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亦心走到陈嚣面前,他动作自然地接过她的箱子。
这一回,他的助理不在身边,再看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上面任何图案也没有,再加一件合身的休闲裤,看起来清爽又冷淡。
他身上散发着让她想要拥抱的味道,罗勒的味道,干净清冽。
“我自己开车来的。”陈嚣牵着她的手走出机场,他开着一辆迈巴赫,先拉开车门让钟亦心坐进去,待放好行李他才上车。
自从陈嚣正式进入集团工作后,他每次出现都是西装革履,正式、精英,却透着距离感。
钟亦心难得见他穿得这么闲适,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冷静英俊的侧脸,心中波荡。
“我肚子饿了,带我去吃饭。”她控制不住,一张口,便忍不住撒娇。
陈嚣发动车子,目视前方,却牵起她的手,放在唇部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不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钟亦心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仍是问他:“去哪里?”
他笑而不语。
“这么神秘啊?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她被勾起了兴趣,缠着陈嚣问个不停。
陈嚣偏着头想了想,说:“算是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说得笃定,而且,他在认真说话的时候,总透着不容置疑的感觉,如此,钟亦心就不问了,安心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子驶出机场,经由机场高速开进市区,他的方向却不是中心城区,反而向着老城区的方向开,这让她不禁迷惑。
远离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外景致令她十分熟悉,在往前一点,就要到她外婆家了。
陈嚣怎么会开到这里来?
钟亦心莫名感到不安,仿佛猜到什么,仍要垂死挣扎,“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他笑了笑,并未回答,直到他将车稳稳地停在一处大院前,他才侧过头看着钟亦心。
她紧张地朝后退了退。
“平安夜,杂酱面,洞庭街……”陈嚣扯着嘴笑了笑,捉住钟亦心的手,猝然靠近,又气又怜地在她脸上掐了掐,“小不点,你家长没告诉过你骗人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要关一个月,难过,不过大家的评论后台还是能看到,所以卖萌求个评论,我会更有动力的!
另外,本文大约还有十多章,提前征集一下大家想看的番外,作者已想到头秃,么么哒
第44章
当陈嚣说出那九个字的暗号,她就知道他已经收到明信片了。
原本她心里还有些不愉快,可他却管她叫“小不点”,这又说明,其实他还是记得的。
记得那个,在平安夜缠着他的小学生。
陈嚣还捏着钟亦心的脸没放,可她没挣扎,乖乖地睁着眼睛看着他,目光澄澈。
她避重而就轻地说:“你收到明信片啦?”
“你说呢,我要是收不到,你是不是打算骗我一辈子?”陈嚣又夹着手指,在她脸上蹭了两下,她皮肤细腻,触感柔软,他有些舍不得放开。
钟亦心扁着嘴,摇了摇头,嘴硬地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陈嚣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细数她的罪状:“你说我没送你回家,看你哭还不管你,还有什么?对,还说我骂你长得丑,叫你滚……小不点,你怎么这么会颠倒黑白?我那天不就是把你送到这儿了吗?”
陈嚣说的,正是此时停车的位置,十多年过去,洞庭街地砖翻新过,路灯也换成新式的,连小区大门口也有变化。
可钟亦心清楚记得,那个时候,他就是站在这个人行道上,看到她蹦蹦跳跳跑进去了,他才离开。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上却不服气,“那也是你自己笨,我说了,你就信吗?”
说完,她还神气活现地补充一句,“你这么笨,怎么做生意啊?唉,我真为你家公司感到担忧。”
“我早就猜到你在骗我,不想戳穿你罢了。”
钟亦心不信,她睁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猜到的?”
陈嚣松开她的脸,坐回驾驶位上,表情淡定:“你说那天你拽着我的校服,这句话我就觉得不对劲。”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钟亦心皱着眉想了想,“难道你们高中不要求穿校服?”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三中校风严谨,从那时候就对学生仪表仪容抓得很严,这个细节,她应该没有弄错。
“要求,”陈嚣忽然露出一丝少年般桀骜的表情,“可是我不穿啊。”
钟亦心愣愣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他那时候竟然是叛逆少年的人设?
再想想,好像也并不突兀。
那会儿她被几个高年级的坏孩子欺负,陈嚣的球滚到她身边,她就看了不远处的少年一眼,心里就肯定,这个凶巴巴的哥哥,比这几个欺负自己的要厉害多了,抱他大腿准没错。
果然,他冷着脸走过来,还没说话,就把那几个孩子吓跑了。
就四个字,凶神恶煞。
“所以你要是没收到明信片,你还是不记得,你怎么能把我忘了……”钟亦心不高兴地缩在座椅上,故意不去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陈嚣这下彻底被她逗乐了,“行啊你,还会转移话题,倒打一耙,谁教你的?”
