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之地”出生入死惯了,无关人命的都算小事吧?可对于险些分离的母女俩,却险些塌了天。
停好车的骆镔从远处奔过来,惊讶地望着几个陌生人--吼的吼骂的骂打电话的打电话,中年男人不识时务,还想上来撕吧,被他顺手按住了。
“怎么了?”骆镔望向叶霈,“什么人这是?”
叶霈摊摊手坦白:“我也不认识。”
于是时隔一个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叶霈再次进了派出所。
第69章
2019年10月16日, 北京
从北京开往新德里的t3候机室坐满了,叶霈正在发脾气:“谁规定的,抢孩子不犯法?真不讲道理。”
骆镔息事宁人的补充:“抢自己孩子不犯法, 啊?”
想起泪眼朦胧的小女孩, 千恩万谢、后怕不已的单身妈妈,以及嚣张跋扈、扬言追究自己责任的张三甲,叶霈气不打一处来。“抚养权明明判给星星妈妈了, 他们还敢大张旗鼓上门抢,警察居然也不管,太过分了。”
这回轮到骆镔讲公道话了:“昨天那俩警察还不错, 活了半天稀泥, 也没立案,要不然咱俩还走不了呢。没办法, 这方面法律有缺陷,和国外比不了。我有个同学家里就是,离了婚,孩子被对方藏起来了, 见也见不着,一点办法没有。”
真是令人气愤,叶霈哼哼着把纸杯捏成硬片,“后来呢?”
“后来?托人帮忙,把前夫几套房都查出来,公司也查个底掉,亲戚朋友上门, 把前任公公婆婆都看死了,不给孩子就没完。”他神色轻松,八成也掺了一脚。“报警也没用,只要不动手,警察也没辙。再说人心是肉长的,警察也同情当妈的。”
这还差不多,叶霈吐了口气,翻翻微信:自己和骆镔要出国,单身妈妈不敢久留,已经躲到同事家里,打电话给亲戚来接自己母女了。
那个张三甲真不是好东西,妻子孕期就出轨,总是拖欠抚养费,纯粹不想前妻好过,就打算抱走星星,美其名曰“认祖归宗”--幸好星星长得不像他。
“希望她俩顺顺利利的,别再出什么事。”叶霈拎着手机轻轻抛上抛下,“一次运气好,两次三次,我可不能守着她们。”
等了一会没得到回答,叶霈奇怪地侧头,发觉骆镔正琢磨什么。只见他靠近些,“叶子,你喜欢女孩?”
小星星那么活泼可爱,还有礼貌,谁不喜欢呢?叶霈连连点头,想起给她从西安带回的彩陶头绳:“小星星特别特别好玩,刚搬来的时候她妈妈还抱着她呢,见到我阿姨都不会叫,就知道傻乐。女孩子衣裳也漂亮,男生光秃秃有什么意思。”
这话惹得骆镔满面笑容,登机的时候都很高兴,等到飞机平稳飞入云端便提议:“等年底吧,你给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商量商量,是咱们两家见个面,还是我去南昌,你来西安?”
去年的现在,叶霈正和赵忆莲商量年底去哪里走走,小琬要守孝,哪里也不肯去,新闻报道一带一路,两人忽出奇想,去印度吧?仅仅一年之后,自己已经和男朋友讨论如何过年了。
“我~我问问我妈妈。”她脸庞发热,仿佛很为难似的。“哪儿有这么快家里就见面的,真不讲究。”
骆镔毫不介意,脑袋靠在座椅边缘,眼中满是憧憬,“讲究能当饭吃吗?我给你说,叶子,正月十五之前你一定得来西安待待,可有意思了,大灯会,永宁门城墙什么的都是灯笼社火,天一黑特别漂亮,要是下了雪,就成了长安。好多小巷子,德福巷,大明宫大唐芙蓉园,我让我妈给你炸糖果花馍。”
听他话语满是骄傲,叶霈用臂弯拐拐他,“你们西安不就是兵马俑吗?”
还黑乎乎的。
骆镔捶胸顿足,有种“不识货”的惋惜,更对家乡充满自豪,一路都给她猛补历史课:中国龙脉在哪?秦岭,西安是什么地方?最中国。关中平原中部,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八水润长安,中华文明发源地,十三朝古都
到达新德里之后各奔东西,回到斋浦尔希尔顿酒店,叶霈耳旁静悄悄,心底空荡荡,很是不习惯。
好在同伴及时到了:不光李俊杰,就连小余也到了斋浦尔,后者是二队表现抢眼的新人,只过了“闯宫”,有时在国内训练新人,和客户联络感情,有时在印度陪陪老队员:上月是猴子樊继昌等,这月轮到她,每周一换,有种“雨露均沾绝不偏心”的感觉。
接下来一周,叶霈相当惬意:清早有两位保镖开车直奔琥珀堡,游览一番,归途路过月亮水井和水上宫殿,回斋浦尔吃大餐,下午是城市宫殿和风之宫殿,买些鲜花冰激凌回酒店,在微信群和伙伴侃山,倒也不错。
可惜迦楼罗依然杳无踪影。
周末老曹到了印度,把队伍在新德里租下公寓收拾出来,“碣石队”只要在印度的都赶了过去。
像上次一样,桃子拉着猴子去新德里最大的超市买了鸡肉鱼虾,裹着面粉辣椒炸了两大盆,又烤了羊排;莫苒用最大的锅炖了牛肉卤,一锅一锅煮面。
至于叶霈,用香蕉芒果橙子酸奶拌几大碗沙拉,西瓜管够。
当晚非常热闹。
刚刚成功通关的大鹏滔滔不绝传授经验,什么他发现对面司机变成迦楼罗的模样,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冲过去,抢在变成迦楼罗模样的路人之前一秒钟得手--纯属运气好嘛。猴子得意地展示自己微博,粉丝破二十万,印度游记放在马蜂窝首页;厨艺得到交口称赞的桃子总是板着脸,大概还没走出失恋阴影,拉着骆镔划拳掷骰子,互相灌得酩酊大醉。就连沉默寡言的樊继昌也话多起来,指点小余赵方:实战经验太少,见到那迦就手忙脚乱,怎么对敌?
