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男人没有说话,又一棍子敲下来,前挡风玻璃绝对承受不了第三棍。
为首那个男人的目光很明显,他要车里的人下来。俞箴低骂一句,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想来救都难找地方。她拿出手机,本打算先报警,没想到手机居然没有信号,他们带了信号屏蔽器。
俞箴先下车,为首男人再看一眼车内,被穿着相似的两人绕晕,他问:“你们俩谁是俞箴?”
俞箴心里一沉,看来是冲着她来的,她没有直接说谁是俞箴,而是跟他绕弯子,直到董甜下车,就在董甜打开车门那一刹,四个男人的注意力分散,俞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下手扣住为首的男人,她敏捷从他腰际掏出枪,抵在他脑袋上。其他三人一怵,然而为首的男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身肌肉遒劲有力,显然不管从力量来说、还是从实战来说,俞箴都不是他的对手。
为首男人手肘迅速往回撞,俞箴下意识扣响扳机,肚子吃痛得打偏了,打在男人的胳膊上。为首男人没有恋战,从俞箴手里挣出,快速往后退。
俞箴手里拿着为首男人的枪,也是四人里唯一一把枪。俞箴不知道,但四个男人明显很清楚,失去了枪,他们就处于弱势地位。电光火石间,为首男人往后给其他三人使眼色,三人会意,将董甜绑上俞箴的车,为首男人迅速钻进驾驶座。
俞箴追上去连打几枪将子弹用完,没挡住车飞速离开,直到消失在弯道中,再无踪迹。
俞箴将枪一把摔在地上,无力的跌坐下去,是她,连累了董甜。
第59章
“箴箴。”裴行简快步跑来, 他西装解开, 喘着粗气,一看就是匆匆赶来。
俞箴抬头,还没反应过来, 裴行简已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胳膊紧紧圈着。只有拥有着实实在在的人, 他才感觉终于安心。天知道, 听到俞箴差点被绑架那刻, 他瞬间全身又麻又僵, 手指在发抖,水杯“啪”地摔碎,全办公室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俞箴有点喘不上气, 她稍微分开一点, 一边吸气,一边伸手轻抚裴行简的背:“我没事。”
她喉咙沙哑得像被锯过。
裴行简唇瓣沾上她的额心,她能感觉到,他微弱的颤抖。她心里狠的一酸,眼泪滚落,浸湿他的西装,又融入黑茫茫中消失不见。
“他们想绑我, 没有成功,把董甜绑走了。”她前几个字声音还在哽咽,说到后面,又努力恢复了正常。她是唯一知道事情全部经过的人, 她一定要镇定。
“没事,没事。”裴行简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他深吸一口气,比俞箴表现得更像劫后余生。
-
裴和比裴行简晚一步赶来,他气喘吁吁冲进来,一进门就到处找俞箴:“俞箴、俞箴。”
“我在客厅。”俞箴说。
“董甜呢,你告诉我董甜呢!”裴和抓住她肩膀问。
俞箴掀起眼皮,冷静看向裴和:“她被绑走了,我会尽全力把她带回来。”
裴和抓狂的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他转身抓住裴行简衣领,凶狠质问:“是不是你在外面得罪了谁,才祸害到了董甜身上。”
裴行简没说话,他攥得更紧:“你说啊,你他.妈倒是说啊。”
“抱歉。”裴行简终于开口:“不管对方要什么,你的老婆和孩子,我一定会帮你带回来。”
裴和双眼通红,过了许久,他终于松开手,下一秒一拳打在裴行简脸上,裴行简猝不及防往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俞箴早已经报了警,但是警方目前还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有一队人马在天下居,等绑匪主动找上门来。劫人多半为财,更何况还没绑对人,他们应该不会撕票,而是会趁机勒索一笔。
果不其然,终于在凌晨十二点,裴和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瞬间整个屋子的人都将目光放在手机上。裴和深吸口气,接起电话:“喂。”
没人说话。
“喂?董甜是不是在你们手里!”裴和冲电话那头吼道。
沙沙一阵,对面终于传来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广播声:“……两千万美元……N城港口……第三十二根红柱……丢下去。”
“你要我准备两千万美元从N城港口第三十二根红柱子那丢下去?”N城在国外,裴和曾经去那交换学习过。
“是。”又是一阵播音腔,说完,电话被对方挂断。
裴行简没有让裴和拿钱,而是吩咐人下去准备,自己将这两千万美元全部出了。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是裴煦打来的,她说她和孙怡现在在裴和的公寓,问裴和人在哪。
裴和告诉她们,他在天下居,然后挂了电话准备开车回去。裴行简和俞箴跟在他身后,董甜出事,他们至少要亲自给孙怡一个交代。
-
看到裴行简和俞箴的身影,孙怡目光一顿,她收起满脸倦容,又恢复优雅卓然的模样。
“婶婶。”两人齐声喊道。
“坐吧。”孙怡说。
上次看到孙怡,是在原仪的葬礼上,今天再见她时间没过去多久,她却看起来苍老了一大截。虽然端庄高傲依旧,可眉间的老气再也无法挡住。
俞箴将前因后果简单复述一遍,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再一次复述时,更多了几分客观。孙怡无法宣之于口的怨气化在一声叹息里,她摆摆手:“算了,人能回来就好。”
裴煦听出她话里的问题,笑问:“董甜怎么突然约你去见面了?”
