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王借粮于殿下,是希望殿下能够保住燕南八郡,阻止秦赵连横。与妾身与兄长皆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姜苒话落,营帐内陷入了长长的寂静,良久,楚彻对上姜苒望过来的美目:“你来,就是与孤说这些?”
姜苒闻言心间微顿,她慢慢垂眸:“是。”
“你可知,你为何会嫁给孤?”楚彻看着姜苒,忽的问道。
楚彻话落,姜苒只觉得心下一紧,有些疼,随后她轻声开口:“秦赵齐三国欲灭中山连横,父王向燕求救,愿以妾身许结姻亲之好。殿下同意纳妾身入东宫,派兵南下解了中山之围。”
楚彻听姜苒此言点了点头:“孤许纳你,唯有一次,你可懂?”
姜苒只觉得心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在穿扎,她微咬了咬下唇,随后开口:“妾身明白。”
楚彻同意纳她,也派兵解了中山一次之围。可是她的分量,只足够他派兵一次,日后无论中山是存是亡,他皆不会因为她这东宫后院中的一妾,而再次派兵南下解围。
所以,楚彻的言下之意,他不会接受中山的援粮,如若战败中山被三国围困,乃至被灭,他都不会施以援手。
姜苒的下唇被她洁白的贝齿咬的泛白,她垂着眸子,长睫如扇的展开微微眨动着,她身上的中衣紧裹着她美好的身姿,湿漉漉的长发将中衣浸湿,有些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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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彻望着姜苒的模样,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随着他的力道贝齿松开了唇瓣,他的指腹抚摸上她带着咬痕的粉唇,他似乎在安慰她。
“天下征伐大事,孤不希望你操心,如你话中所言,既嫁从夫,你既然嫁给了孤,孤自会护你一辈子,至于其他,你既左右不了,不如随它,你可明白?”
他的指腹摩挲着姜苒被咬的麻木的唇瓣,随后他扣住她的后颈,将她代入怀中:“你来,孤很高兴。”他慢慢撩开她小脸上的长发,动作间有些试探,随后他含住她的柔软,呼吸交错:“孤很想你。”
楚彻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正要深入,却忽的感觉有滚烫的东西滴下,一滴一滴,滴滴灼人。
他停了动作,入目的是姜苒布满泪痕的小脸。
姜苒不知为何,那种前功尽弃的颓废感让她茫然而无力,唯有眼眸酸胀,泪水停不下的涌了出来。
她的确从未奢望过楚彻会解救中山之围,可是当他口中劝告的话语说出,那一刻的无助格外的真实铭心。原来她嫁来的这些时日,伏低做小,隐忍听话,换来的只有楚彻的那句,你既左右不了,不如任命随它。
他对中山的恨意没有减少一分一毫,他虽未明言,却已在暗示,日后天下征伐,他自会灭了中山。而她只需乖乖做妾,中山的存亡与她无关,他既不会因中山而牵连她,亦不会因她而迁就中山。
姜苒不知她应该感激还是应当恨,前世楚彻初见她时便是百般□□、万般泄恨,而如今她不过嫁来数月,他已经将她划出中山王室之外,不再厌恨。
姜苒轻轻推开身前的楚彻,她眸中的泪水未停,她从软垫上起身,随后对楚彻俯身一礼:“妾身前来冒昧,还望殿下勿怪。明日晨起妾身便起身返回幽州,行军辛劳还望殿下多多保重。”
她说罢,转身入了内室,寻了披风披在身上,然后又转了出来,她不再看向长案前的楚彻,向营帐外走去。
楚彻坐在长案前,他眸色深邃的望着姜苒离去的背影,随后他忽的从长案前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他从身后将她纳入怀中禁锢住,他的手臂坚实而有力,轻而易举的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楚彻紧抱着姜苒,他俯身在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无奈:“你不要为难孤。”
第41章
姜苒僵身站在原地,对于楚彻的动作,她既未妥协也未挣扎,她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楚彻环着姜苒,两人之间陷入长长的寂静,良久,姜苒的耳边似乎响起一声不可闻的叹息。楚彻将怀中的姜苒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的目光落在她布满泪痕的小脸上,他伸手擦拭去她面上的痕迹:“你既来了,路途跋涉,别折腾了。”他停顿了片刻,将她纳入怀中:“至于其他之事,再议吧。”
姜苒闻言微怔,楚彻话中的意思是想她留在燕南吗?
