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经历了死别,现在她反倒对亲情更看重了一些,虽然极其厌恶那个家,但是想想父亲,心中反倒还有些思念涌起。父亲的腿一直有些毛病,一到湿冷天就疼痛不止,不知现在调理好了没有,自己学习医术那么多年,却也一直未曾回去给父亲瞧瞧他的腿......
这么一想,祁潆婼决心一定,说:“我带你去京城。”
顾弈琛面上的冰霜立即化了开来,小狗一样地摇了摇祁潆婼的手撒娇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吗......”祁潆婼又有些犹豫了,毕竟今日自己起的实在不算早,“要不明日再......”
“师姐看今日的天气多好,正是出门的好日子呢。”顾弈琛打断她,说。
祁潆婼抬起头,一时被直射的日光刺得微微眯了眼,今天确实是个大好的晴天。
看着顾弈琛清澈漂亮的眼睛,祁潆婼一时竟然有些晃了神,不由得就出口道:“那就依了你,我这便去向师父告假。”
顾弈琛点了点头,冲着祁潆婼很开心地一笑。那笑颜竟让祁潆婼觉得比这灿烂的日光还晃眼。
祁潆婼向扶叶真人告假时,扶叶真人直直接就应了她。虽然她前几日刚出门过,但因为她是女孩儿,师父对她一向宽厚。当她说到要让顾弈琛也同自己一起回去时,本以为免不了要向师父解释一通,没想到扶叶真人竟什么都没问,只说了声“注意安全”便放她和顾弈琛去了京城。
祁潆婼本来只是吩咐甘草随意收拾一下,没想到甘草一听要回家探亲很是激动,坚持把祁潆婼拉到镜子前好好地给她扮了一番。
扶叶真人派了他的随身侍从送他们回去。
这随身侍从年约四五十岁,脸膛黧黑,上面还横着一道很大的伤疤,猛地看过去还有几分可怖,他的姓名不详,扶叶门里都称呼他为李叔的。因为祁潆婼经常去师父那里,因此和李叔也很是亲近。
祁潆婼坐在马车里,低头瞅了一眼盛装的自己,颇有些......不习惯。
甘草今日给她梳了个圆鬓,还带上了金丝攒珠簪和绿玉耳坠,身上穿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配着月牙凤尾罗裙,外面还罩着软毛织锦披风。
她上辈子活了近二十年,却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地和师兄们混在一起,何时做过这么名门淑女的打扮?
尤其是耳上的绿玉耳坠,坠得她快难受死了。
要不是甘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她早就一把扯下那耳坠子丢一边儿去了。
而对面的顾弈琛为什么一直瞅着自己......难不成自己这个样子真的很怪吗?
祁潆婼又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坠。
甘草立即一脸凶恶地拍下了她的手:“姑娘!”
祁潆婼吓了一跳:“啊?”
甘草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姑娘!你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个名门闺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祁潆婼有些底气不足地瞪了甘草一眼:不知道要在小孩子面前给我留面子嘛!
第7章 (捉虫)
对面的顾弈琛似乎是勾了勾嘴角。
但当祁潆婼定睛再看时,顾弈琛正冷着一张脸坐在对面,哪里有什么表情起伏!
就知道,顾弈琛这个面瘫脸,怎么可能!
但祁潆婼看了一眼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甘草,突然觉得顾弈琛那张冰块脸可爱了很多。
她轻咳一声,突然挪到了顾弈琛那边。
顾弈琛身子微微一颤,转过头来看向她。
祁潆婼已经眼明手快地捏住了他的脸。
这孩子的脸果然是......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想想自己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的脸,祁潆婼突然感觉很郁闷。
她故作严肃地捏住顾弈琛的脸颊,扯着他的嘴角勾成一条弧线。
“小孩子这么严肃干嘛,要多笑笑才可以。”祁潆婼一本正经地说。
顾弈琛有些不适地轻皱了一下眉,但并没有对祁潆婼的恶行进行反抗。
祁潆婼不由得得寸进尺起来,捏着顾弈琛的脸蛋来回揉搓着:“师弟你这脸虽然没有肉,但软软得很好玩呐。”
“姑娘!”甘草终于忍无可忍地吼起来,“姑娘身为女子,要谨言慎行,怎可与男子如此亲密......”
祁潆婼很奇怪甘草为何如此迂腐起来,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揉搓着顾弈琛的脸说:“这有什么啊,他就是个小孩子嘛......”
小孩子......顾弈琛瞥了祁潆婼一眼,眼中飞速地闪过一道暗光。
“姑娘也比他大不了多少啊。”甘草负气道。
“我可都......”祁潆婼突然想起来这一世的自己确实还不大,立马转口道,“我是他师姐,自然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
甘草瞪了顾弈琛一眼,不再说话。
祁潆婼奇怪地看向他俩,为什么觉得甘草这么不待见顾弈琛呢?
