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是个小画手——浴火小熊猫
时间:2019-10-24 08:42:30

    她再醒来时,还躺在厨房墙边,炉子一边煮了一锅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香味,一个灶头煮着一锅姜茶。
    季锋真是效率惊人。
    他见她醒了,舀了一碗姜汤递给她,自己也来了一碗,“再等一会儿吧,炕也烧上了,很快屋子就暖和起来了。”
    炉膛里的火光把他的脸庞映上一层深橘色的光晕,在这种色调的光线下,他一向凌厉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漆黑的双眸也变成了琥珀色。
    瑶光忽然想起一个很久之前她就想问的问题,“那天,你为什么不让店小二赶我走?”
    季锋居然一下子就明白她问的是她扮做农家少年在酒楼店堂外偷窥他那次。他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因为,你那时看起来很难过。”
    她有些迷惑,“难过?我难过?”
    “嗯。因为牛粪被雨水冲散了。”他说完,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笑了。那是一个和他向来阴郁又锋利的印象完全不同的笑,他这么笑的时候,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随着炉膛里噼噼啪啪燃烧的木柴一起轻响。
    瑶光看着季锋的笑容,也笑了。
    两人相对无言笑了一会儿,各自垂首。
    季锋用烧火棍拨了拨灶膛里的木柴,扬起几星小火星,映得他瞳仁几乎也成了橘色。
    瑶光又问,“你今天怎么想起要来的?”
    季锋抬眼和她对视着,再也没有闪躲的意思,极平静地说:“我怕雪压灭了篝火,你升不起来火。”
    瑶光忽然觉着,她好像开始发汗了。也许,她的病,已经在好转了。
 
 
第155章 报应
  病情好转并不意味着老天给的报应结束了。
  瑶光坐在睡袋里喝了一碗熬得稠稠的白粥鼻尖额头都微微冒汗。
  季锋叫她钻回睡袋,“我背你去屋子里。”
  瑶光赶紧摇手“别别别我能走。”攀岩就不说了还一路背到水仙庵了现在还背?我消受不起啊大佬!
  季锋轻哼一声,“骑虎难下。”
  瑶光讪笑,“呵呵。你也知道大家叫你季老虎啊?”
  季锋又变脸了“别跟我啰嗦!你想作死的话何必叫我背你上来!”
  瑶光呵呵干笑两声,不敢违拗嘴上却不示弱,小声嘟囔“你愿意背就背吧!我还能拦着你么?”
  季锋像抱一个大蚕蛹一样把她连着睡袋抱进离厨房最近的一间屋子,搁在火炕上,“你睡吧。要是今晚能退烧你小命就能保住了。”
  这屋子大概是两个做粗活的尼姑住的总共也就不到十平方大紧挨着门边的窗子下是炕正对炕摆了一张床炕头一侧又摆了一张床,两张床L呈状,另一面墙边一溜三个大柜子。
  大约是太久没人住炕上的被缛虽然已经热乎乎的了,多少还带着点潮气而且,瑶光从来不睡炕的,太硬,睡久了身下又太热。她想起自己在翠谷的别院,还有那些定制的弹簧床垫、沙发,叹了口气,得了,屋子暖暖和和的,不漏风不漏雪,还要啥自行车呢?
  她一觉睡到天黑。
  季锋叫醒了她,又让她吃了一次药。
  丰荣公主给的那些药物其实要比寻常药铺中的好很多,只是瑶光吃的清热散并不对症。
  季锋在药箱里找出葛根汤让她喝了,又给她吃了一碗小米粥,见她微微发汗,又翻箱倒柜找了些棉布,撕成小块给她当手巾。水仙庵被查抄时因为是锦衣卫专使的案子,衙役们没敢动庵中的东西,只将药物、金银细软等封了和尼姑们一同押到府衙,山下村民知晓厉害,怕被株连,不然的话,这庵中怕是一根草都留不下,早被搬空了。
  季锋在庵中翻了一遍,找到些尼姑们穿的衣服,倒也干净,还有些女子日用的小物,都用一个铜盆装了,拿到这里来。
  深夜时,他再摸摸瑶光额头,不再烧了,这才终于放下心。
  窗外月色朦胧,微光之下,她呼吸尚且有些急促,但睡得还算安稳。他坐在炕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摸摸她被烧得卷起的鬓发,毛绒绒的,还有一些烧焦的焦茬,但确实没有小尖耳朵。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才去对面的床上睡了。
  翌日清晨,瑶光感受到了“报应”。她当日怎么对季锋的,老天如今就叫她这么还回来。
  她要去净房,季锋十分关切地拦住她,“你才刚有点起色,再着凉了怎么办?”他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奸邪笑意,把她按回炕上,“我看净房里有盥盆,我给你拿来,你就在炕上解决吧!”
