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鹿——吓我一跳
时间:2019-10-05 08:33:29

  李清一出来时,看到杨劲把腿搭在床尾,怡然地刷手机,看样子已经刷了有一阵儿了。
  李清一走近,他才敢斜眼从腿向上打量。李清一没穿宾馆浴袍,她穿戴很整齐——白天的牛仔裤,黑色宽松半袖T恤,衣摆打了个结,头发湿漉漉的,松松地挽着。
  她要去拿电吹风,杨劲挡了她的路。
  他继续低头看手机,把腿屈起来,让李清一过去,又把腿搭床上。等李清一拿了电吹风,再走回来时,他不得不再次屈腿,就有点不耐烦:“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
  李清一没搭理他。
  待她再次返回,等着杨劲屈腿让路时,杨劲就不配合了,轻咳一声,手机屏幕被他翻得眼花缭乱。
  李清一说:“我拿充电器!手机没电了。”
  僵持了几秒,杨劲才起身站到椅子旁边。李清一拿了充电器,第二次折返路过时,手腕被人握住。
  杨劲靠墙站着,姿势没变,也没有刻意在看什么。
  两人皮肤贴合处,各自散发着热量,李清一手腕处的皮肤还湿湿的。
  李清一挣脱了他的手,与此同时,杨劲绕到她背后,呈半包围之势把她“赶”到墙边。
  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发热体,面前是冷硬的白墙。李清一稳住气息说:“杨劲,你给我老实点儿。”情势所迫,她不得不无限贴近墙面,躲避身后的热源。
  杨劲显然气息不稳,哑着嗓子说:“你老实点儿。”全无气势,像在乞求。
  本来可以从侧面溜走,杨劲看出来她的心思,把左侧小臂靠在墙上,李清一只余容身之所,动弹不得。
  杨劲在她耳后胡乱呼吸,弯腰低头,把脸凑近她耳后的头发,再向下移,后颈与肩膀的连线,肩胛骨的突起……
  “你是变态吗?”呼吸相闻,没有实质接触,却仿佛即将失控。
  杨劲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有水从头发里滴下来,落在他脸上,他极度疲惫,又极度压抑:“我知道,我保证。”
  睁开眼就是李清一的后背,黑色T恤覆盖之下,想必是嶙峋的脊椎,青春期女孩那种线条不甚流畅的曲线,有待开发、有待充盈、有待岁月沉淀。
  衣摆被束起,与牛仔裤腰的空隙,一个腰窝隐约可见,杨劲控制不住,探手下去:“我可能太想你……”
  李清一不想再纵容他:“想你妹!滚开!”边说边艰难转身,背靠墙壁,用蛮力去推对面失智的男人。
  对抗的按钮被触发,杨劲只稍稍用点力气,就把女孩制住,他抓住她的两个手腕,按在墙上,她反抗不得法,头发也散了,投降的姿势,大义凛然的表情。
  只听他说:“我保证,我会停下来的。”说完低头凑过去,李清一极力扭头,他把她的两只胳膊举到头顶,一只手腕交由另一手固定,腾出手来掐住她的下巴。
  先是轻轻点吻,身高差问题,想要深入吻下去,姿势就有点别扭,李清一脸都被他掐变了形,脸颊想必已经出来红色指印。
  他稍侧身退后,调整姿势,带着深重的呼吸,再次笼罩下来。
  对李清一来说,实在谈不上享受。她也因此维持暂时的头脑冷静,她清楚地感知到,杨劲在由内而外地轻微发抖,这种战栗似有若无,经由他的嘴唇,传递给她。
  他吻得细致,像尾随猎物多日的饥饿猛兽,近身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孩子,只好轻描淡写地摸摸头。
  明明汹涌如洪水,却只许释放涓涓细流。
  他几乎要探进她的喉咙里索取和搜寻,李清一被他这么一搅,神经性呕了一声。
  杨劲才艰难撤离,头抵在她的颈窝,含混地哼哼。
  “嗯?”李清一没听清。
  “我说,要被你搞死。”他好像真的很不好受。
  说着又埋深一点,用力嗅了一下,顺便叹口气:“你这样真不太行。”说着去掐她牛仔裤上方隐约露出的皮肤,刚触到,李清一就较起劲来,用力推他,他只好就此作罢:“可以再长胖点儿……”
  李清一心想干你屁事,听他继续说:“以后耐用一些。”突然肩膀一处闷痛,被人咬住,这次嘴下没留情,仿佛别处发不出的力,都聚集到了牙齿上。
  李清一叫声渐渐失控时,他才猛地松开,把她推到墙上,把自己推到坐在床上。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李清一看不惯他眼里的委屈:“我欠你钱了?”
