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让你准备得事儿,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了。你要的东西难弄嘛,拖延了些时日。何况还要四处寻人打点。可不好办!”
“准备好了,就放出来吧。”白棠声若寒冰,“这次,轮到我们出手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俱有凛冽。
裘安见白棠还摸索着圣旨,忍不住问:“我说你这圣旨都摸了半天了,还没摸够?”
白棠失笑:“听说圣旨上有防伪标志——就是让人没法作假的法子。我怎么没找到?”
裘安啧了声,指着圣旨上头行字“奉天承运”的“奉”字及底绣的祥云道,“看见没,每张圣旨上的奉字,都按祥云的位置所绣,而且这几个字的绣法极其特别,都是江南织造局里高手所织,无人能够仿得。”
“原来是这样。”白棠大长见识见。
两人商量事毕,白棠送裘安出门时,见着了跌跌撞撞跳下马车向着他们跑来的秦简。
“秦兄!”白棠展颜一笑。“你怎么才来。我圣旨都接完啦。”
秦简在府上不知白棠出事,直到早朝结束,三叔才派人传了消息。虽然已知白棠无事,但一想起当时的险况,他和秦婳还是惊魂难定,立即匆匆赶来。
秦简喘了口气,明亮的眼上下巡视了他一番,心中大安,笑道:“恭喜练兄,因祸得福!”
白棠瞅了眼身侧的裘安:“可不是?”
秦简记得姐姐的吩咐,笑道:“有件重要的事儿,想要与你商量。”
白棠咦了声:“何事?”
秦简笑道:“自然是好事。”
裘安来了兴致:“什么好事?让爷也沾沾喜气。”
秦简想也不想的道:“求之不得!”反正他将来和姐姐是一家人,这事告诉他也没关系。
于是三人重回书房。
三名少年并肩同行,意气风发,各有风流!
准备出门送礼的苏氏见状,不由看得呆了。
她的女儿,站在皇亲贵戚与书香世家的公子间,竟毫无逊色!长眉凤目,清俊冷傲,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就连白兰,也止不住面孔一红,躲到了苏氏的身后。
“白兰。”她不由唤女儿,“给你哥和客人们送些点心吧。你不是才做了那啥……豆腐牛乳膏?”
白棠前两日随口提到有种用豆腐和牛乳做的点心,做出的成品一块块又白又嫩,比豆腐硬些,比奶膏软些,可好吃了。
白兰费了不少牛乳才做成。于是听话的送去茶水点心,待要离开时,却让秦简唤住了。“练小姐慢走。今日之事,与你有关。”
第71章 现尸
白兰眨了眨眼,不解的盯着俊雅的秦简,大大方方的问:“跟我有关?那倒奇了!什么事?”
秦简被她送来的点心吸引,先拈了块豆腐牛乳膏送嘴里,双眼一亮,直道姐姐好眼光!心底仅余的一丝疑虑也消除怠尽。
“练兄,令妹好手艺啊!”
白棠一巴掌打掉与他抢食的裘安的手,笑道:“怎么,看上我妹子的手艺啦?”
牛奶豆腐统共六块,裘安吃了两块,还想抢,能不被护食的白棠教训?裘安捂着手,闻言脑子里闪过道亮光:“我知道了,苏州的点心甲天下。怎么,我未来大嫂是不是想开点心铺子了?”
秦简笑着点头:“正是。家姐打算在南京城开家点心铺子。专做苏式点心。白棠,你妹子手艺不凡,可否愿意与我阿姐合作?”
白兰难以置信,面孔一时涨红,又飞快的冷静下来,瞧着她哥哥试探着唤了句:“哥?”
白棠亦大感意外,拂掌道:“这可是好事啊!”
裘安回味着奶香十足的牛奶膏,点点头道:“就凭这牛奶膏的方子,秦家也不亏。”
白棠不是没想过自己给白兰张罗一家点心铺子。但一来太费精力,他怕自己力不能逮。二来白兰是个姑娘家,总不好抛头露面,用人方面就颇麻烦。再来,自家的名号在雕版界的确够用,但在饮食界,可就没什么便宜可占了。今日秦简的建议,正合他心。
秦婳的点心铺子,前有魏国公府,后有江南秦家护着,白兰参一股,那是天大的便宜!
“一言为定!”白棠一捶定音。“这道牛奶豆腐膏的方子,就当是我与白兰的入股礼!”
裘安想了想,摸着下巴问:“爷我能不能也掺活掺活?”
白棠与秦简一脸的惊悚:这位只顾吃喝玩乐惹事生非的爷,想干啥?
