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爱纪——蔡某人
时间:2019-10-25 08:12:42

  云昭一下脸红,她不太确定地看向他,很谦虚:“您对我的讲解不满意?请指教。”
  为了阿富汗国宝展,云昭做了很久的功课,她以身为博物院的志愿者骄傲,心底也更羡慕钦佩博物院的设计大师。
  “我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跟着我奶奶,见证过它过去的样子。”陆时城的话匣子开的极其自然,“拍了很多照片,它确实迷人,有花园,有孩子们,有朝气蓬勃散步的年轻人。但只需要几枚炮弹,一切就荡然无存。这也是它们,”他手随意一指,“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直接原因。”
  云昭不自觉认真看向他,他说话腔调同样迷人,笃定,淡泊,三言两句把一个文明的伤痛勾勒。她又露出天真困惑的表情,这是浮华璀璨水晶灯下那个叼雪茄的男人吗?
  也许,她误会了他那句话的意思。
  “你在背稿子。”陆时城用最寻常的语气,说着很不客气的话,云昭又愣怔住。
  不是的,她热爱博物院志愿者的工作。
  “因为我突然出现,你紧张,剩下的只好背稿子。”陆时城淡淡说,他的话一波三折,云昭捏了捏胸前工作牌,腼腆一笑。
  他也笑笑,低不可闻,陆时城的眼睛早被娇惯坏。他从小喜欢来博物院,自然,这里看上的东西都是经典,一件他也买不起。买得起,也没地方买。
  更何况,他清楚,这些东西只有价值,没有价格。
  生活里,他能看的上的东西很少很少。
  “你去忙,我随意逛逛。”陆时城结束她的尴尬,他忽然蹲下,把她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球鞋鞋带重新利落打结。
  云昭失语,心口咚咚跳,她直直地看着他起身,神色寡淡:“小孩子摔跤才会让人怜惜,你是大人了。”他说完,转身离开,刚才的动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发生的合情合理一样。
  云昭脑子昏沉,直接从特展馆往今天有临展的民俗馆逃去。在跑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停下时,气息有点喘,她回头小心张望,陆时城不见了。
  这个男人。
  天生蛊惑人心。
  “姐姐,这个小毛猴是怎么做的?”有小学生在里头乱窜,看她挂牌,逮住人发问。
  因为是临展,且是第一天,云昭不负责这块只好弯腰仔细去看。盯了许久许久,她用心思考时总喜欢皱眉,咬手指,在恍然大悟的那一刻,眼睛明亮得像一轮秋阳,孩子气十足。
  “啊,小朋友,你看,小猴子的四肢就是蝉蜕,蝉蜕你知道吗?就是……”云昭比划着,把手机掏出来搜到图片给他看,“就是这个,蝉的幼虫在变成蝉时,会蜕下原来的壳。”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小男孩啧啧称奇。
  身旁有阴影投落下来,云昭捕捉到男士香水的味道,十分好闻,她下意识转过脸,再一次看到了陆时城。
  他也在看这小小的工艺品。
  云昭不觉得他会对这个有兴趣。
  话语在唇间欲言又止。
  她胸牌晃两下,陆时城目光紧跟动了动,落到上面。有姓名,有照片,饱满又耀眼,就是一眼看上去的红唇雪肤。
  陆时城目光再往上走,看到她微抿的嘴,随口问:“你为什么会在浮世汇,缺钱?还是有其他想法?”
  他当然最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浮世汇,从一开始,他就给她布好局,等着这样美丽的一头小兽撞进来。
  无冤无仇,陆时城觉得自己卑鄙极了。但他阴暗的心灵,几乎是没有犹疑的。
  他从来不是温驯的牧羊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前基本隔日更,晚上八点半左右。另外,我的封面要重做了,因为文名在编编那里没通过,所以等封面做好,就换成《自深深处》,跟大家说一声。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
 
 
第004章 
  这是隐私,云昭低头默然片刻,抬起脸,只是笑一笑,摇了摇头。
  两人没熟到这个份儿上。
  “我唐突了,抱歉。”陆时城似乎也没深究的意思,“最近还有什么特展值得看?”