姜苒不知最后是她妥协还是楚彻妥协了,楚彻拥着姜苒回了内室。姜苒站在帷帐后躲了躲,楚彻唤人进来将姜苒的浴水倒掉又抬了新的浴水进来。
姜苒一直躲在帷帐后,她垂着头,青丝凌乱的沾染在她的鬓边耳后,耳边是浴水荡漾的声音,烛火的光透过层层纱帐勾勒出她朦胧的身影。
楚彻换了干净的中衣,又唤全元带人进来清理,待人都退下后,楚彻走到帷帐前,他伸手撩开纱帐,姜苒的身姿暴露在烛火下。她身上还裹着米白色披风,披风上绣了几支粉蕊玉兰,她的墨发还湿漉漉的淌着水滴。
楚彻将姜苒裹在身上的披风解下挂起,随后寻了绢布替她擦拭头发。姜苒看着楚彻的动作,心中微愣,有些不可置信的陌生感。
楚彻见姜苒依旧一言不发,他的眸色微深,他沉默的将她的头发擦拭半干,随后灭掉了营帐内的烛火。阴郁沉闷了一日的天空忽的下起了雨。
姜苒躺在床榻上,静听着雨声,楚彻平躺在姜苒身侧,他睁开双眸望着从窗子渗透进来的昏暗的月光,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的打在营帐上,声响在寂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
远处忽有滚滚闷雷而至,伴着一记划破天空的闪电,一瞬将营帐内晃的明亮。楚彻能明显感受到身边的姜苒身子一抖,随后是细细的颤抖,楚彻望着姜苒纤细的背影,长臂一伸将颤抖的她纳入怀中。
姜苒害怕雷电之声是自小的,钟娘说她出生那夜,晋阳雷电交加,大雨下了整整一夜,而刚出生的她便随着雷电之声哭闹了一夜,待黎明雨停十分,她才慢慢安静睡去。
燕南较幽州地处偏南,雾气冷结不成冰雪,便汇成暴雨落下,姜苒着实被这突然而来的闷雷与闪电吓到,她的身子紧紧抱团缩了起来,她的心间正随着她的身子不停颤抖,下一刻她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姜苒的身子一僵,楚彻将姜苒抱在怀中,姜苒感受着楚彻温热的胸膛,慢慢的放松下来。天边的雷鸣再起,闪电将营帐内晃的一明一暗,姜苒下意识向楚彻怀中一缩,她紧紧的靠着他,脑袋深埋在他的胸膛上。
楚彻瞧着姜苒的反应,环抱住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他微微低头,下颚抵在她柔软的秀发上。
姜苒缩在楚彻怀中,耳边雷鸣声不断,一声较一声鸣响,声声震的她心间发颤,她眸中忽然一热,有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楚彻忽的感觉胸膛一湿,他慢慢松开怀中的人,借着外面的月色看见了姜苒微红的小脸与湿漉漉的双眸,楚彻的心只觉得像被一个什么柔软的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下一刻,他伸手抚上姜苒的小脸,随后低头吻上她附着一层冷汗的额头:“别怕,孤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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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苒不知自己心间是何滋味,楚彻的吻有些灼热,灼烧的她额间发烫。她眼角的泪被他的指尖拭去,她依言闭上眼睛,紧紧的缩在楚彻怀中,营帐外的雨声似乎渐小了几分。