“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裘安有些恼羞成怒。“不许爷办点正事?告诉你们,爷我现在在礼部担着职呢!”
白棠倒是心中一动。有些生意,他不方便做,但是裘安却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背靠皇帝好乘凉啊!
他主动递过碟子给他,里面有最后一块牛奶膏:“我和秦简,倒是真有幢生意,想与你合作。”
秦简茫然:什么合作?我怎不知道?
“只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等我们计划好了,再来寻你。到时候,可不许你推三阻四!”
裘安心里舒坦了:“算你们有眼光!有爷我做靠山,有秦家的百年声望背书,再加上个天底下难得的奸商之才——这生意能做不好?”
白棠俊脸一翻,喝道:“滚!”
你才奸商之才!你全家奸商!
秦婳的点心铺子,就这么静悄悄的筹备了起来。
一夜风挟大雨,彻底带走了最后一丝夏日的气息。
京郊的一坐无人小山丘滚落了几块大石,阻了村民进城的必经之路。于是,寂静的清早,官府集结了一群村民清理路面。
王大一铲子下去,嘴里嘀咕:“这小山坡,哪那么多的石块,砸得真深哪!”
“大伙儿一起用力啊!”为首的头领大声哟喝。“绳子扎紧了。一、二、三,抬!”
一块半人高的圆石被众人抬起,拉到了一边。
喘了口气的王大驻着铲子休息了会儿,回头查看地面,猛地里惊叫一声:“那、那、那是什么?!”
“叫什么叫?”官府监督的衙役摇摆着走过来,瞬间,瞳孔一缩,张开双臂拦住村民,“快,通知府尹大人!”
被滚石砸出深坑的地上,露出一截白骨,五根指骨骨节分明,食指朝天四指微屈,似在控诉?似在求救?这一幕场景,深深的刻进了王大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钟大人焦头烂额。
木料官仓起火之事还没处理完,又遇上了一幢人命官司。
衙差彻查了地形,总结道:“还是前几天雷电惹出来的。估计是那雷啊,将这块地给劈着了,地也炸松了。然后昨夜大雨,大石头一砸,咱们再费劲一挖,这尸骨就冒了出来。”
钟大人瞧了眼皮肉尽去,衣衫褴褛的骨架,皱眉问仵作:“能查出死因么?”
仵作指着尸骨的喉骨道:“大人看这里,喉骨碎裂,应是被人掐死的。”
钟大人眉头紧锁:“死者的身份能查出来么?”
“死者男性,年纪在二十至二十五左右,身高五尺七寸。身上的衣料价值不菲,从尸骨的颜色及皮肉的腐烂度来看,死者大约已死了三年左右。”仵作正检查骸骨时,从破烂的衣物中,落出一方小巧的白玉佩。“玉佩一枚,或许可从中查出死者的身份。”
钟大人点点头:“那就发告示,叫人来认尸吧。”
仵作捧着尸骨的右手骨观详了半晌,迟疑道:“大人,死者右手骨节的磨损异于常人,生前可能——”他顿了顿,“是位琴师。”
钟大人愕然回首,眼底的精光一掠而过。
城内坊间,又起八卦。这回传的是,三年前莫名消失的琴师冯子郡被人谋害,尸埋荒野,幸得老天长眼,终得伸冤。
“人哪,都成一堆白骨啦!唉,当年多风流俊俏的公子啊!”
“可不是?冯子郡一出街,那小娘子都得外三圈里三圈,过节似的轰动。想不到,竟然让人害了!”
“留下他家孤儿寡母,可怜哪!”
“他刚失踪那会子,他娘子报过案。只是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唉!希望钟大人尽早查出凶手还他全家一个公道吧。”
“你们还记得不?”有人压低声音,“冯子郡生前最后出入的地方,是哪儿?”
一阵静默,诸人扭头望向了东大街,那儿多是朝庭百官的宅子。
“我可记得,冯子郡出事后,官府查了许久,说是冯子郡可能与方家小妾私奔了呢!”
众人下了结论:方御史这下子,可遇上麻烦罗。
方怀钰此时面色铁青,满心的震怒与惊恐!
衙役找上家门时,他才知道,京郊外,竟然发现了冯子郡的尸体!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至极!朝庭养这群官役,都是吃干饭的么?
“方公子。”沈捕头颇为客气,“听闻冯子郡失踪前,是在你的府上做琴师?”
方怀钰勉强挤出震惊之色:“此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当时本公子新纳的爱妾极爱弹琴,方请了冯子郡前来授艺。”
结果爱妾却和琴师私奔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嘛!沈捕头同情的看了眼方怀钰。
第72章 上堂(一)
“冯子郡给公子的姨娘授艺时,方公子也在?”
