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别这么说,眼看着姑娘这身子也一日日地好起来了,以后定会更好的。”甘草还以为祁潆婼又想到了伤心事,忙劝慰说。
“你说的对,”祁潆婼朝她浅浅笑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有不该发生的,我都不会叫它发生的。”
甘草有些懵懂地看着祁潆婼,祁潆婼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便狠狠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甘草皱巴了一下脸,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姑娘若是喜欢,一辈子不回去京城也没什么。我便陪着姑娘游山玩水,也挺好的。”
“我难不成还要一辈子拘着你,把你拘成老姑娘不成?”祁潆婼打趣道。
“姑娘说什么呢!”甘草羞红了一张脸,不再去看祁潆婼。
“走吧,我们回去。”
祁潆婼看着地面上透过竹叶细细碎碎投射下来的阳光微微一弯唇角,也许未来仍是渺茫和不可期的,但她相信只要她好好守护他们,一定可以转危为安。
第10章 (捉虫)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到冬日祁潆婼的身子都会变得虚弱无比,因此整个冬天她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围着暖烘烘的炭盆看书。甘草忙来忙去地为她准备手炉衣物,她却看书看得沉迷,对在她面前转来转去的甘草视若无睹,有时候甘草叫她几声也不应答。
甘草有些不理解自家姑娘为何突然那么用功,但整个寒冬姑娘确实哪里都没去。
只除了......
“婼姐姐。”穿着藏蓝色鼠灰袄的顾弈琛笑得甜甜地走进来。
明明自己喊了姑娘这么多声姑娘都无动于衷,可一听见这小子的声音姑娘立即就反应很快地抬起头来。
甘草恨恨地想,这小子不就是长得比自己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吗!姑娘这也太重颜了!
可偏这小子就是有法子把姑娘哄得喜笑颜开。
“今日我在师父门前那棵梅花树下捡到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雀,眼看着就要被冻死了。但我也对它的伤束手无策,所以将它带来了给婼姐姐。”顾弈琛果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鸟递给祁潆婼。
祁潆婼忙接过去,抚了抚雀儿身上的羽毛爱怜道:“你有心了。”
顾弈琛依旧笑得乖巧:“不是婼姐姐教我的吗,对待一切生灵都要存有怜悯之心。”
祁潆婼站起来,严寒的天气显得她脸色很是苍白,她小心翼翼地将鸟儿放进了垫着绒布的盒子里,问道:“师兄们没怎么为难你吧?”
“师兄们都很好,只是我一来婼姐姐这里他们就有些不开心,”顾弈琛的表情突然有些委屈,似乎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也不知怎么惹到他们了,五师兄前几日还在膳堂里挤了我一下。”
“这五师兄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祁潆婼愤懑道,“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顾弈琛心里很不痛快地抽了一下,但表面上依旧委屈着一张小脸:“婼姐姐,上回十六师兄说我是黏人精。”
顾弈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我到底是不是黏人精啊......”
这小师弟最近性情转变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就这么委屈上了??啊啊啊啊啊,自己没有哄小孩子的经验啊!
可那张如玉的小脸愈发地委屈起来,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祁潆婼不由得慌了起来:“当然不是!谁再这么信口胡诹我就把他毒哑!”
顾弈琛立即破涕为笑,一脸烂漫地拉住祁潆婼的手说:“那就好,有婼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定会多来看婼姐姐的。”
你的婼姐姐平时是很忙的......祁潆婼内心挣扎着,可嘴上却先较心里说了出来:“好啊,你来了正好也陪我解闷儿。”
顾弈琛又同祁潆婼说了一会儿话,才心满意足地走了,甘草却重重地将茶壶放在了桌子上。
“姑娘年岁见长,也该注意一下男女有别了!”
“不打紧,反正也没人知道。”祁潆婼专心给那只小雀上着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什么?姑娘好像还很享受的样子?
