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我知道你不愿,既然不愿,又何苦为难自己?”祁潆婼逼问道。
顾弈琛抬起眼来看向她:“他是这天下的主宰,有些事情能由得着我吗?”
祁潆婼摇摇头:“我还不了解你,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谁也逼迫不了你。你年少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么些年也一直活得这么辛苦,又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接受这对你来说极其嘲讽的一切?”
顾弈琛却握住了她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说得对,我确实心存芥蒂,但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祁潆婼愣住。
“只有这样,我才能配得上你,才能有能力保护你,不论以前我经历过什么,如今有这一点就足够了。”他缓缓说。
“你......”祁潆婼突然羞于看他的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存了那种心思的?”
顾弈琛突然使劲一扯她,祁潆婼惊叫一声,突然就触在了他的胸膛上,她有些惶恐地抬起眼来看向他。
“我对你,一直都是那种心思,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祁潆婼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
顾弈琛顿时又阴下了脸:“不许再说我小。”
得得得,不但小,还暴怒无常......
可祁潆婼不知死活地接着说了下去:“可我毕竟比你大两岁啊,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毛孩而已。”
顾弈琛皱皱眉,突然拽起她,往屋内走去。
“喂喂喂,你干什么!”
想起昨晚他对她做的不可描述的事情,祁潆婼终于害怕起来。
“艾叶艾叶,快救我啊!”祁潆婼心头发毛地嚷嚷起来。
艾叶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冲顾弈琛行礼道:“殿下。”
顾弈琛却像没看到她一样,走进内室才松开祁潆婼,猛地将她按在了床榻上。
顾弈琛弯下身子,两人的脸突然贴得很近。
“你你你你你,我警告你,不能乱来!”
祁潆婼双手环住自己,警惕地看着他。
他嗤笑一声,伸手轻轻撩开了她滑落下来的碎发。
“想什么呢你。”
祁潆婼的面色忽的有些尴尬,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你好好收拾收拾吧,豫平候虽然来领旨了,但......他还要你去见他一面。你一会就去吧。”顾弈琛有些别扭地说,不再看她大步朝外走去。
......
祁潆婼再次见到正和帝,终于是能好好地观察了一下他的模样。
仔细看来,皇上看起来和顾弈琛倒是还有几分相似的,只是面部线条不若顾弈琛那么精致流利,看起来还带着几分久居上位的尊权戾气。
祁潆婼虽说被皇上赐了座,可还是很是不安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不用这么局促,以后朕和你也都是一家人了。”皇上倒是颇为慈爱地朝她笑笑。
祁潆婼有些尴尬地一笑:“小女子如此近距离地得见盛颜,有些惶恐罢了。”
“这么年来,多亏你照顾小隐了。”
祁潆婼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小隐是谁。
“他是......我的同门师弟,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祁潆婼笑得很谦逊腼腆。
“早些年确实是朕对不起他,他心里有些不舒坦也是自然的,还要劳烦你多劝劝他了。”皇上继续道。
“这是自然。”祁潆婼虚伪地笑着点点头。
“朕听闻,你生母去的挺早?”皇上突然问道。
祁潆婼心里突然“咯噔”一响,想当年自己的祖父牵连到那样的案子,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
祁潆婼审视着皇上的神色,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
“想当年,白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朕如今还铭记于心,只是他这性子,过于刚直了些。”皇上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祁潆婼却猛然抬起头看向了皇上。
“白爱卿为国为民多年,一直尽心尽力,朕又岂会不知他的清白?只是他性子坦荡正直,于谋略算计一道却有不察,因此中了小人的圈套,涉嫌参与谋逆一事。当时此情此境,朕不得不罚,就算知道他确有冤情,可是那个时候刚刚经历过谋逆风波,不罚便不足以安定人心,肃清朝政,扬立君威。”皇上看着祁潆婼缓缓说道,“所以朕不得不这么做。”
“陛下英明圣断,臣女不敢妄言。”祁潆婼低下头道。
“朕此时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笼络你,朕知道,你虽身子孱弱,但既得了隐儿的喜爱,便不是那能被三言两语鼓动之人,说不定你现在还在心里责备朕,怪朕以你要挟隐儿。”
“臣女不敢!”祁潆婼忙跪倒在地,说道。
“起来,快起来,”皇上摆摆手,有些无奈地说,“你若跪出点什么毛病,那隐儿便更要怪朕了。”
祁潆婼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却不敢再坐,垂着头不敢看皇上。
“朕本来想等事情过去几年,寻个机会再为白爱卿正名,可没想到他性子那么刚烈,直接在家中便自尽了。朕得知了这件事,心中也是十分痛悔,可朕今日,却没打算给你打什么感情牌,”皇上看着祁潆婼说道,“白爱卿这一走是轻松了,可他女儿却嫁去了豫平候府,也受尽了委屈,这点,你应该比朕清楚吧。”
祁潆婼捏紧了掌心,说道:“那时候臣女还小,不太明白个中细节。”
