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太阳升起[无限流]——赵安雨
时间:2019-10-24 08:45:59

  仔细想想那迦也挺傻,叶霈觉得不错:他们脑子再好使点,我们就别活了。
  前方就是“乙字庭院”,糟糕,怎么又被发现了?院门被封住,满山满谷的那迦围拢在外,一套套盔甲晃动着,一把把兵器闪着凶光。
  那是谁?几个黑衣人突然跃上屋顶,都拿着兵器,为首一个肩膀扛着个纤瘦女生,看着像熟人:莫苒!
  她被捆住手脚,像个包袱一样,兀自不停挣扎着。
  这人一定是韦庆丰,躲在拐角的叶霈不用看就知道。
  身畔樊继昌一言不发,突然径直冲过去,千军万马都阻不住;有人比他动作还快:又有几个黑衣人跳上屋顶,看样子是丁原野,另外数人就分不出了。
  接下来几分钟在双方对峙和激烈对骂中度过,显然也没什么当哑巴的必要了:丁原野大骂:“为难女人算什么本事?”韦庆丰却有道理:“她是我的人!”
  莫苒停了停,挣扎得像钓钩上翻滚的蚯蚓。
  天快亮了,银獴队显然不打算拖到下月十五,转身朝着旁边庭院走;王瑞张开双臂挡在前头,却见韦庆丰冷笑着,用明晃晃的短刀横在怀里莫苒脖颈,“碣石队”的人顿时退缩了。
  就连冲到墙角、开始抛绳索的樊继昌也停了停,狠狠锤打墙面。
  怎么办?不能让莫苒这么被带走,有了上次苦战,想再救出她可就难了,叶霈束手无策,只好沿着墙壁跟着房顶的“银獴队”前进。这样很是危险,遇到那迦被包围可就糟了,好在大部分那迦都被庭院正门吸引过去,视野里空空荡荡。
  前方庭院屋顶突然冒出几个男人来,领头的昂然押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手中一柄黑刃弯刀正架在后者脖颈,冷笑道:“姓韦的,把人放了。”
  他身材高瘦,长方脸蛋,即使脸庞涂黑了,也能看出高挺鼻梁--是骆驼!激战半晚的叶霈眼眶发热,一颗心慢慢回到原地:他没事,好好地在我面前。
  被他抓住的男人像是大池,虽然并不熟悉,毕竟算是敌对,叶霈也研究过“银獴队”几位首领,还是认得出的。
  身畔大鹏大摇大摆踹一脚,“速度,天都快亮了。”
  不是郑一民,叶霈有点得意:其他四人还好,骨折了事,这位颇有名气的新人被小琬伤得最重,肚破肠流,命都差点没了,听说住在icu,没几个月起不了身。
  即使隔得不近,叶霈依然能看到韦庆丰脸上的犹豫和恼怒:别人也就罢了,大池跟他混了几年,早已是手足兄弟,感情自然深厚;何况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若是不管,以后也别当队长了。
  “曹尼玛!”韦庆丰破口大骂,满脸狰狞地指着骆镔:“你b姓骆的,敢管闲事?小心老子把你爹娘埋了!叶霈干了!迟早宰了你!”
  这回轮到骆镔怒不可遏了。只见他重重哼了一声,随手把大池往身边大鹏一推,左手又拔出一柄弯刀,遥遥指着对方:“来吧,我就在这儿呢,早就想弄你了!”
  韦庆丰也把莫苒塞给身畔手下,拔出两把漆黑拳剑,没头没脑猛攻过去。
  好机会!叶霈和桃子互相打个手势,顺着樊继昌留下的藤蔓攀上墙壁,后者已经无声无息靠近战团了。
  战斗十分激烈,上次叶霈没能看到樊继昌和他的战斗,听说自己人胜了,觉得韦庆丰不过尔尔,此时却发现这人招式狠辣,反应敏捷,确实下过苦功夫,顿时担心起骆镔来。
  趁着韦庆丰手下伸着脖子观战,樊继昌像猎豹似的缓慢靠近,突然暴起,紧紧抓住对方持着短刀的手臂。那人极力反抗,却抵不过他铁钳般的手掌,不得不松手,远远跳开去。
  望着屋顶一男一女紧紧相拥的身影,叶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回战团。
  眼见没了希望,韦庆丰大骂一声,连砍两剑把骆镔逼退两步,转身退回伙伴身边,喊一声:“把我的人放了!要不然和你们没完!”
  “放个屁!”大概见到局势稳了,刚刚跳上屋顶的老曹心情大好,“姓韦的,怎么着,还想走?”
  韦庆丰满眼凶光,“姓曹的,怎么个意思?年关可快到了。”
  “哼哼,少了你这一号,年关过的更踏实。”老曹伸手指指院里,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算算,废了我多少人?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今天就留在这儿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叶霈一辈子也忘不掉。
  头顶逐渐发白,红月亮已经没了踪影;庭院正门的方向传来巨响,火盆逐渐熄灭,那迦覆盖黑鳞的面孔清晰可见。
  一条似蛟非蛟的巨蟒从屋顶背后升起,有点像旗杆;它周身覆盖脸盆大小的暗蓝鳞片,头颅扁平,面孔却是张活人的脸,眼睛冷冰冰。
  是“一线天”见过的人面蟒!脸庞很像摩睺罗伽,顺着涨起的海水游入城里!
