方向起,钟亦心每天至少要保持五小时的练琴时间,这是最低要求,若是赶上比赛,每天都得泡在琴室,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钟亦心自觉已经懒散太久,那根绷了十多年的筋一下子松开了。初时她还略有不适,到现在,她只想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近来弹琴时,尽管缺少听众,也无人指点,可她心如明镜,很清楚她的手指真的退化了不少,一直迟迟不去见老师,主要是她太心虚。
“钟亦心?”
是陈嚣的声音,带着点微喘,但听上去格外精神清爽,带着运动后生机勃勃的气息。
被点到名,钟亦心满意地哼了一声,又在床上翻了个身,捏着嗓子说,“不是我还能是谁?”
陈嚣轻笑一声,接过杨升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走到器械区坐下,“找我什么事?”
钟亦心不乐意了,那天是谁像小狼狗一样委屈巴巴地控诉她从来不给他打电话?这会儿又装大尾巴狼,她声音干脆,对陈嚣说,“没事!那我挂了……”
“等会儿。”他说完,却又没了下文,两人就这么僵持片刻,还是钟亦心先憋不住笑出声来,她也不催他,就躺被窝里静静等着。
手机贴在耳边,听到房间外面的脚步,是外婆起床扫地的声音,跟着,她听到钟亦声也起来了,他让外婆坐下,承包了扫地拖地的工作,还说要给外婆买一个扫地机器人。
“什么是扫地机器人啊?”
“就是能扫地的机器人,很方便的,姐姐也真是,不早点给您买一个。”
钟亦心不免腹诽:奉承就奉承,还不忘拉踩,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个奸臣。
外婆又问了:“那机器人还能扫地啊?那么大一个放家里,会不会占地方哦,不要不要,我晚上起来上厕所,见了害怕。”
“外婆,扫地机器人很小一个的,不占地方,来,我搜给您看……”
一扇门隔不住温馨的说笑声,纱帘外晨光和煦清朗,她和陈嚣通着电话,静默良久,可谁都没挂,只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所谓小确幸,是不是就是这样?
终于,还是陈嚣先一步打破沉默,他问钟亦心,“你刚刚跟杨升说什么了?他跟挨了批评一样。”
钟亦心差点笑出来,可她忍住了,然后郑重其事地同陈嚣说:“没什么啊,我就是问他,我家陈嚣每天工作忙不忙,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有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在他面前晃。”
这前面两条听着还像模像样,最后一句话,陈嚣立刻明白,这是钟亦心又在逗他,他淡笑了声,故意冷着声音说,“有,多着呢。”
“啊?”钟亦心也很配合,她故意接他的话,“好看吗?”
“还行。”
钟亦心又问,“那有我好看吗?”
她整个脑袋缩进被窝里,头发凌乱,满脸倦容,唇边却挂着笑,电话那头没有即刻回答,她耐心等着,过了会儿,她听见陈嚣慢吞吞地说,“你猜?”
还行,这个答案比她想象中的“你好看吗?”要上道一点,她正要回答,门外响起敲门声,扣扣扣三下,接着,钟亦声的脑袋从门口钻进来,“大懒猪,下去吃饭了!”
钟亦心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她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头发,语气慵懒,“知道了,我就下去。”
换了平时,她少不了和钟亦声打闹一番,可谁叫她今天心情格外好呢,懒猪就懒猪吧,昨天陈嚣发了那么多猪猪表情,她也没生气,一碗水得端平,她不能太偏心了。
钟亦声眼神怪异地打量她两眼,停顿片刻,又探身出去,朝楼下大喊一声,“外婆!姐姐说她不想吃早饭!要睡到中午!”
“她敢不吃!”外婆听力下降后,嗓门儿越发大了,“钟亦心!快起来!小心我上来打屁股!”
钟亦声目的达到,冲着姐姐得意又爽朗地笑笑,做了个鬼脸,赶在钟亦心把枕头扔过来之前,灵活地闪身出去了。
钟亦心:“……”
真该拍下来,叫他那些姐姐粉看看,这是怎样一个熊孩子。
小插曲过后,她方想起手机被自己搁枕头上半天没管,她连忙拿起来,还好,陈嚣还没挂电话,那边很静,只有通话时间的秒数仍在静静走着。
“陈嚣?还在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在。”她听到那头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又听见陈嚣问,“刚刚谁在跟你说话?”
