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沈碧瓷
时间:2019-10-09 09:13:36

  “我姐说了,女人的头胎最重要。”阿寿认真的道,“头胎生好了,以后生孩子才生得顺畅——你可要照看好雪涵啊!”
  伯忠不屑道:“要你废话?”他搁了酒杯,换了个话题。“陛下又要出征蒙古了。”
 
 
第338章 帝王的余晖
  裘安并不惊讶。若不是迁都后三大殿被雷击倒之事令陛下精疲力尽,恐怕早就准备出征事宜了。
  倒是阿寿急了起来:“陛下身体才好些,怎么又要出征了呢?蒙古人早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了!何必再费那个劲?”
  “陛下的年纪是不小了。”裘安拍拍阿寿,“咱们有机会,再劝劝他吧。”
  晚间得到这个消息的白棠呆了片刻,幽幽的道:“提点太孙——也不必我们废话。陛下的身体毕竟不比从前了。征战途中万一不能回来或是有个什么差池,他们也好早作准备。”
  裘安听得心里难过:“你也觉得陛下这次……凶多吉少?”
  白棠望着窗外一轮弦月,淡声道:“有的人,注定戎马一生。”
  不久,百官苦劝无效,朱棣诏告天下,携最新的火枪,率军五征蒙古。英国公、成国公,裘安的二哥徐嵘随军出战。
  大军出发那一日,白棠与裘安特意混在宫里为皇帝送行。
  朱棣一身铠甲,骑着神气活现的乌蹄骓。瞧着精神还不错,鬓边白发染得乌黑,面孔还泛着红润光泽。见到太孙身边的白棠夫妻时眉毛微挑:英国公儿媳妇都怀上了,白棠怎么还没个消息?
  一代大帝眼看就要陨落在征途之中,白棠正满心的凄凉之际见到皇帝百忙之中目光不忘往自己小腹瞄了眼,登时抽了口气:您还有空管爷的肚子?走好吧您!
  裘安忍不住上前:“陛下,赤珠怀了乌蹄骓的小马驹呢。等您回来,马厩里又要多匹世间难得的骏马了!”
  皇帝朗声笑道:“等朕回来,你们俩也给朕多添个人口才好!”
  众人不由轻笑。
  裘安不知为何喉咙哽了下,忙嬉皮笑脸的道:“裘安必不辜负陛下期望!”
  白棠神情莫名瞪了徐三一眼:这事你说得算?
  结果当一连几夜,徐三还真孜孜不倦的在床上攻城掠地起来!
  饶是从没在床上求过饶的白棠,也有些吃不消。全宏见东家眼圈青白,忍不住关切的道:“新的画笺不急着售卖,您要保重身子。”
  白棠之前筹备的波斯画笺系列已经交付版印。从书签、便笺到诗笺及精美笔记本,定制了完整的一套系列。更有各款礼盒,已经提前知会了贵宾客户,预购勇跃。
  “多留几份,寄给颜宗。”白棠揉了揉泛酸的大腿,也不知颜宗在福建邵武修路修得如何了?想要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准,没个十年八载,难咯!
  白棠瞥到案上的文竹,忽的一怔:大伯要研究竹制的玉扣纸,首要之事便是寻到合适的竹子!福建产竹,竹质极佳!从来都是玉扣纸的重要产地!如果能够和颜宗合作,倒是能为当地带些收益!
  唯一不便之处,就是太远了些!另外一点,就怕当地贪了这份产业另起炉灶。自家要吃大亏。
  “远怕什么?多少制纸的人家,都聚居在浣花溪呢。至于当地官府想抢生意——”练绍荣扬眉一笑,“你莫忘记,我练家还承着官卷之职。只要能制出玉扣纸,以官卷名义上供,还能镇压几分。再说了,这玉扣纸是那般容易仿得出的么?”
  白棠听大伯成竹在胸的一番话,不由失笑。玉扣纸步骤繁复,只要工人安排分配得当,一时半会还真不易透露关窍。
  “那我便写信与颜大人讲,让他挑选竹林、地皮,造好作坊以待开工!”
  大伯愕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总得有把握造出玉扣纸,再到福建选竹开工啊!”
  白棠一摇扇子,倜傥风流的笑问:“大伯,我何时打过无备之仗?”
  练绍荣呆住了:“你有玉扣纸的方子?!”
  玉扣纸的产业在清朝时期达到了鼎盛。所幸技艺一直未曾失传。白棠微笑道:“翻遍古藉,只查到些大致的紧要的步骤。”
  练绍荣瞧着白棠整理的笔记,连惊喜都来不及就陷入了工序工艺的考量中。
  “先蒸后沤。咱们少了沤这一步,难怪不能成形……还要沉竹漂去浮杂之物再作抄纸。原来如此!”
  侍他清醒时,白棠早已悄悄告辞多时。
  练绍荣微微喘了口气。握紧着笔记感慨不已:白棠费心了啊!