  要求又提的自然而然,云昭没办法拒绝,她是志愿者。
  “陆先生,您对俄罗斯艺术展感兴趣吗?有很多沙俄黄金时代的艺术品。”她转过头,吐下舌头,走在他前面尽量避免并排。
  陆时城默默在后面看她婀娜的细腰,目光很深:这应该在他手里放肆美丽。
  刚开始,云昭有些局促。想到他对自己的否定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悄悄迸发,她渐渐放得开,热情,敏锐,跟浮世汇里那个拘束不自然的姑娘判若两人,陆时城却不怎么说话。
  “帝国盛世的介绍您还满意吗?您有没有什么想法?”云昭充满期待地看着这位特殊观众,陆时城俯下身,打量一顶王冠,玻璃上映出他半咸不淡的表情,“一般。”
  云昭又尴尬了,大眼睛下意识眨两下,让人看着心痒。她想了想,哎,我已经尽力了……便摸着胸牌浅浅一笑:“谢谢陆先生的反馈,您觉得哪里可以……”
  话音没落,有人从后面忽然拉住陆时城,身材极高挑,看起来应该是个混血模特儿。但一开口,是娇媚的地道中文,“他们说你来博物院我还不信,原来,你还有这个爱好。”
  女孩子挽住陆时城的胳臂,亲昵异常。
  陆时城面色平静,但给对方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女孩子讪讪松开他:“你不高兴了?”说着,就势撒娇,“我只是想约你一起吃饭嘛,想给你一个惊喜。”
  “陆先生,”云昭发现今天是自己格外尴尬的一次,她轻声提醒,“我给您就介绍到这儿,我该回学校了,再见。”
  “坐我的车。”陆时城直接说,今天是他自己开车来,他转身,揽了下模特儿的腰肢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萎顿。陆时城礼节性吻了吻她脸颊,飘忽的,可女孩子的双眸又重新亮起来:“那我等你。”
  云昭避开这一幕,等人转身离开,连忙说:“陆先生,不用了,我坐4号线很快的。”
  陆时城嘴角弯起,余光淡淡:“过来吧,我顺路。”
  “您知道我要去哪里?”云昭见他已经迈开长腿往外走,小跑跟上,她惑然。陆时城说,“浮世汇的名校生很多,你知道,我们这群虚伪的商人也喜欢聪明的漂亮姑娘,要问清楚的。最起码,赏心悦目又不蠢。当然,蠢一些还好,自以为是最糟糕。”
  云昭脸烧起来,那天,她的表现像个最蠢的。她僵硬,紧张,可浮世汇来钱快名不虚传。在浮世汇,没有明面上的男女交易,这是禁止的。美貌却向来都是消费对象,而非投资对象。
  也就是,姑娘们虽冲着海归、青年才俊来的,为长远计。可没有哪个男人真的会选择投资,如果合眼缘,不介意维持一段关系,仅此而已。
  “怕我?”陆时城止步回首,他太英俊,是相当扎眼的漂亮男人,问这话时,有那么丝戏谑。
  云昭想起那一笔笔不菲小费,不知道他到底具体什么身份,他年轻紧绷的脸,一丝皱纹全无,应当不老。手腕上只有一只男士手表,无婚戒,也许未婚?有很多女朋友?比如刚才的那位漂亮的混血姑娘。
  那么,当天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此刻为什么要开车顺路送自己?
  她再蠢,也不会不思虑多一层。这样乱七八糟想成堆,脚不肯再动。一口气憋很久,才低头说:
  “陆先生,我不卖身的。”
  光天化日之下,仿佛全世界都听见了她这句独白。
  陆时城嘴里含着她的名字,像迷途的音节,他看她两眼,车钥匙在手里把玩了一阵:“云昭。”
  只是喊她名字,云昭抬起了脸。
  他头一偏,打个眼神,示意她跟上来。
  “我想,我刚才也没有给你任何想要买你的暗示。”
  云昭尴尬地看着他,软软问:“那天您问我……”她难为情垂下眼睫,又甜又清凉白.嫩嫩的小姑娘,是一行诗,甘美芳芬。陆时城再次深深打量她,把车门拉开,轻描淡写地笑:
  “你去浮世汇,如果是为挣钱就不应该轻易得罪我,你这样的小姑娘,真的不懂?男人都不喜欢被拂面儿。”
  他喜欢看她手足无措青涩的模样,像畏葸的鹿。
  在这场游戏里,陆时城任性挥霍全世界,同时又不动声色抛出烈火。
  云昭却谨慎体会着他的弦外之音,是指小费吗?哦,那他真是个大方的男人。
  她双臂支起放到背后,两手交握,颈肩挺拔,如折不断的细麦穗:“陆先生,我虽然不懂品评名酒说不出什么门道,但学过钢琴,可以为您表演。”
  凭本事挣小费,没有什么丢脸的。
  家里是没什么条件买钢琴,但在S大,祖父工作一辈子的地方自然认识很多老师。云昭跟甲学钢琴,跟乙学书法,跟丙甚至可以学西班牙语。她是个勤奋求知欲旺盛的乖巧孩子,不偷懒,学什么一定要学得像模像样。教职工们彼此相熟,等于是看着她长大,由衷喜爱。
  陆时城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云昭不知道这是否代表他下次依旧点自己,有点小雀跃。她坐进车厢,脑子里想的是要去杨教授家里把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再多加练习,希望他会喜欢。
  一定要喜欢自己的表演。
  然后一开心,又给她很多钱。
  云昭为自己感到羞愧,哎,自己怎么绞尽脑汁想弄人家的钱呢?