钟亦心气鼓鼓地瞪着他,“我说错了吗?你就是把我忘了,我都提示你多少次了?”
“我是忘了,你那个时候才多大点?你才这么矮,才到我腰这儿。”
陈嚣哑然失笑,他甚至用手比了比自己腰上面一点,“身上都是泥点子,脏兮兮,脸蛋也哭花了,我哪认得出来?”
他这样说,钟亦心更委屈了,“我被别人欺负了,摔倒了才弄脏衣服的,可脸长的一样啊!”
她现在的脸,就比那时候大一点点,五官也没怎么变,要是有心,怎么会忘?
陈嚣故作惊讶,冲她招了招手,“是吗?一样吗?我不信,你靠近一点让我看看。”
她转过脸,手臂撑在座椅前方,朝陈嚣扬着下巴。
车内空间毕竟狭小,陈嚣一凑过来,距离拉近,她又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好意思这么盯着他看。
现在真相大白,她忽然有一种,失去了保护壳,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层细密阴影,这让他想起,模糊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孩子,却总是仰头看他,生怕他跑不见了,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小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天晚上,他根本没认真看小孩子的脸,天黑了,路灯也暗,他只想早点解决这个小麻烦,他才可以回家。
哪里有心思盯着一个小学生的脸瞧?
陈嚣心里这样想,嘴上却煞有介事地说:“嗯,这样一看,是有点像,眼睛大大的,下巴翘翘的,一看就是个又无赖,又不讲道理的小忽悠。”
钟亦心听得好想笑,眼角都弯了,却硬要装出凶悍的表情,“我就是忽悠你了,谁叫你自己笨!”
可惜,在让自己心情愉悦的人面前强行装凶,实在太难,她几乎话音刚落,就噗地笑了出来。
陈嚣微微眯起眼,语带威胁:“上次说过了,你要是忽悠我,我就……”
“就怎么样?要怎么样?”钟亦心没喝酒,却生出几分醉意,她忽然倾身向前,勾住男人的脖子,在他的额头和面颊上使劲亲了几下。
最后,迎着他惊异的目光,她闭上眼,在他唇上轻啄一口,然后迅速缩回自己的座位,躲得远远的。
她人小胆大,继续挑衅:“我还亲你了呢,怎样,你、你有本事亲回来啊?”
直到说出这句话,她那天的仇,才算是真报了。
遗憾的是,钟亦心错估了形势,惹错了人,现在他们在密闭空间里,他一伸手,就能捉住她。
而且他还真的有这个本事。
陈嚣被她短暂的亲懵几秒后,他扯着嘴笑了笑,也不动手,他先礼后兵,用近乎温柔的调子对钟亦心说,“来,你自觉一点,坐过来。”
“坐哪儿?”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陈嚣轻轻地拍了拍大腿,眉毛一挑,“坐这儿。”
“我不。”钟亦心又往后缩了缩,她挨着车门,退无可退,除非她下车逃走,可陈嚣并没有锁上车门,她若是要跑,未必来不及,可她却不想。
她忍不住腹诽自己虚伪。
“我说你不讲道理吧,还不承认,”他靠了过来,用逗小孩一样的语气说,“第一次见面就赖着我,哄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的气息靠近,强势且充满侵略,钟亦心就要妥协地闭上眼睛,视线远处却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尴尬地推开陈嚣,“我外婆!”
陈嚣微微一愣,眼中浮现出笑意,“你又骗我,以为我还会信?”
钟亦心着急地在他肩上轻拍了几下,指着他身后,“真的真的,你回头看,我要是骗你你是小狗!”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占他便宜。
“谁是小狗?”陈嚣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只得无奈地转过头,在小区门口果然站着一位老人,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斜挎着一只样式朴素的买菜包,一转身就进了院子。
“外婆怎么这个点去买菜?”钟亦心看了眼车上的时间,下午三点半。
平时外婆都是早上把菜买好,晚上会去附近跳跳广场舞,下午基本不会出门。
她忽然想到什么,开心地望着陈嚣说:“我们来都来了,带你去外婆家吃饭吧。”
他们结婚后,外婆还没见过这个外孙女婿,要不是今天被他带过来,她一时也想不到。
“就这样空着手去?”陈嚣故意逗她,“你这是要在外婆面前黑我啊?”