“我弟弟,我昨晚在外婆家睡的,”钟亦心说到这儿,打算顺便问问他爱吃什么菜,以及,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好带他来外婆家,可她听到外婆又在气呼呼地喊她下去,她抿了抿唇,又改了口,“我得去吃早饭了。”
这意思就是要挂了,陈嚣“嗯”了一声,却没主动挂,钟亦心暗叹一声,挂个电话都这么难,这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见到,怎么办。
钟亦心主动收线,怕外婆真的上来凶她,不敢再耽搁。
她刚起身,穿好衣服洗完脸,正对着洗手间镜子刷牙,手机又响了,是陈嚣发来的消息。
CX:没有。
这条消息没头没脑,她疑惑了一会儿,突然抿嘴一笑,嘴里的牙膏沫子沾到嘴上,她轻轻拿手抹去,眼神温柔。
这个傲娇鬼。
用过早饭,钟亦心和钟亦声颇为不舍地离开外婆家,老人每回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们,事无巨细,等两人都下了楼,外婆还在窗台笑眯眯地冲他们摆手。
她心中有些发酸,索性转过头,不再去看,拉着钟亦声坐进车里,今天她叫来的是陈家的司机,先将钟亦声送回钟家,再掉头,送钟亦心回久溪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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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杨晓薇格外忙碌,她和几位阔太太创办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上流社会热衷做公益,既是社会地位的一种体现,也是交换资源的方式。
钟其岳很支持妻子的这份事业,明里暗里给了许多帮助,自他们结婚后,很快就有了钟亦声,杨晓薇不爱热闹,甚少出来交际,一时间很难上手,虽然基金会聘请了专业的公关经理,有些事仍要亲力亲为,她索性求助于钟亦心,让她来帮自己分担。
钟亦心不过是富贵闲人一个,杨晓薇难得主动给她找事,她也不推脱,每天按时去基金会帮忙,跟上下班打卡似的,生物钟也因此规律了不少。
两个星期过去,她每晚回到久溪别苑,洗完澡躺上床,便给陈嚣打电话,他的时间没有她规律,晚上常有应酬,但一通睡前电话是少不了的,她会主动和陈嚣说自己在基金会操持的工作,有时也会缠着陈嚣,问他每天都做些什么。
这天晚上,她照例给陈嚣拨去电话,接通后,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喂?”
他的语气,带着少许疏离,不如平时自然,她心领神会,这代表他目前尚处在工作状态,而她的电话,代表私事,他暂时不能很快地从公事中抽离出来,才会显得别扭。
“你在忙?”陈嚣于两天前飞去洛杉矶,洽谈合作业务,这件事她知道,还不等陈嚣回答,她已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几句英文,带着美式英语特有的卷舌音。
而陈嚣也简单回应那人几句,这是她第一回听他讲英文,发音地道,却是她钟意的英式口音,内敛低沉,吐字清晰,字节间的摩擦显得正式而优雅,如同低音大提琴的音色。
他们之间隔着时差,陈嚣那边现在大约上午十点,她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洛杉矶明媚的阳光。
她听到陈嚣旁边那人问他在和谁通话,他稍稍偏离手机话筒,言简意赅道,“My wife.”
她的心直直地沉下去,又被接住,轻轻地抛到天上,隐入云层,遍寻不着。
钟亦心此时纵有千言万语要讲,也懂得轻重缓急,他既然在忙,她便说,“那我先挂了?”
“可以不用挂,我就要到了。”他在那边说。
钟亦心听到这话,故意逗他,“可以不用挂是什么意思?到底挂不挂呢?”
这回他的答案精准许多,甚至带上几分命令的味道,“别挂。”
见过陈嚣平时讥诮傲慢的样子,却很少见他这么惜字如金,钟亦心知道,这是因为他身边有人,气氛微妙,惹得她心痒痒,无端想起那晚他亲完自己后,嚣张挑衅的样子。
报仇。
必须报仇。
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少爷~”她捏着嗓子,差点把自己都麻了一把,“你想我没?”
那边显然是愣了一下,她等待片刻,才听到他说,“没。”
“真没啊?”钟亦心故作失望,“可我想你了。”
“想什么?”陈嚣的声音一本正经,只有细细去听,才能听出藏在湖面之下的一丝波澜。
“想你那天占了便宜就跑,还不给我报仇的机会。”
他微不可闻地低笑一声,“我给了,你自己怂了,怪谁?”
钟亦心喃喃道:“那都怪钟亦声。”
“意思是下次不怂了?”
“谁怂谁是小狗!”仗着距离,她有恃无恐,这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捏着手机,静静等着他下一步的挑衅,而这一头,陈嚣听着她得意娇俏的声音,嘴角弯起,又迅速放下。
他语气轻松,稍稍抬高音量,“杨助理,替我订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