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吴王世子的亲笔信呢?”袁明山问。
“在慎国怒炎手里,罗巴只是看过一眼,按照他描绘的样式,确实是王爷的印信。”李老将军摇着头:“要是真把吴王殿下拖下马来,那就太糟糕了。”
“所以咱们必须要往慎国走一遭了。”温止下定决心,扬眉道:“我这人不爱动脑子,更喜欢一力降十会的法子,只要彻底灭了慎国,无论是谁在背后捣鬼都毫无用处。”
呵呵,不爱动脑子什么鬼?这里谁有你鬼点子多啊。秦和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头看向李老将军:“总兵大人请下令吧,新锐营空降部队随时可以行动。”
“你们确定有把握?”李老将军认真的问。
“您就放心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来个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如何?”
“那就交给文将军和秦将军全权安排。”李总兵痛快道。
“末将遵命。”秦温两人抱拳领命。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一直当壁花的程将军赶紧跳出来,李总兵无奈:“是了,还有这个东西,你们一块儿带上吧。”
“什么叫东西!我可不是东西!”程将军跳脚。
“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啊。”袁明山闲闲的说。
“你特么的才不是东西呢,我是说我不是个东西,啊呸,我是个东西,也不对,我特么的到底是不是个东西啊?”程将军拍着脑门:“啊啊啊!我要被你们气死了!”
众人又是哄笑,气氛总算不再凝重。
笑闹过后,袁明山问秦和玉:“你们准备怎么做?虽然飞舟很难被攻击到,但是目标实在太明显,直接飞到慎国大帐顶上可能不行。”
秦和玉笑了:“没听我们文将军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么?他们能夜袭,咱们自然也是夜袭。”
飞舟的燃料有限,飞行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只能进行短距离作战,而东抚城距离慎国的草场和图拉城有三百里的距离,显然不可能从这里出发。温止带着新锐营昼伏夜行,凭着苍鹰和夜枭的指引,花了七天时间南行,找到了一片荒凉的平原作为起飞地点,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以出发。
第65章 天降
虽然说的简单,其实飞舟的操作十分复杂,这个季节以北风为主,不同气流层的风向会发生改变,需要经过精确的计算才能准确的操控方向。好在这些空降兵们练习了一年多,对此已经很有把握,经过周密的准备,在两天后的傍晚正式行动。
看着冉冉升起的黑色椭圆飞舟,袁明山感慨:“这也算是御风飞行了吧?”
“还羽化登仙呢,”程大铭怼他:“你小心点儿别掉下去了。”
“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吗?”袁明山扶着绳索向下望去:“再说了,等会空降团就是得从这上面跳下去的,你且好好看着吧。”
夜里比白天更难分辨方向,却更容易找到目标,图拉城和大帐的灯火在望远镜中如同两盏明灯,指引着他们前进,二十个热气球兵分两路,四分之一前往图拉城,四分之三直指慎国军营。
袁明山和程大铭乘坐的热气球是往图拉城去的,这边的任务要简单的多,只需要将作为载重的特制火炮往下扔就行。坚固的堡垒被砸的粉碎,剧烈的爆炸声让人们恐惧不已,越来越多的人哭嚎悲泣着逃窜,又被热浪掀翻,茫然的看着遥远的天空。
也有人在大吼:“是长生天发怒了!都是怒炎的错!他惹怒了长生天,却让我们承担惩罚!”
“没错,之前我们的慎军铁骑就是在长生天的雷火中被毁灭的,怒炎却不知悔改,反而一错再错,我们都是被他连累的。”
图拉城的守军也彻底乱了阵脚,镇守的将领是怒炎第十子德格,他根本不知道敌人出现在哪个方向,也不敢随意打开寨门放人们离开。他愤怒的抽打甚至杀死了几个暴民,然而一切无济于事,甚至是火上浇油,不知哪里冲出来的士兵用慎语高声喊道:“他们做了错事,却杀死我们的亲人,咱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大家冲出去,反了他吧!”
“冲出去!冲出去!”被煽动的百姓们疯狂的往这边涌来,而士兵们却犹豫了,这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真的应该砍杀了吗?一个抱着婴孩的女子冲了过来,脸上是满满的痛苦和疯狂:“你们杀啊,杀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儿子,是你们的血脉,你们杀啊!”
