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科技树谈恋爱[三国](穿越)——冰糖松鼠
时间:2019-10-14 08:51:15

  郑玄叹气:“天灾人祸频发,朝廷已经无法庇护小民了。但公子怎么知道大汉这间广厦已经无法修补了呢?忠义忠义,难道是因为知道艰难就不去做了吗?”
  “郑公,世间没有不会腐朽的房屋,就像没有长生的凡人。不过是我们数代生活在此,受它遮风挡雨的恩惠,因此对大屋有了感情。不到万不得已连地基都不稳的时候,是不敢承认它已经无法修补了的。只是什么情况是还可以修补,什么情况是已经回天乏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三年前,我曾为父亲整理大司农的文牍。天下流民,以翻倍之势上涨,天子收到的赋税已经无法支撑军资,一旦有稍大点的战事……
  “所谓王朝的根基,一在地,二在民。有地有民,就有赋税,有劳役,有军士。如今有一半的人口不入册,三分之一的土地不交税。赋税在抵达中央之前,先被豪族过了一道手,又被贪官污吏过一道手,然后是宦官,最后还要被太后和皇帝的私库截取,那他有什么钱去养兵?兵士的粮饷来自各地豪族,那他们从朝廷之兵转化为豪族之兵,不过差一个契机。
  “天灾多年,使得朝廷掌控的人口和土地日益萎缩;党锢之祸,又使得握在世家大族手中的人口和土地脱离朝廷。根基半毁,则必有野心勃勃之辈蠢蠢欲动,这就是我以为大厦将倾的原因。”
  郑玄猛地站起来:“野心勃勃之辈!二公子吸纳人口和土地,不也是野心勃勃之辈?”
  曹生一摊手:“我是啊。所以我说了,要不要同我上船,郑公可要考虑清楚了。”
  郑玄站在原地大口喘气,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泡在冰冷的海水中。
  “你不要误会,”曹生慢慢转过头来直视郑玄的眼睛,“我对朝廷和皇室没有恶意。时间久了,当初再坚固的梁柱也会腐朽折断,这是自然更替,不是凡人的过错。蜉蝣的寿命是一天,谷物的寿命是一年,人一生六七十,王朝或许更久些,两三百到七八百。说到底,跟虚无缥缈的天命和道德没什么关系。不过是——
  “寿数到了。”
  耳边都是海风和海浪的声音,似乎过了很久,甲板上才再次响起人类的说话声。
  “难怪荀慈明曾说,不可与曹生谈史。”郑玄看上失魂落魄,“你心中没有畏惧,谈论朝代更替如说蝼蚁。难道二公子对汉朝这间大屋没有感情吗?难道它不是庇护你们祖孙三代吗?为何冷漠至此?”
  “或许有吧,感情。”曹生失望地打量着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的钓鱼竿,“所以我只是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在旁边另起了一个草棚,并不会做出手推墙的事。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把大屋修好了,或者什么时候新屋造好了,我再修条走廊把草棚和大屋连起来。”
  “二公子天纵奇才,又财势雄厚,真到了那天,你能克制住自己的野心?”
  曹生微微笑:“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漂泊更远些,在海岛上施行我的主张。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眼下,我只是想让人活下去罢了。”
  郑玄气哼哼地留下一句“你记住”,就跑回船舱生闷气去了。他能感觉到曹生有异心,但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再加上茫茫海面上大船如同囚牢,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于是更加郁闷。
  中午了,太阳照在甲板上,即便是冬日也有些晒人。阿生于是抛下一无所获的钓竿,跑到厨房去烤松糕了。
  郑玄已经在顺着她的思维说话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更有趣的是,什么“天纵奇才,财势雄厚,野心勃勃”,这位大儒潜意识里已经忘了她是个女人了吧。
  果然,又过了几天,郑玄就臭着脸出来摆弄六分仪了,对着地球仪一看能看一上午。
  跟曹生谈政治太糟心,他就不该自讨没趣。
  还没有等郑玄想明白“太阳绕地球转还是地球绕太阳转”的问题,他们就进入了一片特殊的海域。无数海鱼迎面撞上船队,在海水里发出嘈杂的拍水声,还时不时有不幸的小鱼撞上坚固的船体。要不是曹家的海船甲板太高,估计还会有鱼翻上甲板。
  小孩子如郑益和太史慈都很开心,他们第一次见到海鱼洄游,着实壮观。
  “这是回头乌,捕捞一些尝鲜就是了。等到了琉岛高雄港,我们去吃正头乌鱼子。”老船长一边让水手们放下小船去捕鱼,一边给主人家介绍。
  “我知道。”阿生说,“就跟候鸟要迁徙一样,有些海鱼也会迁徙。冬季的时候南下到温暖水域,产卵后又北上。所谓回头乌,就是产完卵的乌鱼,不如没产卵的正头乌肥美。”
  “主人果然是学识广博,说得一点不差。如今开春,乌鱼渔汛快要过了。如果我们是秋季从威海出发,那刚刚能够赶上乌鱼产卵,那才是壮观。”
  等到吃完一餐海鲜,就能够看到琉岛庞大的身躯从海雾背后显出形状。船只慢慢南行,渐渐海峡中多了巡航的小型船,尖嘴白帆,开得飞快。等到驶近了,见到船上悬挂的白兔旗,又飞快地往回去报信。然后就是一艘涂了红漆的中型海船过来领航,一直把船队领到港口。
  “高雄港,修整之地。白天可以在港口附近转转,晚上还是要回到船上。”
  郑玄一身宽袍大袖,跟着阿生下船,在健壮的家丁的指引下,往军堡的方向去:“怎么,是因为瘴气?”
