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陆时城是在临睡前才发现这条私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肩肌一松,整个人像树一样栽倒在床上,长吁口气,两只眼定在天花板上。过了会儿,阖上眼,他慢慢捏起两边太阳穴。
这几日,市场流言多如牛毛,其中一条,颇引人注意迅速引起普通股民的极大共鸣:
有境外势力恶意做空,导致股灾。
阴谋论总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被人们津津乐道,自古皆然。他整日奔波,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客人,和zjh会的高层频繁接触。
直到徐之行让他过来一趟,饭局散后,陆时城决定暂时缓缓脚步。
真是巧,他来找陆晓的这个周末,陆晓竟先一步打电话找他,小姑娘声音甜甜又乖巧:
“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时城抓起车钥匙,只管问:“你在哪儿?在学校还是在你自己公寓?”
“在公寓,你还没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呢!”陆晓有天真的雀跃,真的像个小孩子,这声音,让陆时城产生了一瞬间的疑惑。
他真的很久没和陆晓联系过了,偶尔,她会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学业有进步。或者,是和同学们假期出门,长了见识。他有时回复,有时忘记,陆晓仿佛真的变的懂事没任何多余打扰,有分寸感了。
“什么?”
“我的生日呀,你说过的,要给我买蛋糕是不是忘记啦?”她在那头有点撒娇,很快又说,“没关系,我自己买了,我十八岁啦如果姐姐活着肯定替我高兴,你说对不对?”
叽叽喳喳,闹的慌。陆时城听她提姐姐,反应慢半拍,等冷不丁意识到说的是云昭,心里竟浮上层薄薄的愧疚,他想过,这个世界上任谁不记得她,他也会永远记得。
他草草“嗯”一声,居然无话可说。
车子驶进公寓,他上楼,按了门铃,等陆晓开了门迎接他的就是个满怀的拥抱:
“姐夫你来啦!”
陆时城蹙眉,他慢慢推开她,没说什么,漫不经心扫视一圈:房间里果真布置了。
不过,他记得陆晓似乎年前就提过生日,这早春暖花开……陆晓知趣退开,不觉尴尬,而是有点狡黠地笑,掏出身份证:
“蹬蹬蹬蹬!我身份证上是五月的,村里填错了,也懒得改,其实我是这个月的。不过,到时我可以再过一次,嘿嘿,过两回生日!”
她就这么无邪又稚气地冲他笑,像无害的孩童。
说完,欢天喜地十分懂事地给他泡了杯茶,细小紧秀,是金骏眉,陆晓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搓手招待客人一样:“你坐,喝点茶,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喝红茶,这是我自己打工挣钱买的,在店里跟人还学了茶道。”
陆时城坐下来,瞧一眼,微呡,入口味道实在一般。他看看她,脸色很淡,又或者,是很冷:
“我有话问你。”
陆晓浑然不觉,给自己倒一杯,一边小心啜饮,说好香,一边笑眯眯的,“是不是想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
茶气蒸腾,浸润的人眉眼越发湿黑,陆时城握着茶杯,说:“不是。”
“那是什么?”
“我问你,云昭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他垂了下眼帘,轻轻吹散热气仿佛把过去十七年笼罩的一切都吹散开来,汤色金黄清澈,什么都没有了。
陆晓顿时呛住,她没有乱,笑着扇了扇嘴:“差点呛死我,你在说什么?”
陆时城润了喉,目光一动不动落她脸上:“别想着跟我撒谎,我既然问你,自然是查到了。这次来,是要你亲口承认并告诉我原因。云晓,说真话我会考虑点别的,但如果你敢骗我,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坐牢。”
他的语气淡漠,一切,都像是来真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及时看到更新,请仔细看自己是否漏定,全订了不会看不到。补齐的话,刷新或者清缓存即可。
另外:《芝加哥请将我遗忘》作为补充章,嗯,放专栏《白昼》随笔似乎也不太好……也放不住,正发愁往哪里放。自认为是非常有必要的……之前不知道哪一章有读者建了个囷,大家可以找找。
最后,谢谢评论区大家还愿意留言支持!
第086章
陆晓心跳如擂鼓,掐算时间, 全神贯注盯着陆时城的反应。她还在装傻:“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姐夫。”
“要我亲自送你去派出所吗?”陆时城寒着脸,他坐着, 而陆晓则乖乖地以跪坐姿势匍匐在他膝前,双眼望他:
“姐夫……”
“你放心,我不轻易打女人。”陆时城忽的起身,拧住她手腕, 准备连拖带拽把人弄走, 陆晓知道他果真查到真相了, 心里狰狞笑, 脸上却哀哀戚戚抱住他小腿凄楚看他:
“别怪我, 是岑子墨,是她逼我去搞的, 真的不关我事,你也知道你的前妻一直在找我一直恨云昭!她整她,不很正常吗?”