“咚”的一声,长刀落地,有了第一个,就有了无数个。人们终于砍断了铁索,打开了寨门,哭嚎着冲了出去,而图拉城则彻底化作一片火海,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谁都没有发现,第一个冲出来的士兵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从墙缝里拉出了一杆火铳,默默的扣下了扳机,一直试图组织士兵维持秩序的德格睁大了双眼,直直的倒下。
与此同时,位于草场的慎军大营里,也在发生着相似的一幕。
沉重的火炮落在地上,惊动了巡夜的士兵,他们上来不及反应,熟悉的轰鸣声便在耳边响起。热浪翻腾,流弹纷飞,一句“敌袭”尚未喊出,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毫无预警的灾难从天而降,马匹嘶鸣,疯狂的挣扎开绳索,从马厩里跳出来,在军营中狂奔。热气球的高度慢慢下降,空降兵们的投掷更加精准,最大的那个帐篷已经被接连扔下的三颗炮弹炸的粉碎,连片的营房也没有幸免于难。
营门被炸毁,一个个帐篷东倒西歪,士兵们抱头鼠窜,伤亡惨重。满头是血的阿奴翰带着两名亲兵艰难的向大帐跑去,他要去营救延杜林格汗。
然而入目的只有硝烟、鲜血和废墟,他悲恸的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阿奴翰,你做什么,还不快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悚然抬头,怒炎威仪的身躯虽然有几分狼狈,却毫发无伤,正立在他面前。
“延杜林格汗!”他惊喜的叫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臣下护送您离开!”
怒炎也是万分庆幸,若不是他觉得有些烦闷,策马到草场上去跑圈,恐怕此时已经被炸成肉泥了。
有了主心骨的慎军将士很快聚集在怒炎的身边。发狂的战马无法驾驭,他们只能选择徒步奔跑,还要小心翼翼的躲避空中的火炮,走的十分辛苦。
总算是到了安全地带,遥望远处火光冲天,怒炎默默的看了一眼身边满身狼狈的将士,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不禁悲从中来,胸腔中一阵刺痛。
天旋地转间,喉中有什么喷涌而出。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只剩下一片浓郁的血色,耳边“大汗!”“延杜林格汗!”的呼喊声越来越浅。
“大夫呢?有没有大夫?”阿奴翰扶住他,吼的嘶声裂肺:“快给我找个大夫!快去,快去啊!”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却没有人会嘲笑他。怒炎就是慎军兵士的灵魂,如今的他们便像是失了魂的行尸走肉,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着他们,黑色的热气球慢慢靠近,火炮呼啸而来,听到声音的慎军兵本能的看向天空,依稀可见圆球状物体飞速的落下,接着就是熟悉的爆炸声。
“是大鈅人,他们在上面。”终于有人发现了目标,只是手中连弓箭都没有一把,慎军将士能做的唯有背起怒炎抱头鼠窜。
太狼狈了,太窝囊了。阿奴翰一边护着怒炎一边拔足狂奔,心中憋着怒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这些大鈅人仿佛是有妖法一般,层出不穷的武器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们还没有找到前一种的破解方法,下一种就接踵而来,让慎军一次次损失惨重。
而这一次更是彻底毁了怒炎的心腹精锐,以后不说从其他部族调集兵马,没了这些精锐保护的大汗恐怕连自己的草场和牛羊都保不住。还有蒙古诸部虎视眈眈的王爷们,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类,一个个都是墙头草,说不准明儿就投降了大鈅,帮着他们打击大慎。
阿奴翰心中急转,脚步却不停,看到前方一片树林,总算是安心了些:“大家快冲,躲进去大鈅人就看不到咱们了。”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进入树林后,火炮的爆炸声就停了下来。所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心将怒炎放下,却发现他身上又多出几处伤口,显然是被这一路的流弹说伤。惊惧交加的阿奴翰连忙撕开自己的衣衫,用布条给他止血,而其他将士们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怒炎身上,没发现身边的风声已经悄然改变,黑色的阴影滑落下来,悄无声息的落进了草丛里,正慢慢向他们走来。
手捂住敌人的嘴,匕首从后背准确的刺穿心脏,再将人小心放倒,身穿黑衣的大鈅士兵如同鬼魅一般游刃有余的清理着毫无知觉的慎军兵,直到阿奴翰突然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警戒!有敌人!”他出声示警,然而为时已晚,黑衣死神们端起了火铳,让慎族人胆寒的火舌喷涌而出,子弹没入身体的“扑哧”身不绝于耳,在如此近的距离射杀毫无防备的人,对他们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该死的汉人!该死的大鈅人!”慎族人愤怒的大吼,提起手中的武器砍向对手,而新锐营的将士们毫不怯懦,一边后退一边迅速分成三排轮换射击,火力压制让敌人根本无法靠近他们。
没有了战马和弓箭的慎军精兵在新锐营的火器面前不堪一击,阿奴翰战死,昏迷的怒炎成为了秦和玉的俘虏。这场胜利来的干脆利落,大鈅将士们喜笑颜开,兴致勃勃的清扫战场。
“可惜成本实在太高了,不然这种作战方法完全可以推而广之。”温止扶着已经降落的热气球的吊篮感慨:“一个特制火弹就是五十两银子,咱们这一战可是扔了上万两的白银,还不知道户部要怎么骂人呢。”
君不见在后世白头鹰家看谁不顺眼就是空袭空袭再空袭,这种战术自然是有效的,不过花钱也是真心的,大鈅可没有白头鹰家这种财大气粗的气概,只这一仗就扔的温止肉痛不已。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穷兵黩武’这一说啊,”秦和玉也走了过来,看着忙碌搬运财宝物资的士兵们:“不过我听过你给鸿胪寺进修生讲课,这次就看他们能不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蒙慎部落手里把咱们的损失找补回来了。”
“其实我更想让大鈅的人口往这边挪。东北土地肥沃,资源丰富,除了天气太过恶劣外真没什么不好的,无论是开荒还是经商都挺适合。”
“故土难离嘛,除非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哪有百姓会愿意无缘无故的跑到关外来定居的。”秦和玉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
“倒也不是没办法。”温止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些想法,打算等回京后再和陛下王爷们商量:“对了,去图拉城那边的传讯回来没?”