“对哦,我们得先买点礼品。”其实她想说,外婆并不看重这些虚礼,只要人到了,比送什么都能让外婆开心,但她喜欢陈嚣的细心,他这样说,她当然不会拒绝。
陈嚣又掐掐她的脸,“等你说就晚了,我早就买好了。”
他先一步下车,又转到另一边,帮钟亦心拉开车门,待她下车后,他牵着她走到后车厢,将里面提前备好的礼品取出来。
他买的多是野味补品,倒也挺实在,符合老人家的喜好,钟亦心捏着他的胳膊,轻轻踮脚在他面上落下一吻,以示奖励。
亲完,她还若无其事地整了整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陈嚣微微颔首。
钟亦心带着陈嚣走进小区,一路上还碰见几个看着她长大的老邻居,见她牵着陈嚣,不免寒暄几句。
钟亦心对他们态度亲切客气,自外公走后,外婆不喜欢用保姆,她经常拜托邻居帮忙照顾,远亲不如近邻,正是如此。
上回她拜托杨晓薇带外婆去体检,还好,除了血糖偏高,并无大碍,收到消息后,她也安心不少。
钟亦心有外婆家钥匙,到了门口,直接开门进去。
外婆家中是复式格局,一开门,通过玄关,正对着二楼楼梯,钟亦心听到厨房传来的水流声,她和陈嚣换上干净拖鞋,径直带着他往厨房走。
“外婆,您看我带谁带啦?”老人正对着水槽洗菜,钟亦心走上前,亲昵的抱住外婆。
老人回头,看见外孙女回来,登时喜笑颜开,“囡囡怎么今天过来?电话也不打,咦,小陈也跟着来了?”
小陈?没错,外婆一直都管这位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婿叫小陈,可他们没见过啊,外婆怎么这么机智?
钟亦心带着疑问看向陈嚣,后者很无谓地朝她耸耸肩。
“我今天休息,过来看看您。”陈嚣语气熟稔,不像初次见面,他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放进厨房,将那几盒野味补品放入头顶上方的柜子里,如同在自家一般。
这更让钟亦心感到莫名。
另一只盒子里装的是崭新的瓷碟,陈嚣弯着腰将东西取出来,对外婆说,“上次洗碗的时候,发现许多碗边都破了,我给您买了新的,这些旧的还是别用了,容易伤到。”
外婆喜笑颜开,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连声说好。
她主动将碗柜里的旧碗拿出来,将有破边的挑出来单独装进垃圾桶里,笑着说,“小陈太细心了。”
钟亦心这回听明白了,她挑眉看着陈嚣,“你什么时候来过啊?”
还不等陈嚣回答,外婆率先抢答:“就是你赌气任性跑去国外玩,把小陈一个人扔在家里的时候,他给我装了洗碗机,修了空调。”
“我赌气任性?”钟亦心愣愣地指着自己。
外婆说:“可不是吗,下次不要这样了,要带着小陈一块儿去。”
“她经常这样。”陈嚣坦荡地迎着她的眼神,继续添油加醋。
外婆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教训钟亦心道:“囡囡,你不要看小陈脾气好,就总是欺负他,夫妻俩要互相包容,这样才能和和美美。”
钟亦心简直目瞪口呆,到底谁欺负谁?
她好想摇醒外婆,不要被他现在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欺骗了,就是这个人,刚才在车里试图欺负您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外孙女!
她才是被剥削的那个!
“外婆,不要紧,我会让着她的,我来洗菜吧。”他抿嘴微笑,一言不发地接替外婆的位置,站在水槽前洗菜,他个子高,须得弯着身子,显得谦逊有礼。
外婆也不和他客气,唠唠叨叨地教训了钟亦心一通,又惦记着给她做拔丝薯球,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钟亦心无奈泄气,算了,有拔丝薯球吃,挨顿训也值得。
窗外阳光明媚,眼前是她的爱人和家人,岁月静好,正是如此。
外婆手脚麻利,食物香气遍布厨房,红薯的香混着糖分,十分勾人,外婆将食物装进新盘子里,让钟亦心和陈嚣分着吃。
她记得陈嚣爱吃甜食,何况外婆这份独家甜点,他一定不能抗拒。
等外婆上楼了,钟亦心故意夹起一只,坏心眼地送到陈嚣面前,却不给他吃,只让他闻闻味儿,转而送入自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