俞箴看向裴煦,坦然说:“她以前有一条很好看的手链,我想问她怎么联系那个设计师,这才约我见面的。”
裴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裴和在窗户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俞箴走到他身旁,烟雾缭绕。
“抱歉。”俞箴说。
裴和将烟捻灭,他吐出嘴里的烟雾,低头看着脚上的棉质拖鞋,突然说道:“董甜去哪儿都非要穿高跟鞋,今天万一也穿了,不小心扭了脚怎么办?她这么怕痛。”
这就是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董甜费心在裴和面前营造的个人形象?像大多数的普通女人一样,娇气又爱漂亮。
俞箴扯了扯唇,她说:“你放心吧,她今天穿了运动鞋。”
说完,她脑海中古怪一闪而过。董甜约她在这么有格调的花园主题咖啡馆见面,按照裴和所说,她又这么爱穿高跟鞋,她没有道理要穿运动鞋。而且配上董甜今天与她相似的穿搭,怎么看怎么奇怪。
裴和捋一把脸,手掌盖在脸上,长叹:“挺好的,运动鞋至少走路方便。”
俞箴一顿,确实,运动鞋走路方便。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董甜平时出门,你们不让人跟着?”
裴和抬头看她,眼神一变,苦笑:“她不喜欢让人跟着,出门也是自己开车,开她自己赚钱买的那辆车。你说得对,我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不让人跟着她呢!”
俞箴心里古怪之感又重了三分,按照董甜所说,分明是平时裴家有人跟着她,相当于变相监视她,所以她才没开车出来,希望俞箴能顺便送她回来。可是在裴和嘴里,又成了另一回事,董甜在裴家不要太自由。
两人话里有出入。裴和是傻白甜证据确凿,可董甜……至今摆在她抽屉里那一堆关于董甜的资料,看了直让人背后生寒。
俞箴不动声色,她和裴行简重回天下居已经是后半夜,裴行简停下车,按了按眉心,他转头看向绷着脸一路的俞箴,摸摸她的脸:“别担心,董甜不会有事的。”
俞箴抬头,对上裴行简担心的眼神,好半晌,她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裴行简。
裴行简眉间一皱:“你在怀疑这场绑架案,与董甜有关?”
俞箴抓了把头发,头顶瞬间变得乱糟糟:“我也只是揣测,不能确定。”
“董甜今天和我穿得很像,所以那群绑匪才会在抓人的时候犹豫,不确定哪个是我。可一切的前提是,我和董甜在一辆车里,才会让对方不能确定。”
“董甜明明人身自由,却故意告诉我她因为被裴家变相监视,所以才没开车来。而且地点是她选的,在郊外那么偏僻的一家咖啡馆,她没开车来,那儿又根本打不到车,她的这一切理由,现在想想,听起来……难道不像是为了上我的车?”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俞箴想不明白。
裴行简问她:“董甜找你,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相信,真的是为了一条手链,他从来就没听俞箴提起过。
说到这个,俞箴犹豫几秒,将董甜告诉她的原原本本转述给了裴行简。听到裴煦做的一切,甚至于她曾经催眠过原仪,裴行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阴鸷顿生,久久难消。如何他也没想到,裴煦她怎么能……怎么敢……
裴行简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深想,原仪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再睁开时,眼里布满猩红。
眼前更重要的,是俞箴的事。裴行简回忆俞箴刚刚说的话,迅速捕捉到关键字:“你说,董甜想问你要五千万?”
“是,怎么了?”
裴行简凛目:“五千万人民币加上两千万美元,这个数字……恰巧是裴和在赌场欠下的赌债。”
俞箴眉头紧皱,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难道还是巧合吗?
但没有切实证据,一切只能推测:“董甜想要钱帮裴和还债?”
