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有月光洒在眼前,她静望着月光心知现下是睡不着了,他翻了个身面向内侧。
楚彻从浴房出来,他换了身上的中衣,走至床榻前借着月光瞧着姜苒纤细的背影,随后上了床榻。姜苒只觉得背后有身体的温度透过空气传来,她睁着的双眸正要闭上,下一刻那温热的扑来,将她环住。
那满含温度的胸膛将她的后背紧紧包裹住,姜苒的身子不由得一抖,楚彻似乎感受到怀中人的反应,他的手臂略微松了松,轻声问道:“吵醒你了?”
姜苒顿了片刻,随后转过身,她对上楚彻的眸子,摇了摇头。
月色透过床幔洒入,姜苒能明显的望见楚彻眼底的疲惫:“殿下是出城了吗?”
他拥着她,臂弯紧紧的将她柔软的身姿禁锢在怀中,他轻嗯一声。
“那何不宿在驿站?”姜苒想着如此时辰,楚彻从城外赶回来也是麻烦。
她话落临渊阁内寂静了几秒,楚彻借着月光望着姜苒的小脸未说话,随后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将她的小脸埋向他的胸膛。
姜苒言出亦觉出不妥,她如此问,似乎像是她不愿楚彻回来般,见楚彻不回答,姜苒也索性安静下来,她的小脸埋在他满是温热的胸膛,很快姜苒便感觉到楚彻平稳的呼吸声。
翌日一早,姜苒醒时床榻边已经没了楚彻的身影,若非昨晚的对话,她恍惚觉得回是段梦境,楚彻一连繁忙了半个月,日日早出晚归,也有几个晚上没有回来。
姜苒照往常一样戊时中便睡,待夜里辗转间若能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姜苒便知是楚彻回来了,不过早起时依旧不见他身影。如此持续了半个多月,这日晚膳时分,楚彻便从外面回来了。
姜苒略感意外,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从长案前起身:“殿下回来了。”
全元接过楚彻解下的披风送入内室,楚彻径直走到长案前,云芙端来清水与绢布,待楚彻净手后,坐在了长案前,钟娘连忙命人多加一副碗筷。
楚彻似乎很饿,他未等便拿起姜苒刚刚放下的筷子率先吃了起来,钟娘见此显然一愣,随后嘴角慢慢勾起笑意。姜苒见此静望了楚彻片刻,随后垂下眸。仆人递来新的碗筷,钟娘接过后递给了姜苒。
用了晚膳,楚彻问要不要在东宫内走走,姜苒又是一愣,她虽来了燕地数月,倒是并未在东宫内闲逛赏玩过,除了出宫大部分时日都是待在临渊阁内。
“殿下今日不必忙了吗?”
“赈灾之事暂缓,”他朝姜苒伸出手:“走,陪孤走走。”
姜苒闻言只得伸手搭上楚彻的掌心,他将她从长案前拉起,拉着她一路出了临渊阁。钟娘和全元一路远远的跟在楚彻和姜苒身后。
姜苒安静的跟在楚彻的身旁,他刚刚说赈灾之事暂缓想来是各地粮灾得以缓解,而这缓解的关键只能是先挪用了军粮应急。姜苒抬头望向身侧的楚彻,他的俊脸棱角分明,虽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淡,但姜苒能察觉出他稍稍放松下来的心情。
只是,粮灾才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的灾难还未到来。如今魏廖迟迟没有回信,中山能备出十万军粮无疑,但她信上无法言明原由,不知魏廖可会信她提前准备。
东宫内人来人往,见楚彻与姜苒如此牵手走着,皆是一愣,俯身行礼后快步离去。如今东宫内的花园在大雪压境后皆一夜凋敝,光秃秃的树枝望上去有些凄凉。
但风是清新的带着微凉,呼吸间满是清冽,楚彻拉着姜苒踏在被清出的小路上,小路两旁的雪堆积的很高。
绕着大半个东宫走了一圈,微暗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姜苒抬头望了望天上几颗闪烁的繁星,燕地的黑夜总是最先来临的。
回了临渊阁,钟娘将浴室内的水备好,姜苒先沐了浴,随后坐在妆奁前擦头发,待楚彻从浴房内出来,头发亦擦的半干。
钟娘熄了外室的灯,悄悄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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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姜苒正要跪下身子去解楚彻腰间的束带,却被楚彻伸出手臂一把拉住,他将她拉至身前,接着室内明亮的烛火,望着她这张娇俏的小脸。
“那夜之事,你可还怪孤?”
