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学校区域,周围学生不少,见社会哥居然敢和女生动手不禁围拢过来,两位社会哥见势头不妙,自己也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赶紧突破人群溜走了。叶霈拉着她就走,路上赵忆莲欢呼雀跃,“哇你是不是练过啊?”步履匆匆的叶霈不肯承认,只说:“以前学过防身术。”
当然那不仅仅是“防身术”。大三暑假,友情深厚的两人去另一个城市找同学玩,晚上在宾馆附近吃饭。几个醉汉喝的五迷三道,见两个女生年轻漂亮,满嘴风言风语。两人开始还耐着性子,听他们越说越脏,忍不住张口指责;几个醉汉恼羞成怒,堵着门不让走,还动手动脚。他们是地头蛇,老板不敢惹事也不肯报警,店里食客纷纷躲避,赵忆莲吓得不轻,却被叶霈不慌不忙推到墙角--片刻后她跟着叶霈挥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剩下满地残羹剩饭和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醉汉。
经此一役,赵忆莲总缠着她也想学几招,却被叶霈统统挡了回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天天扎马步下腰劈腿,没个十年八年看不出效果的,赵女侠只好悻悻作罢。
“明天咱们去庙里?”笑闹一番,见她用IPAD看起《权力的游戏》第八季,詹姆兰尼斯特着实很帅,叶霈想起正经事,“灵么?”
“呸呸。”赵忆莲使劲儿拍她两下,双手合十祷祝:“心诚则灵,肯定灵,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宽恕这个不懂事的家伙吧。”
直到身畔姑娘沉沉睡去,叶霈依然清醒的如同被瓢泼大雨打湿全身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流浪猫。活了二十多年,她并不是分不清现实噩梦的小孩子,不过昨晚梦境真实的令人毛骨悚然。
有些话她没敢细说,怕吓到赵忆莲。浅红诡异的圆月,熊熊燃烧的火盆,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惨呼,惦记接孩子的李姓女子,直立行走、四只胳膊的蛇人,蛇人手中弯刀柄上镶着发光的宝石。还有件事她想不明白,梦里她和李姓女子躲了大半夜都安然无恙,换个地方没多久就出了意外,到底有什么问题?李姓女子脖子上缠着的赤红小蛇是从哪里来的?
坐起身拨开窗帘,漆黑天边挂着细细的月牙儿,隐隐约约缀着几颗星星。记得李姓女子背靠墙壁上悬着几根长长的暗红蔓藤,微风拂过,藤蔓轻轻晃动。。
叶霈,别这么死心眼好不好?她命令自己不许再想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躺回被窝里打开手机,看看自己依偎着父亲母亲的全家福这才闭上眼睛。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夜里她睡得很香,清晨是被闹钟吵醒的。赵忆莲嘟嘟囔囔赖在被窝里,她早早下床到阳台伸个懒腰,活动手脚蹦跳几下,今天是个艳阳天呢。
清晨“龙潜福地”并不冷清,不少虔诚的信徒早早围拢在雍和宫大门外等待,大门一开便急匆匆往里走。
恭恭敬敬烧了三炷香,在佛祖面前拜了又拜,郑重请了开过光的朱砂手串和用深蓝锦囊装的护身符,捐了“重金”香油钱,叶霈心里踏实不少。
庙里大殿重重,香火旺盛,虽然香客众多却十分安静,两人边逛边拜,转过经筒,又逗逗庙里随处可见的鸽子,出来已是中午。她是上班族,请学生党赵忆莲吃过西餐,买了堆乱七八糟的衣裳小玩意儿,还给赵奶奶买了点心带回去。
大概雍和宫真的灵验,以后的日子叶霈再也没做过那个邪门诡异的噩梦,不过还是听赵忆莲的话,在她家连住十多天,直到三月初才搬回家去收拾衣物,准备回老家南昌度周末。
临走前在家住了两晚,整晚安然无恙,连梦也没做一个,叶霈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彻底把那个诡异真实的梦境抛到九霄云外:不过是个梦而已,都过去啦。
倒是妈妈还记得这件事,一见到她顾不得还在厨房忙活就说个不停。“上回跟我说那个梦,到底梦见什么,和我细说说。”
妈妈拿手的藜蒿炒腊肉很久没吃到了,热腾腾香喷喷盛出锅来不禁令她咽口水。旁边蒸锅冒着热气,里面蒸着豆豉蒸排骨,案板上还有切成块焯好水的鸡块和一大瓶米酒,这是要做三杯鸡了。叶霈小心翼翼把盘子端出去,回厨房才轻描淡写的说,“咳,就是特别奇怪,梦见我就跟穿越似的,到了一个古代城市,里面一个人没有,怪吓人的。”
“还有呢?”