翌日姜苒醒时,身边的床榻空荡荡的,昨夜的记忆涌上来,姜苒只觉得心间一片酸涩,她下了床榻寻了披风裹在中衣外,随后向屏风外走去,她躲在屏风后试探的向望了望。这里毕竟是楚彻的帅帐,白日里若有将士进来议事,撞见她总归是不好的。
姜苒向外看去,便看见楚彻坐在长案前的背影,姜苒看着楚彻的背影,不知为何刚刚心间的酸涩之感竟淡去了几分,她轻咬的嫣红的下唇,躲在屏风后望着楚彻的背影。
不知是何缘故,原本伏案看线报的楚彻忽的回头想屏风处望去,他的眸中撞入了姜苒那小心翼翼躲在屏风后偷看他的模样。
姜苒未想到楚彻突然回头,她不由得愣住,待她回过神来,连忙转身躲入了屏风。
楚彻亦是一愣,待他反应过来,他原本微沉的面色得以缓和,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从长案前起身,向屏风后走去,姜苒的上身轻靠在屏风上,她的心间忽跳的很快,她不知自己刚刚为何要躲闪,她微微闭眸,调节着有些错乱的呼吸与心跳。
楚彻走到屏风后,姜苒感受到楚彻的脚步声,她猛地睁开眸子看向他随后又迅速撇开。楚彻瞧着姜苒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愈发深浓,他伸手将姜苒拉至身前:“躲什么?”
姜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她垂头狡辩:“没…没躲。”
楚彻见姜苒向后退,手臂一用力,将她拉的更近了几分:“何时学会偷看了?”
姜苒闻言,白嫩的小脸猛然一红,她急急的抬眸看向楚彻:“没没有偷看…我只是怕白日里有将士来议事,若是撞见我,只恐不合规矩。”她说完紧接着又道:“我留在这里终归是不方便…殿下还是备车将我送回幽州。”
楚彻闻言只是一笑,他反问:“害羞了,想跑?”他话落见她紧垂着头不说话,又道:“燕南这几日皆有大雨,迟些日子走也不迟。”随后他拉着她出了屏风,命全元传膳。
姜苒坐在楚彻身旁,待全元端了膳食上来开口询问他:“钟娘呢?”
全元将膳食放在桌案上,他朝着姜苒微微垂头:“回良娣话,钟娘宿在右帐,原是放置殿下行李之处,昨夜奴才已经连夜收拾出来,让钟娘住下了。”
姜苒闻言点了点头:“多谢。”
全元听了忙道:“不敢不敢。”随后他布膳后退下。
姜苒的目光这才落到长案上的膳食时,清淡如水的菜汤与几个粗粮黄饼,姜苒略微诧异的看向楚彻,军中粮草紧缺如此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彻收到姜苒投过来的含满诧异的目光,开口解释:“行军在外时,孤同将士一般伙食,如今粮草吃紧,自然清淡些。”他说着一顿,随后又道:“你若吃不惯,孤让全元单独给你备些。”他说着正要唤全元,却不想,姜苒率先拿起筷子,楚彻不由得一顿。
姜苒夹起那黄色的饼咬了一口,出乎她意料的干硬,她瞧向楚彻,他亦拿着筷子吃饭,同在临渊阁食各色珍馐时一般无二,原以为他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般的长大,定是吃不了此苦,却未想他当真能有如此定力。
姜苒安静的坐在楚彻身边,同他一起用膳,楚彻看向身边的姜苒,见她面不改色的咬着那干硬的黄饼,眸色深了几分。
用过膳后,全元将膳食撤下,随后备了热茶上来,楚彻将茶水递到姜苒身前:“你不是军中之人,不必同孤吃苦,午膳孤会让全元单独给你备些。”
姜苒闻言微愣,随后她望着楚彻摇了摇头:“殿下不必迁就我,我贸然前来已添了不少麻烦,不敢也不能再坏了殿下的规矩。”
楚彻闻言眸子微深,随后他叹了口气:“你是还在因昨晚之事怪孤?”