她的鬓边的碎发粘在她如白瓷般的小脸上,楚彻见了伸出手指撩开,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细腻的肌肤。
姜苒闻言,她的眸子动了动,随后她慢慢低下了头。
楚彻口中的那夜之事,应是他听了楚月华之言,以为她与魏廖之间有染,那夜,对她来说是极尽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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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苒只觉得这些时日的楚彻有些怪,他总是忽冷又忽热,但是她没有心思去猜测揣度,她只想在他身边安稳度日,待长兄到达幽州,再共商图谋如何让楚彻放兄长回中山。
至于他曾经对她的侮辱,嫁来燕地后的每一日又何尝不是侮辱呢?不过是或大或小,或激烈或平淡罢了。
可是,在楚彻的心中,原来他只以为那晚,他错怪了她,她才会挥手打他,才会怪他。他不知道的是,在她嫁来燕地之前,在遥远的前世,他早已给她带来了无法磨灭了,无法忘却的伤痛。
姜苒咬了咬下唇,随后她仰起头,面上挂了淡淡的笑,她反问:“殿下说什么?”
楚彻闻言一愣,他望着姜苒面上的笑意,嘴角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的指尖触碰着她细腻的肌肤,随后他勾勒着她面颊的弧度一路向下,他抬起她的下巴带向自己。
“你不怨孤,孤很高兴。”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腰肢:“孤明日便命人去燕北将姜铎接来幽州。”
他温热的气息洒了下来,姜苒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随后她缓缓的似乎极为温顺的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他温热的气息洒了下来,姜苒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随后她缓缓的似乎极为温顺的闭上了眼睛。楚彻的薄唇正要吻上姜苒的那片柔软,临渊阁的门忽然被敲响,全元焦急的声音响起:“殿下!”
楚彻的动作一停,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随后他放开怀中的姜苒,踏出了内室,隔着门楚彻冷声问:“何事?”
“殿下,王珉将军传来消息,燕地暴雪致使粮灾的事情被赵王得知,赵王借饥向燕南八郡发兵偷袭,赵国出兵二十五万似乎志在必得。王珉将军请您速速派兵支援。”
全元焦急的声音话落,临渊阁内陷入了片刻寂静,楚彻的眼中神色晦暗变幻,随后他对全元道:“速将公孙先生、徐贲、徐陵远、赵峥唤来,孤在书房议事。”
“是。”全元听了连忙退下。
姜苒站在内室,隔着屏风,她能依稀的听见全元焦急的声音。
楚彻快步转身回了内室,姜苒还站在原地,他的神色沉冷,姜苒瞧着心下微沉,算着时日赵王应是发兵了。
燕地之士虽慷慨善战,但军粮短缺,赵国又是有备而来,奈何将士如何拼杀,惨烈可以想象。
楚彻看着姜苒,他似乎叹了口气,他长臂一伸将姜苒拉入怀中,随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早些睡,不必等。”
姜苒看着楚彻快速穿上外面的锦衣,走上前去帮他理平肩上的褶皱,她想了想终是问道:“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楚彻闻言沉默片刻,他转过身再次将姜苒纳入怀中:“南边突然起了战事,孤必须尽快赶过去。公孙谋会留在幽州,你若有事去找他便可,至于姑母与母后那边,若是来人唤你,你一律称病推掉。”
楚彻说罢不待姜苒反应,拿了衣橱中的披风转身欲走,却被姜苒伸手拉住。楚彻脚步一顿,他回身见姜苒拉住他的小手似乎有些意外。
姜苒也反应过来了,她连忙松了手背至身后,她犹豫了片刻:“那…此战殿下可有胜算?”
楚彻闻言眸子深了几分,随后他的声音有些冷:“即便毫无胜算,只要孤还留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人践踏燕的疆土。”他说罢看着姜苒安慰的笑了笑:“放心,等孤凯旋。”
……
姜苒在榻上辗转了一夜,天色微曦时才浅浅睡去,待醒来时不过刚至辰时,姜苒下了榻,钟娘刚刚推开临渊阁的门进来,她未想姜苒起的这般早,有些惊讶。
“殿下还在书房吗?”姜苒问道。
“殿下寅时未到就走了,全元收好了行礼刚走。”钟娘疑惑:“可有什么事?奴婢见全元走的匆匆。”
“南边起了战事,想来殿下短时日不会回来了。”
钟娘闻言一惊:“南边?可是母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苒安慰的摇了摇头:“是赵国趁燕地暴雪粮荒偷袭,与母国无关。”
钟娘放下心来,她瞧着姜苒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出言询问道:“公主可要再歇歇?”
姜苒望了望外面灰白的天色,点了点头。
楚彻将公孙谋留在幽州坐镇,让赵峥带兵继续巡查各州赈灾事宜,随后整军带着徐家父子赶往燕南八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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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八郡统称下都。下都东接赵国疆土,中连中山北疆,西与秦国相隔太行山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秦国虽对燕南八郡垂涎,但因山脉阻隔迟迟不敢妄动。中山国弱,只固守本国疆土从未敢想过侵袭燕南。而赵国与燕南八郡直接接壤,从前便曾有过侵袭之事,如今得此良机自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燕地的粮荒,早被楚彻以最快速度平定下来,赵王又是如何这么快就得知的?楚彻心中存疑,带着徐贲父子日夜兼程的赶往燕南。
行了十日,将近燕南八郡,楚彻的营帐扎在了易县。
“殿下,赵军二十五万,赵王此番是下了血本,势必要夺取燕南。只是赵王何来的胆子敢于燕如此奋战争夺?”徐陵远看着案前的楚彻不解问道。
徐贲亦是不解:“燕地粮荒早被殿下以在最快速度内解决,为何还会传至赵国,让其觉得有机可乘?”