“后来出来个人,古代人,还穿着盔甲,拿着刀。”时至今日叶霈依然记得蛇人手中利刃被火光映得闪闪发亮,不过她顺口敷衍,很快把故事划上句号。“我怕他追我,就找地儿一藏,后来,天亮了,我就醒了。”
妈妈没出声,半天才说“那天早上你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变了,吓得我心直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后来说是做梦,我这才踏实。对了,你帮我看着。”
见妈妈把锅铲一扔,围裙也不摘出厨房走了,叶霈没反应过来,只好盯着油锅,油很快冒起白烟--得关火吧?好在妈妈很快回来,往她手里塞个东西,这才把切好的姜蒜往油锅里放。“我上庙里求的,保平安,你随身带着,别摘下来。”
大红锦囊,摸着硬硬的不知装着什么。心里酸酸涩涩,又满是感动,叶霈慢慢把它捏在手心。妈妈还是挂念我的,这种欣慰幸福令她见到弟弟都觉得顺眼多了。
弟弟是妈妈四十岁那年生的,小时候体弱多病,大点了又淘气的要命,叶霈本来每年就见不了他几次,很快讨厌起这烦人小孩来。每次听妈妈念叨“你弟弟”总是心里嫉妒,想着“他才不是我弟弟。”
随着年纪渐长,又步入社会,慢慢也没那么抵触这个血脉相连的小孩子了。大概快上小学的缘故,弟弟也老实多了,乖乖坐在桌前啃鸡腿,还大声“谢谢姐姐”给他带的糖果点心衣服。
蒜苗香肠和啤酒鸭、烟笋烧肉是继父做的,他话不多,频频让叶霈多吃菜。这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在市财政局上班,和前妻因为性格不合离婚,有两个女儿。叶霈不禁感激奶奶,当年妈妈想带她一起走,奶奶说,继父两个女儿,霈霈跟着去肯定吃亏,继父家也没那么大地方,还不如留在她身边。果然日后发现,继父女儿酷似母亲强势泼辣,好在没几年各自嫁人;继父母亲有了弟弟,你谦我让,算是幸福美满。
宋叔叔则是老生常谈。陪着叶霈拜祭父亲奶奶墓地归来,做了一大桌菜在家招待她。她给阿姨和嫂子带了华丽鲜艳的纱丽,给两位男士的却是深粉和鹅黄的包头布,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席间宋叔叔苦劝她回老家发展,要不赶紧找个男朋友,他帮忙把关,叶霈只好敷衍了事。
回到北京送给赵忆莲两大包烟笋蜜桔,叶霈又给公司同事分了酸枣糕米糕,早九晚五上班下班,生活又回到正常轨道,一切没什么两样。忙忙碌碌数日,还有十多天就是清明节小长假,部门经理要求抓紧进度,要不然假期就休息不成了。
没人愿意节假日加班,叶霈也不例外,还得回家扫墓呢。周末在公司埋头猛干,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她打算犒劳犒劳自己,请赵忆莲吃了顿高级日料,买了两件衣裳才回家,再坚持一天又是周末了。
睡得迷迷糊糊,叶霈心中一紧,哪里不对劲?柔软温暖的床铺变得坚硬冰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糟糕!她腾的坐起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自己躺在一个屋角和墙壁形成的隐蔽角落,隐约火光从墙面掉了半块砖的地方透进来,自己和李姓女子曾在那里窥视外面动静;猛然抬头,天边圆月似乎更红了些,浅红月光默默洒满大地。
不知为什么,叶霈脖子有些僵硬,不过她还是深深呼吸一口,侧头望去:身侧墙壁挂满暗红蔓藤,李姓女子,或者说她的尸体并没有躺在那里。
我。。我为什么又到这里来?