  杨劲摇摇头:“是我欠你。”
  李清一转身整理衣服领口。杨劲又说:“每次都这样,正常男人也要坏了。”
  李清一诧异地看他,他用口形说了两个字:“yangwei。”
  什么叫每次都这样?这不是第一次吗?好吧,就算之前有过,送她“最后一程”那次,可之前某次,她大醉被他捡到,不是得逞了吗?事后还怪她酒后太主动。
  杨劲干抹了一把脸,说要出去抽根烟。
  李清一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可没等理顺思路,人已经出门了。
  ※※※※※※※
 
 
第98章 
  ※※※※※※※
  深冬午夜的KTV里, 一个男生手掌托着一个手机:“章燃呢?手机一直在响。”
  旁边的同学说:“出去有一阵了。”说着抻脖子看向手机, 屏幕亮着,上面一串大写英文:GAME OVER
  “卧槽!这名字——该你了该你了!雨神来了, 是不是你点的?”
  KTV里声音浓重嘈杂, 把外界与包间里面人的联系都弱化了。
  章燃出国日期越近,送别宴越是密集。大家好像突然意识到,章燃家境相当不错,联系他平日的作派和谈吐,才发现此人身藏不露, 虽然每次都打着送别的旗号, 可每次都是章燃主动买单。
  一墙之隔, 空气里的声波被过滤大部分,可轰鸣的节奏仿佛来自大地深处, 也来自二人身体核心。
  女孩原本扎了马尾, 此刻发圈松了,头发瀑布般倾泄,只在发尾收束。她一条腿上还穿着丝袜, 小内裤也跟着卷在一起。上衣被推在胸前, 衣服底下也是凌乱一片。
  ……
  卫生间里也装了随节奏变幻的灯,与音乐节奏同步,让人误以为他二人的动作像是和着音乐的怪异舞蹈。
  章燃的脸, 间歇从女孩的身后露出来,表情逛野而迷乱,像发·情的动物。
  这节奏已经持续一段时间, 女孩脸颊潮红,驾轻就熟,任由情绪堆积……女孩突然后仰,露出白长的脖颈,无意识合上眼睑,露出些许眼白,失去意识一般张开嘴巴……
  音乐从未止歇,人世间的聚散离合也是一样。
  女孩把自己整理好,站在镜前补妆,不时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章燃。
  刚才的一番仪式,章燃保持着基本完整的着装——除了必要的裸.露。
  故而他不需要什么整理,他事后一直靠墙站着,微驼着背,看眼前的女孩熟练地扣上内衣背扣,熟练地将头发拢得一丝不苟,熟练地涂上干枫叶色口红。
  说实话,太阳裙长得不丑。她五官醒目,只是在章燃这里没什么辨识度。
  所以她妆罢走过来,开口说话时,章燃低头认真观察她的脸。
  “第一天认识我?”太阳裙完全摆脱刚才那种精神恍惚的状态,拍了拍他的脸颊。
  章燃无力地躲了一下。
  “走吧。”说完率先向门走去。
  好在这卫生间满大的,章燃伸手捞起她的胳膊。
  太阳裙退回来:“怎么了?要我对你负责?”
  章燃没说话,继续仔细辨认她的五官。
  “不会吧,真是第一次?”女孩抿了抿嘴,“嗯……”似意犹未尽。
  半小时前,卫生间门突然被打开了。太阳裙跌跌撞撞地走进来,把自己额前的头发抓乱,打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给章燃发了信息:“给我送瓶水。”
  章燃进来时,手里果然拿了一瓶矿泉水。
  女孩扶着洗漱台,身体左摇右晃,章燃走过去扶住,又腾出手来,帮她拧开水瓶,喂她喝下一口。
  “下周就走了?”
  “嗯。”章燃觉得她醉得很节制,不至于再吐,但眼睛却是水莹莹、亮闪闪,看自己时,让他误以为自己与世上的人类全不相同。
  这感觉不一样,有个人的目光,让他觉得是她本人与其他人类不同。
  “不想走?”
  “要走的,想不想都要走。”
  “留个纪念?”
  “嗯?”
  姑娘不由分说地攀上他,把刚喝过冰水的红唇敬献。
  年轻男孩的理智只抗争了三秒,就全线溃败。身体内部的另一个系统被全面激发,女孩只消稍加引领,他便无师自通。
  脑中一些画面胡乱叠加,有些是电影镜头,有些是A.V片段,还有篮球群里的荤段子:“雪糕男,意思就是一开始很甜,舔到后面稀软。”
  最强烈的刺激,莫过于亲眼所见。
  藏蓝色只有功能性毫无设计感的泳衣,平坦的小腹,醒目舒展的锁骨,十分局促的骨节线条,两条发光的腿……
  还有一次在球场,女生们纷纷从包里掏出运动服,准备去换,李清一扛着衣服走在前面,一件白色的棉布胸衣掉在地上,章燃觉得脑中有片骨头出现裂纹,这是她穿的?怎么这么奇怪?跟我在这世界其他地方看到的全不一样?
