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暗含威胁,云昭坐不住了,站起来,脸色刷白:“我没有,我跟他……”
“他能看上你什么?无非就是年轻,漂亮,当情人养几天就会扔开。不过,你呢?你要是图钱,也算各取所需,拿资源换资源,是吗?”付冬阳精确地打击着她,他无疑也是非常聪明的人,手起刀落,知道怎么让她难堪,当然,也许云昭这个人压根就不要脸,女人么……都一样贱,穷男生的女神,在有钱人面前鬼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你这么漂亮,自然可以挥霍几年,到时,找个老实人接盘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完,内心翻江倒海地坐下来,胡乱去翻那一叠材料,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
付冬阳恨云昭,她让自己蒙羞,自己辛辛苦苦在中盛拼命加班努力着,她呢?哦,已经浑然不觉和别的男人上过床了。
就这样。
这是云昭人生中最窘迫难堪的时刻了,她始终没再吭声,看他坐那儿专注自己的事等于下了逐客令,于是,轻声说:
“付冬阳,对不起,给你造成伤害真的不是我本意,请你千万别告诉我爷爷,我跟他,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付冬阳手中一停,抬头看她,试探问:“他强迫的你?”
云昭想起那一晚,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
“去告他,昭昭!”付冬阳霍然起身,灼灼盯死了云昭,“如果是他强迫你,你可以去告他,他既然是个有身份的人,一个丑闻,即使不能让这种人身败名裂,也够麻烦他一阵的。”
他血气直往上涌,是这样,她果然稀里糊涂就失身。付冬阳看着云昭那张依旧漂亮得让人悸动的脸,只觉更痛恨她。
告陆时城?不,云昭下意识摇头,她从没想过去告陆时城,那样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身败名裂的不会是陆时城,有可能,就此前途尽毁的是自己而已。
“你喜欢他?”付冬阳尖锐地问,咄咄逼人。
云昭没有说话,两人在寂静的空气里寂静地剑拔弩张。
“你没有其他要解释的吗?”付冬阳看她死闷不说话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这个漂亮姑娘面目可憎,他以为,自己爱上了罕见少有的好女孩,美丽,纯洁,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给她添加的标签。
她也不过就是仰仗一张脸,轻浮,拜金,十足的绿茶女表。
桌子上,还摆放着他买的小礼物没来得及送,无比反讽。付冬阳阴沉扫她两眼,说:“你走吧,我只给你最后的忠告,不要以为你玩得转有钱男人,是他在玩你。”
那就让有钱男人玩死她好了,付冬阳泄恨似的想到。
字字剜心,云昭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地又说句“对不起”逃出了研究生公寓。许久许久,心跳都没有正常下来。
而背后,是付冬阳充血阴暗的眼。
第023章
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城市还是那个城市, 当然, 日子也还得过下去。
地球上就这么些个俗世人,俗人事, 能享多大福,就能吃多大苦,摸爬滚打,继续活着。万丈红尘不会缺了谁就发生本质改变。
云昭像把脑袋埋进沙坑的鸵鸟, 她躲自己小卧室里, 捯饬建模。祖父发觉她些许异样, 云昭没瞒他, 告诉爷爷自己和刚相处没多久的男朋友分手了。老人宽慰几句, 此事好像就算过去。
接到陆时城的电话是两天后,响好几声, 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时间很晚了,她揉揉眼睛,拿起来接通。
“有没有打扰到你?”是熟悉的好听的声音,云昭的心又剧烈跳起来, 她顿了顿,“这是您的号码?”
“对, ”陆时城一手撑在桌上捏着眉心,“我不联系你,你是不会想办法联系我的看来。”
“我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找自己,时而悲观, 时而乐观。很显然,那天分开时有很多东西在云昭看来,是不够明确的。
“那是你不上心,”他笑,“你可以去浮世汇打听。”
“人家不一定会给我。”云昭很较真地分析,事实上,她不打算去浮世汇了。
“把你卡号报给我,我来转账。”陆时城似乎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不给她开口机会,“欠我的钱让你很难受吗?”