完了完了,姑娘的魂真的让那个坏小子给勾走了。
我对不起艾叶姐姐的嘱托,对不起去世的夫人的期望.....甘草在心里流泪不止地忏悔道。
冬去春来,夏尽秋至,时光曼妙如梭地飞逝流走,不知不觉中已是三年过去了。
祁潆婼这些年里出落得愈发秀致,每日虽然只是素面不描,乌发随意一挽仍难掩楚楚丽质。甘草每次替自己姑娘梳妆时都要对祁潆婼的模样称赞上一番,祁潆婼自己却是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样子嘛,前世的时候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了,没有丝毫新鲜感。
让她甚感满意的是这三年里,她感觉自己已经对那本破破烂烂的毒经研究得很是透彻,很多配方用法更是牢记于心。而且她还模拟出了很多关键时刻保命的法子。
可也有一件事让她深感忧心。眼看着距离灭门惨祸只剩一年多的时间,可她仔细观察,四处查探,却仍旧没有看出一点端倪来。她甚至担心那背后的人会提前动手。难不成真要她去告诉师兄们,大难临头各自飞?可那背后的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就算他们四散离去就真的能保住性命吗?
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祁潆婼的心益发惴惴不安起来。
————
顾弈琛身穿黑色长袍,不疾不徐地拐过转角。三年过去,他已经真正蜕变成了少年的模样,前些年的稚气如今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满是少年的英挺和朝气。
眉目如画,身姿朗朗,却自有一股清寒之气从他身上溢出,写满了生人勿进的冷漠感。
他转过拐角,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
“不知师兄有何贵干?”
南萧然面色复杂地从他身后走出。
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个孩子就蜕变成了如此俊朗的少年模样。
以前没注意过他,今时才知原来非是池中物。
“你要去做什么?”南萧然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敌意。
顾弈琛缓缓转身,眸子冷冷的没有一丝情感:“我去做什么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你!”南萧然不由得有些恼怒,“以前你还小,缠着小师妹也就算了。可如今你也大了,还整天和小师妹腻在一起,是诚心要毁了小师妹的名节么!”
顾弈琛状似不在意地说:“师兄操心的还不少,可是,还是不劳烦师兄挂心了。”
南萧然被他这态度气得简直要吐血了,他气得发抖地伸出手指指着顾弈琛说:“小师妹的事情我怎能不管,你到底打的什么坏主意,小师妹心思单纯易受欺骗,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怕是,”顾弈琛一撇唇角,显出几分薄凉来,“是师兄自己居心不良吧。”
“你!”
南萧然彻底恼怒起来,身形一跃就一掌朝顾弈琛拍去。
顾弈琛却是眼皮抬都没抬一下,站在原地单手接过了南萧然那一掌,南萧然却是感觉气血一滞,身子不受控制地摔落在地。
顾弈琛淡淡瞥过去:“师兄还是多练练再来找我打架吧。”
说着抬步就走。
“你,站住!”
南萧然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怒吼道。
“就算你喜欢小师妹又如何,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她是侯府嫡女,以后结亲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你......根本配不上她!”
顾弈琛突然顿住了脚步,冷冷回头看向南萧然,那眸子里,像是结了万年寒霜一般深不见底。
南萧然突然就瑟缩了一下,而后又觉得自己太怂蛋了些,不甘示弱地瞪向顾弈琛:“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顾弈琛向他走近两步,突然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南萧然看着他那张阴沉着的俊脸,突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力,随即内心就慌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师兄!你若是敢对我做些什么,师父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没有说错。”顾弈琛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起伏,“只是,我的事情,向来不喜欢别人插嘴。我希望师兄你,可以记住这一点。”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南萧然蓦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没缓过来,那种后怕依旧紧紧地萦绕在他心头。
一直未曾注意和在意过的人,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可怕了?
是自己一直忽视了他,还是他太过于深藏不露了?
南萧然心底突然升腾起了一股寒意。
————
祁潆婼坐在屋前的小竹椅上晒着太阳看书,脑子里却依旧在想着方才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专注不起来。
“婼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祁潆婼的思绪。
祁潆婼懒懒地转过头,看向朝她走来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短短三年的时间,这孩子生得愈发地俊朗挺拔了起来,随意一个眼神都能撞得祁潆婼心儿扑棱扑棱跳。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既蛊惑,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祁潆婼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蹦出了一个词儿:欲罢不能。
打住打住!怎么又开始动歪歪心思了呢,祁潆婼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其实也不能怪她,谁叫这小子长得这么勾魂夺魄呢。
顾弈琛见祁潆婼不理他,也不追问什么,却是一脸耐心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师父遣人稍的今年的新茶,要我带给师姐尝尝。”
祁潆婼的语气里突然就有了丝酸意:“师父这些年可是越来越器重你了呢。”
顾弈琛好脾气地笑笑:“师父最喜欢的自然还是婼姐姐,只是看我不成器,多提携我了一下而已。”
这话让祁潆婼很是受用,她满意地看着顾弈琛,好像看着自家初长成的孩儿。
祁潆婼的这眼神却让顾弈琛很不舒服,为什么他觉得师姐眼神里是满满的......慈爱?
