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我以身相许——庭明
时间:2019-10-20 08:17:31

  直直往鱼池里栽去。
第60章 续命
  身影的方向一转,翻身而下。
  长臂一捞,在眨眼间把容砾将坠入水里的身体捞了回来,指尖轻掠,惊动了平静的水面,溅起了几滴水花。
  两人双双跌坐到鱼池的边上。
  缓过神来,把容砾靠坐在自己的怀里,仔给打量了他一番,他的状况不太好。
  他的脸色苍白,白得像是一张纸似的,眼睛微微阖着,长长的睫毛垂下,他的唇色本就生得极淡,如今看着便是没有颜色一般,指尖放在他的鼻下,气息淡得几乎感受不到。
  握过他的手,入骨的凉意让她的手不自觉地一抖。
  放下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动作轻柔生怕惊动了什么,她的眉头深锁,声音强自镇定,尾音却微微颤抖:“容砾,醒醒。”
  缓了一会儿,怀里的人睫毛轻颤,半睁开眼睛,清澈的眼神里似乎染上几分迷蒙,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她的样子。
  “晚意姐姐。”
  他像是小猫般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剑眉轻蹙,声音里有点不高兴:“你受伤了。”
  缓缓抬起手来,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掌心慢慢地凝着一团白雾,不过眨眼间,那团白雾像是泡沫般破碎,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向晚意适时地接着他的手,怀里的人周身泛着淡淡的凉意,丝丝缕缕的凉意钻入她的皮肤,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意志,唇瓣微张,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语气不敢相信:“你怎......怎么了?”
  容砾微微勾了勾唇,他做得很慢很慢,像是这个动作已经牵动了他所有的力量一般,在她的记忆中,少年的声音一向爽朗阳光,何时却如今这般气若游丝,他平静地说:“我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
  “你骗我。”
  谁睡不好会是这样的?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那天在河边的景况,动作急切地挽起他的袖子。
  一道似墨般的黑线自腕间一路往上延伸。
  片刻,眼前一黑,眼帘上泛着微凉,软软的触感。
  容砾吃力地伸出手来,遮着她的眼睛。
  耳边是他一向带着柔意的声线:“很丑,别看了。”
  将他的手捉下,探着他的脉搏,容砾想要抽回手来,挣了挣,没有力气挣开,有点懊恼地看看她。
  半晌,向晚意的脸色骤然变得养白,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你真身怎么会——”
  容砾抿唇一笑,趁她愣神的瞬间,用力把手抽回,急忙打断她的话,“我困了,扶我起来可以吗?”
  目光慢慢移落在他的眼睛上,第一次,容砾挪开了看她的视线,侧过头来。
  脑海里似乎有些重要的线索,在一点一点的连在一块,构成一条完整的脉络。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不说的大事。
  眼前的世界慢慢起了一层迷雾,眼眶里多了点液体,喉咙干涩,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眸里的情绪复杂得很,半垂着眼眸,“是不是,因为我?”
  容砾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无奈又有点懊悔,“不是。”
  抱着他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脸上多了几行湿意,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那你告诉我,当初我筋脉尽毁,你是什么方法,替我修补的?”
  容砾缓缓抬起手来,动作轻柔,像是对待这世间的珍宝一般,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语气平静:“我用我的真气给你修补的。”
  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声音里有歇斯底里的意味:“你说谎,你根本就不是修复,你是把你完整无缺的筋脉,换给了我!”
  闻言,容矶的手顿了顿,他眨了眨眼睛,眼底有些无奈,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一般,“我没有。”
  在脑海里想着无数个方法,眼珠子慌张地乱转,片刻,她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好办法,语气里带着几分小激动:“我换回给你,我还给你,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急急把容矶放在一旁的石身之上,让他靠坐在其上。
  探往自己的筋脉,眉头一皱,这筋脉和她自身的真气没有半点异样,完完全全地和她自身的融合。
  怎么会这样?
  若果是他换过来的话,理应会有不同才是。
  容砾斜斜靠在石身之上,一身白衣此刻染上几分尘埃,月光如霜,斜斜地洒落在他的侧颜之上,额上几根细碎的发随着夜风轻摇,安静静谧。
  他浅浅地笑了声:“对吧,我没有骗你吧。”
  向晚意嘴里呢喃:“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片刻,她看了眼地上的人,心里似乎下了一份决定,咬了咬唇瓣,脸上闪过坚定的神情,指尖凝气化刃,一道道银光先后涌现。
  下一瞬,一道真气拂在她的手心,腕间一软,真气逼得回到筋脉之中。
  扭头看去,容砾倒在地上,胸腔起伏,一阵阵咳嗽声传来,嘴角挂着两抹血丝,半披着的头发拖在地上。
  顾不得什么,向晚意连忙将他扶起,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容砾看着她,眼睛半睁半闭,轻轻地叹了口气,叹息无奈,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我给你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你有机会还回来?”
