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俯首称臣——予我白鹭
时间:2019-10-05 08:30:17

  医院堵得住,殡仪馆却堵不住记者,陈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已经上了新闻,这些记者,恨不得把陈家人都扒个底儿掉,当然不会漏了她。
  钟亦心从善如流,答应了阿姨不看就不看,无须自寻烦恼。
  送葬地点从殡仪馆一路到了墓地,她一路上都和陈若男坐在一块儿,姑妈说,这是老人生前就买好的墓地,和陈嚣爷爷的并在一处,一方墓地的价格比房价还贵。
  她未施粉黛,一身首饰都卸了,但威严气度不减,她对钟亦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妈的意思是要撒到湖里,大哥怎么肯?这些派头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哭也是哭给活人听的。”
  陈若男表情冷淡自若,看上去精神不错,并未受到多大打击,她颧骨偏高,骨相冷硬,是心志坚定之人,从医院到现在,她始终保持风度,未曾失态,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伤心。
  尽管先前陈若男将陈家风水贬得一无是处,可有一点钟亦心不得不佩服,陈家的人是不哭给别人看的,打落牙齿和血吞,自有风骨。
  当然,也有例外。
  下车后,陈嚣作为长孙,捧着骨灰坛走在最前头,一行人穿过树叶叠嶂的园区,除了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便只有低声交谈的声音,这样的场合,无人不是慎重行事,因此,落在后面一排的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突兀。
  那几个人是陈嚣二叔——陈立岩的孩子,最大的儿子跟陈嚣同龄,是陈立岩和原配生的,他的性格倒是随了陈家人,不声不响,闷头做事,另几个孩子的来历,足够让八卦记者好好写上一笔。
  “野种就是野种,抬起来也上不了台面,”陈若男神情轻蔑,“还没到分遗产的时候,就这么耐不住,可见陈嚣是逼得太紧。”
  她接着说:“二哥也是真糊涂了,这种场合也叫他们来。”
  听她提起陈嚣,钟亦心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群人,她发现自己对陈嚣的事业知之甚少,他出差都是去做什么,工作上有什么难题,为什么新闻上说他有被架空之嫌…
  她有些心虚。
  等丧礼结束后,陈家还要在酒店招待宾客,钟亦心自然也要出现在酒席之上,她怎么会看不出,当她和陈嚣站在一起时,随之而来的探究视线。
  她目不斜视,挽着陈嚣的手臂,并不将任何人的态度放在心上。
  待到丧礼结束,她乘车独自回到久溪别苑,沉沉睡去,这天晚上连梦都没有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她洗漱完,随意地挽起头发,镜子里的自己气色不错,嘴唇也恢复了淡粉色,年轻就是好,睡一觉,什么劳累都不记得了。
  给陈嚣打过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回公司处理事情,在挂电话之前,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刻意强调他忙得连饭也没吃。
  钟亦心抿嘴一笑,他说得那么可怜兮兮,就当他是故意的吧。
  那天在超市什么也没买,好在现在电商平台发达,她第一回尝试在网上买菜,看什么都新奇,乱七八糟往购物车添加一大堆东西,等到她从保安手中拿到那满满一大袋东西时,她才发现自己买多了。
  她只会做三样菜,而且她许久不下厨,今天只打算做一碗蛋炒饭,简单不出错。
  她先将买来的食材依种类放入冰箱,只挑出待会儿要用的——两枚鸡蛋打好备用,白澄澄的大米淘净放入蒸锅,火腿肠切成小丁,葱花切碎待用,米饭蒸熟了需静置一小时,放凉了才能用。
  外婆做的蛋炒饭都是要隔夜的米饭,炒出来粒粒分明,现在来不及了,只能将就一下。
  趁这会儿功夫,她懒懒地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她记得阿姨说的话,便没有打开微博,而是点开自己的微信,她从昨天开始就关闭了消息推送,一打开,满屏的红点。
  她差点吓一跳。
  钟亦心认为自己不是交游广阔的人,从没试过一夜不看手机,这么多人找。
  她逐一点开消息,看到最后,表情渐渐凝重。
  她不看八卦,可八卦在圈子里转了一圈,还是转回她这里。
  她昨天已大概猜到,这件事牵涉到她和陈嚣的婚姻关系,却没想到这次还涉及第三人,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绯闻女主角竟然是高菁。
  钟亦心甚至收到了曾在国外一起学琴的同学发来的安慰消息,可见这条八卦传播有多广泛。
  她泛起一丝冷笑,点进朋友发来的微博链接。
  在那起新闻稿中,撰稿人声称衡生集团总裁陈嚣与近来炙手可热的钢琴才女高菁过从甚密,有目击者看到绯闻男女主角私下约会,在上周H市伦敦爱乐音乐会上,陈嚣现身演奏会现场,在结束后,高菁收到一捧玫瑰花,据她表示,是一位匿名陈姓男子送来的。
  通篇新闻稿用词隐晦,并非言之凿凿,文风婉转生动,处处暗示,在文章最后,甚至有“知情者”表示,陈嚣自结婚后,便独自居住在衡生集团旗下的丽岛酒店,与其太太一直处于分居状态。
  她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难怪阿姨不让她看新闻,昨天钟其岳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无担忧,他们想问,却怕触动她的伤心事,真是一片苦心。
  事隔一天,网上热度稍减,已跌出热搜排行榜,其中想必有父亲的功劳。
  钟亦心了解这些记者捕风捉影的本领,她连一分都不信,但生气还是要生气的,在炒饭的时候,她连切好的火腿也不搁了,留下来给保安喂流浪猫,就不给陈嚣吃。
  她一边挥动锅铲一边想,好端端的出差,去听什么音乐会,这下好了,被人抓小辫子了吧?
