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沈碧瓷
时间:2019-10-09 09:13:36

  那毕竟是皇帝的嫡孙!
  “只会折腾他爹娘有屁用!”裘安冷哼,“程家答应汉王的提亲没?”
  “暂时还没答应。”徐增寿唤道,“但那也是迟早的事!你想想啊,程家还不知道张伯忠也看上了二房那位。长房嫡女嫁英公府,二房嫡女嫁汉王世子,现在虽然是个侧室,但王妃之位唾手可得!程家还不乐晕?”
  裘安斜睨了他一眼:“程家老爷子若是个明事理的,就不会答应朱瞻圻的求亲!”
  汉王殿下的心思,满朝文武谁不明白?不错,太子是仁厚,就算将来继位也不会为难亲兄弟,但碍不住汉王自己作死啊!程家真要将女儿嫁给朱瞻圻作妾,眼前的荣宠易得,将来呢?
  程老爷所想与裘安完全相同。对二房的兴奋,他毫不犹豫的泼了盆冷水!
  “汉王世子将来是要随汉王回封地的。汉王的封地远在云南。你们可想好咯?”
  程家二子程轼笑道:“远虽远些,但咱家能出个王妃也值了!”
  程老爷怒摔杯子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世子妃还好好活着哪!你们胆敢诅咒世子妃?!”
  王妃?想得美!
  程轼燥红了脸:“儿子失言!”
  “雪芜嫁作世子妾,我是不同意的。”程老爷直言,“汉王根基不稳。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情形!你们若怕得罪汉王,由我出面做回恶人!”
  程轼惊慌的唤了声“父亲!”心思疾转,叹气道,“是儿子思虑不周。既然父亲不同意。儿子知晓怎么做了!”
  程老爷满意的点头。二儿子资质虽然普通了些,好在听得进劝。
  程轼回到自家院里,妻子柳氏与雪芜已然等得心焦,不等他坐定就问:“怎么样了?爹怎么说?”
  雪芜更是红了脸,如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万万没想到。未曾等到英国府改口向自己求亲,却迎来了汉王世子。这个惊喜实在是太过震憾!直让全家喜不自胜!
  谁不知汉王世子妃是个没用的!一年有大半年是在床上歇着的。吹不得风受不了热,至今也没能为世子生儿育女。大伙儿心照不宣:只怕世子妃撑不住几年了!那时,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将来的汉王妃!一想到这个,心底对英国公世子张伯忠初动的情怀早不知抛到了何处!
  正满心的憧憬,冷不防被父亲击破了美梦:“爹不同意。”
  柳氏惊叫:“不同意?怎么可能不同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雪芜惊呆了,泫然欲泣。
  “老爷子什么意思?”柳氏气极,“这么好的亲事,上哪儿去找?啊,我知道了!你爹为了不让我们压过大房,竟然不顾雪芜的终身幸福不顾程家的前程,实在过分了!”
  程轼淡声道:“我爹也有他的顾虑,怎么都是咱家的女儿作妾,说出去不好听。再说了,谁知道世子妃能活多久?”
  柳氏红着眼眶冷笑:“以雪芜的人才,皇妃都做得,世子妃算什么!”
  程轼深以为然。
  “雪芜,有些事,你得自己把握时机。”
  雪芜极快的明白了父亲的打算。她心底冷热交替,毫无不犹豫的道:“只是家中规矩森严——”她根本没有机会与汉王世子互诉衷肠。
  程轼眯起眼睛,低声道:“秦家大小姐的船,快要抵达南京了!”
  秦婳和魏国公徐钦的婚期就在眼前!
  徐钦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张肃穆无表情的脸孔最近容光焕发!徐嵘特地告了假从军营回来参加婚礼,裘安满城的晃荡昭告天下:我大哥娶亲了,要热闹,热闹!
  于是他的狐朋狗友们出资出力,在码头搭了间富丽堂皇的迎亲楼,红幔招招,喜气洋洋!
  成亲那日,裘安唤了白棠:“走,帮我哥迎亲去!秦家人那德性,不是我说,读书人就一个酸!有秦简在,咱们要接到新娘可不容易!”
  不出他的所料,秦简、秦琛还有族内的几个兄弟拦着徐钦,左一道题,右吟句诗,硬是让魏国公急出了满头的汗!
  好在新郎这边也特意请了许多博学之士,将秦家的攻势一一打回。
  闹到下午,里面的秦婳看看日头差不多了,便让茯苓出来传话。秦简遂微笑道:“那便请姐夫念催妆诗吧!能打动阿姐,阿姐自会出来!”
  徐钦摸了把额头的汗:还要念诗?
  他转头向特意请来的才子们使了个眼色:上吧!
  早有人磨拳擦掌欲显才能!