  得离它远点!叶霈想也不想就扯着桃子朝墙下跳落,对面骆镔反应也快,连连朝后退却,大鹏更是松开大池,敏捷地翻滚下去。
  可惜人面蟒的目标不是他们:粗壮身躯只一晃,就把背对着它的老曹和另一名队员盘绕住,随即高高升了起来,在众人目光中发力盘绞--鲜血和五脏六腑被两个可怜的男人吐出,随后是泪水和大小便,四条腿无力地蹬踹着。
  用不着看第二眼,叶霈就明白,两人没救了,七宝莲叶子也不行。
  小施绝望惊恐的哭喊声中,阴历十月十五的黎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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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2019年11月12日, 北京
  老曹小施真可怜啊。
  不等看清天花板,叶霈眼眶发热,泪水打湿枕巾。
  往日平安归来,“碣石队”微信群总是热闹得很,大家报报平安,调侃两句,若是怕看到伤亡不敢多问, 就先歇会,吃吃饭睡一觉, 今天却寂静的可怕;有几个“丁”字庭院的冒泡, 不知怎么, 很快沉寂无声。
  用冷水洗把脸, 叶霈觉得好过点了, 离开房间顺着走廊前行。这里是碣石酒吧附近酒店,队员们三三两两随意入住, 避免出事后给同伴添麻烦。
  房门敞着, 隔壁大鹏已经到了, 仰躺在大床上呆呆盯着天花板, 不知想些什么。
  听到她的脚步, 倒在椅中的骆镔茫然抬头,与其说悲戚,更多的表情是不知所措,以及无可奈何的扼腕。见到她进来,他像是想起身, 却没能站起来,只好伸出两只手。
  印象里的骆驼总是坚定果决,一往无前,自有其魅力风采,令旁人不由自主追随信服,而不是面前这个被悲伤笼罩的中年男人:没错,短短一晚之隔,他像是老了数岁,挺拔笔直的背脊佝偻着,令她陌生不已。
  他的双手冰凉潮湿,握着可真不习惯,于是叶霈用自己手掌用力包紧两枚大大的拳头,希望能焐热些。骆镔轻轻用力,把她一把拥在怀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前他总是给她一种参天大树的安全感,如今轮到他依靠在自己肩膀寻求安慰了。
  怪可怜的,她难过地摸摸骆镔黑发。
  身后大鹏忽然哈哈大笑,有点歇斯底里,一个鲤鱼打挺蹿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谁也逃不过,哈哈,黄泉路上无老少,奈何桥上骨肉分,都有这一天”
  做为混迹“封印之地”三年的老人,南边联盟主力四队领袖之一,老曹第三天告别仪式非常隆重。
  “佐罗队”张得心木头带队到了,“天王队”也全员到齐,表情悲戚,就连北边联盟也来了不少:“公牛队”丹尼尔、“湖人队”詹姆、“巫师队”朱利安,还有两、三只稍小些的队伍。他们面目肃穆,黑衣黑裤,胸前别了小小白花。
  此时此刻,南北矛盾不值一提,大家只是被莫名其妙拉入“封印之地”的可怜人,只想活下去。
  叶霈还记得初在碣石酒吧见到老曹的情形,后者喝多了酒,匆匆忙忙要走,被六个新人拦住只好说“每人一个问题啊”;如今时过境迁,两人死在宫殿,齐刘海转投仇敌,李俊杰波浪卷安然无恙,老曹自己却成了黑白照片里的人物。
  请你安息,我~我们会尽力活下去,给你报仇;若是不行,你先走一步,我们迟早找你汇合,到时再逛兵马俑,吃羊肉泡馍吧。黑裙黑鞋的叶霈敬三炷香,恭恭敬敬鞠躬。
  有这种感慨的不止她一人。李俊杰唏嘘不已,红着眼圈回忆半年前的事情,又把当晚经历讲述:“我们在大本营藏得好好的,大半夜过去,你们放哨的四个方向都没有异常,还想着,算是踏实了。”
  “忽然有黑衣人跳上围墙,把散客杀死点着了,就这么扔进庭院,又有人在外面叫喊敲打,把周围那迦都引来了。”
  叶霈捏紧拳头,骂都骂不出。
  李俊杰叹气,继续说:“老曹老丁他们想追击,又得护着我们,来不及了。院门被堵住,眼看守不住了,那迦一个摞着一个,不停从外面往里蹦,跟下饺子似的。”
  “你们回来的最快,老曹几个一商量,分出一半人,猴子板砖带着,从门往东闯。我们趁着那迦被引走不少,跟着老曹翻墙从后撤。路上遇到骆驼,死了几个人,又分出几个人把那迦引开,就这么到了乙字院。”
  “好不容易安置下来,骆驼带人在外面巡逻,想不到韦庆丰,哼,他知道我们落脚地,提前躲在屋檐底下,就这么突然杀出来,把莫苒挟持走了。”他忿忿地瞪着门外,仿佛“银獴队”就在那里似的。“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我,谁也想不到,眼看天亮了,韦庆丰也拿下了,居然会出这种事。”
  他越说越难过,背转身不停拭泪。
  两人刚刚认识老曹半年都难过不已,更别说加入“碣石队”数年的老队员了。