  还有,他姓什么不好,要姓陈,姓个什么皇甫独孤慕容东方不好吗,这么容易撞姓……
  该。
  他陈·皇甫铁牛·嚣今天注定没有火腿吃!
  到达衡生集团大堂后,她依然忿忿不平,就不该给他炒饭,还特意给他送过来。
  哎,陈太太就是太心软了。
  钟亦心来到前台,说明身份和来意,前台人员不敢怠慢,即刻通知杨升。
  两分钟后,杨升急匆匆赶到一楼大堂,见到这位自己得罪数次的总裁夫人,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有亲和力,兼着距离感,这听上去很矛盾,但杨升的确这么觉得。
  重点是,她看上去很聪明,不像是会轻信八卦新闻的人,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起码不至于因为陈嚣,而迁怒于他这个无辜的助理。
  他被这两口子坑得不轻,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钟亦心随着杨升,经由专用电梯径直到达总裁办公室,她第一回来这里,只觉森然有序,人人都在忙碌,就连大堂前台接线人员都显得冷静而专业,听闻她的身份后,既不惊讶也无好奇,即便这是装出来的,也足以说明问题。
  陈嚣将公司管理得很好,这让她觉得面上有光,走路的时候,背挺得更直了。
  虽然如此,她又隐隐感觉,全世界都在忙,就她这么闲,又不免有些失落。
  杨升恭敬地引她来到陈嚣办公室门口,他正要敲门,钟亦心却将他拦住,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你拿进去吧,跟陈嚣说我先走了。”
  “夫人您不进去吗?”
  她笑着反问道:“他现在忙不忙?”
  “陈总正在会客。”杨升答得巧妙,不说忙也不说不忙,要怎么理解,全看她自己。
  钟亦心想,那就是忙了。
  “拿进去吧,”她说完,看杨升态度犹豫,立刻补充道,“我走了,杨助理不用派人送我,我有司机。”
  说罢,她转身便走。
  杨升动了动嘴唇,手已经敲响了门,得到回应后,他推门进去,陈嚣和易少臣正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杨升将手里东西放在陈嚣面前,说:“陈总,这是夫人送来的。”
  陈嚣微微一怔,想到中午那个电话,他笑了笑,将袋子里包装仔细的饭盒取出来,温度犹在,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见里面圆胖可爱的米饭,还有均匀粘在上面的鸡蛋,颜色明丽,勾人食欲。
  “怎么不让她进来?”他将饭盒打开,香气诱人,质朴无华,却极有生活气息。
  杨升谨慎地看了陈嚣一眼,语气不安:“夫人已经走了。”
  好在陈嚣这次并未责难,让他先出去,等杨升离开,他将饭盒挪到跟前,却发现钟亦心只送了一只筷子过来,孤零零地躺在包装盒里,分外令人迷惑。
  一旁的易少臣哈哈一笑,打趣道:“陈太太这是在敲打你呢,这都看不出来?”
  陈嚣并不搭理他,命人送进来一双筷子,易少臣不是外人,他无须顾忌什么,端起来就吃。
  “好吃吗?”
  陈嚣想了想,笑着说:“巧克力送得挺值的。”
  “什么?”易少臣没听懂,却忍不住跟陈嚣开玩笑,“别这么小气啊,分一点爱心午餐给我尝尝。”
  陈嚣擦了擦嘴,长腿一伸,神态傲慢自得,“想吃啊?找你自己老婆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嚣:你想吃找你自己老婆去,这是我老婆给我做的!(骄傲脸)
  易少臣:???我没老婆啊!
  陈嚣:该。
  易少臣:你别得意,你老婆下一章就要用文案梗虐你了。
  所以到底要不要虐男主呢,还是看在他已经被女主欺负成小可怜的份上,放过他?