“自然是在一起的。”方怀钰突然捂着眼侧头道,“所以我也不明白,他们俩是何时勾搭上的。”
沈捕头同情的摇摇头:“每次授课,你们三人都在一起?”
方怀钰呆了呆:“偶尔我不在府中,难道是那时——”
沈捕头又问:“您可还记得他失踪前有过什么异样么?”
事出突然,方怀钰根本没空设计情节,只好皱着眉道:“不曾。”
沈捕头皱眉:“事隔多年,您记不清也是正常的。按冯子郡夫人的说法,那些日子,冯子郡抑郁不安,忧虑重重。方公子竟然没半点察觉么?”
方怀钰面不改色的道:“或许他有忧愁之事,但他并未在我面前有所透露。”
沈捕头长长的嗯了声,颇为理解的道:“公子所言有理。毕竟除了授课,您与冯子郡,并无多少交集。”
方怀钰闻言,神情顿时有些难以言述的古怪。他与冯子郡没有交集?面上竟扯出些自嘲之色。
沈捕头察言观色,起身道:“今日叨扰方公子了。沈某告辞。”
方怀钰送了他几步,忍不住问道:“那具尸体据您所讲,深埋地中。发现时已成白骨。钟大人如何认得他身份?”
沈捕头得意的道:“尸体身上有枚白玉佩,忤作又发现他的右手关节磨损异于常人,猜他是位琴师。钟大人立即想到三年前冯子郡失踪一案,于是便派人寻了冯家娘子顾氏来认尸。那顾氏一见玉佩,就大哭不已。说这枚玉佩是夫君心爱之物。”
方怀钰手脚冰凉:天下哪有这等巧合?
“对了,”沈捕头笑道,“明日此案开庭审理,还请方公子准时出席,到堂作证。”
方怀钰强笑道:“我也要上堂?沈捕头,我也是苦主啊!”
“您也是最重要的证人。”沈捕头客气的道,“这是钟大人的吩咐。”
方怀钰无奈,送走沈捕头,他坐立难安。须臾,父亲回府,他赶紧上前道:“父亲,大事不妙!”
方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目光冰冷:“孽障!你做得好事!”
方怀钰捂着面颊分辩道:“父亲,儿子办事怎会出这种庇漏?那具尸体绝对不是冯子郡!只要能证明这点,这案子就跟咱们无关。”
方悯抬眼,满面阴森:“尸骨有玉佩为证,指关节磨损严重,身形与特征无不符合,何况他的妻子也认下了尸骨。你说他不是冯子郡,有什么证明?”
方怀钰张口结舌,饶他机智过人,此时也无计可施。怒捶桌案:“父亲,这明摆着是针对咱们的圈套啊!他们找不到真正的尸体,便弄了个假的出来,这就有了调查儿子的理由!借着调查儿子,再将火烧到您的身上!阴谋,赤裸裸的阴谋!”
“阴谋?”方悯心头如有万蚁咬噬,“好一个无中生有!硬是让他釜底抽薪了!”他闭上眼睛,面露狠厉,“我们都错看太子了!”
“太子?”
“这么完备的计划、周全的安排,绝非一般人所为。咱们都以为太子敦厚温良,没想到下手竟然这般凌厉!”
方怀钰悔恨莫及:“官仓着火一事,惹怒了太子!”他急唤:“父亲!儿子该怎么办?”
方悯吐了口浊气:“怎么办?哼,自然不能坐以等毙。”
儿子说得没错,这事明摆着冲着自己而来。稍有不慎,儿子性命难保!老子丢官弃职!
方悯回府时想了一路的对策,竟寻不到着手之处。
“冯子郡的妻儿——”他摇摇头,当年顾氏为了寻找丈夫,在府尹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钟大人感其心志,下了大功夫调查冯子郡的下落。可惜查来查去,只查到城外官道的驿站,曾经接待过一对年轻男女,男子的相貌与冯子郡相似,身边带着琴,两人夫妻相称!这时候,方府才放出风声,方怀钰的一名宠妾,也同时失踪。
真相大白。
冯子郡趁教授琴艺之际,勾搭了方怀钰的爱妾。最后两人相约私奔。
天下之大,他们想要掩藏行踪过日子,官府还真不一定查得到。方怀钰被戴了绿帽,那段时间没少让人暗里嘲笑。顾氏虽不信丈夫是这等无情之徒,但拿不出任何证据,只好带着孩子闭门度日,颇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