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试试看。”卢笑笑不觉难堪,静静说,忽然的,她用力甩还了一巴掌给岑子墨,在对方没回神之际,依旧很静地说,“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打过我脸,你又算什么狗东西?”
岑子墨退后一步,彻底被打懵,她喉咙发痛,自己像个笑话一样被围困在这里,对面,是搂着其他女人自己的丈夫,无动于衷。
太难看了,岑子墨不愿意跟卢笑笑大庭广众之下丑态毕露地厮打。她冲到陆时城面前,没动手,可他下意识的动作是去护云昭,一双眼睛里全是戒备的意味。
她先看看云昭,再看看陆时城,惨笑着咬牙说:“云昭,陆时城,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说着,岑子墨抬脚,高跟鞋狠狠地捻在陆时城的脚面,一字一顿的:
“好,陆时城,你这辈子都注定只能当叫云昭的舔狗,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永远都是!”眼睛一斜,又回到他身上,“你口味果然没变,越他妈穷酸你越爱的要死,你怎么不去非洲呢?她还没资格让我费心,可是你,我发誓除非我死了,否则不会让你陆时城好过!”
说完,岑子墨把高跟鞋脱了,砸他身上,光着脚从走廊里脊背如铁板走开。
“吓到你了吗?”陆时城终于缓缓松开云昭,她抬起脸,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他的妻子?
“你放心,她不会对你怎么样,要怎么样,也是对我,和你无关。”
如今,云昭发现陆时城很爱说这类话,和你无关,和你没关系……果然,她轻声问出“你要离婚,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说过了,和你没关系。”陆时城转头看了眼卢笑笑,那眼神,在问她人还好吗?卢笑笑淡淡一笑。
他随后把云昭不容置喙硬牵进病房,说“等我一下”,当着她的面单手直接把病号服上衣从头上过脱下,云昭心神恍惚,蓦地瞥见他那一身精壮肌肉,一下清醒:
“你,你要干什么?”
陆时城从柜子里掏出黑色毛衣,套上了,又换裤子,云昭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开了。
“你车停哪儿的?”他追出来,一边问,一边伸手,卢笑笑默契地把钥匙给他,“回家休息,不要管我。”陆时城迅速抱了抱她,以示他知道她的委屈,这个动作里有他的歉意。
追上云昭,他连抱带推,把人弄进车里,转头说:“我送你,云昭我想清楚了,你恨我吧,如果你不能全心全意爱我,那就全心全意恨我。”
“陆时城!”云昭气得踢他,“你变态!你就是个变态!”
“是吗?我记得,东山别墅里在床上你是用娇羞的语气这样埋怨过我。”陆时城仿佛一点没受妻子大闹的影响,他淡然地无耻着,知道云昭又要被难为哭,却说,“我就是这样的人,要及时行乐,不需要活在对梦想的畅想里,我自己就有能力造梦,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爱你,至于别人什么方式,我管不着。”
云昭绝望了:“刚才你妻子那样来骂我,为什么,你不去想想我多难受,你只会你要怎么样,你这个人,太可恨了!”
车厢里,回荡着她细细的抽噎声。
“所以,你恨我好了,”他闲闲地说,黑色毛衣显得人更嶙峋,“你害怕什么?害怕背负第三者名声一辈子?跟着我,没人敢当面说你一个字,背后么,只有平庸的人才不被人议论。女人只会嫉妒你,因为你可以拥有我陆时城。”
他真的太可恶,漫不经心地流露着他的优越感,而且,陆时城没有任何要改变的意思,是,他就要拉她共沉沦,否则,这一生,真的是太寂寞了。
“你做你的花花公子,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陆时城,不是每个人都想做你这种人。”云昭觉得眼前的男人是火成岩,这和雪花精确的六倍对称、晶体的原子排列,本质一样,有着自己稳固的秩序和模式,无人能改,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自我的人。
陆时城忽然笑了,一笑间,眼睛忽闪过短暂的忧伤,说:“18k纯的花花公子,一辈子,要睡两千多个女人,只和二十四岁以下的姑娘上床,同时和至少三个姑娘保持性关系,胸围要36D,长腿蜂腰翘臀,”说着,若无其事瞥她,“你连36D都没有,这辈子是没希望邂逅花花公子的。”
语速流畅,像他谈论艺术般妥帖,云昭好半天不能消化这段话。
“你想做这种人?”