 
 
第128章 白棠的催妆歌
  “姑苏秦家女,出嫁武侯家。天子赐婚礼,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这是改了唐顺宗云安公主的催妆诗。众人登时轰声叫好!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栽,青铜镜里一枝开。”
  白棠听得轻笑:这诗放现代,就是新娘的妆容还没化成,丈夫不敢催,只能讨好的赞妻子镜中的容貌堪比莲花!
  可惜诸人念了许多诗,偏不能打动秦婳!眼看自家兄弟接不到人,急得徐增寿连损人的诗都念了出来:“一床两好世间无,好女如何得好夫?高卷珠帘明点烛,试教菩萨看麻胡。”
  白棠随大伙儿放声大笑:这世上哪有夫妻俩儿都是美人的好事儿?半夜夫妻点烛对望,貌如观音的妻子只看到一脸麻子的丈夫!
  徐嵘笑道:“你这诗可骂了我兄长了!”
  徐增寿眼睛滴溜溜的转:“说不定就能引秦大小姐一笑,就此接到人呢?”
  笑过之后,船舱依旧毫无动静。
  大伙儿搜肠刮肚再也想不出新词,你望我,我望你的冷场中,一道清冷的歌声如凤鸣般响起。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秦简惊喜交集!难以置信循声寻到了唱歌的少年,看到好友熟悉的面容,他俊雅的脸上荡起了暖如春风的笑容。
  码头一片静谧,诸人难掩惊诧的望着白棠:竟然是这首诗?
  裘安听得第一句词,人就如被电击中般,瞪圆了桃花眼,心房一悸。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抬头望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一曲已毕,河岸寂静如许!
  须臾,秦婳身着红裙慢步而出。
  众人轰的声鼓掌跺脚大声叫好!
  鞭炮劈厉叭啦的炸响,震耳欲聋。徐钦勉强合拢嘴,伸手扶着秦婳送进马车。
  秦婳坐定,取了帕子轻拭眼角的泪痕,偷偷撩起红盖,回头望了眼人群中最耀眼的少年。
  他怎么就能这般明白自己的心思?
  茯苓惊叹不已:“练公子真是神了!他竟会讲我们那块儿的吴语!还说得那般地道!”
  练白棠正是用秦婳的家乡方言,最柔糯好听的吴语打动了秦婳。古朴的诗句用拥有悠久文化传承底蕴的吴语唱来,格外的动人心弦。
  鞭炮声中迎亲队伍远去,徐钦请来帮衬的才子们仍热议不止!
  “练白棠的催妆诗出自南朝乐府民歌《子夜四时歌》!”
  “全诗七十五首,练白棠从春夏秋冬四季的诗中各截取一首,拼成了此首催妆诗,妙,妙!”
  “最妙不过练白棠赋予此诗的意境啊!”
  第一段唱的是新郎成亲时得意风流之态。
  第二段唱的是洞房花烛新婚之喜。
  第三段唱的是子孙延绵,祈求天佑后人。
  最后一段,唱的是夫妻情之情,意境堪比《上邪》!
  “我看最感动秦大小姐的,不止是这首歌,还是练白棠竟用了吴语清唱!秦大小姐刚离家,在这边乍然听到家乡方言,能不感动?”
  “唱作俱佳,又花了心思,咱们技不如人哪!”
  裘安目光热烈的盯着白棠:“这歌真好听!词也写得好!”
  白棠微露得意,前世吴语的曲子并不多,这首是他极喜欢的作品。
  “我偶然听师傅唱过。十分喜欢便记下了曲调。”
  “你再唱一遍我听听!”裘安缠着他。白棠唱歌时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迷离的光芒。那柔软的句子从他嘴里飘出来,好听得让人心魂荡漾。
  白棠瞥他一眼,忍笑道:“徐三公子的桃花面还需催妆?”
  裘安面孔刷的一红,红得跟天边晚霞似的!想生气,可对着白棠清俊的面容完全提不起气。只能咬牙切齿的骂:“你又来调戏我!”
  白棠话一出口,自己也觉不妥。
  上回一句“自得识卿桃花面,从此纤陌多暖春”可是惹来了不少的流言!若不是他后来得了皇帝那句夸奖,还不知会发酵成何模样。
  他轻轻咳了声,歉意的道:“我唱我唱。你让我唱几遍都行!”
  裘安哼了声,羞恼道:“爷现在不想听了!”翻身上马,追着迎亲队伍而去。
  白棠唤了声喂——眼睁睁的瞧着裘安一骑绝尘。不由摸了摸耳朵道:“开个玩笑嘛,还真生气啦?”
  今日的魏国公府自然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太子太孙、汉王及汉王世子皆到场庆祝。太孙殿下一句“我可是听说魏国公在码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接到新娘!可算是领教了小舅子们的厉害了吧?”惹得轰堂大笑!