仰着面,没有化妆干干净净一张脸, 看起来无垢纯洁。
这才是真蛇蝎心肠,陆时城俯视她, 悲哀且愤怒:陆晓像一具精美而邪恶的洋娃娃,他知道她坏,可没想到这么小的小姑娘竟能蛰伏这么久,幽幽吐信, 在暗处酝酿多时只等扑上猎物。
孩子的坏,是这个世上最纯粹的坏。
“你这个时候还想往岑子墨身上推?”他早有预料,知道眼前人是彻底没救了。
陆晓从陆时城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意思,时间迅速闪回,她记起那次下雨,陆时城冷冰冰告诉警察她满十六周岁了,她真的被关了几天。
他不是在吓唬她。
“云晓,大学你不要想着读了,充其量,以你的家庭你做个打工妹正合适。你得到的,我现在要统统收回,不仅如此,我觉得去吃几年牢饭对你更有益处。”
他要毁了她,毫不手软。
陆时城想抽身,却发现视线开始模糊,他顿一下,脑子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真的想她去死,一股剧烈的愤怒几乎冲破太阳穴,可提不出劲,踉跄着被陆晓拥住。
“我哪里比不上她们?你试一试,试一试就知道我也很好……”陆晓几乎是怀着仇恨扭曲的语调,在他耳畔说,一张脸上,唯独眼睛熟烂,释放着腐败的毒气。
很快,陆晓发现自己拖不动陆时城。她没慌,而是怀着巨大的快感去找了邻居来帮忙,无奈的表情:
“我哥哥醉的不省人事。”
她的模样,人畜无害。
而他,需要反复刺激,陆晓心想,如果女人一定要痛一次,那她只愿意给陆时城痛。
床单特意选的白,陆晓希望能衬托出那抹朱砂红的底色。她兴奋,吻上陆时城嘴唇时,身子直颤。原来,他的嘴唇是这么软,温热,熨帖,任她攫取。
A市春日多风沙,可今天,全世界都又柔又软,又痛又甜。陆晓紧紧抓住陆时城的肩,觉得自己往更高处攀爬,再高些,再高些,人生最高的时刻。
陆时城是几个小时后醒来的。
当时,很多人正满世界找他,他手机上不止一个未接来电。
床上一片狼藉,陆时城托着发沉的脑袋,目光所到之处,眼睛直跳:他当然清楚发生了什么。
愤怒再次占据了大脑全部,他找到手机,第一时间报警。
陆晓不在,他强撑后遗症明显的身体,检查四下,她有一定反侦察意识:茶水早倒掉,茶具被清洗。
他非常冷静,知道小区门口有药房,和物业联系,托人送东西上来。随后,打电话给陆晓,无人接听。于是,编辑了一条信息给她:
晓晓,发生这种事我必须见你一面,否则,我没法给你姐姐交待。
陆晓没走远,她明显不舒服,可内心愉悦,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做了陆时城的女人。一出门,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模样。
点了外卖,上床这种事果然消耗体力。可骑手临到小区,发生点意外,她烦躁地看了看手机。
忘记把静音模式给调开,那条信息,看的她唇角微微一弯,转身上楼。
她竟不觉得害怕,心理微妙,一个女人一旦和一个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总有些不一样。陆晓觉得,陆时城肯定也一样,他什么感觉呢?和当初暗恋对象的妹妹最终上床?唯一肯定的是,他会喜欢年轻女人。
门开了,警察未到,陆时城好整以暇坐在沙发里等她,竟没任何异样,只是淡淡说:
“晓晓,想和我睡而已,何必这么麻烦。这样,目前我已经离婚,身边也没什么女人,下回去我那里,这里的床我睡不习惯。”
他声音沉厚,反应完全出乎陆晓的意外。她心跳了跳,壮起胆子,上来索吻:
“你会喜欢我的对不对,我这么年轻……”
陆时城不动声色偏过头,继续说:“做我的女人,要听话,省心,你做的到吗?”