陆时城一手支额,一手开车:“想,为什么不想?只是,我身体吃不消,有你这样一个足够让我身体不太妙了。”
这么恶劣开她玩笑,云昭束手无策,她不说话了,转头看车窗外雨水像儿时在乡下见过的蚯蚓,弯弯曲曲的,从玻璃上下去。
自然,不说话也很好,这样的雨天里他开着车,身边坐着一心要弄到手的姑娘,陆时城觉得气氛怡人。
她并不开怀?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让她知道,跟他相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刺激最上瘾,也是最不枉此生的快事。
第050章
从家里出来,岑子墨耳朵旁反复嗡嗡着老歌《摘下满天星》的旋律。漫漫长路远, 陆时城就是她万水千山独行要找的那颗星。
以前, 觉得父辈听的那些歌真是土到掉牙,这回, 竟难得勾出来一二分情绪。岑子墨从父母口中得知,中信银行给金达上品融资,父亲在炒地王。
也就是说,家里跟陆时城的关系不能断。只是, 父母尚且不知道自己跟陆时城已经闹到僵之又僵的地步。
那边, 岑子墨也不好找周濂, 毕竟她撞了她儿子, 岑子墨相信周濂会记仇。
通讯录翻烂了, 那么一长串,从头到尾, 竟没有能说知心话的。岑子墨不愿意卸下包裹在生活表层精致的皮,张思露因为自己遭殃,她也不想再牵扯小姐妹。
唯有付冬阳,两人之间有莫名的磁场, 无关风月,男女之间也许有第三种关系。
不过这次, 在一个酒会偶遇。七拐八拐的,岑子墨对于跟着李慧明出现的付冬阳稍感意外,远远看过去,倒也挺拔干净, 举手投足,那点子当初逛商场偶尔露怯的毛边都没了。
呵,进了投行圈的男人成长总是快的。
她无所事事地撩着头发,穿复古灯笼裙,堆起的笑容下藏着说不出的疲惫。一晃眼,李慧明已经走到跟前打招呼,并象征性地解释了下自己是来干嘛的。
没听到。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岑子墨挂着敷衍的微笑看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口红色号真凌厉,中盛的女高管们,个个性子都随陆时城。她知道,李慧明未必看的上浮华圈子里的自己,女强人总是喜欢鄙视大小姐的,也就是冲着陆时城的面子,过来给夫人打招呼。
觥筹交错,男女言笑间,岑子墨擎着一杯红酒遥遥跟付冬阳只是眼神对上,彼此会意。片刻后,两人在喷泉池子那里看灯火璀璨说话。
换成陆时城,兴许对着一个美丽冷清的女人,会调情地说一句“你比烟花寂寞”。到付冬阳这里,话里带三分普通出身又一心想往上爬对富家女的讨好兼嘲讽,表现得淡无痕。
“不开心?我听公司内部议论陆总住院了,是吗?”
岑子墨裹紧她的小皮草,无所谓的表情:“是,我开车撞了他。”
毫无顾忌,付冬阳心里也是一惊,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这种近乎天真的表情,非常蠢坏,而且胸无大脑。
也就是说,在她身上,除了获得性的快乐,其人本身,并没什么可值得探究和欣赏的。
“个人建议,”付冬阳完全get到这种场合该如何品酒的精髓,他偏着头,“如果暂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你不要太激怒他,不为别的,你也该为你父亲想一想。”
话题巧妙过渡,岑子墨迷离看着大厅透露出的灯光,冷笑:“是,我爸还得仰仗中盛银行给供血,我跟你说,陆时城这个人其实非常谨慎,”她心不在焉地把父亲的原话学出来,“他有野心,但不会任由野心膨胀做事低调,因此路子走得长远。”
冰凉的液体入喉,在室外,十分酸爽。
“所以,他这回根本就没怎么帮我爸,银行那边控制的很紧,你懂我的意思吧?”岑子墨这么说,自己都不是太懂,可是付冬阳深深懂了,酒杯轻移,说:
“其实,这并没什么难的,在外人看来你们两家到底是有这层关系,中盛下头子公司多不胜数,陆总我想也不能方方面面都攥手里,你父亲想找突破口卡住人性本贪婪就够了。”
瞧,冠冕堂皇地学坏,岑子墨到底浸淫这些长大,她懒得费脑筋去研究什么政策走向、市场风评,但对付冬阳的意见心领神会地笑了:
聪明的穷人,穷男人,够饥渴,也够努力。
“你跟着李慧明看来长了不少见识。”她伸出手指,轻佻地在男人下巴一点,“也许,付冬阳,很快就有猎头把你这种小伙子挖走。”
没想到,付冬阳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看透:“大诗人,你错了,我倒是觉得我随时可能被开。”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个圈子里,如果大环境不好任何人都可能被裁,哪怕你兢兢业业业绩突出,忠心耿耿。永远置身不败的是顶级投行家们,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然。”
岑子墨被逗笑,说:“哎,你说这句话,我想起我读高中那会儿大家在一起看《无间道》,曾志伟的台词就是这句吧?”刚说完,想到什么,“你这么年轻,跟我不是一个年代的,小朋友。”