至于老曹,和王凯强仙鹤一大群人没少喝酒,光洗手间就吐了两次。
酒量都不行啊,还得靠女生收尾。叶霈记得师傅在世的时候,每逢过年,大半坛女儿红下肚,好端端什么事也没有,自己和小琬也能沾光。
把醉醺醺的男士们送回各自房间,叶霈进浴室打湿毛巾,给男朋友擦干净脸,又脱掉鞋子,对方已经打呼噜了。
得把客厅收拾收拾,要不明天就臭了,下楼的时候,莫苒已经拎着大袋子装垃圾了,高兴地拉着她往楼梯走:“我有东西送你。”
是一条百花不落地丝巾,被盛在镶满宝石的匣子里,瑰丽绚烂犹如天边迟归的彩霞,又如春风吹拂,御花园百花齐放。
即使在印度这个五颜六色的国家度过大半年,叶霈依然瞪大眼睛:实在太美丽了。
“送给我的?”她不愿移开目光,换成自己,可舍不得送人。“哪里买的,真好看。”
看上去莫苒比她更开心,拉着她双手不放,“那格浦尔嘛。”
那格浦尔位于印度中部,是樊继昌第三道关卡所在地点,莫苒自己则是金奈,印度南部最大城市之一。
听起来是一家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店,并不太起眼,商品却贵的离谱;莫苒每次去找樊继昌,都特意逛逛,有种碰运气的乐趣。
莫苒兴致勃勃地说,“我一看就想起你来--你这么白,配条素点的裙子,别的什么都不用戴。”
这也是人家心意,叶霈大大方方收下,谢了又谢,莫苒高高兴兴走了。
给母亲打完电话,洗脸做面膜,叶霈刚想睡下就听到敲门声,是小施。她换了身裙子,头疼地说:“霈霈,老曹又吐了,我拖鞋和裙子都完蛋了,陪我去趟对面吧?”
这里毕竟不是酒店,没那么方便,叶霈爽快地应了。对面是家“24 seven”便利店,总被大家叫成711,其实也差不多,小施去拿一次性拖鞋和袜子,她溜溜达达,顺手从货架挑护手霜。
“霈霈,真羡慕你。”付钱的时候,她没头没脑说,叶霈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施把双手放在脸侧,做个睡觉的手势。“我失眠两年了,全靠安眠药和红酒;只要老曹不在,我就天天做噩梦。十一他回家,我 ~我妈都快逼我去神经科了。”
她说的是七宝莲化成、又被自己吸入的彩云吧?骆镔说过,这种云雾没有直接功效,却能醒脑养神,反应快胆子大,在“封印之地”更明显。
不过就算没有,自己是练武之人,凝神静气成了本能,也比他们强得多。
她安慰:“过完年就好了,哎,到时候叫着老曹,到我们南昌来吧?或者西安集合,咱们打牌。”
小施想都不想就应了,憧憬地望着天空:“骆驼上次带咱们去的那家店地道,羊肉串好吃,回北京老曹馋的不行。我去牛街买羊腿,用烤箱给他烤,他一个人吃了半条。~”
叶霈顿时想起吃掉两大碗羊肉泡馍的小琬,怎么还不回来?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平时冷清周末热闹,有点像大学。十一月初那个周末,就连“佐罗队”也赶了过来,数十人聚齐,有点像过年。
在孟买度过两个月,谢岚收获一堆珠宝纱丽,还有木雕檀香,朝叶霈显摆半天;和叶霈莫苒不同,已经通过三道关卡的张得心始终陪伴在她身旁,时时出谋划策,除了没找到迦楼罗,出双入对相当幸福。
“都赶上度蜜月了。”叶霈这样评价,“日子过得不错嘛。”
送给她一套彩宝首饰的谢岚洋洋得意,“喂,塔里不少宝贝吧?感觉怎么样?老张说,当年要不是拿不动,真想都搬出来。”
叶霈大手一挥:“多得是,想要什么你随便挑。”
潇洒之后互吐苦水,迦楼罗这座大神到底在哪里?叶霈头疼地指着笔记本,又指指被挂在衣架的条纹连衣裙和配饰鞋子,“就这些宝贝,走到哪里背到哪里,生怕丢了。那天我朋友一块儿,花里胡哨的,幸亏拍了照片,否则万一少条手链项链,我就完蛋了。”
盯着笔记本的谢岚忽然说,“霈霈,你这个朋友画了这个,你没画?”