正出神间,马车突然一颠簸,祁潆婼反应不及,一头扎进了顾弈琛的怀里。
身后立即有一只手牢牢扶住了她。
祁潆婼慌忙从顾弈琛怀里坐了起来,她活了两世,却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饶是她一向脸皮厚,此时也不由得微微脸红了。
她拿手不断扇着风来化解心中的尴尬,一边暗骂自己脸红什么,就是一个小毛孩而已。
顾弈琛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笑得关切懂事:“师姐没事吧。”
祁潆婼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人家小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歪歪心思好吧!难道真的是前世自己清心寡欲过度,这时候开始......思春了?
她心虚地看了顾弈琛一眼,见他的小脸被自己的魔爪摧残得通红,便撇开眼睛底气不足地说:“以后就要多笑笑嘛,小孩子那么严肃做什么。”
没想到顾弈琛很是认真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姐。”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豫平候府。
马车刚一停下,甘草就钻了出去吩咐下人们前去通报。祁潆婼挑开帘子,看着阔别多年的豫平候府,一时之间心情极为复杂。
顾弈琛抢先一步跃了下去,然后回过身对她伸出手,要扶她下车。
祁潆婼看着虽年纪尚小却唇红齿白得甚是好看的顾弈琛,脑中竟出神地想,这么小就如此妖孽倾城,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顾弈琛见她久久未动,出言提醒道:“师姐?”
祁潆婼回过神来,拉住他的手下了马车。
这时侯府的大门开了来,一个身穿桃红绸子褂的丫鬟走了出来,对祁潆婼盈盈笑道:“姑娘,太太请您进去呢。”
祁潆婼认出这是丁氏身边的大丫鬟彩屏。
甘草唯恐气势不足地扶住祁潆婼,如临大敌地看向那彩屏。
祁潆婼淡淡应了一声,想当初......这彩屏可没少帮着丁氏苛待自己啊......
祁潆婼跟着彩屏来到了萃英阁,丁氏早已坐在那里等着了,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团锦琢花锦衣,百褶如意月裙的小姑娘,正挨着丁氏撒娇。
祁潆婼知道这就定就是那小了自己三岁的妹妹,祁潆薇。
祁潆婼装作看不到她们母女俩亲密的姿态,淡淡地朝丁氏行了个礼避重就轻道:“见过太太。”
丁氏摆摆手,眉开眼笑道:“大姐儿回来了啊,老夫人可是对你思念得打紧,快去见老夫人吧。”
祁潆婼淡淡点了点头:“我此次回来探亲,师父安排了李叔和小师弟同我一起回来,请太太给他们安排个住处吧。”
祁潆薇好似很怕羞地捂住了脸。
丁氏干咳两声:“大姐儿出门在外已久,莫不是已忘了这府里的规矩,怎可随意带陌生男子回来。”
祁潆婼笑道:“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莫说师弟还只是个孩童,没什么要避嫌的。便是我在师门已久,早已将师兄视为兄长,师弟视为亲弟,太太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为好。”
丁氏没想到一向笨嘴拙舌的祁潆婼竟敢反驳她,微微变了脸色,但她应变能力一向很好,很快便脸色自如道:“大姐儿说的是,我这做母亲的自然是要好好安排的。快去拜见你祖母吧,她可是想你想的厉害。”
鬼才相信老夫人会想她......但祁潆婼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方氏的静安堂。
方氏一向不喜祁潆婼,也只是敷衍地同她问答了几句便要她回去了。祁潆婼也不愿同她多呆,当即便退了出去。
祁珩公务繁忙,眼看着天色将晚却还没有回来,却有小厮过来向祁潆婼报道:“老爷知道姑娘回来了很是高兴,明日特意告了半响假来陪姑娘。老爷还吩咐了,姑娘身子不好,就不要再等他,早些歇息吧,明日老爷会提早回来,姑娘再见他也不迟。”
祁潆婼也确实是身子乏了,当即应了一声便让甘草和艾叶伺候自己歇下。
甘草喜滋滋地说:“老爷很是看重姑娘呢。”
艾叶明显较甘草成熟稳重了许多,一边替祁潆婼卸下头饰一边说:“姑娘可是这侯府里的头位嫡女,任谁也越不过姑娘去。我看那二姑娘浑身小家子气,是没法和我们姑娘比的。”
好吧,艾叶虽成熟稳重些,但也是极为......护短。
她们主仆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艾叶便阻了甘草说:“姑娘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让姑娘歇息吧。”说着便拉着甘草走了出去。
祁潆婼也累了,歇下后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为何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自己一头扎进顾弈琛怀里时,耳畔听见的他那有力的心跳。
祁潆婼你是禽兽吗!