楚彻闻言神色微冷,他思索了十日,楚桓最近一直未有太大动作,他本疑他怎忽的如此消停,如此燕地大雪刚降,赵国便派二十余万兵偷袭,若是燕地未有人通风报信,他不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如若此事当真是楚桓所为,楚彻眼底划过杀意,如此卖国通敌之人,他必容不下他。
“此事孤会命人彻查,粮草可支撑多少时日?”
“因为各地粮荒严重,军粮调拨了许多,现在剩下的只能维持两月余。”
楚彻的眉心微蹙:“下都郡可有存粮?”
“王珉说,下都郡的存粮若是供应殿下带来的八万援军与原本的五万将士,只可维持十余日。如此我们最多能坚持三月。”
听闻徐贲所言,徐陵远又叹道:“更何况,赵军人数几乎是咱们的两倍。”
“告诉王珉,不必因军粮畏首畏尾,赵军来势汹汹,若不给以当头一击,日后战事更加艰难。”
徐贲和徐陵远闻言对视一眼,随后颔首称是。
……
转眼楚彻离开幽州已有半月,姜苒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公孙谋亦是很忙,姜苒不敢无故打扰,只能留在临渊阁内静等魏廖消息。
如楚彻所言,燕后确实在楚彻走了未有几日,派白荷来说请她入宫一叙。姜苒大约能猜想道燕后之意,她不想卷入她们母子之间这几乎诡异的关系,便听楚彻之言,称病推掉了。
又过了几日,前线突然传来消息,燕军在三郡处大败,王珉重伤,楚彻挂帅亲上战场,胶着的战事亦未有半分缓解。
姜苒的心间微紧,战事这才刚刚开始,日后不知还要如何惨烈。
楚彻在三郡领兵坚守了七日,与将士同食同休,终将赵军暂时击退十里之外。胶着的战事终得了片刻的喘息。
正待楚彻将三郡前线之兵调于四郡修整之时,下都西侧忽然传来消息,秦军越过太行山脉,趁夜偷袭八郡。
燕军腹背受敌,惨烈的战事一瞬雪上加霜。
姜苒听闻消息时,握在手中的竹简忽的掉落,她的心猛然一沉,前世秦军并未参与燕赵之战,怎得今世突然发兵?楚彻对战赵军已是破釜沉舟,格外惨烈,如今再加上秦军,又将会是如何结果?
钟娘拾起姜苒掉落的书,担忧的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魏哥哥还没有消息?”姜苒焦急的看着钟娘,随后下了矮榻,走向书案前:“我必须再修书一封送回中山,如若燕南八郡失守,那中山与燕的疆土就会被割断,秦赵两国便会连横成功,到时候不仅燕国损失惨重,母国更是国危。”
“秦赵如若连横成功,加之南方的齐国,母国将会被三国围困,到时候楚彻南郡之战元气大伤,即便我求他派兵援助母国,到时也是有心无力。”
姜苒说完,提笔在绢布上快速写着什么,钟娘虽听不懂,却也听出话中的严重之态,她连忙在一旁替姜苒磨墨。
此时战事已出,姜苒将刚刚所言写入信中,魏廖看此,必能明晓事态的严重,对父王言以利弊,借粮于楚彻。
姜苒将信写完封入信匣,对钟娘道:“魏哥哥留的人住在哪里?我同你一起去。”
楚彻离去时吩咐姜苒可随意出入东宫,钟娘命王福备了车,与姜苒一同出了东宫,去寻魏廖留在燕地的人。
此人姓康,年岁较钟娘还长,姜苒见了便尊敬的称其未康叔。康叔见钟娘来,连忙从衣袖中拿出封好的信匣:“昨夜从中山送至的信,正要给您送去。”
康叔不识姜苒,只觉得跟在钟娘身旁的小丫头生的极为漂亮,因其恭声称他‘康叔’,所以他未想过此人竟是中山王女。
姜苒无意暴露身份,钟娘接过信,道了谢,随后又从衣袖中拿出一荷包银子递到康叔手中。
康叔见了摇头推辞:“魏大人已同我算好银两,姑姑此银非分内所得,愧不敢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康叔一再推辞,钟娘只好作罢。
姜苒见康叔如此,心中略微放心,魏廖看人一向是稳妥的。
姜苒和钟娘回了马车上,姜苒连忙拆开信匣倒出里面的绢布,姜苒快速将绢布打开,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已备,静候。”随后略空了几个字,再接在下面是四个朱红的大字:“遥叩芳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