第6章
2019年3月21日,封印之地。
怦怦,怦怦,叶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大片暗红蔓藤顺着墙头垂下来,随风轻轻摇摆;她曾认为它像爬山虎,明明更像从山崖流淌下来的瀑布。
上次似乎没这么多?
李姓女子苍白面容犹在脑海,叶霈尽力回忆着可怖画面中边边角角的细节。没错,上次只有两根藤蔓垂在她头顶,赤红小蛇又是哪里来的?
环视四周,叶霈骤然倒吸一口凉气:默默伫立的房屋、高耸墙壁处处挂满暗红藤蔓,地面依旧干净整洁,隐隐映着月光。她倒退两步,站在距离墙壁两尺的地方凝神细瞧。
本来就是弯弯曲曲的,不,像有什么在游动,那是根枝条么?随着摆动的藤蔓弯曲扭转,细细红线伸缩不定,犹如畅游在暗红海洋中的小鱼--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赤红小蛇,米粒鳞片隐约发光。
叶霈忽然有些恶心,疾步离开这个曾经安全的藏身之所。这不是梦,或者不只是梦,她这么提醒自己四处张望。这里是暗红蔓藤的领土,视野里能看到的建筑物都被长长蔓藤占领了,就连那道高耸巍峨的城墙也是如此。她曾想去城门查探,现在即使去了,恐怕也只能看到垂满暗红藤蔓的城门洞。
花果山?水帘洞?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稍微缓解叶霈心中恐惧。上次攀上去眺望的高台也爬满暗红藤蔓,台顶火盆熊熊燃烧,照亮附近一片区域。必须另找安全地带,她贴墙朝十字路口迂回前进。
咦?某个方向忽然响起打斗声和兵刃相击声,还有不知什么重物垂在地板发出的砰砰声,并不太远。有人!叶霈连忙钻入接近路口的屋角,那里长满蔓藤,只有方寸之地勉强供人容身。
就像预想的那样,四、五位满身披挂的武士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悄然出现,从不同道路朝那里飞速奔去,隐约还有其他同伴也正加入他们的行列。武士显然久经沙场,手里握紧弯刀或者短剑,行动几乎悄无声息,只有靴子踩在地面发出霍霍声音。
没有上次那个四只胳膊、用长长蛇尾走路的蛇人?叶霈本能庆幸。
就是现在。
疾步冲过街口,顺着墙根奔入另一条没有藤蔓的街道,叶霈两步攀上一座高台,就着熊熊火光把周遭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从城墙到上次存身的两个隐蔽角落都被漫山遍野的暗红蔓藤占据了,远远望去像藤蔓包裹的原始森林,又像密密麻麻的暗红蛛网;相反方向则是陌生的城市深处,熊熊燃烧的火盆像长蛇一般远远延伸开去,房屋建筑、宽敞道路尽数笼罩在乌云般的黑暗中。
走这边,她拿定主意,跳下高台迅速穿过两条街道。周遭透着诡异,她不敢过于深入,也不能离道路太远,像上次一样溜进某处院落屋角藏身。
这身白袍太显眼了,她指尖用力,扯下袖管布条扎住长发,裙摆上次便已撕开,活动还算方便。
印度人的服装?坐在墙角的叶霈把小事抛开,用手指在地板写下今天日期3月21日,上次梦里来到这里是元宵节,当晚自己还吃过稻香村元宵,除夕应该是2月2日,没错,自己初二就和赵忆莲去印度旅行了。算算元宵节是2月19日,相隔一个月?
难道每月都要梦到这里?她心中发凉。指尖按住地面,触手冰冷坚硬,再掐掐自己手背,肌肤迅速出现半月痕迹--这不是梦。第二个问题,上次怎么离开这里?换句话说,怎么回家的?
