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箴抬头都没抬一下:“没歪,帅着呢。”
裴行简:“……”
他该怎么说?辛苦老婆百忙之中前来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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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因为感冒还没完全好,她穿的比较保暖。化完妆,她走到衣帽间,打算戴一顶帽子御寒。
正挑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折回梳妆台前拿手机,看到来电人,她下意识挑眉,接通电话时表情正经了不少。
“最近查到什么了?”
这人是被她派去查董甜的,之前从董甜养父母那入手失败,她让对方转去查董甜养父母,养父母早年在木城的一个小城市,调查花费了一些时间,最近才有线索。
对方说:“那里的街坊邻居对董甜养父母有印象,不过蹊跷的是,邻居说董甜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回乡下老家,七月中旬传来在水库边失足被淹死的消息,邻居跟董家是老乡,还回去吃了丧宴。”
“后来我们再调查‘王佳丽’这个名字,根据条件筛查出来,最符合条件的‘王佳丽’,在七年前已经失踪了。这个王佳丽的老家在董甜老家的邻村,她们小学还是同学,‘王佳丽’初中辍学出去打工,长得很漂亮,跟了一个道上混的大哥,十六岁帮大哥生了个女儿,两年后大哥锒铛入狱,王佳丽和她两岁的女儿一起失踪了。据说,是王佳丽举报了大哥,然后卷钱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俞箴面无表情,董甜今年二十五岁,有有九岁,有有出生那年,董甜正好16岁……而董甜又和王佳丽是同学,两人应该同岁。
“这就是你这么久调查出来的全部?”
“不。”
“还有什么?”
“我们找到了证据证明,王佳丽携款逃回了木城老家,当时真正的董甜已经死了,她给了董家父母一大笔钱,动情晓理,整容成董甜的模样,代替死去的董甜去了海城电影学院。”
“从此,人间再无王佳丽。”
俞箴几乎哑然。
这就能解释,“董甜”为什么会对“王佳丽”这个名字做出下意识的反应,董家父母为什么不了解女儿“董甜”的现状,有有为什么会有那串手链、为什么会看到董甜的照片认不出那是她妈妈……
俞箴背后窜起凉意。
“查查,董甜出国访学期间跟连安宁的关系。”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接近过真相。
第55章
因为董甜一事, 俞箴耽误了出门的时间, 赶到约定地点时迟到将近半个小时,连连给宋子璞赔罪,宋子璞叉腰, 借此从俞箴那讹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地去看了话剧。
从剧院出来, 自然少不了再逛个街。最近冬意正隆, 宋子璞一连买了三件大衣和五件内搭, 才将心里盘桓着的“这段时间工作真是委屈我自己了”的念头消除, 心满意足从专卖店出来,转头拐进甜品店,俞箴没什么胃口, 点了杯红茶, 眼看着宋子璞用暴饮暴食来宣泄工作烦恼。
她轻叹,出言安慰:“开心点。”
宋子璞眼皮没抬一下:“姐,你敢不敢安慰得走心一点。”
“你一不开心就暴饮暴食,暴饮暴食完跟着自暴自弃似的堕落,堕落完又长痘、又发胖、还没钱,就更不开心了,不开心了你又会……”
俞箴语气淡淡, 她还没说完,宋子璞求饶地双手合十:“姐,别说了,我错了。”
她面前已经有两块甜点碟子空了, 还剩下两块没有再动,将银勺丢在一旁,让服务员送了杯绿茶来,清肠解腻。
姐妹日常聚会结束,宋子璞打车离去,上车前跟俞箴挥手再见,并保证道:“我马上就去健身房,暴饮暴食和举铁更配。”
俞箴噗地笑:“你去哪儿关我屁事。”
“走了姐妹。”
目送宋子璞离开,俞箴看眼手机,时间还早,她转身向商场的另一个出口走去,车停在那。
寒风凛冽如利刃割面,俞箴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加快步子往目的地走去。转了个弯,前面这片广场上多了不少小学生,穿戴整齐统一,一个个手臂挂着一堆报纸在向路人贩卖,手指头冻得像红萝卜似的。
在她斜前方,一个稍高的小男孩和较矮的小女孩正在问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高瘦男人要不要买一份报纸,小男孩仰着脖子奶声奶气说:“大哥哥,买一份报纸吗?老师说多读书、多看报,以后可以当科学家,大哥哥想当科学家吗?”
