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太阳升起[无限流]——赵安雨
时间:2019-10-24 08:45:59

  叶霈正吹冷气。
  伤亡不少同伴之后,酒店被警方封锁足足一层,大家依旧无法离开新德里,只好搬到附近另一间酒店暂住。张得心团队也在,韦庆丰队伍却早早搬远。
  叶霈觉得挺好。
  这里露天泳池不如第一间酒店的奢华,却比国内的好多了;每天和伙伴们练习拳脚之后,叶霈还要去游几圈解暑,回房的时候买了些水果甜品。
  “师妹,这个芒果好甜,叫阿方索。”她用小勺在金灿灿切开两半的芒果里舀了一大勺,眯着眼睛赞叹:“我给你带回去--哎,算了,不知道能不能过海关。”
  笔记本屏幕中央的小琬看起来很羡慕,也举起一块西瓜啃,大黄狗的脑袋也凑进来。“师姐,我今天问了,去印度的话得办签证,还要换印度钱。”
  “卢布啦。”叶霈从钱夹取出一张纸币给她看,又顺手拎起一堆花里胡哨的纱丽首饰之类:“这里神神秘秘的,到处都是神像,你来了我带你到处走走。哎,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国。”
  小琬歪着脑袋看,又犹豫着:“算了,我出去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还是在家办正经事好了。”
  所谓正经事,就是从师门流传下来浩如烟海的笔记苦苦寻觅,查找和灵异相关的资料--鱼肠剑分明是能驱魔辟邪的。
  “辛苦你了,小琬。”叶霈有点歉疚:师傅去世后,师妹守孝三年,原本说好期满到北京上学,两人有个照应;如今自己远在异国,小琬不得不留在家乡,也是很郁闷了。
  好在“闯宫”被推迟到明年中旬,时间富裕不少,等警察解除限制,回去陪陪师妹练练功夫吧,叶霈想。
  例行视频之后,她把芒果皮一扔,进浴室冲凉。解开衣裳,忍不住从镜中回望自己:脊背右侧生着一条黑蛇,被雪白肌肤映衬得格外醒目。
  真恶心,还是骆驼他们好,多一条迦楼罗,起码看着对称啊。
  用毛巾包裹着湿漉漉的黑发出来,叶霈就听到手机在响。“骆驼?”
  骆镔声音干脆,“是我。在哪儿呢,外面还是?”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叶霈下意识挺直背脊。“我回房间了”
  “下来吧。”骆驼立刻说,顿了顿补充:“老地方,上回喝酒哪里咳,我都忘了,换地方了。你来餐厅吧。”
  在酒店餐厅发现骆镔的时候,他面前已经摆好冰块和苏打水、和橙汁了,“你吃饭没有?”
  叶霈点点头,坐在他对面,“和猴子桃子一起吃的。刚从外面回来?”
  骆镔把橙汁顺着桌面推给她,双手放在桌面:“对,刚到。叶霈,正经事。”
  这还是6月17日回归之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单独相处。眼前男人骨子里透出疲惫,眼底带着血丝,身上能闻到烟草和咖啡的味道,叶霈不由心生同情。
  “再正经也得先吃饭。”她诚恳地说,“不差这几分钟,下月十五还早着呢。”
  已经张开嘴的骆镔被这话堵住了,不由朝后靠住椅背,望向她的目光感激而悲哀,还带着些愤慨。几秒钟之后,他眼圈忽然发红,侧头招来侍者,“加点酒。”
  出了什么事?叶霈脸颊发热,想问问他,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之后他果然没说话,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牛排、三明治和沙拉,肚子填饱大半才再次开口。“叶霈,7月17号,阴历六月十五,可能还得闯宫,你准备准备,千万”
  千万什么,叶霈已经不关注了。“开什么玩笑?”她惊诧地提高声音,“骆驼,是你告诉我闯宫一年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只能等第二年,你还说过年底那次机会太冒险了;何况一线天怎么办?”
  她还记得站在西方城楼朝外眺望的情形,黑墨似的汪洋大海上方,一道缎带般的桥梁朝远方蜿蜒出去,尽头消失在天边。
  骆镔语气带着歉疚。“叶霈,话是没错,我也想不到北边人能坑咱们一道。”
  “关于闯宫,很大程度因为年初凑不齐人手,临近年底那迦又往城中聚集,压力太大,两相权衡只能定在六月;七月正好走一线天。”
  他左右望望,顺手拎起写满外文的啤酒瓶子,横过手掌在中间位置比了比。“这是一线天那座桥,你见过的。”
  随后他伸手平放桌面,“这是六月份的水面,每年这时候之前通过相当安全,什么东西也上不来,我和大鹏就是去年这时候过的。”
  叶霈想起城墙表面一道道水痕。
  紧接着他又把手掌上提一寸,距离中间位置也差不多一寸左右,压低声音:“按照我、老曹还有很多人的经验,七月份水位会提高到这里,确实危险了点,可要是走快点,应该还有希望。”
  “八月份就算了。”骆镔苦笑着弹弹啤酒瓶中段,“水直接把桥淹了,神仙也过不去。”
  “叶霈,这两天我想了又想,一直琢磨这事。老话说富贵险中求,谁说不是呢,想活下去就得拼一把。”他感慨着点燃根烟,夹在手中没抽:“封印之地这鬼地方你也见着了,话说的难听点,过的了初一过不了十五。这月找地方藏着,下月还不知道什么样”
  叶霈一颗心不停下沉,忽然抬抬手指。“骆驼,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干嘛非得冒这么大的风险?等到明年不行么?”