  向晚意看着他,目光微微颤抖。
  “当初我就算到会有这天,所以在将筋脉和你融合时,我调动了你涅槃时残存的三味真火,以此驱动你体内所有的真气,将筋脉练化,和你自身完美结合,从此不能再分解。”想到这件事,他似乎还有点得意,嘴角不自觉地多了抹笑意,“所以说,你是还不来的。”
  有些事,不是他否认,就可以隐瞒的,她不傻,他刚才之所以否认,只是不想让她有负罪感。
  如今被逼和盘托出,也是不想让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容砾,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以命换命。”
  “没有,我觉得我这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比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手里死去,他更希望结果会是这样。
  他没有说的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发现她整个人只剩一口气时的心慌,几乎没有犹豫,他便想出了这法子。
  若说一点点给她修补也不是不行,但是以她当时的身体状态,根本就承受不起,如果这样耗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就会瞬间魂飞魄散,
  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就是以他的筋脉替代她受损的筋脉,再次她真身的三味真火练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的筋脉和她的真气完美结合,即便后来被她发现,也不可能分割。
  而且这样的话,随着她日后修为的增加,筋脉和她自身便会越发契合。
  这是他们蛇族的秘术,从不外传,他们凤族若想重施故技,没有半点可行性。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就预想了结局。
  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心源源不断地给他输着自己体内的真气,嘴里呢喃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容砾抽回了自己的手心,声音有点沙哑:“别这样做了,我体内的妖气只会慢慢消逝掉,就像是无底深渊,永远也填不满,你这样做,只会让你也一同死去而已。”
  脑海里飞快地想着解决方法,若隐若现地感受到袖里的一丝温热。
  一道灵光在脑海里划过,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如果说她一直给他填补着妖气的话,那是不是说,他就可以一直活着?
  这样的想法让她欣喜若狂。
  动作利落地把八爪火螭的内丹从袖里取出,和容砾身上的凉意不同,一股股暖意包围着血红色的内丹,牠的内丹通体炙热,握在掌心里暖烘烘的。
  半垂着眼眸,脑里忽然想起那条蜷缩的金龙,握着内丹的手心越发收紧,指尖用力得发白,抿了抿唇办。
  抬起眼眸,少年的目光很淡,见她看来,努力给她牵出一抹笑意。
  看着容砾,眸底的情绪复杂得很。
  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两条路,逼着她作出选择。
  指尖慢慢收紧,掌心用力,“咔”旳一声,内丹现出了一道裂缝,裂缝呈网状四散开,滚烫的妖气在掌心四散,一道烈火自掌心升腾而起,片刻,一道银光将烈火包围其中,银光一点点地把烈火吞噬。
  嘴里念念有词,反手一推,轻轻将掌心覆在容砾的腹腔之上。点点银光争先恐后地没入他的丹田之中。
  本来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体温逐渐回暖,脸上的生气添了几分。
  她的腹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逆流而上,喉头顿时被腥甜所占,向晚意仍倔强地将八爪火螭的妖气往他的体内输,眼睛闭得紧紧的,聚精会神一点点地往他体内输去,滋润着他体内干枯的气息。
  一盏茶后,向晚意耳梢微动,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寻常的异动,她急忙把最后一丝妖气往他身上输去,不到一瞬,一道强而有力的法力击在她的后背,堵在喉咙上的鲜血顿时止不住,头一偏,在一旁的地上吐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在落地前,一道真气自掌间拂出,赶紧护着容砾的心脉。
  躺在地上,扭头看着那双回复神彩的眼睛,他正跪坐在一旁,目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嘴角不自觉地多了一抹笑意。
  “向晚意,你在干什么?”
  耳边传来白寻怒气冲冲的声音,向晚意回过神来,用手肘撑起自己,坐在地上,抬眸看着正一脸怒气的白寻,她微微眯了眯眼,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白寻,你有事吗?”
  下一瞬,面前的女子立马蹲在她的面前,不分轻重地用力捉着她的衣袖,厉声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向晚意,你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他?”
  向晚意点点头,说:“是。”
  白寻的眼眶瞬间泛红,声音弱了下来,有些颤抖:“那妖君呢,他怎么办?”