 
 
第39章 
  钟亦心走进电梯,按下负二层,司机在地下停车场等她,电梯门缓缓合上。
  骤然间,门又打开,她正低头看手机,不经意瞥了一眼,目光所及是一双黑色丝绒高跟鞋,再往上扫一眼,她看见高菁的脸,正在朝她微笑。
  “这么巧,又碰见了。”高菁走进来,站在钟亦心身旁,两人隔着一肩的距离。
  真奇怪,似乎她们每回见面,高菁都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和自己丈夫的绯闻女友共乘一座电梯,并不是很愉快的体验,钟亦心倒是挺想纠正她,这不是巧,是真不巧。
  钟亦心打量了高菁一眼,她穿着一件真丝衬衣,和一条及踝的印花长裙,鞋跟很高,她的个子比不上钟亦心,穿上这双鞋才正好齐平。
  她拎着一只大象灰撞色款的birkin,钟亦心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她并不喜欢birkin的设计,她喜欢小巧便携的包,例如她身上这款constance,她的衣帽间里有十几只birkin,都是别人送的,除了出席特定活动,她很少背。
  在国外留学时,钟亦心更习惯踩球鞋,背帆布包,对于奢侈品,她不是特别执迷。
  她回以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高小姐是来这里办事吗?”
  高菁扶了扶墨镜,简洁地回答:“我刚从陈总办公室出来。”
  钟亦心笑了笑,没有接话,电梯里长达数十秒的沉默,随着电梯到达负二层,钟亦心先一步跨出去,司机将车停在专用车位上,她很快便走到车旁,司机眼疾手快地出来帮她拉开后坐车门,钟亦心却没立刻坐进去。
  高菁一路跟过来,明显是有话要说。
  钟亦心并不喜欢这个人,从前她们并无什么交情,在留学生圈子里,高菁是个异类,她总是独来独往,私底下碰见了,也从不与她们打招呼,除了那一年柴可夫斯基钢琴比赛颁奖后,高菁叫住她,一脸阴沉地说,“你不过是运气好。”
  再后来,时间拉到她演奏事故第二天,高菁接受采访时,说的那句:人不可能幸运一辈子,这一行,优胜劣汰,这样才公平。
  钟亦心至今都不知道高菁对她的恶意是从何而来,但学艺术的圈子里,向来不乏明争暗斗,她当时看到报道,也只能付之一笑。
  今天,她也没兴趣听高菁说话,但是,她不介意留给她几句话的时间。
  “什么事?”她将手扶在车门上,微微皱眉。
  高菁从包里抽出一张票,递给钟亦心,表情狭着一丝高傲,“这周末我的独奏会,欢迎你和陈先生来听。”
  钟亦心看着眼前这张票,没有伸手接,她还听得懂“陈先生”和“你先生”的区别。
  她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就一张?”
  “陈总那张我已经给他了,”高菁拨弄了一下额角碎发,露出一丝含蓄而风情的笑,“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将两张票都给他的,但我听说你们不常见面——”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还是我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不要来这套,高菁,有话不妨直说,”钟亦心表情淡定,抬腕看了眼手表,“你看,我的时间不是很多。”
  高菁嘴唇紧闭,那副墨镜完美的遮住了她的眼神,钟亦心对她可没什么耐心,既然不说,她也不必迁就,她转身就要坐进车里。
  高菁开口了,她就知道,这些话,这个人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给她机会,她是一定会说的。
  “看你现在这样,我很欣慰,那年你得了第一名,不过是运气比我好。”
  钟亦心回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你的老师是许昌彦,父亲是钟其岳,你的条件比我好太多了,”高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比赛那天我生病了,状态不好,这样才让你赢了。”
  高菁这番话,让钟亦心想起那次比赛后的新闻,她们年纪相仿,又都是来自中国,外国人不擅长分辨东方面孔,甚至一度将她们称为“钢琴界冉冉上升的双子星”,有对比,就有伤害,现在想想,高菁对她的敌意由来已久。
  “难道你那天不生病,你就一定能赢过我吗?你的逻辑不太好,”钟亦心懒洋洋地说,“再说了,我条件比你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条件比我差,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这么输不起,很丢人的,”说完,她正要上车,还不忘补充一句,“还有,虽然我不知道我先生为什么去听音乐会,但是那束花,是陈立岩送的吧?”
  陈立岩,陈嚣,都姓陈,高菁很巧妙的利用这一点,给媒体制造错觉,从这一点看,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钟亦心在圈子里熟人很多,找人一问就知道,那天陈立岩也去了音乐会现场,她随口一猜,但见高菁哑然无语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好心提醒你一句,陈立岩的儿子都比你大,你可别上错了船。”说完,钟亦心一脸淡漠地上了车,司机立即将车启动,驶离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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