就在俩人之间这种诡异氛围正缓缓流动时,甘草突然面色红扑扑地跑了过来:“姑娘!侯府来信啦!”
跑近了才发现顾弈琛也在,甘草立即拉下了一张脸不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祁潆婼见怪不惊地看着甘草和顾弈琛之间不知第多少次的剑拔弩张,并再次深深地感慨甘草不被色相所迷惑的好孩子。
顾弈琛却似乎并没有搭理甘草的打算,眸子里依旧笑意融融地看着祁潆婼:“婼姐姐家里来信了啊,还是快些看信吧。”
祁潆婼点了点头,在接过甘草手里信的那一刻她脑中忽的一闪,她似乎知道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了。
今年正是正和二十一年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父亲在这一年替她寻了一门亲事。
第11章 (捉虫)
未婚夫是定远侯府长房的二公子,景润。
但这景公子似乎并不想娶她,要不然她前世里也不可能快十八岁了还没有嫁人。
本来她应该提前告诉父亲,不必替她寻亲事的,但她这些年一直醉心研毒,并妄想凭着记忆里那点微薄可怜的线索追查凶手。
再说那景公子在前世她的记忆里也仅仅在信上出现了那么一次,她实在是对他印象不深。
所以......竟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现在看来,这事儿整的确实甚是糟心,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找了时间同父亲说说,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反正人家也并不想娶自己不是。
一想到父亲一个大男人如何千方百计地替自己打探亲事,她就觉得很心塞。
丁氏定然不可能为她寻什么好亲事的,想必这门亲事一定是父亲费心思定下来的。
可殊不知,自己的名声,早就在丁氏对别人有意无意的暗示里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祁潆婼捏紧信函,骨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婼姐姐为何不看信?平日里婼姐姐接到侯府来的信,都是很迫不及待地拆看的。”
祁潆婼抬头看向顾弈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拆看这封信。
“左右也没什么事,回头再看也是一样的。”祁潆婼状似不经意地把信丢到一边,说道。
顾弈琛却突然说:“想必祁大人是在与婼姐姐商讨姐姐的终身大事吧。”
“你......”祁潆婼本来想说你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又生生地住了话头,“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许多师兄都已离开成家去了,婼姐姐是寺卿大人的掌上明珠,想必寺卿大人一定会为婼姐姐寻一门好亲事的。”顾弈琛依旧是淡淡道。
祁潆婼却没由来地恼怒起来,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书册就朝顾弈琛砸去:“顾弈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顾弈琛却躲都没躲,那书册直直地砸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身子软软滑落了下来。
顾弈琛的俊脸上立即一片通红,祁潆婼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失了言语。
“是弈琛僭越了,”顾弈琛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垂下了脸轻轻说,“我给婼姐姐赔不是。弈琛想起来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黑色背影,祁潆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甘草有些怯怯地凑过去:“姑娘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祁潆婼颓然坐倒,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甘草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眼睛里竟含了些期翼:“这信里真的是为姑娘议亲的事吗?这是好事啊。”
祁潆婼拆开信,果然与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随手把信丢到一边:“好什么,人家又不会真的娶我。”
“姑娘乱说什么呢?”甘草责怪道。
祁潆婼突然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在京城里向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是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还有哪家敢娶我!”
甘草被她的语气吓到,不敢再出声。
祁潆婼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突然说:“你拿纸笔来。”
甘草又是一惊:“姑娘你要做什么?”
“我给父亲回信,让他去解了这婚约。”
“姑娘你疯了?”甘草瞪大眼睛看向她,“婚约向来是父母之命,姑娘哪有自己回绝的道理?”
祁潆婼皱了皱眉说:“景家是不会娶我的。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她见甘草不帮自己拿纸笔,便起身自己去拿。
甘草却拦住了她,攥住她的胳膊说:“姑娘不可啊!老爷难不成还会害你吗?你这样会惹老爷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