“朕素闻豫平候府的老夫人刁钻得紧,你母亲又一直身子不好,嫁去侯府没两年便早早离世,便是你,豫平候府的嫡长女,这些年来也没少吃亏吧。”
“祖母确实性子不好,前两日还将臣女赶出了府,虽然这事儿外人不知道,可臣女也自知没有脸面,不敢回府去了。”祁潆婼低着头答道。
第23章
“看来外界传言非虚啊,你现在身份尊贵,不日便是皇家的人了。老太太却如此对你,倒还真是藐视我天家的颜面。”皇上噙了一丝笑,缓缓说道。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受人挑唆脑子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臣女名声如此败坏,也难怪祖母生气将臣女赶出来了。”祁潆婼故意哀声叹气道。
皇上不自觉地在心里一笑,这女孩儿,果然上道。
“我朝最厌恶的就是搬弄是非之人,你父亲又是我朝重臣,家宅如此不宁,又怎能拎得清国事。你既然身为豫平候府嫡女,就应多帮你父亲料理一下家事,日后朕把儿子交于你也能更放心一些。”
祁潆婼这次是真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臣女记住了。”
“你替朕看顾了这么久隐儿,朕自当谢你,定会让豫平候府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回去的,”皇上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隐儿对朕还心有怨念,朕也希望你能在此中多调节一番。”
这么快就交易达成啦?只是和你做交易的那个人是皇上,你不同意也只得硬着头皮同意。祁潆婼很心虚地表情诚恳道:“臣女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看重。”
皇上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问:“你知道隐儿的名字是他娘给他取的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想着祁潆婼还是表情谦逊地摇了摇头:“臣女不知。”
皇上的眼神却忽然有些游离,似乎透过祁潆婼看到了很远之外:“隐于江湖之远,观山水之幻,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她对儿子的期望。”
祁潆婼心中一震,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皇上的眼神却缓缓转向她,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是,却不是朕的期望。”
……
随后,皇上又嘱咐了她去见太后。祁潆婼本以为太后会是一个严厉苛责的老太太,可没想到太后生得慈眉善目,见了她倒还很亲切,还拉着她问了几桩顾弈琛小时候的事儿。可祁潆婼对顾弈琛的印象就是他整天和自己腻歪在一起,可若说出去又不是那么回事。于是祁潆婼艰难地回忆着顾弈琛儿时的一些往事,还费尽心思地努力将自己隐去,这一通谈话可倒也是把祁潆婼累得不轻。
太后大概也是知道祁潆婼身子不好,见她面现疲色便叫她回去了,只是太后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精神猛地一抖擞。
“哀家已叫人回去传了你母亲和祖母来见哀家一面,毕竟赐婚一事事大,哀家也不想如此草率了事,你就在宫里候着,过些时候同她们一起回去吧。”
祁潆婼在心里激动得热泪盈眶,面上的感激之色倒真是真心实意的:“劳太后费心了。”
“你看你生母去世,身边也没个妥帖的人伺候着,哀家特意挑了个嬷嬷给你,也好协助你理家。这姜嬷嬷在你母亲儿时便伺候过她,如今倒也不算生疏。”太后又缓缓说道。
祁潆婼有些震惊地看向太后。
太后却仿佛早有预料地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和庆公主当年同你母亲交好,三天两头地便邀了你母亲来宫里头玩。静太妃就和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疼到了心坎里去了,连带着你母亲也是喜爱得不得了。可惜和庆年纪轻轻便去了外族和亲,这么些年也没回来过,静太妃也是早早地便去世了,那时候白家还没出那档子事呢。”
祁潆婼垂下头,一时之间心里五味陈杂。
“如今姜嬷嬷能去照顾你,也算是哀家替静太妃了却了一桩心事了。行了,你先回去吧。”太后摆摆手说。
祁潆婼恭顺地点点头,退了下去。
刚走出太后的慈寿宫,便看见云想容身穿云雁细锦衣,宫缎素雪绢裙,手中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儿,朝她走了过来。
再次见到云想容,祁潆婼不禁又感慨了一番她的好相貌,这般弱柳扶风的身姿,倾国如花的模样,贺兰归可真是好福气。
祁潆婼知道早些年贺兰归便已出宫开府,并受封齐王,云想容此番进宫,应该是进宫拜见来了。
祁潆婼忙冲着云想容行礼,云想容却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一把扯住她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妹妹还给我行这些虚礼。”
祁潆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昨日我便觉得同你一起来献礼的那孩子看起来甚是不凡,却不曾想到竟是六弟,”云想容牵着祁潆婼的手感慨道,“你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婚事倒真是甚好。”
“好什么啊,”祁潆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长了他两岁,别人指不定怎么说我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云想容嗔怪道,“若有谁敢说嘴你,你只管告诉姐姐,我便是要摆出这王妃的虚架子,也定是要好好地训斥那人一番。”
祁潆婼不禁笑了出来:“姐姐这等脾性,可真是好。”
“母妃,这个是谁啊?”