  “瘴气是一个,还因为琉岛上的设施尚不完全——”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在前方坚固的堡垒门口,堆着一座高达三四米的用白色头骨组成的小丘。丘顶插着彩锦缠绕的木枝,前面供奉着酒肉,仿佛一种残酷的古老崇拜。
  阿生深吸了一口气:“别让孩子们往这边来。”
  “主人放心。”一个铁石般的声音从堡垒入口处传来,“按照惯例,高雄港补给为主,船员不会离开港口区域。”
  伴随着话音,一队四十多人的青年男子全副武装,从军堡中出来,连脚步声都整齐划一。他们站定,摆出一个简单的阵型,等首领确认了所有来客的玉佩和印章,对照了画像和面容,才刀剑入鞘,拳击胸口:“见过主人!”
  问礼结束了,才有年纪稍小的兵士露出笑容。
  阿生转向郑玄,给他介绍满身杀气的领头人:“廿七,家丁首领,三年前开始驻守于此。”
  郑玄又是叹气:“完全就是精兵了。”
  廿七没跟郑玄多说话,只跟阿生寒暄。“海浪凶险,瘴气又重,主人怎么来了?”
  阿生指着那堆骷髅头:“我若是不来,你就要立地成魔了。”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进入坞堡,洗漱完毕。海鲜和蔬果上了餐桌,郑玄才缓过气来,问道:“那堡前的白骨……”
  阿生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沉重:“我本来没想着这么快就经营琉岛的。”
 
 
第84章 祭祖灵
  “有关琉岛最早的书面记录,出现在汉历延熹年间曹氏的航海志中。曹氏第一次南下考察诸岛时,就通过简陋的面积测算技术,将琉岛定义为‘近海第一大岛’。曹生亲自为它取名,在‘台岛’、‘湾岛’、‘琉岛’、‘球岛’、‘乌鱼岛’、‘左点岛’等诸多名称中,选择了寓意最好的‘琉岛’一词,并夸赞当时湿热蛮荒的琉岛为宝岛。”
  ——《琉岛书面史考》
  “我本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经营琉岛的。”阿生先让人将吃干净的碗盘撤走,才慢吞吞地说,“但是大约四年前,有一艘北上威海的船只为了躲避风浪,停靠在高雄港。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她闭了闭眼睛:“当时上岸找寻淡水的七人,包括一名一期生,全数被土人斩去了头颅。都是被骤然伏击,身上的抵抗伤极少。”
  “二公子……”
  “至今埋葬在堡外七人坟中的,还是七具无头的白骨。琉岛湿热,三个月皮肉就腐烂殆尽。纵使后来我们将高雄港附近的部落扫荡一空,也无法从成百上千的头骨中分辨出哪几个才是我们想要迎回的骷髅。”
  她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还是廿七用饱含恨意的声音替她补充:“此处不同于南岛,到陆地的距离是南岛海峡的十倍以上,再加上海流湍急,流民小船度海几乎是死路一条。所以岛上的土人与中原隔绝,比南蛮更甚。他们种植不过是扔下种子,狩猎用的木矛石器,下身裹上一块鹿皮就是服装,用兽牙制作项链,铜铁布帛皆罕见……”
  “原始社会晚期。”阿生突然说,“愚昧无知,落后野蛮,都不是多大的问题,我可以和他们交易,可以让他们的孩子识字知礼。但是问题是:人祭。”
  阿生突然微微勾起唇角,那是一种带着愤怒的笑,像毒火:“我那可怜的学生,不是因为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甚至都不是犯了什么小错,仅仅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找寻祭品的野兽!”
  情绪失控不过一瞬,阿生就平缓了呼吸,冷漠地说:“‘野兽’这个词是我用词不当,毕竟反过来说,这也是他们的传统文化吧。播种之前要祭祀,收获之前要祭祀,干旱了,有疫病了,也要祭祀。部落中的男丁成人了,要去狩猎他族的人头,以示勇武。猎得人头最多的人是首领,次多的人是勇士,最少的是懦夫,遭妇女唾弃。千百年来如此,虔诚是真虔诚,朴素也是真朴素。”
  郑玄没话说了。这琉岛当真是化外之地。“常说蛮夷如何如何,想不到亲身体会竟是这样的。那公子又何必在琉岛上居住?”