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勾引着她,又不愿动感情,无聊了想起来,忙了这世界上压根没有云昭这号人。
这是那天,张小灿滔滔不绝分析的有钱男人。
“您是不是不忙了?”云昭避开这个话题。
“嗯,到香港这边来了,公司的事需要处理,这会儿不忙。”陆时城完全不知道她此刻思绪涣散,他住四季酒店,刚把下属发来的PPT顺手修改了,又发回去。
本打算到游泳池游泳,想起她,便停下把电话拨过去。
云昭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冷了场,以往,云昭和他一旦话匣子打开人会不自觉变活泼伶俐,小话唠一个。陆时城逗她:
“怎么又不说话了?想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
对于女人来说,买买买总是没错的。
“谢谢,我没有想要的。”云昭又老实又不配合,她看看外头夜色,“陆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还要画图。”
还是在躲他,陆时城手指在文件上摩挲了两下。这样的话,未免有点过火,在他看来两人俨然是有过男女关系的关系,她躲个什么劲儿呢?
“跟男朋友分手了吗?”
“嗯,”云昭心里怅怅的,紧跟着,那头听陆时城说,“卡号给我。”
他向来说一不二,生活里带着工作的作风,或者说,陆时城本来就是这种人。决策下来,很少解释,要的只是执行力,和父母完全两种做派。
“还有,不要喊我陆先生,司机保姆最爱这么喊我,我不想有种面对司机保姆的感觉。”
云昭面对他的这种霸道,只好问:“那我怎么称呼您?”
“我怎么称呼你,你就怎么称呼我,”陆时城的话没完,对方似乎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微微蹙眉,再拨过去,云昭的手机已经关机。
没电了。
云昭忙起来找充电器,翻半天,才想起来落在张小灿家的店里,就此作罢。
在专业上,云昭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从不发急。可被陆时城这么一打岔,好半天脑子都是乱的,她眨巴眨巴眼,转头睡觉去了。
这边,陆时城听了她半天一口娇娇软软的少女腔,羽毛一样,痒着耳朵痒着心。消磨起来,也是别有味道,可突然就音信全无,难免窝火。连续拨出去几次,那头石沉大海,稳稳的,他把手机扔开。
有火气时,脑子里想的是把人弄过来照死的折腾。
陆时城发现自己只是这么想一想,有了反应,起身去卫生间。
日子晃进八月后,热的稍微好一丢丢。岑子墨上次和付冬阳有了短暂交集,她几乎忘记了这么个人。
印象里,只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被她吐了一身。
再次邂逅,场面同样奇葩。岑子墨带暑假回来的小表妹及其小同学到金信中心购物,很倒霉,小表妹和过来挥霍的陆晓狭路相逢,两人在卫生间吵起来。
起因简单,陆晓洗完手没用抽纸,甩到一旁也在洗手小表妹身上。小表妹好心提醒:
“姑娘,这儿可以抽纸。”
以为她不知道,陆晓确实没这个习惯。之前,在临近A市的县重点读书,陆晓是高考结束后来的A市。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而陆时城是有钱人,等量代换,她也是。陆晓喜欢所有富丽堂皇的东西,新奇的,豪奢的,世界从未像现在进行时一般迷人多姿多彩。
和有钱人呆一起久了,会有错觉,自己也是有钱人。她那点虚荣心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快速膨胀,满世界都值得发个任性的表情。
陆晓把小表妹的善意当做看不起,她很敏感,一心想摆脱原先所有的寒酸气。所以,此刻才会来金信消费,买普通学生和普通上班族也难能承担的奢侈品。
在微信群里,一张嘴,全是国外大牌,朋友圈配图更是千军万马齐点赞。
当岑子墨赶到时,小表妹脸上已经被抓出几道红印子。
陆晓一点都不害怕,她有陆时城。
岑子墨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气场全开,问清缘由后甩手给了陆晓一巴掌:“没教养的东西。”
小姑娘在这种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拜谁所赐。
陆晓捂脸瞪岑子墨,满脸仇恨,眼神尤其可怕不知在燃烧着什么东西。小表妹害怕了,扯扯岑子墨的衣角:“姐姐,我们走吧她好像神经病。”
人教训了,岑子墨心情大好,下巴一扬,带小表妹离开。
陆晓知道自己打不过岑子墨,这个女人……于是,默默尾随,在岑子墨踏上扶梯的刹那,想要把她推下去。
但手腕被人死死攥住,陆晓挣了一下,看到的是一张年轻清秀的脸。付冬阳理所当然地也再次认出了前面回头的岑子墨,越发明艳的女人,夺人眼目。没了当日淋雨的狼狈,她真是抢眼。
“怎么,”岑子墨气笑了,重新上来,“陆晓你是不是反社会人格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犯罪?违法的事情,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陆时城也能凌驾法律之上包庇你吧?你真欠社会收拾。”
付冬阳退到一边,看来,这两人认识。岑子墨不想在陆晓身上浪费时间,喊走付冬阳,在咖啡店请他。
心里想的却是,陆晓你他妈的最好继续嚣张惹出点事吃牢饭。
“你也来逛街吗?”岑子墨吩咐小表妹和小同学到旁边坐了,她一撩卷发,非常妩媚的动作。
付冬阳看看时间,说:“算是吧,陪客户。”目光平和,自自然然地欣赏着眼前女人的妖娆。
她真美,艳眸流转间带着不自知的撩拨。
岑子墨闻言吃吃笑了,这儿附近就是几家外资银行,当然,中盛证券也在此。
“嗨,在哪儿高就,方便说吗?”
