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太阳升起[无限流]——赵安雨
时间:2019-10-24 08:45:59

  这女的有点傻,韦庆丰呼哧呼哧喘气,琢磨着要不要求饶。
  她抓起他手臂,慢慢拔回一柄飞刀,在他袖管蹭蹭血。“我还有事,没空和你磨蹭。韦庆丰,你听着。”
  “如果我师姐不小心出事,我是说,遇到危险。”她似乎很忌讳提及叶霈死亡,用飞刀戳戳他喉咙,立刻淌出血珠。“还有骆老师,或者你再欺负别的女人,我就杀了你。不光你一个。”
  难道叶霈被泥鳅四脚蛇弄死了,也怪在我头上?韦庆丰头疼欲裂。
  她从衣袋拎出一个手机,正是郑一民丢失那个,打开通讯录往下滑:“韦庆丰,池峻豪,王鑫”
  好像不用死了,韦庆丰松了口气,继而肚里大骂:郑一民这蠢蛋,手机都不会设密码。另一柄飞刀也被硬生生拽出来,疼得他眼冒金星。
  岳晓婉嫌弃地避开喷涌而出的血污,摸摸他喉咙。“承让,承让。”
  几秒钟之后,少女如同凛冽吹佛的西北风般远去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韦庆丰瘫倒在地,望着多了两个血窟窿的胳膊,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要不要找人对付她?算了,他摇摇头,就算被官方通缉,估计也抓不到她,杀回来就没命了。幸亏被拉入“封印之地”的是叶霈,而不是这个神出鬼没的岳晓婉,他无比庆幸。
  几个小时之后,叶霈也为小琬头疼欲裂。
  “她走了。”望着从大门进来的骆镔,她沮丧地晃着一张纸,眼泪都出来了,“傻不傻啊?云南那么大,哪儿找雷击木去啊?”
  关于雷击木,骆镔是知道的。
  年初只是朋友的时候,叶霈就说过,家人正琢磨破解之法;等到日渐亲密,也认识小琬,听说小姑娘苦苦寻找雷击木的下落,骆镔很是佩服。中秋两人各回老家,电话时叶霈说师妹过后跟自己出国,他就知道雷击木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传说中降妖辟魔的至宝,哪里寻去?
  “不是没戏了吗?”他搂搂泪眼婆娑的女朋友肩膀,顺手接过信纸:是小琬写的,简单明了,只说“师姐,我去找雷击木了。”落款是她的名字,还不忘叮嘱“别忘了大黄”
  真是个小孩子,骆镔哭笑不得:“行了,不就是云南吗,无非大理昆明丽江,我托人查查飞机高铁,还能找不着?”
  话一出口他就停住:小琬乘不了飞机火车,这就有点麻烦了。“八成租了辆车,不外那几条路,慢慢查吧。别着急了,丢不了的。”
  叶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丢是丢不了,我就怕~怕她出事:她不是跟着师傅就是跟着我,一个人出门最远就是到南昌找我。现在外面那么乱,诈骗的拐卖的偷东西的抢劫的,遇到坏人怎么办?”
  小琬还怕抢劫的?不被她打的头破血流就算万幸,骆镔哈哈大笑,被女朋友瞪了几眼立刻笑不出了。“你啊,关心则乱。”他拉着女朋友坐在床边,打量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卧室。“你看,人家这是早有准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算今天没走,明天也得跑路,你把她要去的地方给我看看。”
  光顾着急,完全忘了正经事,叶霈拍拍脑门,带他去隔壁书房,指指书桌一本摊开的旧书:书籍自然不能保存几百年,这是某位前辈整理抄录的,顺口告诉过师傅,她老人家才有印象。
  骆镔原本以为能看到一张电影中的藏宝图,湖泊山川中间画着一棵小树;看着通篇“疾行五日,见林即入”之类的古文描述不禁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祖师没有纸笔,回到城镇之后,凭记忆写了这篇日记,把雷击木的位置留了下来,隔了数百年,早被开发成景区,哪里找去?”叶霈有气无力地抬抬下巴,“我劝阿琬算了,她什么也不说,估计早就想去,没想到遇到郑一民他们。这个傻孩子,从来一根筋,死心眼,师傅总是不放心她,云南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深山老林出点事怎么办?”
  骆镔想了想,拿出手机,“我打几个电话,你也和朋友打个招呼,再给小琬同学朋友说一声,联系上她就给你个信。”
  叶霈慢慢摇头,低声说:“阿琬半个同学朋友都没有,她~压根没上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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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2019年9月19日,小琬老家
  “我派开山祖师乃是宋朝人, 姓杨, 原是军中将领, 跟随岳元帅几度北伐抗金,战功赫赫;后被宋高宗与秦桧所忌, 十二道品牌召回,不但十年之力废于一旦,元帅也丧命风波亭,堪称千古奇冤。杨祖师也被剥夺官职,贬为平民,心灰意冷回到老家,就此潜心武学, 创立了我栖霞派。”
  这段历史是写在门规上的,叶霈七岁入门那年便背得滚瓜烂熟, 和语文课文没什么区别。此时她侃侃而谈,慷慨激昂之余还带点发自内心的骄傲:我们祖上是跟着岳武穆的!