说的好像一部经典电影只能被当年同时代的人理解,青春的寒灰,奄奄一息。岑子墨只是觉得冠希哥帅而已,其他的,没记住。付冬阳笑笑,说:“看是看过,没什么印象了。”
可岑子墨也没再接话,她神游物外,想起那段已经很遥远的时光,并沉浸了一会儿。
电话响了,不是她的,是付冬阳的,他只低头看看很快摁掉,仿佛怕打扰她沉思。
风控部门的一个轻熟女,不到30岁,倒也快了。偶然来证券投行部,结识付冬阳,似乎上了点心可又矜持。今晚,不知道又找了什么借口打电话找自己,他心知肚明,不拒绝,不接受,吊着对方。因为,这女人在风控部能力突出,关系也有,混的相当不错。付冬阳觉得自己没必要浪费任何资源。
站久了,腿凉,又灌冷酒,岑子墨最终收回思绪陷入新的一圈茫然:陆时城到底是怎么想的?闹那么僵,可他始终没有再明面提过离婚二字。
有种奇怪预感,岑子墨很烦,她对分家产没有兴趣,但她不打算放过陆时城,而这件事,她需要见一见自己的私人律师。
出院这天,天空开始温柔地下起小雪,像是灰色的微笑。陆时城坐进黑色轿车,神秘,内敛,他的车,这些年无论怎么换,都没有第二种颜色,因为喜欢黑色所以拒绝其他一切颜色。
驾驶平稳,车厢舒适,陆时城翘起腿静静地阅读BCG的金融服务业报告,选题扎实,数据丰富,等他再转头,才发觉外面雪落得紧了。
先回东山,陆时城找出云昭送的围巾,倒没戴,只在手底揉娑了一阵又放回原处。
私人助理给他打来电话:
“陆总,按您的吩咐,地方找到了。”
陆时城没说什么,挂上电话,回总部开临时会议。有段日子没露面,他一来,上上下下的全都知道了,高层们火速集合,往十七楼的会议室来。
马不停蹄的,再准备去参加一个晚宴,他没联系岑子墨,一个人没有女伴。去之前,他把卢笑笑单独叫到办公室,先问候一番,直来直往的,没别的表示,陆时城送了她一套新房子。
卢笑笑不缺钱,她父母虽然既比不上岑子墨,更没得比陆时城。但怎么说,也是中产,这些年在中盛奋斗陆时城一向出手阔绰,房子在她,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可房子这种东西,也自然是越多越好。
卢笑笑心里的开心主要来自于,她觉得,陆时城待她不薄,总是有情谊的。果然,陆时城很快把她心里话说了出来:
“笑笑,我对你,总是不薄的,你说呢?”
她身材不好,再高级的衣服到身上总要打个折扣,此刻,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裙,倒也放松:
“早知道,我怂恿她再下点狠手了。”
陆时城墨色眼睛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极为清淡。他西装井然,重新梳起典型精英气质的二八分,头发一丝不乱,极为英俊的眉眼轮廓分明,他的容貌,也向来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可是,他只是这样沉沉地盯着自己看,两手交叉,不动声色,这让卢笑笑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渐渐有点发怵。
他的目光有压力。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让你不满了?”卢笑笑绞尽脑汁,不对,这段时间他不在,可是周濂却跑得勤。甚至,她不自禁地去扫了扫办公室,没问题,他不在的时候根本没人敢动这里。
那是怎么了,突然情绪走向不明?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终于,精致如油画的男人发出了声音,陆时城摸过打火机,点上了烟。
“嗯?”卢笑笑被问住,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她笑:“你不是数学最好吗?这个账,算不出来啊,切。”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咯噔一阵。
是啊,两人从高一就认识。她那时候,还近视,圆滚滚,胖嘟嘟,皮肤白的很,女生们开玩笑总爱摸她肚子,说像凉粉,卢笑笑也不觉得什么尽跟人傻笑闹。
全年级都知道陆时城高冷,不好接近,卢笑笑装疯卖傻地天天借笔记,问题目,把陆时城烦的不行,他怀疑对方是个智障。人跟人之间,说也奇怪,烦她烦久了,某一天突然就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她那会儿花痴学长,恰好是陆家的世交,整天缠陆时城看能不能给搭个线。
“看不上你,你基本盘太差了,整容都不行。”陆时城很冷酷的告诉她,卢笑笑为此生他三天气,不过,很快又屁颠屁颠陆时城长陆时城短的,跟他废话。
……
记忆就跟天上的风筝似的,飘啊荡啊的,那根线在人脑子里攥着,直到死,才能善恶两清。
卢笑笑摇摇头笑了,说:“陆时城,我最近挺爱听好妹妹乐队的《往事只能回味》,”她轻叹,“我们都添了很多新岁,可是我一直记得你高中那会儿的样子,高高瘦瘦的,你妈特有品味给你买的衣服都叫大家看的流哈喇子,你不知道,当时女生寝室每晚话题都少不了你。幸亏,那会儿网络不够发达,否则,你肯定要被人传是个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