  “这事也怪我,叶霈,老想着你们几个别分心,按部就班来,还特意和老曹打招呼,很多事情没跟你们说。”骆镔并没直接回答,脸上的歉疚是显而易见的,朝她招招手示意离自己近些。
  “每年年底阴历十五,有条大长虫从皇宫里爬出来,也就是咱们背上那条蛇,摩睺罗伽,每次都弄死不少人,所以年底被称为年关,又叫鬼门关。”他语气又急又快,带着些发自内心的焦躁:“还有件事,要是能把那条蛇弄死,封印之地所有通过三道关卡的人都会回到现在这个世界,再也不用回去了。”
  尽管听到过不少传闻,眼前被当面确认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叶霈仍然激动得紧紧抓住桌面,语无伦次地说:“去年呢?没成功吗?那些人现在哪呢?什么时候的事?”
  “2012年,七年前了。”骆镔快速地答,“当时有十多个人逃出来,背上图案当场没了,再也没回去过,其他只通过第一关第二关的人就不行了,照样按月回来报道。”
  “叶霈,那条蛇你没见过,想象不到有多难。”他停了停,想着合适的措辞,“这么说吧,咱们的家伙弄不死它,就连从四脚蛇手里抢过来的也一样,放火也不管用,何况那时候泥鳅和四脚蛇太多了,杀都杀不完。”
  背脊上的黑蛇放大一百倍?一千倍?叶霈想象着一条巨大黑蟒的模样,不由自主打个冷战。“2012年那次呢?他们怎么搞定的?”
  “你听说过降龙杵么?”又是新名词。见她茫然摇头,骆镔苦笑着伸着胳膊比划:“小龙就是蛇,降龙杵就是专门能杀死它的法器,很长的,金色的,有点像棍子。这东西神出鬼没,这么多年只出现过一次,就是2012年阴历十二月,当时那拨人就是凭借它才把黑蛇弄死了。”
  降龙杵?闯宫一线天叶霈灵机一动,有点不敢相信地说:“你的意思,你刚才又说闯宫,今年是不是?”
  骆镔相当艰难地点点头,又有点没把握似的,慢慢把这几天三队分析探讨、联系朱利安的事情说了,最后提到富商金老板:“叶霈,我不敢给你打包票,我也不能给你打包票,可你自己想想--北边的人虽然比咱们多点,也没强到哪去,宁愿被咱们恨得咬牙切齿,也得抢夺皇宫里的七宝莲,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今年有希望,想搏一把,哪怕一片莲叶也能救一条命。”
  “朱利安说的事,我信。他欠我人情,已经对不住我一次了,不至于骗我。”骆镔有条不紊地一一分析,手旁玻璃杯里的冰块都融了。“还有金老板。”
  “我查了他的身家背景,祖上三代富豪,广东那边很有名气,福布斯排行榜有这么一号。”他敲着桌面,胸有成竹地说:“年初进了封印之地,立刻和老于混熟了,人精明的很。换句话说,这种有钱人都惜命,闯宫那天他也在场,亲眼看到那么多泥鳅挡着,还敢再闯一次,宁愿花大钱雇人也要把三关都过了,为什么?”
  叶霈低声说:“他也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比如今年有希望杀死黑蛇,或者降龙杵的下落?”
  骆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往椅背一靠。看得出他把该说的都说了,有点如释重负的意味,手里烟燃成长长一条。“叶霈,我也觉得挺逗的。”他无可奈何地做着手势,把话题岔开去。“每次见到你,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都说不完。”
  你明明说是正经事么。叶霈呷着橙汁,依然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你~希望我试试?”
  他点点头,眼神带着希冀,又有些担忧,脸色沉重地像暴雨前的乌云。“叶霈,我希望你试试,毕竟之前有过闯宫没成功,第二个月又重新闯了一次的前例,顺延一个月的一线天也不少人通过了。可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没谱,没准下月还是没闯过去,或者今年水涨的快,一线天被淹了,里外里白搭。”
  “可万一丹尼尔朱利安说的是真的,老金也没撒谎,今年真冒出降龙杵来;你连试也没试,错过这次可真后悔一辈子。”骆镔着重强调。“下次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我得好好想想。”叶霈深深呼吸着,不过有一件事用不着思考,她认真地望着对面,“谢了,骆驼。”
  骆镔笑了,指指自己胸口伤处:“叶霈,我给你商量个事:以后说什么都行,千万别谢我。”
  叶霈摇摇头,“那个七宝莲叶是你送我的,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他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感激和甜蜜悄悄涌上心头--他喜欢我吧?