云想容手中的小女孩突然晃了晃云想容的手,问道。
“这个...日后是要成为你皇婶的,现在先叫姨母好了。”云想容笑道。
小女孩甜甜一笑唤道:“姨母。”
祁潆婼被小女孩的甜美笑意感染,也呆呆地回之一笑。
云想容看着她们,苍白的脸上满是暖意:“今日我去母后那里请安,母后便留我多坐了一会儿,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妹妹。妹妹于这宫里也不熟,不如就叫我带着妹妹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如何。”
祁潆婼看着云想容苍白的脸色忙摆手道:“太后指了姜嬷嬷给我,就不劳烦姐姐了,姐姐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云想容看了一眼跟在祁潆婼身后一脸端正的姜嬷嬷,不由得暗里赞许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笑着看向祁潆婼道:“其实我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羸弱,也不必事事都躲着我。”
姜嬷嬷垂首恭敬道:“有奴婢带着姑娘就可以了,王妃还是快回去歇息吧。”
云想容只好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这样吧。”
说着突然有些不放心地拉住祁潆婼的手道:“对了妹妹,先前京里的那些流言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一定是有心人在故意败坏你的名声。我自来是最讨厌这种背后使阴招的事情,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快告诉我,不必客气。”
祁潆婼这次是真心实意感激地点了点头,她自幼饱知人情冷暖,更知这世上善意难寻。
云想容又生怕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府里也是闷得难受,妹妹有什么事情知会我就好,我看妹妹也甚合眼缘。”
祁潆婼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还真有一件事儿想劳烦姐姐,明日我去拜会了姐姐再详说。”
那云想容一听自然极是乐意,连声说好,和祁潆婼又寒暄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齐王妃一直便是个心肠好的,”姜嬷嬷在云想容走后突然发声道,“只可惜太过福薄了些。”
祁潆婼被姜嬷嬷这么一说心里更是难过起来,她看了一眼云想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自己也是病弱之躯,可弈琛却有锦绣前程,自己和他绑在一道,到底是对是错......
“太后此次见老夫人和太太一面,想必也会对她们有所警示吧。”姜嬷嬷又道,“不知姑娘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哼!皇帝老儿都发话了,我难不成还会便宜了她们?
“要说太太做的确实不对,可我也总得顾着侯府的体面,”祁潆婼冷哼道,“关起门来好好算账就是了。”
姜嬷嬷低声道:“奴也是得了太后的嘱咐,要为姑娘出了这口恶气的。”
“甚好甚好。”祁潆婼满意地笑了起来。
正心情愉悦间,突然她脑子里恍然闪过了昨晚的云纹玉佩,她脚下一踉跄,幸而姜嬷嬷眼明疾快地扶住了她。
“姑娘这是怎么了?”姜嬷嬷关切地问道。
“我突地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恐怕要回去师门一趟。”祁潆婼越想越害怕,立时脚步匆忙地朝外走去。
姜嬷嬷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也跟着祁潆婼走。
可还没等祁潆婼走到宫门口,一个人突然冲出来拽住了她。
“你干什么去?”
祁潆婼抬头一看,顾弈琛正拧着好看的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我,有要紧事要同师父讲,你不必管我,自在这宫里待着就是了。”
“我同你一块回去。”
“这怎么行!”祁潆婼慌忙拒绝道,“你现在......肯定一堆事儿要理,我不要紧的。”
顾弈琛却不容分说地拉了她便走。
皇上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遣人来护送他们回去,并托人热心地嘱咐她,师门非久留之地,还是要尽快回来才是。听得祁潆婼那叫一个汗毛倒立,这皇上还担心自己将他儿子拐走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