这个?她凑过去,恍然大悟:是叫做henna海娜的手绘嘛,第一天到印度就尝鲜了,赵忆莲画了花朵,自己挑了只神鸟
神鸟?叶霈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把笔记本抢到面前:没错,赵忆莲手臂还有浅浅痕迹,自己可什么都没有。仔细想想,手绘本来就慢慢脱落,自己很喜欢这条新连衣裙,生怕被颜料蹭脏了,特意用卸妆水擦了擦,基本看不出了。
被摩睺罗伽拉入“封印之地”是什么模样,想通过“捉迷藏”关卡,也必须是什么模样才行,我到斋浦尔那天,手绘可还是有的。
就在这里!一个小时之后,叶霈冲到自己年初居住那间酒店附近,没费什么力气,就在某个街角找到一个摆满鲜艳颜料的摊位--手绘师也在!
那是一位穿着传统服装的中年女子,额头红点,乌发夹着银丝,比实际年龄衰老不少,令叶霈一眼就认出她来。
“hi。”她有点手足无措地招呼,闷头在摊位周围图案中寻找着:孔雀荷花大象,怎么这么多?忽然眼前一亮:“这个,我要画这个!”
那是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金翅鸟。
几分钟之后,她屏住呼吸,看着手绘师用填满颜料的细管贴近自己胳膊,画下第一笔。大鸟轮廓出来了,翅膀张着,头颅高昂
管用么?反正踏实了,第二天从斋浦尔前往琥珀堡的车子上,叶霈左臂伸在眼前反复打量。
死马当活马医吧。
走到城堡底部,小余去停车,李俊杰买票,她熟门熟路地排到等待骑乘大象的队尾。
哈哈,今天是小伤疤,叶霈伸着脖子数轮到自己的坐骑。两个月过去,琥珀堡守卫见到她就微笑,她也熟识了大部分干活儿的大象,不少顺口起了外号,面前这只右耳有个破口的年轻公象就被她称为“小伤疤”
伤痕是军人的勋章,爸爸当年也受过伤,痊愈了,伤疤抹不去。
小伤疤今天裹着红布,长鼻被画得红红黄黄绿绿,有点像红绿灯,背着木架做成的座位。哎,它们也挺可怜,天天干苦力,叶霈摸摸背包里的两根香蕉,打算到了城堡就犒劳它一下。
队首是两位欧美游客,正顺着木梯攀上另一头绰号“大力士”的高大公象,一位裹着红包头的当地象夫整理着缰绳--叶霈心跳停了停。
他嘴巴尖尖,分明是鸟喙,眼睛炯炯有神,脸庞长满金色绒毛,两只手臂被长长金翎毛覆盖着,抖一抖就打算飞起来;视野里另一位乘客也变了模样,扁平脸孔覆盖黑鳞,双目黄黄泛着凶光,吐着长长红信子。
迦楼罗来找我了!我~我得救它才行!叶霈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推开前方四、五位游客大步疾奔,中途甚至紧张地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冲到木梯的瞬间,她不踩木阶就高高蹿起,伸着胳膊去抓。
可惜还是晚了。
黑蛇乘客压根没有看她,像根弹簧似的径直弹到象背,张开嘴巴咬住金翅鸟乘客的脖颈,叶霈甚至能看到闪着光芒的毒牙。半秒钟之后,金翅鸟乘客像只真正鸟儿一样挣扎抽搐,眼睛里的光彩逐渐消失,慢慢不动弹了。
完了,来不及了,冲到象背的叶霈身体僵硬,不知怎么办好,慢慢蹲在他身边--后者突然活过来,瞪着她摊开手掌,吐出一大串英语。
哎?叶霈瞪大眼睛,发现他脸上的金毛消失了,胳膊激动挥舞着,明明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嘛!再看黑蛇乘客,好端端一个混血女人,稍微胖了些,正拧着眉毛指责自己。
这次错过了。
她叹口气,道了几句歉,转身跳下“大力士”象背。背后象夫高喊“上帝”,几位游客也批评她“太危险了”,叶霈耷拉着肩膀,走向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李俊杰。
“失败了。”她短暂地说,“走吧,回北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明明、繁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2019年11月4日,斋浦尔
夜幕降临的时候, “捉迷藏”微信群里的人们都知道叶霈失败的初体验了。
不少人扼腕叹息, 外加情感代入,把自己与胜利女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讲给她听:去年就通过“一线天”的王瑞抱怨, 霈霈这算啥呀,我t眼睁睁看着迦楼罗死在我面前足有四、五回了,都有心理阴影了;“佐罗队”大苏则说, 四个月前迦楼罗好不容易现身,自己明明摸到对方翅尖, 可惜金翅鸟左脚爪也被毒蛇咬住,依然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