  “学什么专业?”陆时城随意问,手搭在方向盘上,中指轻轻扣节奏。
  云昭坐的笔直,像上课的好学生:“我学建筑的。”
  “学建筑很累,怎么想学这个的?”陆时城依旧是很随意的口吻,他每天,和各样人打交道,应酬间要说很多很多废话。私下里,他已经懒得说话,最怕人吵。
  但此刻,他愿意和身边有些拘谨的姑娘说话。
  这么年轻,有大把光阴继续繁茂、盛开。
  “小学毕业那年,爷爷带我去苏州博物馆,很难忘,大概是那个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云昭双腿紧并,他空调开的过度,钻心的凉。
  有点意思。
  陆时城问:“苏博的展品,和苏博建筑本身,哪个令你印象深刻?”
  “建筑本身,竹林投落的光影,”云昭谈到自己喜欢的话题,会笑,“还有它的几何美学,无可量度。”
  “我不否认苏博是很伟大的设计作品,但无疑,这样有些喧宾夺主了,对于一座博物馆来说。”陆时城侧过脸看她展颜,有些失神,他握了握方向盘,“当然,个人看法。”
  “您把苏博本身当最大的展品就好了,全国独一份,不是吗?”云昭思考几秒,终于接上了话。事实上,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两人相视一笑,他点头:“有道理。”
  她忽然觉得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虽然还是冷,这个人总是很有想法很会切入角度……可云昭实在太冷,她抱紧了包。
  过红绿灯后,陆时城暂停一下,转身把西装外套拿过来盖到云昭腿上:
  “抱歉,我这个人习于冷。”
  云昭莫名忍不住笑:“哦,难道您志于成冰?”
  陆时城也笑了。
  “看来,我们很合拍。”他意味深长,浓黑的瞳孔像一汪深潭。
  云昭闻言慢慢收敛了笑容,她双手抓着座位,低头耸起肩,小声说:“我瞎讲的,您别介意。”
  陆时城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只是说:“好孩子,我需要介意什么?”
  好孩子?云昭憋着无声笑,很想说她早不是小孩子,秋天就满二十周岁了。嗯,说的跟他有多老一样,云昭忍不住腹诽他。
  陆时城明白她表情背后的心理,却没有解释,他乌浓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外面想变天,远处,有墨云翻滚而来。车里安静下来,云昭拿出手机,看到了付冬阳十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在博物院时,她调的静音忘记改回来了:
  我去找你,广州路新开一家火锅店同学说很好,一起去?你在博物院门口等着我,很快就到。
  道路两旁梧桐树叶忽被吹得翻飞。
  云昭在看到这条微信时,下意识朝窗外张望,而窗外,付冬阳恰巧骑单车疾驰而过。
  风把他的T恤吹的蓬蓬鼓鼓,他像奋力前行的少年人,额头饱满。
  她张了张嘴,差点喊出来。
  “陆先生,麻烦您停车,我在这儿下。”
  陆时城同样看到了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跟她,似乎如此般配。
  他一脸漠然,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个身影不过在他眼角余光里庸常闪过。
  “要下雨了。”陆时城说完这句,豆大的雨点打到窗上,暴风遽然在天空里旋转。
  雨来的又急又凶。
  “我男朋友刚过去,我……”云昭剩下的话碎在嘴巴里,她一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付冬阳是男朋友。也许,她只是隐约觉得身边的男人很危险。
  应该保持距离,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对他一无所知,却被他措辞的格调吸引。不,云昭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被他这个人吸引住。她甚至,想和对方好好聊聊天,一定很有趣。
  陆时城朝边上慢慢停了车,城市陷入昏暗,车窗被打的噼啪作响。
  他转过脸,感官渐渐深沉,露出他本质上的幽冥时分:“有男朋友了?”
  像寂静的力在检测她的真伪。
  云昭招架不住他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世界昏暗,她突然有点害怕,本能朝门缩了缩:“是,陆先生,我在这儿下车,谢谢您载我这一段。”
  她说完,眼前一黑,陆时城整个人压过来,他用右手捂住了她双眼。
  左手抬起她下颚,他吻住了圆润轻轻翕动的红唇。
  一上来,便吻得比暴雨还要急烈。
  云昭在惊悸中想要挣扎,她什么都看不见,世界是黑暗的。
  陆时城强势,他不许眼前的姑娘有任何的拒绝,心脏剧烈跳跃。一点一点撬开她紧抿的嘴,探进去,他最私.密的气息倾泻过来。不知过多久,他松开她,低喘问:“男朋友这样吻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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