  嗯,不一样,与眼前手下触到的也不一样。
  在这个仪式中,头脑风暴全程轰炸,章燃应不暇。
  “走之前,还会见面吗?”
  女孩语气里多少有些伤感。
  “嗯?”章燃不知如何作答,他完全失去是非判断。
  “我说你呀,不要有负担。我单纯只是觉得你要走了,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洋妞,就想尝尝。”
  章燃皱眉,他好像无法接受这个态度,和如此露骨的表达方式。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推倒,而且还是个原包装……”女孩眼波流转,微笑停留片刻,捏着他衬衫的布衫捻来捻去,轻声说:“你走之前,不想再见我了吧?”
  章燃低下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喜欢的人……”
  “她不去。”
  “是自助餐厅里碰到那个?”
  “嗯。”
  女孩还想追问,又及时打住:“算了,我只是不想亏待自己,我没有遗憾了,谢谢。”
  说完转身走了。
  ※※※※※※※
  留下章燃一个人在卫生间,他从镜子里看自己,头发凌乱、目光涣散,人显得乏力又暗沉,短时记忆和遥远的回忆在脑袋里乱窜,疑问遗洒满地,线索纠作一团,一个可聊作安慰的答案都没有。
  我完了。
  我完了我完了。
  最后只剩下这一句。
  走出卫生间时,太阳裙已经回到人群里,他粗略扫了一眼,没有人在看他,他也庆幸没有看到有人在看他。
  有人举着他的手机喊:“章燃!你他妈去哪了,你电话一直在响。”
  章燃接过手机,那人又说:“你GAME OVER了。”
  他按亮手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果然是有来头的。
  他出去接了电话,回来拿起外套,跟身边的人说有急事先走,让对方先替他结账。
  李清一伤得不重,打章燃电话没接通,她也没尝试联系别人。况且,在北京她也没有很多备用人选可以求助。
  章燃赶到时,李清一正架着腿,坐床边吃炒饼。她的脚已经包扎好了。有人男人坐在她旁边,也捧着一碗炒饼在吃。
  夜里急诊没什么人,章燃觉得恍如隔世,站在门口驻足不前。
  那陌生大哥讲了句什么,他看见李清一居然笑了。
  李清一看向门口,放下炒饼碗说:“我朋友来了。”
  大哥又扒拉一大口炒饼,起身说:“那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章燃上前询问,李清一说没有骨折,大哥也拿出检查结果,还好只是软组织伤,皮外伤已经处理完了,要养上几天。
  章燃确认李清一没事,不大友好地看肇事者。
  那大哥腕子上戴了手串,油汪汪的,外套不怎么干净,脸倒是白白净净的。一时看不出年纪,单凭手串判断的话,四十岁左右吧。
  大哥一口京片子:“哎哟兄弟!我就拉个沙发,我发小儿住斜对面儿,从他那拉回来,我就一拐弯儿,赶巧儿,他妈一个送外卖的,我就让他一下,把她脚给轧了。”
  章燃:“轧过去了?”忙再去李清一的伤。
  李清一说:“轧过去了…三轮车。”
  “对对对,三轮车,三轮车。还我跟小区邻居借的。这不人姑娘说问题不大,大夫也说问题不大,我还说着来查查,没问题你们也放心,我也不惦记了。”
  章燃问:“你这样明天还能不班吗?”
  大哥忙说:“我给误工费。都商量好了。人姑娘——清一?”
  李清一点点头:“对,李清一”。
  “人清一姑娘也没讹我,这不还聊挺好的,等你都等饿了,我俩还吃了顿小夜宵儿。”
  章燃说:“那去我家吧。”
  大哥问:“你家在哪啊?我三轮儿不能上主路哎。”
  章燃说:“我们打车走。大哥,留个联系方式。”
  大哥忙说:“留了留了留了,我办事你们放心,钱我都微信转过去了。”
  李清一点点头。章燃凑过去小声问:“转了多少啊?”
  “一千。”
  北京大哥热情亲厚,把二人送上出租车,还嘱咐有需要再联系,目送出租车开走的。
  章燃把李清一的脚搭在自己腿上,除了受伤的经过,也没再聊别的,车速提起来,他就看着窗外缭乱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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