  向晚意看着她,目光有些黯然:“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顿了顿,她又说:“但这是我欠他的,我必须要还。”
  “你难道不知道他根本就救不回来吗?你现在这样做,只是在给他吊日子而已,待八爪火螭的妖气被他消耗殆尽,他还是死路一条。”
  不着痕迹地挣开白寻的手,向晚意眼里多了几分色彩,语气坚定:“不会的,这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头凶兽。”
  白寻愣愣地看着她,目光里尽是不敢置信,低声道:“你疯了?你不会是打算把天下凶兽杀尽,用来为他续命吧?”
  向晚意眼里还有些通红,看着白寻的目光有点黯然,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是又如何。”
第61章 对不起
  白寻愣愣地看她,站起来后,心里似是受了惊吓,身子微晃,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怔愣,“向晚意,我真的看不懂你。”
  半垂着眼眸,向晚意望着眼前三寸之地,语气听不出波澜:“看不懂就看不懂,我也不需要你懂。”
  用手肘撑起身来,头脑还有点晕,站稳脚步缓了一会儿,无视白寻的身影,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扶起容砾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着内室而去。
  关起门来,将容砾扶在椅子上面,八爪火褵妖力充盈,此刻妖力转移到容砾的身上,让他看着精神状态都比平常要好上不少,本来没有血气的薄唇回复淡樱色,干净清澈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泉,映着她的倒影,颊上的皮肤透着一抹粉意。
  犹豫再三,压抑着想要握着她的手的冲动,容砾把自己的手藏于袖里,轻轻攥着袖边,语气如平静的海面:“刚才的气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好吗?”
  向晚意垂眸看他,唇抿成一道紧绷的弦,语气认真:“容砾,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说真的。”
  容砾浅浅地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像是银月倒挂,语气里满含笑意:“好好好,晚意姐姐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上呢,能掏鸟窝,下就能挖红薯,还能下海去捉几尾鱼,对吧?”
  被他逗得嘴边多了一抹笑意,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泛红。
  容砾看着她,略微侧了侧头,语气有点无奈:“上天给你这么好看的眼睛,不是用来哭的。”
  你现在这样是在糟蹋它,它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向晚意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很难想像,一个明明差点就要死去的人,能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还在这里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她突然觉得,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他,他是不是能够活得好很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下来,空气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最终,还是容砾先开了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向晚意很快便反应过来,抿唇一笑,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她连忙往外面退去,摆着手:“不用了,你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语音刚落,便不给容砾任何开口的机会,脚步轻动,像是一阵轻风拂过,便没有了影子。
  离开了容砾住所的她,寻了一处飞檐坐着,带着凉意的晚风肆吹划着身旁,在脸上留下几分刺痛的感觉,正好让她神识清醒了不少。
  视线很淡,望着虚空,没有任何的落地点。
  神昏殿的晚上,殿外总是泛着点点金光,一点点地包围着大殿,吸引了她的目光。
  脑海里想起那条金龙,思量再三,叹了口气,终是提步往大殿而去。
  旋身落入殿中,凭着那时和白寻一块走的记忆,在黑暗里慢慢寻到那面洁白无瑕的墙身。
  她不是白寻,自然不会知道如何唤出这墙身的奥秘。
  夜幕低垂,窗边的纱幔轻扬,月光斜斜落入殿中。
  容砾对她有救命之恩,在面对那样两难的选择时,她不得不把内丹给他,这是她该做的。
  至于答应纪镜吟的事,是她食言了。
  世上总无两全其美的事,抉择避无可避。
  容砾生命危在旦夕,她必须得先救他。
  目光落那墙上,唇瓣轻启:“对不起。”
  她说话很轻,但是安静的房间里面却回荡着她的声音,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便转身离去,空余遍地银霜。
  第二天一早,天边泛起鱼肚白,鸟儿高飞,在天边排成整齐的队伍,发出好听的鸣叫声。
  神昏殿内,平静无澜的墙身忽然现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穴,一抹衣角从洞中扬起,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去。
  他的脸上带着怒气,眸里黑压压的深不见底,下颌线条紧绷,双手背在身后,配上淡灰色的衣裳,一身杀气表露无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银铃声传来,白寻在看到面前那人时,急忙跪了下来,满脸讶异地看着他:“妖君,你怎么提早出来了?”
  周身的不满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纪镜吟的目光静静地挪到她的面上,眼睛微微一眯,唇角微扬,挂着一抹嘲意,右手袖袍轻挥。
  空气中一阵暗流涌动。
  女子瞬时像是断线的风筝般被拂了出去,后背猛然撞到墙壁之上,吐出一口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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