  “平江!”他此时才感到几分激动!“快,去作坊!蒸竹子去!”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练家迟早要交到长子平江的手上。平江若是能在玉扣纸的制作立下大功,继承他的位置再无人可置疑!
  另一边,新婚燕尔的白兰也极快适应了高家的生活。
  高老夫人年纪已大,精力不足。撑着掌家已是勉强。白兰嫁进门后,自然要她分担些事务。
  高益明婚前曾言明,婚后与白兰不住在高家。但是郑氏已死,高鉴明被逐,祖父母年纪又大,他成亲后再想离开高家,难之又难。
  白兰与丈夫同病相怜,知晓丈夫心中的恨意。但公公也是无辜,不由感同身受的安慰他:“你走的是仕途。就算现在住在高家又能住几日?何必亲者痛仇者快,便宜了可恨之人?”
  高益明听得一怔,终于不再提搬家另住的话。安心在高家读书会友,准备三年后再进一步!
  高全家都为此松了口气,心知肚明这是谁的功劳,对白兰自然更加欢喜。
  办好了儿子的婚事,高岑全心投入了磁青纸的制作中。磁青纸色蓝如靛,坚韧厚实,以金银泥书写其上,若配以佛画,更是金壁辉煌,流光溢彩。可惜靖康之变后,磁青纸与玉扣纸一般,工艺竟告失传!如今世人只能从前朝传下的磁青纸中一赏其精美华贵!
  高岑心情沉郁的离开作坊回转内城时,恰逢平江带着一队人马出城。一看那架势,竟大有远游之意,不禁微觉好奇。回到家中一问,才知练家打发平江带着作坊里的几位老师傅不知去向何处。
  高老爷子眼皮有点儿跳:“他们在研究玉扣纸哪!这次出远门,我瞧着他们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怕已经有了成算咯!”
  高岑登觉压力山大!
  “不该啊!玉扣纸的工序,应该更难琢磨。”高岑摇头,“再说他们研究的时间也不长,不可能这般快就成功啊!”
  高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光凭练绍荣或许的确没那个本事,但你别忘记了,他家还有个白棠呢!”
  白棠曾号称:凡手工之物有迹可寻皆有破解之道。若说有人能寻出玉扣纸的方子,除白棠外,高怀德不作他想。那就是个奇才鬼才!
  “行了。有空关心练家,不如尽早解决了磁青纸。近来的纸质如何?”
  高岑不由蹙眉:“颜色尚能固定,但是加厚纸质后,成纸更脆更断。书写也不够顺畅。”
  高怀德眯着眼睛:“难怪这么多年来没人能仿制成功。”大半年的精力财力的投入却打了水漂,老爷子难免有些丧气。
  “若是……”高岑有点儿迟疑,“若是请教下白棠——父亲,您看……可行?”
  若非万不得已,高岑绝不会提这个主意。高怀德苦笑了半晌,方道:“让我想想,怎么开这个口!”
 
 
第339章 误会?
  大概是皇帝出征的缘故,就好象老虎下了山,没了朱棣的北京城比往常更显热闹起来。
  世家子弟的游乐酒宴不断,徐三赴了几回宴后便懒得再搭理那些纨绔,每日从铸印局下值后便到松竹斋继续攻读律法,待白棠结束一日的忙碌一同回家。如此这般,城内的小姐们无不暗暗后悔:早知徐三爷是这样疼人的主儿,当初皇帝欲为他择亲时,就不该躲了!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程雪枫听着家中女眷的长吁短叹,不由可笑世人本末倒置。若无白棠,又何来今日的徐三?
  他的心微微抽了一下,撇去那份萦绕已久的惆怅,目光射向窗外纵马而来的年轻男子。
  张伯忠踏进茶楼。
  程雪枫俊秀的面容刹时怒云密布。
  就在半刻钟前,雪芜的陪嫁丫鬟零香,也进了这间茶楼。
  他手指微颤的捏紧了杯茶杯,凝神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世子爷。”零香欢喜的唤了一句,声音立即低落下来。“我家小姐叫我传句话给您,陛下和太子正在揖捕的,原汉王府的护院费彪,已经不在京城了。”
  程雪枫听得一怔。雪芜与张伯忠传这些话是何道理?
  “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小姐费了不少心思,才趁世子殿下酒醉时探到到口风。”零香声音更低,雪枫只听到军营,出征几个字。心底大惊:费彪混到陛下出征的士兵里去了?!
  张伯忠显然也颇意外:“难怪施亮怎么也寻不到他!”
  “让你家小姐小心。”
  不过寥寥数语,张伯忠即离开了茶馆,雪枫被一头雾水浇得茫然不解:似乎,并不是自己和妹子猜想的样子?
  雪芜更像是潜入汉王府的细作?