秦和玉递给她一张纸条:“夜枭刚带条子过来了,他们已经彻底炸毁图拉城,没有追击平民,现在正往这儿过来与咱们汇合。”
“程大铭怎么样?没被吓着吧?”温止忍笑问。
“那就不知道了,要不等会您问问他?”想到那个热血又率性的家伙,秦和玉也是忍不住的笑:“我猜他回过神来会抱怨咱们没带他杀敌。”
温止摊手:“好吧,我也这么认为。”
半个时辰后,袁明山和程大铭下了飞舟,有些踉跄的感受了一番脚踏实地才缓过劲来,程大铭果然兴奋异常:“爽!真是太爽了!可惜没能下去亲手杀几个敌人,不然就更爽了。”
他蹭到温止身边:“文将军,这空降兵还招人不?您看我能去不?”
袁明山也跟了过来,不等温止说话便嗤笑道:“空降兵要求年龄不超过二十五,身高七尺,体重在一百一十斤以下——你看看你自己大把年纪还一身肥膘的,还是做梦去吧。”
“什么肥膘,我这是身强体壮!”他看了看四周,有砸吧嘴:“不过他们确实都挺瘦的,嘿嘿。”
“飞舟的承载量是以重量计算的,所以对士兵的体重有严格要求,你这身板可太合适。”温止也笑道:“不过若是你感兴趣,以后可以申请到军校进修啊,有机会和空降兵一起训练哦。”
“能飞?”程大铭的眼睛瞬间亮了。
“不仅能飞,还能跳伞,就是从上面直接跳下来。”温止指了指天空:“前提是你不恐高。”
“那敢情好,我明年,不,今年秋天,一定让李总兵放我去京城,到时候我可找您了啊。”程大铭开心的给了袁明山一巴掌:“你就不行吧,不能回去进修也不能学飞舟了吧。”
袁明山摸摸被拍痛的肩膀一脸嫌弃。
一个时辰后,姗姗来迟的后勤部队和工程兵部队接手了清理战场的活计,一连忙活了三天才将物资全部清点完毕,搬上马车浩浩汤汤的往回走。虽然慎军大帐和图拉城都被炸了个稀烂,但真金白银可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温止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一仗亏本肯定不会,说不定还赚了不少。
有天降雷罚的凶名在前,沿路的部落和马贼虽然看着眼馋,到底没人敢动手,大家平平安安的回了东抚城。经验老道的李荣老将军早就派出使者前往蒙慎各部让他们早做决断,要么当大鈅的顺臣年年纳贡,要么就像怒炎这样去死一死。
温止听后眨了眨眼:“羊皮袄,羊绒衫,羊毛线,还有——羊蝎子火锅?”
“什么鬼?”李荣老将军完全没听懂。
“末将是说,您老真是太英明了。”温止笑的开心:“今儿晚上能做个烤全羊庆功吗?”
“自然是没问题。”李老将军一口答应。
第66章 猜测
草原的雄主怒炎被大鈅人俘虏的消息不到十天就传遍了整个草原,与之一同被传诵的还有大鈅人神乎其技的“天雷”和“天罚”。怒炎的理政五大臣和大半儿子都死在了战场,只留下三皇子阿拜、五皇子芒太和六皇子阿塔苦苦支撑,率领五千不到的慎军残部和两千多一无所有的老弱妇孺从建州部退守长白部。
怒炎在东抚城的俘虏营里醒过来时,差点没一口气梗在胸口直接憋死,还是身旁照料他的泰巴及时发现,猛拍了一阵背部才咳出声来。
他死死掐着泰巴的手,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咱们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