  骆镔依然不肯:“给你傍身的,就是你的了--记着,我欠你个人情。”
  当债主的滋味也不错。叶霈得意:“好啊,我记住了。喂,事情挺多的吧?有需要帮忙的喊一声。”
  “彪子家人过来了。”他低头说了一句,声音透着难过。“叶霈,我马上给桃子猴子他们打电话,这几天就不在了:老于那边散了,来了不少新人,还得联系散客,一大堆破事。你~你准备准备吧,和桃子他们练练,还可以找找张得心队里的谢岚,她也正忙活这事。”
  听着都像七、八座大山压过来,叶霈很有点同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帮忙的,左右环顾,拎起桌面啤酒瓶给他倒了半杯,自己多倒点,端起酒杯:“那~有事说话,你自己小心点。”
  骆镔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举杯和她相碰,一口口喝干了。
 
 
第30章 
  2019年6月28日, 新德里
  “你怎么着?”时隔数日,这四个字成了“碣石队”所有没能通过第一道关卡的人们口头禅。
  事情太重要,我得考虑考虑, 这是大多数人的答案。
  比如说桃子,很认真的和三位同伴探讨:“以前都是南北双方联手冲进宫殿, 现在就剩我们这些人, 实力不够哇。只要不是运气特别差, 第一道关卡往年活下来的人能占三分之二左右, 你们听说没,这次北边的人只活下来一半?听说不少已经通过前两关的人也跟着出手了!”
  大家沉默了:己方一百多名准备闯宫的人手先是撤退时遭遇四臂那迦, 又被普通那迦追击, 不得不连夜躲避, 还没正式踏入宫殿就折损不少人手,更别说先后和四脚蛇正面对敌的两队好手了:张得心手下六人全灭, “碣石队”八人仅仅活下来骆镔、大鹏和赵方三个。
  桃子很理智:“等等吧, 要是老曹骆驼能多弄点人, 我就跟,不行就等明年, 把握更大。”
  假设“封印之地”总共有一千人, 每月死亡一百人,再被拉进来的一百名新人只有十到十五人身手好些,能被各队吸纳成主力,所谓“干活儿的”;这也是年中才攒够人手挑战三道关卡的原因,年底死伤太大了。
  猴子则试图从技术角度加以分析。
  他指点着笔记本屏幕中央那面黑压压的城墙, 从墙头往下延伸,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条洪水留下的痕迹,城墙中央有座小小平台,延伸出一条长长的金色小桥。
  “你们看,一线天在这里。”他切换着图纸,力图从不同角度体现清晰,又指着水痕:“封印之地像一座孤岛,四周都是海水。从年初开始,每隔一个月水位就上涨一节,正好在阴历六、七月份的时候到达一线天下面,八月份就把它淹了,然后到十月份左右--”
  演示图很清楚,那时漆黑海水已经相当逼近城头了,有点大军压境的味道。猴子唉声叹气:“水里的东西就上来了。”
  一只黑乎乎的动物在漆黑水面舒卷身体,站在城头的叶霈刚想看清楚些,它就沉下去了,只留下一个半圆漩涡--这不算什么美好回忆,叶霈看看当时更早发现它的樊继昌,后者也盯着屏幕,不知想些什么。
  “不就是小破蛇么。”叶霈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尽量不落气势,转动着桌上笔杆,“让它们有命来,没命回。”
  猴子桃子双双挑起大拇指,她立刻退缩了:做为女生,和那迦这种蛇人交战是一码事,面对爬行动物就是另一码事了。“算了,我想了想,我还是对付那迦吧,蟒蛇留给你们--男的胆子大一点。”
  桃子瞪圆眼睛:“哪个敢说叶霈胆子不大?吹壳子!扯把子!”
  叶霈也学了两句,“哼哼,我这么耿直,从不说谎。”
  “所以说,早一天过关就早踏实一天,越往后越麻烦。”一本正经的猴子把话题扯回正事,挠挠稀稀落落的头发:“哎,要是骆驼老曹能把队伍拉起来,我就跟着再拼一把。”
  提起骆镔,叶霈不知怎么心里暖洋洋,就像早餐热乎乎加了蜂蜜的奶茶。尽管这几天没露面,早晨总能收到骆镔的微信,内容很简单,一般是个“出发了”或者“今天很晒”,傍晚也总能接到他一个电话,话题都是正经事,从金老板对散客许诺钱财直到于德华队伍的崔阳刚刚被警察解除监控就直飞美国,寻找杀掉队长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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