  阿生气哼哼地指指廿七:“还不是这些孩子不服气,非要上岛报仇。第一年损失了两百余人,物资无数,才建起这座军堡,开辟百亩稻田。但土人常来猎头,根本没有汉民农夫敢来垦荒,要想教化土人耕种,又因为人祭一事同时和附近五个部落翻脸,一度差点让人把堡垒都拆了。”
  再然后就是廿七带了五百老兵登岛,事情才起了变化。
  用春秋笔法来说明的话,廿七来之前汉人和土人的冲突是这样的:
  汉人:我觉得,猎头是不人道的,我们一起约定废除猎头的陋习怎么样?
  土人:不行,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你要废除,我就要你头。
  廿七到来的第一年:
  廿七:我觉得,猎头是你们当地的传统文化,我们汉人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土人:明白人,只要你守我们的规矩,大家就是好兄弟。
  廿七到来第三年后:
  廿七:我觉得,猎头还是有些不太人道,要不我们一起约定废除猎头吧?
  土人:QAQ,你TM终于良心发现了。
  廿七:不了,我还是再等等,再和你们做几年兄弟。
  土人:……你滚。
  琉岛上的土人的灾难,相比这个饿殍遍野的时代来说宛如一颗小水花,留在史书上也不过一句话:“岛蛮桀骜善战,杀戮弱小,七遂与之约为猎首,三年杀万人,仿蛮俗为祭。又三年,岛蛮皆平。”
  阿生一直在琉岛上从开春呆到秋收。南下的孩子们自然是修整好就走了,一起离开的还有小郑益和小太史慈,只有吕布、郑玄和孔墨随她留在岛上。
  郑玄死活要留下来教化蛮夷,吕布和孔墨却是按照计划留下来的。
  孔墨要在高雄港建立曹家第二个具备造船能力的船厂。
  而骑兵吕布则是在丛林里吃够了苦头,还发了一场高烧,最后的那点浮躁都被磨完了。他如今跟廿七臭味相投,总在一起比武喝酒。吕布今年十八,阿生给他开了酒禁。他开心了没几天就开始嫌弃南方的酒不合口味,于是糟蹋起阿生的货存来。
  经过三年的野蛮征服,琉岛西面的平原已经尽属于曹家。两万土人穿起麻布衣,束发右衽,开始适应天天洗澡消毒和向主家上交佃租的日子。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这样劳作过,也没有这样精致过。
  但他们眼下还不算曹家登记簿上的人口,只有学会了汉语,能写一百个汉字,且三年没有不良记录的人,才能成为曹家所承认的汉民,从此过上有畜力播种机、免费早餐和神种的日子。
  所谓“神种”,是土人对曹家所带来的高产作物的称呼。说白了,就是番薯和玉米。
  除了靠近河水的水田里种稻米外,更广阔的旱田里则栽种着大片的番薯和玉米。由两头牛合力牵引的机械一边翻土,一边将幼苗和种子埋入土中,然后就是灌溉用水被水车翻入水渠,薄薄的水光就漫入田亩中。
  春季,站在坞堡的高处,就能够看到一台台播种机如同引领潮水的蚂蚁,在一望无际的农田中移动。到了秋天,就换成了收割机。
  “我没想到他们能够做出这个。虽然是畜力的,但他们已经开始用橡胶了。”阿生站在高高的塔顶,海风吹拂在她脸上,“一千顷土地,放在中原只能勉强养活两万人,但在我这里,却能供应八万人的温饱。”
  番薯玉米磨成饲料后运往各地的养鸡场和养猪场,这才能够供应起孩子们的鸡蛋和壮劳力们的肉包子。
  郑玄看着堆积如山的红薯头脑中的计算功能已经癫狂了。“若是主公的庄园继续向北开辟,若是山林中可以种植桑麻果树,那仅靠一岛之力就可养活中原千万人口!”
  “我是有私心的。”阿生泼他冷水,“我当初允许廿七猎首,就是因为这个甘甜的希望之种。”
  她蹲下来,从粮山上捡起一个沾满泥巴的红薯。“我想要完全掌控琉岛。这座与大陆隔绝,因此不用担心良种外流的岛屿。所以,”她站起,望着秋季依旧炎热的天空,“说殖民也好,说屠杀也好,这份罪孽,我和廿七共享。”
  “这是个蒙昧的时代啊。所有的种族,都在为了活命而拼死。”
  丰收了。
  曹生穿上黑色的盛装,在头骨山所在的位置,进行了琉岛历史上唯一一场汉人主持的人头祭典。
  早就只剩下白骨的人头被清洗干净,纹上彩绘,从上下齿中间灌入新酒。酒液就从没有肉的下巴处漏出来,被接到铜碗中,然后被活人所分饮。然后,肉块被塞进骷髅的嘴中,也从下巴漏出来,被活人所分食。
  明月当空,阿生坐在篝火旁边,轻轻哼唱土人们的歌曲:
  “可怜的异族人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