  随后极其自然的,太孙又与秦简等秦家子弟正式结交。
  白棠暗赞,难怪朱棣偏宠太孙!这就是个人精!不禁瞅了眼还在与自己闹脾气的徐三,暗道:比徐三可强多了!
  新人拜堂时,倒是出了幢不大不小的意外。
  秦婳弯腰行礼,一枚石子破空而至,竟直接击翻了秦婳的红巾!一张娇美如仙的面容刹时惊艳了所有的人!
  秦婳仓促间见到满堂的客人,顿觉窒息!随即见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魏国公,忍不住灿然一笑!
  耳畔听人调侃道:“老天爷真是体恤魏国公啊!提前教魏国公一睹新娘真容!”
  立即有识趣的宾客哄笑和应:“魏国公好福气!秦大小姐好人才!”
  “什么秦大小姐,要叫国公夫人了!”
  汉王也打趣道:“这可要让魏国公无心敬酒了!”
  带着内涵的笑声更响。
  红巾覆面时,秦婳极快的瞥了眼人群,为自己解围的,正是练白棠!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怅然又欣慰。
  女眷中,魏国公的长女徐启慧捏着手心沁出的冷汗:这位继母,当真好相貌!父亲他——徐钦笑得略有点儿呆傻,眼中的情意炽热可见!瞧得徐启慧胸闷至极:父亲,已经将母亲抛到九宵云外了吧!
  院外的大树上,徐显宗还保持着弹弓发射的姿势。他的眼中,全是方才秦婳即惊且羞的惊鸿一瞥!
  原来他的继母,真如神仙般的人物!
  “显宗!”徐嵘声色冰冷的立在树下,怒喝道,“滚下来!”
  徐显宗赤溜爬下树,低着头:“二叔!”
  徐嵘举起铁拳就想砸他,却硬生生的又收了回去,冷屑道:“男子汉大丈夫,做这等小人行径!”
  显宗脸一白!
  “你整日跟启慧在后宅呆太久了。”徐嵘收了他手中的弹弓,稍用力,弹弓断为两截。
  显宗敬重父亲,与裘安最亲近,但最怕的,却是这位不拘言笑的武将二叔!此时见徐嵘面无表情的折了他心爱的玩具,心底又慌又委屈,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犯了错,你还有脸哭?”徐嵘冷笑,“你是将来要继承魏国公府的人,就这点出息?”
  显宗惶恐不安,这事说小了是玩笑,说大了是对新进门的嫡母不敬!二叔不知会怎样惩罚自己!
  徐嵘冷声道:“明日自己个儿到你父母跟前请罪!”
  显宗只好低声答应,忐忑不安的跟着二叔回到了热闹的宴席上。
 
 
第129章 相互调戏
  酒席开场,白棠已知这具身体不胜酒力。略喝了几杯便要更衣。
  徐三虽还恼着他,但更怕他走错路惹了不必要的麻烦。一边起身带路一边不耐的道:“就这点酒力!哪来的胆子跟爷拼酒!”
  白棠识趣的没敢吱声。两人行到花影扶疏的寂静小屋前,他突然想起:自己可不能和徐三一块儿如厕啊!这得露馅!忙道:“你外边等我就好。”
  徐三乘机泄愤,用力戳他的胸膛骂:“你有没有良心?夜风这么冷你让我在外边等?”大步踏进更衣间。白棠捂着胸膛连退几步,原地磨了半天,只好跟了上去。
  幸好屋里头分了几个帷帐,白棠虚惊一场,笑赞:大户人家,讲究!
  待他解决了问题出来时,却让徐三飞快的捉了手腕,转到了一扇屏风后边。
  屏风后边是更换衣物的地方,原本地方宽敞。但今日为了应对众多客人,便多隔了两处,倒弄得空间狭小起来。白棠被徐三顺手按到了墙壁上,还没出声,就听见房门轻开,传来细琐的衣物声。
  “世子殿下——”
  世子?
  白棠皱眉,南京城现今只有英国公府张伯忠和汉王府朱瞻圻两位世子,不知与佳人私会的是哪位?
  又听那女子娇娇柔柔的低诉:“总之,雪芜与世子殿下无缘。”
  白棠不认得什么雪芜雪绿的,但是徐三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既知无缘,为何还来见我?”
  不是张伯忠的声音。白棠微惊,他不过上个厕所而已,竟然死巧不巧的遇上了汉王世子私会情人?
  他吐了口气,不料吐出的热气全喷回自己的脸上。这才发现,他与徐三两人几乎是胸腹相贴,毫无距离可言。
  白棠心里再坦荡,这个亲密接触还是有点儿——不适。但他偏生动也不敢动!只好轻轻侧过头,避开徐三明灭不定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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