  换成平时, 骆镔大概会笑, 可门派之事不能怠慢, 于是端端正正坐在椅中, 表示对女朋友的尊敬。听到门派名称, 他想了想,“是不是杭州那个栖霞山?岳元帅的墓地?”
  “对对,就是那里。”叶霈一下子双眼发亮,师傅特意带她和小琬去过西湖, “你也去过?”
  骆镔笑道,“杭州谁没去过,西湖啊断桥,还有三泉映月,我上学那会跟我爸妈就去过,人太多了,看着头疼。等以后有空,咱们一起回去逛逛。”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叶霈大声应了,又皱起眉头:每月去印度还来不及,年底又是紧要关头,最快也得过年之后,嗯,还是正事重要。
  “我派中武功以岳家散手和岳家枪为基础,代代相传,从未中断,传到南宋末期一位赵祖师的时候,机缘巧合,飞跃到一个崭新境界。”叶霈伸出右手在桌面划动,突然高高提到自己头顶的位置,又朝他晃晃手指:“你猜,是什么机缘?”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却没难倒骆镔。“南宋末年,那就是蒙古灭宋朝。我记得那时候看金庸,郭靖守护襄阳,壮烈牺牲,被称为大侠,你们开山祖师是岳元帅麾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是不是当时也在襄阳?”
  还挺聪明的嘛!叶霈用赞赏的目光望着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要是师傅还在就好了,一定很喜欢你。”
  骆镔满脸惋惜,“若是老人家还在,一定能指点我几招,要不然,你欺负我怎么办?”
  “忍着呗,慢慢就习惯了。”叶霈忍着笑,拍拍他乌黑茂密的短发,继续讲故事:“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都是编出来的,可当时不少武林中人确实聚在襄阳城,为抵抗蒙古大军出力。那时襄阳城是南宋最后一道关卡,大家都明白,城破了就完了,抱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信念守在里头,有人补城墙,有人保护将领,有人偷袭敌军,谁也不愿走。”
  “赵祖师生性豪迈,又爱喝酒,在襄阳城一住数年,结交不少江湖好手。有一位老道士邋邋遢遢,和乞丐没什么区别,别人都很嫌弃,赵祖师却不介意,总分给他酒喝。老道士喝醉就发疯,吹嘘自己精通《天宫宝藏》《万寿道藏》《南华经》,前生是老子座下金仙,顶上三花什么的一套一套。”
  “过了几年,蒙古大军越聚越多,南宋没有援兵,眼看襄阳城守不住了。不少人四散逃走,也有不少人决定留下,以身殉国。赵祖师就属于后者,他早早把两个徒弟安置在老家,没有后顾之忧,心想,怎么也得拼死几个蒙古将领才够本。”
  “有一晚他正调息打坐,准备次日决战,却被老道士取笑,说他人倒不错,可惜功夫练错了,还不如不练,多喝些酒也是好的。赵祖师知道他是个疯子,劝他快点逃,省得白送性命,那道士却当面挑衅,说你打我试试。”
  骆镔摸摸鼻子--自从他在一线天被打断鼻梁,就经常下意识这样,叹息:“赵祖师要倒霉了。”
  可不是么,电影都这样子,充满戏剧色彩,叶霈也觉得有趣,“简单说吧,赵祖师使出全身本事,连老道士衣角都沾不到,半根头发丝都没摸着;老道士轻描淡写拍拍他脖颈,祖师就趴地上了。赵祖师当即拜倒,请前辈指点,老道士也不客气,把赵祖师满身武艺精妙之处和破绽说得头头是道,又说他天资尚佳,死在这里可惜,甩给他一本书册,让他即刻离开襄阳城,又说缘尽于此,后会无期。”
  “不会是《九阴真经》吧?”骆镔惊讶地瞪大眼睛。
  叶霈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那本册子有修炼心法,也有招式暗器,却没有名字,封面只有个‘道’字。赵祖师拜别道士,离开襄阳,潜回老家寻到两个徒弟,就此隐姓埋名,闭门不出。襄阳城没过几天就被攻破了,宋朝也这么亡了。”
  “二十年后,赵祖师先得道士指点,又把书册中的武功融会贯通,尽为己用,游龙步、落叶掌、九阴神抓和暗器都已大成,又把枪法融入惊鸿剑,便带着大弟子拜访各大门派,说好不伤和气,只分胜负。”叶霈有点得意,倒背双手慢腾腾在书房溜达,“怎么说呢,赢了几十场,半场也没输过,连少林寺达摩堂的高僧们也甘拜下风。”
  骆镔“嚯”了一声,有点听评书的感觉,拍了几下巴掌;看看书房没有茶壶饮水机,回到隔壁从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往书桌前一坐,又拍拍身旁座椅。
  好像扯得有点远?叶霈也喝两口水,决定长话短说:“派里有个规矩,弟子四十岁之前必须收徒或结婚生子,好把功夫传下去。本来定的挺好,可本门武功博大精深,想要学到小成起码花费二十年,每一代祖师都没精力收太多弟子,一百年前还分裂过一次,得到真传的人更少了。”
  武林中人最讲究尊师重道,薪火相传,分裂门派可是大事,骆镔眉头微皱,犹豫几秒钟还是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师傅知道,却不肯说。”叶霈摇摇头,摊开手掌:“好像两位师兄弟意见不合,师尊去世之后就不再走动了。我师傅这一脉是师弟,师兄那一脉在北方,从来没听说过,小琬可能知道一点。”
  这些门派机密都是口耳相传,只有传衣钵的弟子才知晓,骆镔不再多问,安慰地搂住她肩膀,“后来呢?”