  张伯忠经过雪枫所在的茶室时,嘴角不自觉的微扬。盯他的哨?大舅子还嫩着呢!他头也不回的直接奔向东宫。雪芜再多立下几个功劳,今后也就有了从汉王府全身而退的资本。
  雪枫收到消息,张伯忠在东宫呆了半个时辰才离开。随即,有支骑兵飞奔出城,向北而去。
  雪涵随手烧了哥哥的信,心中溢满疑惑与不安。
  哥哥并没有找到任何伯忠与雪芜有旧情的线索,是哥哥在安抚自己,还是她想得太多误会了丈夫?
  伯忠回府,照例给她带了爱吃的点心,还告诉她外头的各种消息:“京城里建了不少新寺。有家清远寺是远到而来的乌斯藏(西藏)的高僧班智大师筹资修建。据说寺内的菩萨十分灵验,近来香火颇盛。你说,这算不算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雪涵闻言噗嗤一笑!
  “笑什么!”伯忠其实极喜欢雪涵娇俏灵动的笑容,只觉她这般一笑,他的心绪便有些乱糟糟的。“班智大师还有个本事,他是当地有名的藏医。医术高超,听说已经治好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了。”
  雪涵正色道:“那真是大慈大悲的上师!功德无量!”
  伯忠点点头:“还有,徐凌要在北京开家楼上楼,店址也选好了。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儿尝鲜?”
  雪涵不禁笑眼盈盈:“好啊!徐姐姐就是能干!”
  伯忠瞧了眼她微微突起的肚子,关切无比:“幸好你孕吐不怎么厉害。等满了三个月,一定要多走动。大夫说过,多走多动,生产时才更方便。”
  雪涵深以为然的点头。婆婆就是太小心了,三个月内连床都不敢让她下。唉,谁让英国公一脉单传呢?
  伯忠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呆在府里无趣。我已经和岳母打了招呼,请她和家里的姐妹多来陪陪你。我最近没有要事也不出门。你再忍忍,熬过前三个月就好。”
  雪涵再有怀疑,此时也不禁为之感动。加上伯忠有心,夫妻俩仿佛回到了刚成亲时甜而不腻的状态。
  英国公夫人悬着的心回到了原处。女人有了孩子,男人再不顾家,那真是无药可救。幸好,伯忠还有救!
  “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王夫人虔诚无比感谢佛祖。不枉她近年来各处的求神拜佛!“准备准备,咱们上香还愿!”
  嬷嬷的相顾失笑:“这可得慢慢还了!”
  不过,现今北京城里寺庙锋头最劲的,还属清远寺。
  班智上师虽是外来的和尚,红衣喇嘛的僧人形貌与本地的僧人大不相同。但是大明的百姓有一大优点:只要有真本事,管你是藏传佛教还是净土宗,照拜不误,绝无歧视!
  何况这位上师年纪不大,本事了得。和各寺的大师们论法说道,就没输过。且有仁心仁术。一手高超的医术在故乡备受敬重。到了京城后,不论穷苦百姓还是高门望族的病人他一视同仁,治好了不少外伤的病人。声名雀起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菩萨保佑!”
  香烟袅袅的宝殿内,一名老妇人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辞。
  “老妇人不求富贵无极,只求家人平安!切莫被不肖子孙祸害了啊!”
  上了香磕了头,她身边的媳妇扶起她道:“菩萨在天有灵,必会保佑咱家的。”
  “你知道什么!本来咱家顺风顺水的。偏偏来了个讨债的!段家人不是有骨气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么?嘴里说得好听,段明楼他姓段,跟我潘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让我儿子为他提心吊胆的受冤枉罪?!”
  这位老夫人,正是工部侍郎潘佑明的母亲。
  自从前年在南京,段明楼联手白棠与汉王打了场官司后,恰逢太子招贤治水人才,经过层层筛选,他被安置在父亲所在的工部,作了水部司的一名主事。任职后他也没在京城多呆,跟随上峰去了黄河水患之处治水去了。尽管如此,潘大人的老娘还是没少在府里咒骂!
  “佑明的官本就不好当!他不晓得为家里分忧也就罢了,还尽添乱!治水,他有什么本事治水?治不好水,那是要吃大官司的!他娘害了咱们不够,他还要继续祸害!不逼死我不罢休是不是?”
  潘佑明对老娘的无理取闹置之不理。
  好不容易传来消息,今年黄河治理有方,没成大祸患,段明楼要回京了!而且还要拖家带口的住进家里来!
  潘佑明激动不已,明楼肯带妻儿回家,他都觉是在梦中!姜氏备好了院子,就等他们回来了。
  老夫人一听之下,登时炸了:“不行!他不是姓段嘛,凭什么住进我们家?佑明,你别忘记他娘家险些毁了咱们啊!那就是个灾星!我不许他进门!你若一意孤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潘佑明对付自家老娘颇有一套。
  “这回明楼治水是立了大功的,太子要作嘉赏。娘您是希望我父子不和、治家无方的事在太子、在百官面前落个实处?”他提高声音,“您不要脸面,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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