他眼里亮晶晶的,就差把“买份报纸吧”写脸上了。
男人被童言稚语逗笑,他伸手要拿,小男孩眼睛眯成一条缝,赶紧将身旁的小女孩往前面推:“买妹妹的,她卖的比我少。”
俞箴走近两步,听见那男人一边掏钱一边笑:“哥哥和妹妹都买一份。”
兄妹俩对视一眼,惊喜得就差原地直跳了。
男人声音有点耳熟,俞箴想着,也走到兄妹俩旁边,弯腰笑着问:“姐姐以后也相当科学家,可以给姐姐也来一份报纸吗?”
小男孩重重“嗯”一声,头点得比拨浪鼓还快。
给了钱,俞箴从小男孩手里接过报纸,小男孩带着妹妹向她和她身边的男人道了谢,欢欢喜喜又去问别的路人想不想当科学家。
俞箴将报纸折叠塞进包里,余光扫向身旁男人,她还没回忆起来对方是谁,男人先认出了她:“裴太太。”
俞箴挑眉,男人并为感到难堪或者生气,只是低头一笑,主动介绍自己:“蒋峰,裴氏的一位普通员工。”
他刚说完自己名字,俞箴已经想起来了,这人总是跟在裴和身边,见谁都是谦和有礼,跟裴和傻白甜的性格形成极大反差,经常裴和有事都是他出面处理,俞箴见多了记忆便深了,她对这人印象还不错。
“这个点,不上班吗?”她随意地笑笑。
蒋峰说:“我今天休假,上街随便逛逛。”
说完,他又笑:“本来想来超市买点食材,路上碰到刚刚那对小兄妹,想到了我的妹妹,结果又多买了两份报纸。”
俞箴附和:“听起来,蒋先生和妹妹感情不错。”
两人随意聊着,俞箴本想跟他告别,结果一问发现,两人车居然停在一处,于是又聊了一段,直到走到车前,相互道别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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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峰将买好的储备食物放进后备箱,他坐进驾驶座,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前面的车开走后他才启动出发。
在小区楼下找到车位停好车,蒋峰提着塑料袋回家,一路上遇到几个邻居,都友好的跟他打了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应。
回到家里,他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收起了笑,打开灯,房间布局温馨且具有现代感。他将食物分门别类放好,又给自己做晚饭——一碗简单的蛋炒饭,独自坐在桌前安静吃完,又洗完碗,将厨房打扫一遍,全套流程像是被写好代码的机器,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直到做完一切,他洗手后擦干,走出了厨房,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房间里黑不见五指让人没有方向感,狭小又不透气,正常人置身于此,待不过三秒便会忍不住背后发凉。
蒋峰打开灯,房间顿时亮如白昼,他走到一块白板前,将白板上罩着的一块类似窗帘布的东西拉到最旁边,他转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望着黑板长久凝视。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经历过数次这样的流程。
白板上贴满了照片,在正中间的,赫然是他的顶头上司,裴和。贴在裴和旁边的是一张十分清纯的女生照片,看上去还学生气未脱,笑起来有一对小虎牙十分可爱。俞箴的照片被贴在白板边缘处,很明显,在蒋峰理出的逻辑之里,她并不重要。
蒋峰坐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抽出三炷香点燃,插在一旁的小香炉中。香炉对着的黑白照上,女孩粲然如花,一对虎牙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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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驾车驶向一家裴行简平日喜欢的粥店,按照他的口味打包好,又打电话吩咐马迪,让他先不动声色拖着裴行简吃饭的时间,她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马迪迟疑一下,连连应好,俞箴电话挂的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听出他话音里的不对劲。
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马迪小心翼翼抬头看着眼前正在喝粥的人。
裴行简脸上是自原仪死后连日来的阴沉,想到俞箴没给自己打电话,而是打给了马迪,他眼中更暗三分:“太太说什么了?”
马迪稳住身形:“太太让我拖住裴总吃饭的时间,好像是要亲自过来给裴总惊喜。”
给他惊喜?原来是这样。
裴行简脑海中浮现出俞箴宜笑宜嗔的脸,他唇角勾了勾,当即将勺子一丢,吩咐道:“把窗户关上、空调打开,再把这些食之无味的垃圾处理干净,别让太太知道。”
马迪关上窗、打开空调,又将桌上还没吃两口的粥收好,甚至没敢丢在本楼,跑到楼下垃圾桶丢了。他真情实感地希望太太每天都来,干脆住在办公室好了,那样他就不用每天对着裴总近来喜怒无常的脸。
虽然裴总在仅有的良心下已经给他工资翻倍。
想到这,马迪又觉得被安慰了不少。
钱真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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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箴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办公室里暖气洋洋,她见办公桌前的人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咬唇一笑,走到办公桌前。
裴行简依然没有抬头,专注着手上的工作:“什么事?”