陆晓的眼睛倏地发光,声音颤抖:“你是说真的吗?那……”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一笑,端的是气定神闲,却暧昧扫她几眼:“你确实年轻,”说着丢给她一个眼神,“把药吃了,我忘记告诉你我这个人需求强烈,看重性生活品质,你如果怀孕了,恐怕碍事。”
太直白露.骨,许是药效,他嗓音有种事后干涩却性感的特质,陆晓自然要卖乖。
陆时城看着她把紧急避孕药吃下去。
他黑沉沉的眼盯住了她,语音沉厚:“晓晓,我想看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陆晓一愣,她似乎在判断男人话中真假,可那眼神灼热,她咬着牙,最后下意识微微抱起肩觉得自己身材不够完美。
"你这是骨子里的下贱,上学是错的,我今天就当被母狗咬了一口,希望你没什么病。"他冷漠说。
陆晓顿时像火烫尾巴的猫,她阴阴地看着陆时城,刚才的笑,彻底凝结在嘴角。她是第一次,陆时城是故意羞辱她,而他的表情,果然是没把这个太当回事儿,只是一脸的轻视。
下一刻,门铃响起,陆时城快速起身开了门,涌进警察。
陆晓尖叫着往卧室里跑去,她关上门,大口喘气,这才明白一切只是短暂的幻觉。
她哆嗦着套上衣服,听外头人语,在出来和陆时城碰上目光的一刹,忽然哭出来,像个小孩子:
“你看在姐姐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姐夫……”
陆时城根本不再和她对话,胳膊一振,恶狠狠将她甩往桌角,却听陆晓转头跟警察叫唤:“警察叔叔,我还没成年呢,不信,你们看我身份证!”
他觉得恶心透了,先出来,配合警方去做相关检查。
路上,先跟徐之行通了翻电话。
卢笑笑已经找他找的天翻地覆。
她匆匆赶来,顾不上其他,直接把一篇热度极高的帖子,以及《新风度》平台横空出世的新文章《中盛:“颜色革命”下的叛国者?》丢给他看。
帖子含沙射影,几乎已经指名道姓在暗示大众中盛勾结境外势力做空A股,引发股灾。并指出当年中盛陆时城在华尔街就是大空投出身,如今,资本大鳄趁机兴风作浪与国家对抗,危害国家金融安全云云……
引战角度十分巧妙,当下,股民情绪正需要一个阴谋论来发泄。
至于《新风度》,陆时城第一次知道原来岑子墨也写得出杀人诛心的“好文章”,标题的帽子就太大,谁都承担不起。
棋走的很妙,先放出舆论,说境外势力做空,一发挥,则必然是有内奸里应外合。再有岑子墨,恶毒地暗示,中盛买入金达股票是得到了监管的放行,一箭双雕,同时射中和中盛关系密切的某些zjh高官。
这样的措辞,杀伤力极大,那是能把人送进监狱的。
批.斗式从来都是制造舆论即可,效果可观。
卢笑笑把这个套路看的清清楚楚,心急如焚,谁能想到中盛尚未从救市活动中撤出,先一步深陷是非。
一场股灾,所有利益相关者似乎都能连底裤都不穿就可以挥舞大旗上阵。
而舆论发酵之快,也远超陆时城所料,他不是没有留心过各种传闻,但从未曾往中盛身上联想。之前,各方舆论也不过是猜测到底哪方势力,是本次股灾的罪魁祸首。
今天《新风度》的文章,又如虎添翼。作为影响显著的财经杂志,首度发声,背后原因,陆时城清楚并不仅仅在岑子墨一人。
中盛作为新的资本方打算接手《新风度》传媒,跟编辑部矛盾重重,他清楚,打响了这第一枪,很快就会在其《证券一日报》上头版显要位置上继续看到关于讨伐中盛的战斗檄文。
仿佛一下尘埃落定,中盛最有实力成为帝国主义亡我之心的内奸帮凶,更何况,他们的实际掌权者,也真的擅长玩做空这一套,前科在此,颇引人遐想深思。
流年不利,他过目完毕,这边把陆晓的事情暂丢,交给徐之行。总部高管们召开紧急会议,陆时城一脸凝重。
交易所对涉嫌影响证券交易价格的几十个账户限制其交易,其中,一家公司引起监管部门注意。最糟心的是,有多个账户都开在中盛证券的营业部。
果然,境外资本联合国内股奸联合做空的传闻愈演愈烈。
短短几日,成功掀起滔天风浪。
舆论讨伐声不断。
周濂这个时候在外,和一众中盛股份领导一行在外市调研,自然听闻风声,立刻赶回A市。
这些年,陆时城花在中盛证券上的心血最多,到现在仍兼任中盛证券董事长一职,集团对证券子公司的控制一直强势有力。
母子见面,详谈一番,陆时城过来见徐家老爷子,进门前,徐之行罕有的正儿八经把他先拉一旁:
“老爷子这边听到了风声,你要有心理准备,叶副主席估计要坏事。”
叶兆丰正是当天救市发起人之一。
而他手下秘书跟证券部门总经理同是S大校友,关系盘根错节,这些东西也在网络上被扒拉得十分清楚。
老爷子的身体,开春愈差,咳得厉害。徐家花园深阔,次第花开,人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吭吭吭声音,荡出去好远,徐之行在旁边端茶抚背,伺候着。