姜苒连忙摇头:“妾身不敢。”
“其他事孤自尽力迁就你,可有些事早就酿成了结局,谁也无法改变,你不能,孤亦不能。”
“你既来了燕南,就留在这陪孤,不必想着回幽州。你是孤身边的人,即便日日宿在孤的帅帐中亦无人敢非议,至于钟娘,她侍候在你身侧,也不必回幽州。”楚彻说罢从长案前起身:“孤约了与陵远议事,你留在等孤回来。”
姜苒沉默的看着楚彻从长案前起身向外走,沉默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内,她垂眸看了看楚彻递来的清茶,还有滚滚热气蒸腾而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彻命徐陵远接替他前往燕赵前线,他则留在军中镇守。徐陵远早便想领兵去前线,但之前楚彻顾忌他上次中箭重伤,便一直将他留在了次所,如今幸得姜苒来,楚彻总算是放了他。
下午全元突然端着从渔阳递来的信入了帅帐,姜苒正坐在楚彻身边替他研磨,全元望了望身边的姜苒,随后看向楚彻。
姜苒见此,正要放下手中的磨石起身回避,却听身旁的楚彻道:“但说无妨。”
全元听了只好道:“殿下,渔阳封家来信,似乎是同意借粮。”他说着将手中的信递到楚彻手中。
楚彻接过信展开,信上所提,封世卿先前一直未答应粮草之事,是因不知渔阳究竟有余粮多少,前日刚刚清整完毕,可调派军粮十万,便连忙写信送往燕南,请楚彻定夺。
楚彻望着信上的内容,眉心微蹙了几分,随后他看了看身边的姜苒,又看向全元:“命人给幽州传信,查一查姑母近日动向。”
第42章
姜苒同在临渊阁时一样每日照顾楚彻更衣宽衣,接连下了多日的雷雨,姜苒夜夜被吓的不轻,如此早晨随楚彻一同起身用膳后,不至午时便又要小憩上一会。
姜苒梦魇般的闷雷闪电倒是深得楚彻欢心,他想着每晚钻入他怀中,紧紧粘着他的娇软身姿,薄唇不由得微勾。
来燕南前,姜苒恐楚彻军营中缺少药材,便让钟娘又整理了一箱草药带来。但姜苒来了燕南才发现,楚彻军营中缺少的当真唯有粮草。姜苒多带来的一箱药材一时无用,她想着楚彻日日所食便偷偷向全元寻了些粮米,蒸了药膳。
楚彻望着姜苒端过来的药膳,似有无奈:“你这又是在逼着孤破例吗?”
“妾身从幽州带来的药材本也无用,燕南这些日子又一直下雨,营中潮湿,妾身恐将士受寒,便熬了药膳。”
“妾身知道殿下规矩,所以同钟娘熬了许多,已经让全元去各营分发,这是殿下的那份。”姜苒说着将放在桌案上的药膳向前推了推。
楚彻闻言剑眉微挑,他未再说什么,端起了姜苒熬着的药膳。
如此几日,姜苒渐渐熟悉了军营中的生活,虽然燕南夜里不时的雷雨吓她惊心动魄,可好在身边有楚彻陪着,她心间的害怕倒也能减少几分。
楚彻派人前往幽州调查楚月华近期动向的消息还未回来,一封从幽州长公主府递出的信率先抵达了营中,全元端着信快步进来,他走至楚彻身前:“殿下,月华长公主书信。”
楚彻盯着全元递来的信沉默了片刻,随后伸手接过。
楚彻看着信,原本舒展的眉心愈蹙愈紧,信上先是关心燕南战事,随后提及了封家筹备了军粮十万愿供他调遣,再然后便说封明月已过及笄之年,字里行间透露着似乎想让他娶封明月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