“为什么裴和不直接问孙怡要?”她又问。
“因为他不敢。孙怡向来强势,裴和违背她的意思想娶董甜已经是触及她的底线,再让孙怡知道,他没听话还再和曲振来往,还惹下这一堆烂摊子,求到她面前,裴和……就彻底在孙怡面前抬不起头了。而且,孙怡很厌恶别人骗她。”
裴行简冷笑:“如果这一切都是董甜在背后算计,那不得不说,她真是好手段。”
假装代替俞箴被绑,不仅能在道德上陷裴行简和俞箴于不义,以后可以大作新闻;还能不让二房花一分钱,由裴行简替裴和的赌债买单。
俞箴不愿意再想,她累了,歪头靠在裴行简的肩上,闭起眼:“我有认识的人在N城混黑,或许能帮上忙。”
一切,就等明天交赎金以后验证。
-
孙怡今晚头疼,留在裴和那过夜。裴和又问裴煦要不要留下来,还有客房能住,裴煦拒绝了,深夜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打开门,一副占满整面墙的水彩画映入视线,画中人于高楼顶端一寸之地起舞,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是刀山火海,而那在跳舞的人,脸上空白没有五官。她记得江飞帆画时,还说她心思太重。她让他画上她的五官,他怎么也不肯。
一个不听甲方话的乙方。
他回国那天,裴煦甚至没有去机场送他,听助理说,他等了好久。
裴煦低头笑了笑,她泡了杯红茶,到沙发上坐下,浅啜一口,拿出手机拨通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对方没有接听。
裴煦没有再打,至少这证明手机没有关机,她给这个号码发送短信:董甜,如果你不想回裴家,大可以不接电话。
没多久,裴煦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正是刚才那串号码打回来的电话。
裴煦第一个没接,到第二次打过来时她才接通电话,她笑:“董甜,你越来越会演戏了。”
说董甜代替俞箴被人绑走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按照她对董甜的了解,哪怕对方要绑的是她本人,她也有能力让对方把俞箴绑走。
现在应该被“绑架”的董甜在电话那头不慌不忙笑了下:“裴小姐过誉了。”
裴煦拿起面前的文件,是她的人今天发来的资料,裴和近期发生的全部事都记载在纸上,包括他欠的赌债、包括他和董甜被堵在停车场。裴煦问:“董甜,你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
董甜还没说话,裴煦又轻笑:“你最好别骗我。”
“我本来想真绑了俞箴,因为她在查我。但是没想到出了岔子,变成这样我干脆将计就计。”
很好,董甜当着她的面撒谎了。
裴煦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记得当年,她之所以会找董甜帮她监视裴和,是因为董甜说,她保证绝对忠心,永远也不会骗她。
挂断与董甜的电话,裴煦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窗外晨光熹微,她依然坐着。直到早上七点钟,她的闹钟响了。
裴煦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串号码。对面人声音迷迷糊糊,听起来也还在睡梦中。裴煦说:“蒋峰,你想知道当年蒋纯的事吗?”
曲振骗裴和去赌钱,背后出主意的正是蒋峰。裴煦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让人调查,这才知道,原来蒋峰居然是蒋纯的亲哥……这就能解释他做的一切了。
-
裴行简按照约定让人将钱丢进指定的地方,裴和收到对面人发来的一张照片,董甜被绑的死死的蜷缩在一个漆黑角落里,眼中满是恐惧。
对方说,晚上七点放人,地点在海城南山公园的小山坡后。
裴和这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终于快到晚上七点,他急急忙忙准备要去接人,便衣警察代替了他的司机,还有一队便衣警察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警察让他先按兵不动,快到七点时,才让他上山,便衣警察则在他身后假装游客。
南山公园的小山坡名字里带个“小”,爬起来可一点都不小。裴和平日本来就疏于锻炼,今天这么突然一爬,他气喘吁吁半天,再加上一天没胃口,没有吃饭,整个人差点低血糖昏过去了。幸好一个从山上下来的清洁人员扶住了他,那清洁人员身量高大,虽然戴着口罩,但感觉年龄不算大,他另一只手还推着个大垃圾箱,裴和累得也不管脏了,抓着他垃圾箱边缘缓过气来,跟对方说了谢谢,又咬牙继续上山。
到山上时,七点过五分,山后一片树木,什么动静也没有。一开始,裴和还试探性地喊:“董甜,董甜你在哪?我是裴和。”
一圈绕下来,屁都没有一个。裴和慌神了,央求躲在暗处的便衣警察帮他一起找人,又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
裴和拿出手机给那个号码打电话过去,还没接通,他已经破口大骂。没一会儿,对面传来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第三圈时,范围已经不止在山后,整个小山坡都被翻过来找了,还是没看到董甜的身影。
莫大的恐惧袭上裴和心头,难道,对方拿钱撕票了?裴和不敢深想,拉着一队人陪他继续找。
-
董甜醒来时,头痛得要炸了,她四周环视,环境陌生。
这是在哪儿?她为什么在这?裴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