  “我师傅师公是师兄妹,感情很好,早早结了婚。那时还没解放呢,我给你说过,师祖带着师傅师公在东三省破除万鬼阵,连阴阳师也毙掉,可惜雷击木毁了。”叶霈很有点惋惜,雷击木若是留到现在,说不定自己就不用去“封印之地”,师妹好好的跟着自己念书上学,哎?那就见不到骆驼了?
  这可不太好,她不愿意多想,靠着他宽阔坚实的肩膀:“师傅婚后生了个儿子,六岁那年忽然有仇人上门,只好把孩子托付给熟人,出门应付,一去就去了半年。那时国内很乱,到处运动,回来的时候熟人出了事,孩子也没了。”
  骆镔皱紧眉头,担忧极了:“怎么弄得?后来呢,找到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叶霈摇摇头,从心底替师傅难过,小声说:“师傅不甘心,苦苦找了十多年,直到四十岁才心灰意冷,和师公各收弟子,可惜运气不好,一位遇到车祸,一位病倒,没能大成就先后去世了。师傅师公年纪只好挑了一男一女两位孤儿,从头传授功夫。”
  “一晃二十多年,我想想,大概是1998年。男弟子姓鲁,把师公的落叶掌学到十足十;女弟子姓韩,九阴神抓也有了师傅八成功力,其他剑法暗器也都学全了。”叶霈深深呼吸,原本轻松的口气逐渐沉重,语速也慢起来:“门中规矩从易到难,入门先打基础,练游龙步,师傅满意之后才传授克敌制胜的掌法、剑法和神抓,暗器则放在最后。我就是学会步法之后停下来的,几年之后才补上其他,火候差的实在太远。”
  “落叶掌,惊鸿剑,游龙步,九阴神爪,名字不错。”骆镔却没什么惋惜,摸摸她纤细白皙的手掌,“幸亏你没练几年,要不然我这条命可就悬了。”
  “换成阿琬,你就不在这里了。”叶霈也有点后怕,脸庞蹭蹭他肩膀,“师傅说,鲁师兄天生就是练武的材料,功夫比师公年轻时都高,放在古代必定名扬江湖,光大门派。谁知道,哼哼,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年韩师姐结了婚,姐夫是其他门派的嫡系弟子,很有前途。”
  “有一天鲁师兄从外地回来,去师姐家里,不知怎么一言不合把姐夫杀了。”说到这里叶霈打个冷战,仿佛血淋淋的场面就在面前,朝身畔骆镔靠靠,“韩师姐和他拼命,可惜师姐当时怀着身孕,也被打成重伤。当时师公在家,听到声音出来,却被鲁师兄暗算,一记落叶掌震断心脉,等师傅回来,两人都不行了。”
  这件事实在太惨,师傅只说过一次,当时神色平静,眼眸怒火四射,随手抓断院落里的一棵小树,令叶霈印象深刻极了。
  骆镔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紧紧搂住她肩膀,连“后来呢”也不敢说了。
  “鲁师兄就此逃了,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过消息。师傅大病一场,苦苦寻找他几年,不愿带着满身功夫入土,只好重新寻访徒弟。”
  “这回就轮到你了,对不对?”骆镔故作轻松地说,摸摸她头顶,“天赋异禀,练武奇才,上哪里找去?师傅还不高兴坏了?”
  可不是么,叶霈记得师傅当时欣慰的笑脸,还有小木剑,和那一招威力巨大的“烽火燎原”,指着小琬留下的信纸落款:“你看,名字下面有两道水纹,因为我师傅爱听‘浪奔浪流’,小琬也天天听个没完,所以她俩写信都有这个标记。”
  还真是,骆镔望着“岳晓婉”两字下方的波纹,有点感慨:自己随着堂叔练功夫,好歹都是年轻人;不像小琬,从头到脚带着深刻的年代烙印--这年头发个微信邮件,谁还写信啊?
  “后来我回去上学,师傅很失望,只好收了小琬。那年小琬四岁,师傅已经快八十岁了,生怕教不完,就~就没让小琬上学。”叶霈有些愧疚,满是无可奈何,低声解释:“师傅的意思,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先把功夫学会才是真的。”
  骆镔倒很理解:年迈老师急着把博士知识教给你,你起码得是研究生水准吧?小学毕业的话,知识点就和天书似的,怎么都讲不明白。“慢慢来吧,小琬还年轻,不到二十岁,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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