祁潆婼蒙住头,暗骂自己道。不准再想了!他那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就算你思春也不能思到他头上啊,门里的五师兄,十六师兄都不错嘛.....
好了,不许再想了,睡觉!
此时的祁潆婼还不知道今晚十六扑了个空,如今正坐在山头忧伤寂寞地看月亮。
不过明天带那孩子买些什么好呢......
祁珩回到府中的时候,时候已经很晚了。
丁氏体贴地为他宽衣,一双细白的巧手欲擒故纵地划过祁珩肩头,故意惹人蠢蠢欲动。
可此时祁珩却没有这个心思。
“婼儿那儿都安排好了?”
丁氏贤惠地点点头:“妾身办事,候爷还不放心吗。”
祁珩开口道:“你自然是最稳妥的,只是婼儿久未归家,有些事情还得你细心料理才是。”
“候爷放心。”丁氏柔顺地点点头说,“只是有一事......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妾身毕竟不是大姐儿的亲母,这话说起来倒像是妾身故意诋毁大姐儿一样。”丁氏故意为难道。
“我何不了解你的品性,你直说便是。”祁珩说道。
“侯爷可知,大姐儿这次归家,带回来了一个男人来。”丁氏佯装难以启齿道。
祁珩皱起眉:“男人?”
“说是她师弟的,可妾身瞧着毕竟不好,这女儿家的哪有带男人回家的......”丁氏见祁珩不悦,心头一喜,继续说道。
“一派胡言!”祁珩突然一把拂开丁氏的手怒道。
丁氏吓了一跳,惊慌道:“侯爷,妾身说错什么了吗?”
祁珩皱眉看向丁氏:“你这做主母的,言行怎可如此无状!我一向以为你是个稳妥的,没想到却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今日婼儿早就派人去向我说明过了,是她师父要她带她师弟进京办点事情的。那扶叶真人是何许人也连当今圣上都如此敬重他,既是婼儿的师弟,你自然应当当成客人一般尊敬,怎可在我面前如此说三道四!”
丁氏眼看着风向不对,立即泫然欲泣道:“侯爷怎么可以如此想妾身呢......妾身眼界短浅,比不得你们男人,却是一心一意为着大姐儿的清誉着想的啊......”
祁珩却不愿再说,拢好衣衫皱眉说:“婼儿师弟一个才十岁大的孩子,就被你作出这么些文章来。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丁氏张了张嘴,眼见着祁珩走了出去,颓然倒在了床上。
随身服侍的冯嬷嬷忙走过去:“太太......”
丁氏丝毫没了刚才温柔娴淑的模样,发狠道:“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懂得先下手为强了。”
冯嬷嬷劝慰道:“太太不用担心,左右只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丫头片子,由着她也点不起什么火星来。”
第8章 (捉虫)
“呵,成天和一帮男人混在一起的野丫头,我看以后有哪家敢要她。”丁氏咬牙切齿道。
“还是太太英明,当初想出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真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冯嬷嬷谄笑着奉承道。
丁氏脸上显出一丝得意来:“和她那个死皮白赖的娘一样,明明一副弱身子骨还嫁过来祸害人。要不是她,我早就该和侯爷......”
“算了不说她了,”丁氏脸上突然现出了些不悦,当即打住了话头,“一个没娘的丫头片子,老是说她做什么,你且派人盯紧她,我就不信她还能给我掀出什么风浪去。”
丁氏眼里蓦地放出两道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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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潆婼知晓祁珩午后才会回来,于是便在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带着顾弈琛去…逛街。
因为上次买的衣裳都不是很合她意,于是便让艾叶带着她找了几间上好的成衣铺子,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朝顾弈琛身上比划。
其实顾弈琛脸上早已显现出了不耐之色,但祁潆婼不知怎么的,一心只想着逗他,他越不情愿偏要逼着他试这试那。
当顾弈琛皱着眉头身穿玄色缎面圆领袍走出来时,祁潆婼眼前一亮,再次感叹起来顾弈琛生得是真真妖孽。
“你看,衬得你更好看了。”祁潆婼走过去替他整整衣领,满意地看着他,“嗯......男孩子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
顾弈琛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祁潆婼奇怪地看向他:“做什么?”
顾弈琛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祁潆婼眨眨眼,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明明是这么清澈的眼睛,为什么她觉得那么有蛊惑力呢。
顾弈琛却冲她甜甜一笑:“谢谢婼姐姐。”
祁潆婼突然瞥见了他唇角的两个小梨涡。
祁潆婼心想这小冰山终于在自己的感化下融化了吗!但内心的激动终归没有身为师姐的面子重要。
于是她很是严肃地朝顾弈琛点点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说:“以后要多笑笑,还是笑起来好看。”
顾弈琛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祁潆婼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又朝他手上看去,见他手上的冻疮在她配置药膏的医治下已经好了大半,她不自觉地又很有成就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