  丁原野、王瑞和刘文跃眼睛通红,萎靡不振,时不时突然沉默,东张西望着,很不适应失去这位老朋友;樊继昌和桃子好一些,说的话不多,还能安慰安慰同伴;骆镔和大鹏似乎平静不少,里外张罗着仪式,叶霈却明白,有些话是不需要在明面说的。
  可惜他们的悲伤加起来,也比不过小施十分之一。
  即使亲眼见到老曹惨死,这位年轻姑娘依然不肯接受事实。起初她想把身畔再也睁不开眼睛的老曹唤醒,被骆镔等人拉开之后晕死过去,不得不送到医院,醒来之后坚持要见老曹,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镇定剂。她年迈的父母赶了过来,搂着她哭泣。
  老曹仪式那天,出乎众人意料,小施倒很平静,依在墙角望着来来往往行礼的人们,什么话也没说,像是眼前一切统统和她无关似的。
  就像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平原,悲伤被深深埋在土壤里。
  相形之下,瑶瑶表达悲痛的方式就直观多了:男朋友甘涛在突围时牺牲,她哭得昏天黑地,气都喘不过来。波浪卷一边安慰一边庆幸,自己男朋友活了下来。
  甘涛不是唯一牺牲的队员,事实上“碣石队”伤亡惨重,九十余人足足减员四分之一,依附在周围的几队散客更可怜:他们先被“银獴队”偷袭,又被大批那迦围堵,除了极少数幸运儿,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对于“封印之地”的人们来说,时间太紧迫了。
  老曹仪式和集体白事是在同一天举行的,结束之后,南北几队队长等在外面,骆镔想了想,拉着一队丁原野并肩出门,还不忘叮嘱叶霈几人尽快订回印度的机票。
  “这里有我们,先把第三关过了再说。”他匆匆走远。
  “霈霈,陪我待会儿吧,老张骆驼今天回不来了。”谢岚黑帽黑裙,领口别着白玫瑰,很有点老电影风采,眼圈红红的显然哭过。“老张这两天没睡,和我一宿一宿的聊,总是说旧事。”
  张得心和老曹联手闯荡“封印之地”三年,不仅是战友,还是老友;难过痛惜与兔死狐悲,叶霈能想象得到。
  酒店是不能住了,老曹去世,家里乱成一团,别墅也不能待了,叶霈便带她回自己家。
  谢岚还没来过,进家门溜达一圈,就用手机a点酒;找出新睡衣,正把白玫瑰和白百合放进花瓶的叶霈感叹:“又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把手机一抛,伸个懒腰,“老张说的对,能活一天,就快活一天吧,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冰桶和美酒送到的时候,谢岚正低声讲述三天前的经历:“我们也派出几队放哨,你们一出事,我们立刻分了一队接应,剩下的人转移。”
  “旁边三队散户,跟老张关系很好,不能不管。”她目光感慨,似乎回到血与火的三日前。“等都踏实了,天快亮了,木头已经带着十多人在外面,我们就没敢动,也想不到,老曹怎么”
  幸好有“佐罗队”帮忙引走一部分那迦,否则大本营的人们可能坚持不到我们回去,沙发上的叶霈开始倒酒。
  好几种洋酒红酒,叶霈挑了百利甜,小女生才喜欢,不过我们也不老。加冰块,倒满两杯,递过去一杯。
  “霈霈,那条蛇~我是说那条凶手。”谢岚喝一大口,有点太稠,又拈冰块。“什么感觉?”
  老相识了,叶霈耸耸肩。“在一线天见过,很难缠,被骆驼砍了一刀。”
  两人通过“一线天”的经历,谢岚听她讲过,抱着膝盖后怕:“这种大型怪兽威慑力很强,只要一出现,大部分人就吓得动不了了,你这种摘过七宝莲的还好;摩睺罗伽爬出来的时候,我腿都软了,真的,霈霈,你来得晚,没经历过,去年这时候直到年底,真是鬼门关。”
  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叶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抹抹嘴角,“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人生自古谁无死,还不如拼一把。”
  试试我的焦木剑。
  手机响了,是骆镔。背景很嘈杂,听起来他有点疲惫,听说两人在家里,倒是放了心,叮嘱几句“注意安全,弄点吃的”就挂断了。
  “他们啊,明天都不一定能完事。”谢岚撇撇嘴,拈个开心果放嘴里。“去年就是这样,整整折腾两天,才算拍板--光是咱们南边的也行,加上北边丹尼尔他们,又有于德华那事,谁都不放心,谁都得防着,麻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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