上回睡着了,醒来发觉李姓女子已死,颈中缠着赤红小蛇,自己又惊又怕,后退时撞到身后墙壁,脑袋好疼....清醒过来就回到卧室了。当时月亮靠近天边,天空灰蒙蒙的快亮了。叶霈猛然抬头,俯瞰城市的圆月依然是浅红色,似乎比上次深了些?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突然传进耳朵,越来越近,显然是冲着这里来的。她猫下腰,身体紧绷单手扶住墙壁,准备一跃而起--出现的却是个男人。
胖,个子不高,酒槽鼻,一看就缺乏运动,那人站在院落门口不敢进来,伸着脖子张望。他身上的宽大白袍令叶霈觉得亲切--在这黑漆漆到处游曳着蛇人的诡异古城里,多个同伴总是好的。
轻手轻脚溜过去招手,又紧接着把手指按在唇上,胖子面露惊喜,跟着她躲回角落。他一边喘息一边指指来时方向,又把手掌搭在眉眼上方,又指指她,大概是他原本藏在那个位置,看到她从别处跑来,这才悄悄跟上。
当下两人边比划边写字,胖子说,他原本在更边缘角落,胆子又小,醒来以为恶作剧,又怕被绑票,磨蹭半天想找出路,刚好附近有动静,眼瞧着一个白袍子男人逃跑,后面有个穿盔甲的武士追。
说到这里胖子满脸恐惧,左手向前移动,追逐的右手速度则快得多,很快右手追及左手乱砍乱跺,看情形男人没好下场。
刚才远方传来动静,附近几个武士飞速奔跑过去,也是这样一场屠杀吧?叶霈打个冷战,写字问他,见过那种尾巴是蛇的武士么?
胖子迷茫地摇头,划个问号;她匆匆写了几笔,远远见过一种与众不同的蛇人,四只胳膊,长长蛇尾。脸都白了的胖子差点喊出声,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对方嘴巴。
离得近了,鼻端闻到很明显的腥臊,还带着种恶臭。叶霈疑惑地环视四周,并没什么异样,且味道似乎发自近处。胖子尴尬发笑,朝远处缩缩,还把白袍往那边扯扯。
真丢脸。叶霈也明白了,朝自己这边挪挪。胖子又写字问起“上回”是怎么回事;看她写道“上月19日来过”立刻抓紧她手臂,激动地低叫出声:“怎么回去?”
动静太大了。叶霈心中一紧,示意他别出声,轻轻走到院落围墙向外张望。不知是不是被声音吸引,果然有个盔甲武士顺着街道朝这边行来。只见他走在道路正中,速度不紧不慢,两侧情况都尽收眼底;经过这处院落时,隔着一道墙的叶霈屏住呼吸,盯着他手中像轮弯月般的兵器。
必须拿到家伙防身才行。
武士背影消失在街道另一边,叶霈松了口气。胖子实在害怕,又把她当成救星,也蹑手蹑脚跟在身后。叶霈朝他挥挥手,对方脚步刚动便猛然抓住他肩膀。
那位盔甲武士幽灵般从消失的地方出现,顺着原路走回两人藏身区域。隔着区区一堵墙,叶霈心脏跳得飞快,本能地屏住呼吸,身侧胖子早已吓呆了。
被发现了?
盔甲武士像是判断什么,又像是等待什么线索,戴着头盔的脑袋转来转去,影子被墙头火光和月光照的分外诡异。哪里不对劲?叶霈侧耳细听,胖子两腿间袍子湿漉漉的,液体不断滴在石板上。
一阵微风从身后向前席卷而过,叶霈背心冰冷,糟糕!
只见人影闪动,武士持着弯刀从院门势如猛虎疾冲而入,叶霈低声说“找地方藏起来”便径直朝院落里面逃去,武士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追着她举刀便砍。两人一追一逃绕着房屋转了个圈,叶霈从院门直冲出去,武士像嗜血猛兽般紧紧追在身后。
留在原处的胖子噗通一声坐倒在地,直念阿弥陀佛。
风在耳边刮过,叶霈一向自豪自己全力奔跑的速度,此时只祈祷能把武士甩开,其他武士可千万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