  盥盆,就是尿盆。北方许多人家都有,小姐夫人们半夜起夜时裹着被子,由下人将盆塞进被子里,小姐们坐在盆上,方便完了再由下人端走盆子清洗。这种方便的方法,到了9012依然在北方一些农村流行。
  瑶光就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没用过这种方法解决,看到季锋脸上那明显不怀好意又不掩得意的表情,如遭雷击,愣了一会儿说:“季承晦,你可是对天发过誓的啊……你……”你怎么能这样不拿誓言当回事儿呢?你们这个时代的原住民,尤其你们家还是开道院的,你自己也是个有道号的道士,你怎么能这样呢?
  季锋呵呵笑了两声,凑近一点,盯着她眼睛,低声道:“你要是不怕再着凉,你就去嘛!离这屋子最近的净房也要穿过一个院子。里面可没有暖炕地龙。你在这儿住过一阵子,你自己清楚。”
  这特喵的真是老天给我的报应么?
  在这个一场感冒没准就能嗝屁的时代,也许真是。唉,我真不该自己作大死的,已经觉得鼻塞嗓子痛了还跑回山谷里,一路上又受了冻,怎么能不感冒?这还好没转成肺炎。
  瑶光怀着满腔懊悔,只得妥协。
  季锋拿来了盥盆,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想笑,“韩瑶光,这可不是我不遵守誓言,真是老天要给你报应。嘿,来吧!”说着,他掀起被子一角,把盆放进去。
  瑶光僵立在炕上,啊——啊——这也太羞耻了吧!
  她眼巴巴看向季锋,喂,我就算了,我一个9012来的社会人,你,可和我不一样啊,你可是大周公务员啊季同学!
  可她转念一想人家季同学的工作性质和工作范畴……哑火了。
  她闭上眼睛,在被子下抖抖索索解衣,给自己心理建设,就当他是个男护士,怕什么?隔着被子呢!比我那时候捉弄他可好多了!
  可是,她肌肤碰到冰冷的铜盆边缘时,打了个哆嗦,羞耻感随着这个颤抖传遍全身,天哪——我做了什么孽啊!哎,好吧,我知道我做了什么孽。
  季锋偏偏还在这时候问她,“你抖什么?你坐上了么?你怎么还不开始啊?”
  瑶光眼泪都快出来了,委委屈屈睁开眼,又赶紧闭上了,她不敢看他——要是在一个老奶奶面前,不,甚至是一个老爷爷面前做这种事,她才不会觉得这么难受呢!为什么?为什么换成一个英俊男子就成了这种样子?
  我的小心灵啊,它实在还很幼小,真经不起这种刺激……
  季锋看到瑶光满面通红,指尖紧紧抓着被子,头发乱蓬蓬毛绒绒,大概是因为两天没好好吃饭,巴掌大的小脸好像都又小了一圈,刚才偷看他一眼又赶紧闭上眼睛了,可是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他心里一软,原本等着看她羞窘难堪的幸灾乐祸的劲头一下就消散了,“喂,你要我出去么?”
  她紧闭着眼,忙不迭用力点头,“嗯!”
  “那我出去了。你好了,就叫我。”
  “嗯!”
  季锋以为这就没事了,谁知道,他在门外等了半天,韩瑶光在屋子里哭起来了。
  他赶紧问她,“你怎么了?”
  她呜呜咽咽道:“没、没怎么?”
  “那我能进来了么?”
  他等了一会儿,她才说,“……能。”
  他推门进去,见她披着被子蹲在炕上,用被子蒙着脸,抽抽搭搭小声哭着,忙问她,“你哭什么?”
  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点点头发,哽咽声也被掩在被子中,突然间嚎啕了两声,又压抑住,声断气咽地说,“我、我……我不会用那个盆……我好像弄洒了一点儿……洒在炕上了!”
  季锋第一反应是想笑,然后赶紧咬住唇忍住,“洒就洒呗,你哭什么呢?”
  韩瑶光像个土拨鼠一样从被子里钻出个小脑袋,头发被眼泪都粘在脸上了,一哽一哽的,“我、我这么大个人了……我——”她猛然大怒起来,对他喊道:“都是你——”
  她喊了一嗓子,又无限委屈,抽泣着小声说,“我想回家。可是……回不去的。”要是有抽水马桶,自发热马桶盖,我至于这样丢人么?