“中盛证券投行部的实习生,”付冬阳大大方方,一点不掩饰,“目前,正在努力留下来,希望我自己好运吧毕竟竞争很大。”
他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是个金贵的主儿,无须拿捏腔调,或者装X,反而让这种人打心眼里看不上。
岑子墨果然吃他这份爽快,眼波一荡:“中盛啊,是很严苛因为它有个变态老板,你们受苦了。”
当着人家员工的面,岑子墨挖苦起陆时城毫不嘴软,她说完,格格笑了两声,脸上是得意的表情。付冬阳有些莫名,想了想,报之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岑子墨,大诗人岑参知道吧?我跟他一个姓儿,子墨呢,书卷气浓点儿吧。”她其实特会说俏皮话,没结婚前,嘴每天损出新高度,很有幽默细菌。
什么时候变的呢?当然是和变态结婚以后,有人专治各种细菌。岑子墨起先不爱收拾家,化妆品、衣服、混着浓郁的香水味丢的到处都是。后来,陆时城的习惯凸显,她只得配合,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微词……
可又换来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迁就他,切,岑子墨阻止自己去想他。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两人的交谈,甚是愉快,是岑子墨感到愉快,她喜欢利落爽朗不装逼的人,无论男女。而自己的丈夫,陆时城那个狗男人,除了装逼,还会什么?
可她爱他。
这真不讲道理。
回过神,岑子墨把自己的名片给他,付冬阳收了下来。
陆晓和她偶遇的事,岑子墨在陆时城从香港飞回家后没说。没想到,恶人先告状,她再进门,甩掉高跟鞋甩掉包,一边走一边开始摘耳钉,看到的,就是她的丈夫交叠双腿,一副教父风格冷冰冰地坐在沙发上。
“你打晓晓了?”
岑子墨歪着头看他,好陌生,是的,结婚五年了陆时城依旧让人陌生到战栗。他不需要她爱他,只是允许她和他结成一纸关系,一步雷池,都不能再越。
狗男人是世界上罕有的那类男人,没有女人的爱,自己的灵魂阵地守的很好。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一脸麻木……
那什么,顶头女上司是波伏娃的铁粉,一再告诫自己,要用“强”来爱男人,而不是自己的“弱”,找到自己。哦,她一直都很自我,可陆时城根本不吃什么强弱这一套,岑子墨出神了,随即,反应过来:
“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大概知道一点,如果你想复述,我可以听。”
“我不想,我就是想揍她,她欠揍,我还想她死呢。”岑子墨语气平静地挑衅着他,可一双大眼睛,却因为愤怒而不断闪烁着。
“她什么东西?也配打我表妹?陆时城,穷人家姑娘多的是,我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又爱慕虚荣还没素质的。”岑子墨说着说着,停下来,忽然感到巨大的疑惑和羞辱,陆时城在做什么?
自己的丈夫为了一个不入流的货色来质疑自己,质问自己,看看,他满眼里写的都是冷漠和不信任。
岑子墨慢慢笑了,很诡异,她问他:“我在想,是不是平时你找的姑娘都是这个类型的?追求反差刺激?圈子里的淑女名媛们,已经满足不了陆总了?”
她和陆时城之间的语言形式,以及全部生活,大部分是反问句,你来我往。那么,这样的生活怎么会不充满怀疑呢?
两人想把日子过程简单的逗号都很困难。而彼此间,对方的话在自己的心里也是连标点符号都让人无法相信的。
两个体面人暗流里的辛辣讽刺,在默默流动。
陆时城竟然没有后续,没有责怪,只剩疏离的眼神。他起身时,说:“你这么大的人不该和她计较,有失身份。”
岑子墨一下炸了:“陆时城,你要不要脸啊!我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坏种,我失什么身份?倒是你,”她气吁吁挡在他前面,手指一下又一下重重戳着丈夫结实的胸膛,“你跟她这种下三滥的坏种扯一起,你不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