俞箴掐着嗓子,将手中纸袋往前一推:“裴总,吃饭了。”
裴行简猝然抬头,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笔,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俞箴拎着袋子走到沙发上,将里面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来看我辛苦工作的裴裴小可爱。”
裴行简低声笑,他在俞箴身旁坐着,头歪倒在她肩上,轻叹了声,似有无尽疲惫都蕴在这口气里:“我老婆真贤惠。”
“那可不是,”俞箴帮他把菜布好,将勺子插在粥里,悠悠调侃笑道:“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命也太好了。”
裴行简顺势圈着她的腰,一边伸手捏她肚子上的肉肉,可惜俞箴身材保持得极好,只有皮没有肉。他随意说:“这说不好,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俞箴气笑了,用手推他:“说谁呢你。”
裴行简手往衣摆里伸,他鼻腔里发出笑,侧头轻咬她脖颈,舌尖舔了舔:“说瞎猫和死耗子,没说我老婆。”
俞箴还想说什么,蓦然感觉薄毛衣下胸口一凉,随即脸上飘起红云。
裴行简爱她浑身上下,尤其爱她刚好能掌握,他哑声笑:“怎么吃个饭,脸这么红?”
俞箴耐住心神,侧头看向裴行简,他一双桃花眼里蕴满了笑,她心狠狠一跳,咬牙,这臭流氓笑得也太招人了。
俞箴拍开他的手,将衣服扯回原位后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裴行简眼神指向休息室:“休息室有。”
俞箴眉毛一挑,眼眸含着盈盈水光,她故作忸怩,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我妈说,八十岁之前不能在男孩家上厕所,不然会怀孕。”
八十岁……
裴行简被她这话笑得直不起腰,胸腔也连着阵阵颤抖,胸中压抑的郁气终于在这声笑里消弭。俞箴伸手弹他脑门:“笑屁。”
小动作做完,跑得飞快,生怕后面人追上来。
直到她走后,裴行简都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淡笑,慢条斯理喝起俞箴特地给他买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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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
两个穿着OL风的女性似乎是同事,一个洗手、一个补妆。
洗手的那位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要快喷出来,光听着就难受。补妆女心疼地看她一眼:“怎么突然感冒了?”
洗手女擦擦鼻子,说来欲哭无泪:“昨天跟项目组长一起去裴总办公室汇报工作,你敢信,裴总办公室没开空调就算了,还开着两扇窗户,差点没把我冻死。”
说起这个,补妆女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之前李四组长因为项目出错被裴总叫进去,第二天也感冒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洗手女捏捏鼻子:“太遭罪了。”
两人洗完手、化完妆,边吐槽工作边走出洗手间。
两人走后,有一扇隔间门缓缓打开,俞箴从里面走出来,她洗完手、又烘干,走回到办公室门口时脸上带出笑,她将门推开,温暖扑面而来。
“好吃吗?”俞箴问,她唇边带着浅笑,和出去时没什么不同。
裴行简点头,他吃了大半,剩下的没有再吃。
准备工作前,裴行简陪俞箴说了会儿话,他将俞箴推到休息室里,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待会就好。”
俞箴直接坐上床:“我今天有点累,在这补个觉。”
裴行简曲食指蹭了蹭她下颌:“我去工作了。”
俞箴点头:“去吧,把灯关了,别关门。”
裴行简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眼前字符一个个飞在眼前,他按了按额头,温暖舒适的环境让他头昏脑涨,可是俞箴就在里面,他不想让她担心……想到这,裴行简只将正对着自己的窗户打开,让寒风灌进来。
风越凛冽,他越清醒。
时间分秒过去,裴行简全神贯注在眼前的工作上,浑然不觉其他。突然,裴行简肩上一沉,他眼风扫到肩上民族格纹的披肩,心猛地一窒,这是俞箴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披肩。
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肩,他浑身僵怔,耳旁传来俞箴的轻叹:“你想吹风我不干涉,别让自己着凉好吗?”
好一会儿,裴行简才应了声:“好。”
俞箴在他耳后吻了吻,又帮他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边,语气强硬:“凉之前必须喝了。”
裴行简继续当“好好先生”,他应:“好。”
俞箴轻掐他的脸:“应的好听,得做得好才行。”
裴行简纠结片刻,而后还是回答了一个字:“……好。”
俞箴笑了笑:“你工作吧,我坐沙发上看会书。”
“……好。”
这下真变成“好好先生”了。
说着看书,其实呢,俞箴就没往后翻过一页,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裴行简身上,想到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她又心疼——
十八九岁正是和俞焦现在一样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却接了块命运丢来的滚烫火球,丢不得、灭不得,连说都说不得。无人知他痛苦暗涌,无人问他能否承受。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半生都在经历欺骗和折磨。命运要他与怨沉沦,他偏偏要挣扎出良知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