  季锋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韩瑶光。
  他不知道这时说什么能安慰她,只好默不作声赶快把盥盆收走了,关上门,让她自己静一静。
  等他收拾完回来,她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还像个躲在草堆里的小鹌鹑,蹲在炕上,裹着被子缩着头,只留一条小缝儿呼吸,还时不时哽咽一声。炕沿上扔着好几块揉成团的布巾,大概是她擦鼻涕眼泪用的。
  季锋走近一点,轻声说,“我把庵主住那间屋子的炕烧起来了,那屋子里有净房。你别哭了。”
  她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抱她移去另外的屋子时,她没再像之前那样每次都带着警惕和压抑住的抗拒,虽然还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被子,他能感觉到,她把头靠在他肩上。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已经极为接近“依偎”的姿态,还有明显柔软下来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由她此时短暂的脆弱情绪引起的,可他仍然希望两间屋子之间的路能更长一点,再长一点。
  于是,他绕了个圈。先从原先靠近厨房那小院子出来,先走到佛堂,再绕回来,走回后院。
  又回到后院的时候她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有点疑惑,“还没到么?”
  季锋低头看着她,心在狂跳,语气轻描淡写,“哦,我刚才走错路了。”
  她脸一红,垂下长长的睫毛,没再说话,可分明是看穿了,他心里像钻进了一团欢蹦乱跳的绒毛,或者,是小狐狸的尾巴在甩来甩去,尾巴尖儿无意间甩到了他心脏,总而言之,心痒难耐,痒得只想去亲一亲她的睫毛,再轻轻舔一舔她睫毛的尖端……
  季锋一直这么停着不动,瑶光渐渐感到有点急又有点怕,忍不住再次提醒他:“你可是发过誓的——”
  他轻轻一笑,胸腔中的震颤传到她身上,“嗯。我发过誓,不对你那一日对我的种种羞辱报复。我可没发别的誓。”
  “啊?”这言下之意……
  她刚想挣扎,他又开始走了,“你怕什么?”
  对啊,我怕什么呢?瑶光问自己。她再偷偷看看季锋,他刚好看过来,对她一笑,“你放心吧。”
  至于放心什么,他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不是说今天恢复评论功能的么?不开森。
  不开森就多唠两毛钱的吧,本文就快结束了。接下来我会开校园文《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是个小甜文,女主是个外表高冷的优等生,男主是个每天都“朝气”蓬勃的乐天派体育生。
  还有一个贫穷女重生的文,文名文案暂时没定,故事会是重生后踏踏实实努力生活,摆脱悲惨命运过上好日子,没金手指,主题和这一篇一样,依旧是女性的自立,不妥协。
  如果感兴趣,点我作者名,到我专栏里可以提前收藏这两篇文。
  经常看到有人留言说:我寻思你写的还行啊为啥收藏这么少呢?哦,因为我没跟晋江签年的长约。所以,老铁们,靠你们了,赏个预收,比给我刷一百个地雷还强呢!感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56章 可与亦可
  瑶光在水仙庵又养了两天终于退烧了。季锋下山了一趟,在他们寄放马匹的村子中雇了两个妇人来庵中照顾瑶光。
  据他说山路上的雪也化得七七八八了。
  屋檐上的积雪一化廊前就不断滴着水珠倒比下雪时还冷。
  瑶光愁眉苦脸自己的岩画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也不知道病何时能痊愈。百无聊赖中她又翻出些白纸笔墨,凭着记忆画出山壁上的山石位置和她已经完成的部分将接下来要上色的区域用数字编号,想一想要用什么样的喷嘴上色。
  这天晚上季锋回来了。他带回来几罐冻疮膏药,不知是不是加了紫苏叶膏体是浅紫色,和她掌缘还有脚趾上的冻疮颜色挺接近的,他还带回来几包草药说是她的症候现在再吃葛根汤不适宜了得换药了。
  对于季锋买药瑶光是挺感激的但是药熬好放到她面前后,她真的忍不住怀疑,这药是不是故意弄得这么苦?闻起来都这么苦这喝下去还能活么?还有,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不敢直接这么问迂回道:“季道友,你还通黄岐之术么?”
  季锋还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冷哼一声,“是啊。我们家道观还开药铺呢,云州灵素观一派内外兼修,养生之术江北无出其右者。就连穆宗大圣皇帝当年都曾亲自到云州请教过我门先祖修养身心之术。不过,可惜他自幼所修的是佛门工夫,无法重修我家的功法,不然的话,穆宗皇帝没准能活到一百岁呢。”
  穆宗大圣皇帝的个人经历瑶光是非常熟悉的,这位皇帝活到了八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皇帝中,简直是无人能超越的存在。
  季锋瞅瞅她,“怎么,你比穆宗皇帝还尊贵啊?不想喝我配的药?呵,那倒掉吧!”说着就去端炕桌上的药碗,瑶光急忙拦住,“别别别,我只是……有点好奇,呵呵,呵呵。”
  既然你家道观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当初一提你就翻脸了呢?瑶光心里嘀咕,也不敢再问,端起药碗,心一横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口饮尽,碗一扔,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味儿啊!麻辣味的汽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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